但所幸,在他要做出傻事前,有人给了他一条出路。

给了他,一个另类的支撑。

复仇。

为他心中那高高在上的女子复仇,也为他那未出生的孩子与母亲复仇。

复仇,成了他新的支撑。

可如今,这第三个支撑,也粉碎了。

看着柳蔚这张清隽秀气的脸庞,向易无法控制自己的恨。

他的计划,被眼前这人一点一点摧毁!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易的目光越发可怖,视线越发深邃。

柳蔚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压不对了,便瞧着向易这越发失控的表情,问道:“向公公,当真是忆起故人,寝食难安?”

向易没说话,只是喘息的声音逐渐变大,像是随时都要爆发。

第800章 柳蔚这句话,算是给向易一个提醒

柳蔚却并不在乎。

柳蔚知道向易没事,精神虽是不好,但思维却正常,眼神明确,不是疯了,也不是傻了,只是,大概绝望了。

从一开始,向易难道就不考虑这个最坏的结果,考虑自己的犯罪事实被揭发,从此再无回头路?

“向公公,你这样看着我也没有用,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柳蔚这话,仿佛彻底刺激了向易,向易的眼睛顿时鼓得铜铃大小,身子一跃,就要扑上来抓柳蔚。

柳蔚早有防备,身子利落一侧,几乎是同时,就听一直未出过声的容溯,大声喝道:“放肆!来人,将这个公公抓住!”

七王爷一声令下,守在殿外的精兵侍卫立刻一拥而上,一气呵成,将向易按在地上,让其动弹不得。

待人被扣下了,容溯还不放心的上前,抓住柳蔚的手,左右看看,问:“没事?”

柳蔚几乎顿时便感觉到一道凌厉的视线落到她身上,那视线太过熟悉,不用猜,她都知道是谁。

柳蔚赶紧扯回自己的手,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离这容溯远些,摇头:“无事。”

容溯似乎还不放心,皱着眉又看了柳蔚半晌,确定柳蔚好像真的没事,才松了口气,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场小小的变故,被朝内百官看了个清。

大家一致好奇,柳先生不是跟三王爷颇熟?怎地跟七王爷还这般友好?三王爷与七王爷,历来是死对头,这柳先生,竟还敢享齐人之福,脚踏两条权争之船,果真是好胆识!

一时间,周围人看柳蔚的眼神,又不一样了。

柳蔚倒是并不在意百官们的眼神,她只看着向易,皱着眉问:“向公公怕是恨错人了,你朝在下发火,能顶何用,将你害至如此田地的幕后之人,公公还不打算招出来?”

柳蔚说完,看向易根本不回答,只是凶神恶煞的瞪着自己,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对乾凌帝拱手,又道:“皇上,向公公执迷不悟,那便只有臣,代其交代了。”

乾凌帝表情依旧不好,但还是波澜不惊着“嗯”了声。

乾凌帝倒也想知道,柳蔚要说的话,能胆大包天到何地步。

得了应允,柳蔚便直接道:“向易,向公公,也就是咱们眼前这位。此人乃是太妃娘娘跟前伺候着的,不过他的所作所为,臣相信,绝非是太妃娘娘授意,娘娘乃是吃斋念佛的慈和人,想必太妃老人家若知道手底下有人阳奉阴违,狐假虎威,借老人家的名义,在外行大逆不道之事,也会心寒失望。那么,臣便来说说这位向公公究竟做了些什么,以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说到这里,柳蔚顿了一下,特地看了乾凌帝一眼,才慢悠悠的说:“第一,秽乱宫闱。”

“大胆!”几乎是柳蔚话音落下的第一瞬,戚福已经越众而出,指着柳蔚大喝一声。

朝内百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喝镇住了,但脑中想到的,却是那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秽乱宫闱”四个大字。

宫闱之内皆是女子,后宫之中,哪怕是个宫女,那都是皇上的女人,若说有人敢秽乱宫闱,那不就等同……不就等同给皇上戴了绿帽子?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这柳大人,是当真不要命了?

戚福吼完,也是满头大汗。

戚福看了眼龙椅之上的九五之尊,见其果然面色漆黑,浑身戾气,不觉吓得手指微抖,再看柳蔚时,戚福简直恨不得将这人嚼吧嚼吧吃了!

柳蔚知道说出这四个字,还是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四个字,反响会有多恐怖,但那又如何?被戴绿帽子这事,乾凌帝本也是知的,经历过的。

无视了戚福的呵斥,柳蔚只看着向易,问道:“向公公,你可敢,当堂验身,以此来证一证你的青白?”

“柳大人!你……”戚福又想打断柳蔚。

柳蔚直接回头,盯着那戚福,视线冷厉且一瞬不瞬的道:“本官办案,乃是得了皇上应允,戚公公还是少言为妙,哪怕皇上不追究,这满朝文武,却是也不能容得一后宫太监,呼呼喝喝,不成体统!”

“你……”戚福气的郁结,要再说什么,却看百官果然频频对他投来不悦的目光。

他一个人阉人,当然不应该在大殿上出声,但他这……还不是为了皇上的颜面?

偏偏这种事,他站出来阻止可以,皇上却不能表态,这能怎么表态?以一国之君的身份,勒令一个帮他捉奸的秉公办事不徇私情的大臣闭嘴?

这说出来,不就是昭告天下,一个堂堂九五之尊,胸襟狭隘,连个真相都容不得?

而柳蔚就是抓住了乾凌帝这个心理。

实际上,今日柳蔚打算单独跟乾凌帝讲明案情,本来还担心,说到向易这里,要如何避免不触碰到狗皇帝的底线,但现在却不用担心了,朝内百官在上,狗皇帝还能当着百官,对一个忠臣下杀令不成?莫非,一国之君的气度都不要了?

戚福被柳蔚堵了回去,乾凌帝又没言语,百官就算频频觉得皇上后宫的事儿,他们不好意思听,但柳蔚却不管别人尴尬不尴尬,直言就问向易:“向公公,究竟敢不敢验明?”

向易被压得气喘吁吁,脸被按在地上几乎变形,柳蔚这第二次质问羞辱,他逼得他彻底崩溃,直接就目中带火的咧着嘴,尖利的使劲儿仰脸道:“不用验身!我承认,我并非阉人!我有祸根!!”

柳蔚点头:“看来,向公公是个坦白的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唯一的机会!这大殿之上,有得是人可以为你做主,事情前后,你便亲自言明道来,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只要是对的,绝无人阻拦你。”

柳蔚这句话,算是给向易一个提醒,你不是一直都想为敏妃裳妃报仇?眼下,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说出那两个苦命女子的冤屈,说出狗皇帝残忍无情,能说多少!就说多少!说到你累,说到你渴,都随你意!

第801章 柳蔚的如意算盘

向易也不是个傻子,眼下事态已到了这步田地,他很清楚,他的最终结局已被定下。

实际上,从那假扮他,控制他的男人消失,他被释放后,他就知道,情况不容乐观。

这几日来,他每日都过得浑浑噩噩,打听了许多关于案件的事,得到的答案虽然朦胧,他却也知道,他,是真的完了。

他没有试图找过柳蔚,只因他知道,找也没用,找到后,能说什么?求饶?交易?

显然,都不现实。

因着要做到这两点,首先,他就要承认那些凶杀案,的确是他犯的,甚至为了取信不好糊弄的柳蔚,还要将其带到太妃身边。

为了自己的命,将主子供出来,这不是他所愿意的。

太妃娘娘对他诸多恩惠,还给了他这么一个机会,让他亲自报仇,这是太妃娘娘的恩典。出了事,他一条贱命,承担了也就承担了,却是万万不能拖娘娘下水。

有了这样的权衡,向易,便彻底放弃了。

这几日他都在等,等死,等着被揭发,等着结局来临。

这个等的痛苦过程中,他难免想到往事,想到当年的种种,想到自己的不忿。

而越是想得多,他越觉得自己可悲,仿佛,全世界都对不起他。

向易现在听到柳蔚的话,也懂了柳蔚话中的深意,他突然有些错愕,木纳,他歪曲着被压在地上的脸,艰难地仰起头看了立在眼前的柳蔚一眼,却见其,眉眼带笑,虽不明显,但眼底,分明是带着一股子恶意。

向易恍惚良久,随即,便明白了,原来眼前这位,也是对堂上那九五之尊,心存不满之人。

不过是话锋一转,想利用他这个将死之人,让那狗皇帝,在百官面前出丑,露出残忍面目。

这人的如意算盘,打得真是……好极,妙极。

向易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瞪起眼睛,狰狞地看向那高高在上,坐于龙椅上的龙袍老人。

这一个动作,柳蔚便可看出向易的心态变化,柳蔚挥手,示意按住向易的侍卫,将其放开。

侍卫没理,他们的直属上峰,不是这位文质彬彬的司佐大人。

但很快,这些侍卫还是松了手,只因他们的直属上峰,发了命令:“放开这位公公。”

侍卫们当即松手,整齐有序的后退到两旁。

柳蔚看向那下令之人,唇角微动。

向易获得了自由,皱眉捏了捏他因被掰着按压而生疼的手臂,而后抬起头,目光直视着高位上的九五之尊,声音沙哑飘忽:“有句话,奴才一直想当面问问皇上……皇上您,到底,有没有心?”

“大胆!”戚福适时出声,直接一句呵斥。

柳蔚看向戚福:“戚公公,稍安勿躁。”

戚福气的肝疼的看着柳蔚,正要再说什么,就听下面的向易又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间的女人,都是皇上您的,您就算有心,怕是,也吝啬于用到这些女人身上?”

乾凌帝眼神深邃如渊,表情绷得一丝不苟,他的表情与眼神,无不透露出一个讯息,龙颜将怒!

下面朝臣敏锐,觉得不能让这个向易继续再说下去了,当庭质问九五之尊,此等刁奴,直接仗毙便是!

而就在其中一朝臣准备迈步子出去开口时,却被另一道声音压制住了:“皇上日理万机,后宫只有皇后治理,公公的这一声问,实在多余。”

说出这话是太子。

太子如今已是极为不耐,病情的来袭,让太子对人的耐心早已降到底端,若非场地不对,他怕是会像在太子府一般,摔碗砸瓶,狠狠地发泄一通。

太子出了声,向易瞬时就看向太子,放肆冷笑:“皇后治理后宫?那个妖妇……”

“放肆!”太子一下怒气勃发。

皇后是太子的亲母,如今太子又正赶脾气暴躁,这一火大,太子直接就冲了上来,一把捏住向易的脖子,将人生生提起一些像是要把人掐死。

朝臣吓了一跳,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越国候严震离。

严震离上前一步,武将,即使老了也仍是是武将,拧小鸡一样把太子拽回去,同时一声:“不成体统!”

严震离声音不大,但灌到太子耳里,却是尤其刺耳。

太子也知自己方才的作为,不像一个国之储君该动手做的,但病情反复,多年的稳重自持,早已被抹消吞噬,如今的他,就像个炮竹筒子,一言不合,便会爆炸。

这一切,都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严震离到底是长辈,手上又有真功夫,一番压制,太子再是恼火,也被遏制住了,不得上前。

而向易已跌倒地上,一边捂着他的脖子,一边扬声道:“皇后不是妖妇,是什么?敏妃娘娘早在入宫第一年,便怀上身孕,可就是那妖妇嫉愤心上,一碗红花,将那孩子流得丁点不剩,落了孩子后,敏妃身子受创,此生再无为母机会,怎的,难道那孩子就不是性命?杀人性命,不用偿命?”

向易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眼眶发红,也不知是气憋的,还是伤心了。

“敏妃娘娘腹中骨肉被害时,皇上您在哪里?您躺在毒害敏妃娘娘之人的床榻上,浓情蜜语,你侬我侬,敏妃娘娘落胎后卧榻半月起不得身时,皇上您在哪里?您还在毒害敏妃娘娘之人身边,为其描眉画唇,恩爱缠绵!敏妃娘娘小产后调理不当,高烧不退,被太医断定怕是留不住命时,皇上您又在哪里?您还在毒害敏妃娘娘之人身边,与其商量那妖妇腹中将出生的孩子,名何定,太傅何定!敏妃娘娘腹中骨肉,是皇上您的第一个孩子,您就如此不痛不痒?还是……像传言说的那般,皇后所为,都是皇上您的授意,敏妃娘娘身份不够,不足以为皇家长子之母,所以,皇上宁愿让敏妃娘娘小产,甚至丧命,也要把皇家长子之母的位置,留给皇后那个妖妇?”

向易越说越过分,到最后,已是手脚发抖的在鸣不平。

“皇上可知道,您的皇后也高贵不到哪儿去,她不过是个下贱丫头!给人端过洗脚水,伺候主家鞍前马后!最后更是靠着背主叛德,才一跃龙门,扶摇直上!如此不仁不义,下作恶心的女人,皇上您不觉得脏,不觉得那扫地丫头,浑身都是抹布味儿?”

柳蔚听到这里,终于皱了皱眉,向易……竟是知道皇后真实身份的,那是否意味着,向易,也是纪家事件的知情人?

再一想到,向易在太妃娘娘身边伺候多年,柳蔚瞬间了然,觉得情况变得有些失控了。

第802章 柳蔚一向自诩公正,可这次……

而情况,也的确是失控了。

不说向易这些话,引起了朝内百官的多少议论,就说乾凌帝此刻的脸色,没有人会怀疑,这九五之尊现在眼神里究竟蕴藏了多浓重的杀意!

这些杀意,不止是对向易,更是对柳蔚。

柳蔚看明白了,不过,她并不打算叫停,重头好戏,就是要伴随着危险才足够精彩。

同等分量的危险,换取同等分量的好戏,在柳蔚眼里,不过是一个字——值!

“向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简直胡言乱语,本官让你交代你的犯案过程,并非是要听你诋毁皇上,辱没皇后,皇后乃是孙家林家之人,青云国人皆知。你只需说明你是如何杀人?为何杀人?玉屏公主之死与你是否有关?沁阳公主之死,你又在里头担任何样的角色,这便够了。”

柳蔚这话说的不温不火,明着是斥责了向易,暗里却是给了向易机会,让向易继续说下去。

你说皇后是下贱丫头?呸!你当皇后的娘家人“孙家”和“林家”是挂着白玩儿的?

向易是个已然绝望,彻底看透的将死的明白人,柳蔚的提点,他也自是都听得懂。

向易不禁冷笑,看着柳蔚:“你问我玉屏公主之死是否与我有关?有!玉屏公主应我所言,随我出宫,定下假死之约。我让玉屏公主吃下一颗生息丸,假死于京都城闹市河旁,等到有人发现尸体,送到衙门,我再派人二十四个时辰之内将其带走,令其苏醒。而玉屏公主愿意为我所用,不过是我应了公主,愿意为公主引荐,让公主能追随太妃娘娘,给公主一份保障!这皇宫里,一个无情皇帝,一个兽心皇后,俨然就是个食人窟!玉屏公主有她所愿,她不想和亲,不想被随意指派出嫁,她费尽心机营造了佛前玉女形象,就是为了超脱其他公主,活的更受尊重些,但她太年轻,只有一个人,她需要一个依靠,而我能为她引荐这个人,她自然就帮了我的忙,只是可惜,她运气实在不好,发现了我的计划,那这条命,便是留不成了,是我将她杀了!是我收买她的贴身宫女琴儿,也是我派人将她骨骼尽数震碎,不留一点痕迹!”

一口气说完,向易突然勾起唇,诡异的笑了起来。

他从未觉得如此轻松过,将一切都说出来,将委屈宣泄出来,这感觉,真是难以言喻的爽快。

百官从震惊中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向易继续道:“至于沁阳公主,柳大人……不是都查到了?是啊,就是琴儿做的,琴儿觉得自己背叛了玉屏公主,心里过意不去,那我就给这傻琴儿想个法子,让这傻瓜舒服些!沁阳公主,不过是顺便,谁让沁阳公主收留了一个从璞香宫出去的宫女呢?那宫女琴儿不喜欢,那便是这宫女的命了,恰好,宫中鬼神流言总是说死了些宫女,这没多少意思,偶尔死个公主,倒是能让气氛更活跃些……”

向易说到这里,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最后,甚至仰头大笑得不可自抑起来。

百官把话听到这里,都不约而同的想,疯子!此人,是真疯了!

柳蔚却是清楚,向易不仅没疯,还清醒得很。

向易骂乾凌帝与皇后的时候,不遗余力,口无遮拦,但涉及到案件来龙去脉,向易又有意识的将所有嫌疑,揽到他自己身上。琴儿真的只是向易收买的一个小宫女?怎会如此简单?

向易跟琴儿有过私交,在很久以前。

而太妃娘娘,真的干干净净什么都不知道?这怎可能?太妃娘娘眼皮子底下的奴才,做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太妃哪怕是老了,也该没糊涂到一无所知的地步。

向易现在与其说是认罪,不如说是揽罪。

想来,这也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奴才,恐怕,太妃也就是看中向易这一点,才能放心的让向易来办这些要人命之事,只是却没想到,事情办到一半,被人截了胡……

柳蔚想到钟自羽,想到小黎见过的那花白头发老者,目光不觉沉了沉,终归,这桩案子是能破,但破多少,破到什么地步,柳蔚却已有了打算,以及誓要操控之心。

柳蔚一向自诩公正,破案从不管对方身份,只为一个真相,只求一个公道,却没想到,真到了心有羁绊的时候,人,终究是人,私心会被暴露出来,原来人心,都是一个样的,谁也无法绝对的公正,因为情感的索绕,令绝对公正,不再存在。

向易珍惜着他还有一口气在的每一瞬。

骂着要骂的人,揽着要揽的罪,说到最后,向易直接又看向乾凌帝,无谓发问:“皇上可知晓,为了今日,我等了多久?敏妃死在你手上,裳妃死你手上,我敢于承认,我与裳妃曾在一起,可那又如何?皇上让裳妃住进裳阳宫,住在她姐姐死去的地方,皇上您何其残忍可怖!这后宫的女人,不过都是你的棋子,她们对应着朝中百官的身份,官员不遂皇上之意,皇上便转头折磨此官员的女儿,你就像个绑匪,绑了百官至亲,逼迫百官为你所用!你的帝王心术用的很好,但你把控制朝臣的手段,竟是施用在女人身上!这算什么本事?好个一国之君,好个盛世之主,可笑至极,无耻至极!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江山皇上得来不易,杀了多少亲兄弟,才能坐稳现在的江山?皇上心胸也有很广的时候,可以为了江山,接纳一个洗脚丫头来做皇后,你是皇帝,你做错了,史官不敢记上一笔!但人在做,天在看,你害了多少人,就有多少条亡魂在十八层地狱浴血等你!”

说到这里,向易突然看看四周,继续怪笑起来,回首盯着乾凌帝,声音慢慢阴冷下来:“午夜梦回,皇上可曾梦到过她们?她们是否浑身浴血,站在你的面前?你以为你的身子不好是因为什么?因为她们,因为她们就在你的肩上,你的头顶,她们吸你的阳气,要你的性命……你以为太子身子不适又是因为什么?因为太子是你的长子,你做的孽,都要你心头的长子来担!”

向易看向太子:“太子最近是否经常呕血?是否郁气难解?太子可知道,这都是你父皇所为,甚至你的药里,掺了五石散,那东西令人痴迷,先食则精神百倍,后用却致人性命,你吃了那五石散多久,你的命就会短多久,太子,哈哈,太子!有一个无情无义的父皇,还有一个不折手段的母后,你的命才是最苦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向易痴狂的笑了起来,那尖锐的笑声回荡在大殿上空,久久不散,百官身上,冷颤不已!

第803章 堂堂容三王爷,就不能有点野心??

整个朝堂大殿都是向易的笑声。

上百朝臣齐聚,此刻,愣是一个都不敢吭声儿,就连那一直咋咋呼呼的戚福戚公公,也早已满头大汗,却又不得不静若寒蝉。

向易这一番话,信息量可谓巨大,所带出的连锁效应也太恐怖。

后宫有自家女儿和姐妹的一些朝臣们,心中,更是后怕不已。

都以为将自家女眷送入皇帝的后宫是件好事,却不想,不过是自掘坟墓,自取灭亡。

更有朝臣,一时想到曾经入宫,但后却“因病而亡”的自家女眷。想到那阵子,自己当真在朝堂上,发表过与太子一党不合的言论。这一深想,难免就浑身冒起鸡皮疙瘩,脊梁骨周遭,一阵阵发寒。

朝臣安静,可并不代表局面平静。

柳蔚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向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从方才开始,乾凌帝就没说一句话,这倒是让柳蔚惊讶。怎么,乾凌帝当真敢让向易把话说完?有如此容人之量?

可当柳蔚再仔细看时,却发现乾凌帝不对头。

乾凌帝的眼神和表情是生动的,怒意尽数显露,但坐姿却从方才开始,便一动未动。

这……

柳蔚不着痕迹的转着眼睛,四处寻找,随后,她的目光停在乾凌帝身后小太监的身上,哪怕又换了一张面孔,一副姿态,她也能准确的认出那人。

不过,为何要穿小太监的服装?还微微地弯着腰扮得那般像,好歹也是堂堂容三王爷,扮个小太监,这成何体统!就不能稍稍有点野心,扮个高档点儿的人物?比如,太监总管之类的……

注意到柳蔚的视线,一身太监服的容棱,微微抬首,与柳蔚四目相对一番,复又垂下了头。

容棱在思考,柳蔚这不要性命的一番作为,事后,究竟打算如何收场?他控制了龙椅上的父皇,或者说,不算控制,只是点了父皇的穴,让父皇虽然意识清晰,但却说不出话,也动不了。

柳蔚因此,再无后顾之忧,总归,在案件破获之前,这位皇上,是不能发怒了。

大殿之上,向易这一笑,就笑的仿佛停不下来,最后,还是柳蔚出声问:“你的计划是什么?”

柳蔚这一问话,百官们也都醒神了,他们一个个目光晦涩,视线忐忑的看了一眼朝上的九五之尊,心里情绪,却久久不平。

假若,皇上当真是这向易所言的那般残暴不仁,那么,他们又算什么?

国之栋梁,实则,却是被帝王掌控圈养的傀儡。

虽说为官之道,便是奉行君令,但自古以来没人愿意被绝对控制。哪怕是在奴性思想很重的古代。

而在百官们已经各有想法,思绪万千时,最迟回神的太子爷,终于爆发!

太子再次怒火燃烧的冲到大殿中央,直接一脚将向易踹翻在地!太子动作太快,严震离反应过来时,太子已狂性大发,转头狠狠推了越国候一把,严震离也未想到,太子竟敢下这么重的手!

越国候躲避的一瞬,太子已经趁机,抓起了向易,一拳,从下至上揍在向易脸上!

向易嘴角和鼻子里当即流出鲜血,但向易仍是咧着嘴,继续笑,笑的还是诡异至极。

严震离再次上前,这次加重了力道,将太子给禁锢住。

太子却疯了一样开始挣扎,他的力气大,又一直乱动,严震离只怕真的会让太子受伤,最后到底没下死手,太子一个猛地转身,又挣脱开,这次,他不找向易,而是直接转向柳蔚,眼眶猩红,表情狰狞的朝柳蔚啐骂一声,直接朝柳蔚扑来。

容棱站在龙椅背后,几乎是第一时间便要一跃而出,但比容棱动作更快的,则是柳蔚自己,她一手利落提了下衣袍下摆,身子微微一侧,躲过太子的撞击,反手握住太子的手,指腹按着太子的脉门,在太子挣扎的过程中,冷静说道:“脉象紊乱,脉音震荡,心绪不平,经脉暴涨,来人!太子发病了,快叫太医!”

柳蔚一声令下,立刻有反应过来的小太监跌跌撞撞的应下,便往外面跑。

柳蔚看太子还不依不饶,索性一个反剪,让太子双手反扣,困住太子的两肢,致其无法动弹。

太子现在其实并不是发病。

他的病乃是肝病,肝会衰竭,但他被用了五石散,那玩意儿,不说要人性命,扰人心智却是一等一的,吃多了不止精神紊乱,神志不清,还会暴躁成性,太子现在就是这个情况。

贵为一国太子,就算不同意向易的话,也绝没到亲自动手的这一地步,太子一声令下,自有侍卫进来将向易当场正法,但他如今混乱的思维,已经令他一狂起来,就只会使用平常人最本能的宣泄怒气的方法。

所以说,太子这不是肝病病发,而是毒发。

五石散便是那一种毁人心智的毒。

太医很快来了,但却根本进不得太子的身,因为柳蔚一放开太子的手,太子就会发狂起来。

严震离见状,直接手刀一劈,将太子劈晕!

这大殿上,也就严震离的身份适合做此举了。

太子身子终于一软,虚虚的便倒了下去,太医这才将太子给拖住,立即诊脉起来。

一番探脉后,太医脸色不好,满头大汗。

柳蔚知道太医不可能当庭说出太子嗑药这事儿,就看了严震离一眼,严震离便道:“太子身子不适,来人,将太子送回府邸,好生照料。”

太子被送走,朝臣们仿佛死了一样安静。

现在的朝臣们心乱如麻,个个低头,实在没有心神去思考其他事,甚至连太子病发,皇上竟从刚才开始便不置一词这一行为,都未察觉。

倒是戚福,第一时间看向了乾凌帝,但见乾凌帝仍旧不言不语,只目光里杀意恨意汹涌,才觉得不对,皇上是个话少的皇上,沉稳异常,但也不至沉稳至此……戚福正要说话,却突然觉得背心被人一点,接着,身子就无法动弹了。

点穴?

意识到自己被人点穴,戚福内心大震,想转头去看那行凶之人的身份,却根本连头都偏不过去。

第804章 柳蔚隐藏一些人,隐藏一些事

太子这一番小插曲过去,柳蔚看向倒在地上,满嘴是血的向易,道:“向公公,你说是你杀了玉屏公主与沁阳公主。玉屏公主之死,我无疑问,但沁阳公主,堂堂公主!身边宫女必是不少!你是如何轻而易举,将其杀害,还未惊动任何人的?”

百官们觉得,这柳大人有点不对头。

向易朝堂上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还能没事儿人一样问案,现在案子重要吗?有皇上的声誉重要?

柳蔚回答你,有!

她今日就是来破案的,听乾凌帝的黑历史,不过是个顺道消遣,正经事儿却不能忘。

况且,现在朝堂混乱,乾凌帝受到桎梏,这是个绝佳的机会,要隐藏一些人,隐藏一些事的……绝佳机会。

向易似乎痛快了,心情不错,哪怕满口是血,也依然笑得畅快,听了柳蔚的询问,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琴儿本就在沁阳公主身边伺候,要支开两个宫人,能有多难?若非一切都已计划妥当,杀害公主这般的大的事情,又如何能说干就干!”

柳蔚又问:“你们是如何杀害沁阳公主的?凶器是何?”

“嗤。”向易冷笑:“匕首。”

“刺得什么位置?”

“要害。”

“哪儿的要害?”

向易面露古怪,笑了一声:“头顶。”

柳蔚敛眉,看来这向易也是做足了功课的。

“我再问你,匕首刺进去大约几寸?伤口约莫多大?”

向易滞了一下,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

实际上,沁阳公主受致命伤的位置是在头顶,这一消息,也是他后来才知道的,当天夜里,琴儿已经准备动手,但最后,琴儿却走了。

琴儿说,当时一刀眼看就要捅到沁阳公主胸口,却来了一人,身穿黑衣,手持太妃令牌,要她离开,琴儿自然不愿,但那人直接动手将她扔出寝宫,把门关上。

琴儿心慌,却又不敢强行进入,只怕惊动其他人,便只能在门外等着。

这一等,就等了个没头儿。

直到天亮之前,琴儿进去看了一眼,却发现,里面哪里还有什么黑衣人,只有沁阳公主面带微笑,毫无气息的冰凉身体。

将现场收拾了一遍,琴儿这才小心翼翼的离开,而那黑衣人,却从此再未出现过。

向易哄骗琴儿,说沁阳公主乃是去伺候玉屏公主了。向易很清楚,杀害沁阳公主的命令,是太妃娘娘下的,而那黑衣人,向易猜测,应该是太妃娘娘担心自己办事不妥当,再派下的人,于是,向易也没有深究。

只是其后,向易打探了一番,比如沁阳公主的死因,以及致命伤,但奇怪的是,遗体入了内务府许久后,都没人查出那致命伤所在,而且公主死后面带微笑,实在,诡异非常。

最后,这位柳大人出现,才有流言传出,说沁阳公主的致命伤在头顶,那里,被人刺入匕首,一招致命。

但面带微笑而亡这事的缘由,却没有解释。

向易可以解释公主的死因,从而将罪揽到自己身上,但若此人问他其他细节,他却并不见得能编出来。

而柳蔚,果然就问了:“那行凶者,是你,还是琴儿?”

向易一咬牙,道:“不是我,也不是她,是……是我派去的高手。”

“也就是说,还有个刽子手?”

向易“嗯”了一声。

柳蔚笑道:“那就怪了,看公主死后面带微笑,本官还推断,行凶者有可能是沁阳公主熟悉之人。原来,竟是个陌生人,但若是陌生人,公主为何会笑?实在是解释不通。”

向易一时没有吭声,想了许多,良久后,才在柳蔚咄咄逼人的目光下,直接道:“我已承认,几桩命案都乃我犯下,如此,柳大人还有什么不满?”

向易这话,是嫌弃柳蔚问东问西,就是迟迟不下定论。

没错,柳蔚多问一句,太妃娘娘就多一分被暴露的危险。向易知恩图报,既然已经决定把全部罪孽揽上身,就自然不想再节外生枝。

向易不耐烦,柳蔚却很有耐心。

柳蔚表情不变,不慌不忙:“既然要将案子破个清楚,仔细些总是好的,怎的,公公解释不了上一个问题?”

向易未语。

柳蔚道:“不如将那动手之人叫出来,让那人亲自交代?”

向易立刻道:“我既落网,他们必然已走,你现在去找,也不过是扑个空罢了!”

柳蔚闻言,倒是点点头,又道:“也就是说,这一切,你都要一力承当?可是如此?”

向易沉默,算是默认了。

柳蔚笑了,笑的嘲讽:“向公公,看来你知道的还是太少了,你以为,你认罪了,这案子,便再无人深挖下去?不说月海郡主之死在后,就说这些案件中的零碎证据,整理起来,有多惊世骇俗,我想,你不清楚,也担不起!”

向易一噎,正要再说什么,柳蔚突然目光一转,瞧向满朝百官,直言道:“向易效忠何人,我想诸位大人心里都是有数的。”

满朝百官:“……”

“今日柳某大逆不道了,我这里有一份证词,证词表明,玉屏公主死前很长一段时间,频繁出入道观寺庙,不日前,玉屏公主曾在清香观请了一座阎罗相,当然,重点不是那阎罗相,虽然一个信佛之人,请鬼相,不合常理,但神鬼一系,我等凡人不懂。怪就怪在,玉屏公主请的那阎罗相,虽是清香观所出,但深入却发现,其后头,还有来路。”

柳蔚说到这里,向易已经有些紧张了。

清香观位在京郊,清幽安静,多得一些女眷香客青睐,但是少有人知,那观堂的真实面目,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