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柳蔚也道:“清香观后有一条山路,山路蜿蜒盘旋,却是直通咱们京都最大佛寺,观缘寺。或许很多人都忘了,咱们的太妃娘娘,早在数十年前,便常驻观缘寺。”

太妃娘娘四个字一出,向易慌了,急忙道:“胡言乱语!清香观是清香观,观缘寺是观缘寺,一个佛寺,一个观堂!怎的,你莫不是想说,和尚尼姑闭门一家亲,关系匪浅不成?”

向易“和尚尼姑闭门一家亲”这话,显然意在混淆视听,但柳蔚并不会让其得逞!

第805章 容棱也发现了柳蔚的不对

柳蔚道:“和尚尼姑闭门一家亲,向公公这话说的难听了。实际上,清香观真正与观缘寺亲的,只有一位。向公公伺候太妃娘娘多年,难道这一层关系,公公不知?”

向易愤怒的大吼:“太妃娘娘慈悲心肠,菩萨转世!你休想诋毁太妃娘娘!”

柳蔚冷笑:“说到这里,有一事今日不得不言。玉屏公主也好,沁阳公主也好,包括前面说的裳妃娘娘,敏妃娘娘,以及后面的月海郡主,不过都是当了一些人权利交锋的牺牲品。到此,从决定将真相说出的那一刻,柳某已做好了以身负命的准备,这桩案子,无论结果如何,柳某都深知,在下这条命,是保不住了,但饶是如此,柳某仍不愿贵妃和公主郡主,死得不明不白。向公公,我说的是真是假,太妃娘娘是否为了回宫,重掌大权,而设计了这样一出连环杀计,你一清二楚。”

“呸!”向易瞪着柳蔚,满脸恨意。

柳蔚无视殿上百官的表情,仿佛真不要命一般,直言道:“你以为,你不说便能隐瞒下去?太妃娘娘身为皇上亲母,却在皇上登基后,去了观缘寺,一住就是数十年。有人认为,这是太妃娘娘不喜宫中斗争,早早超脱出去,当个闲散之人,颐养天年,但你却清楚,不是如此。太妃娘娘,实则心中不甘,我想很多人都忘记了,太妃娘娘实则并非皇上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儿子,那位,应当才是太妃娘娘中意的帝王人选,只可惜早早便去了,太妃无奈,只能将一切赌注压在皇上身上,却不想,皇上登基后,并未将太妃封为太后,甚至夺取太妃原本的后宫大权。太妃娘娘筹谋多年,这宫里头埋了多少太妃的钉子?虽说太妃娘娘数十年来,回宫次数渺渺无几,但你这个贴身伺候的太监,却在后宫名声不小。第一次见你后,我便听闻,你是太妃娘娘跟前第一红人,身份不低于殿前伺候的戚公公,太妃若是当真已不问俗事,你这向公公的名讳,又怎会这般大?”

“你……”向易还要再说什么,柳蔚直接打断他:“公公不必急着否决我,听我说完。”

柳蔚顿了一下,又道:“玉屏公主死前与清香观走得颇近,这不合常理,因为,玉屏公主之前是不去清香观的,但那阵子,却来往诸多。接着没多久,玉屏公主便从观内请了尊阎罗相,然后,公主便从宫内失踪,向公公可知,阎罗相,代表着什么?”

向易还是瞪视着柳蔚,却不置一词,只是满脸愤恨,咬牙切齿。

柳蔚知道向易不会说:“我猜一下,是暗号,对吗?”

向易表情一动。

柳蔚道:“眼睑上扬,瞳孔收缩,这是吃惊的反应。我说阎罗相是暗号,公公若是不知情,那公公表情不说不变,至少也会有所收敛,但公公表现出吃惊,便是说,被我猜中了?”

向易急忙将头埋下,早前假扮他的那位,曾说过,这柳大人的本事,除了破案,剖尸,就是观人神色,洞悉人心,其能通过一个人的面部表情,肢体动作,判断一个人是否说谎。

这样的本事,令人惶恐。

向易现在亲身体会,再看那柳大人的神色表情,一下子觉得后背发凉。

向易垂头,意在隐藏表情,柳蔚顺势道:“视线下垂四十五度,头颅微落,上身僵硬,这是人类躲藏的下意识反应,公公在躲藏什么?被猜中了,所以紧张?”

“没有!”向易立刻又抬头,仿佛为了表示自己的坦荡,要特地正视柳蔚的眼睛。

柳蔚又道:“你目光笔直,视线焦距,但眼皮微颤,嘴角紧绷,这是强撑的表现,所以,你的确是紧张了。”

向易都要疯了!他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在此人眼里仿佛都被特意放大过,那他还能说什么?还能做什么?他在此人眼里,分明是个透明的!

柳蔚看向易沉默了,就继续道:“阎罗相是个暗号,基于清香观与太妃娘娘的关系,我有理由怀疑,这个暗号,是太妃娘娘下达。太妃娘娘下达的什么命令?是否就是,命令玉屏公主随你出宫?”

“不,不关太妃娘娘的事,是我用太妃娘娘做引,引玉屏公主出宫……”

柳蔚又道:“且不说你现在的表情,证明你还在说谎,就算不看表情,单从你的证供上看,也站不住脚。你说你用太妃娘娘做引,那公主就会信吗?堂堂一国公主,金枝玉叶,信一个太监?且不说我,你自己信吗?”

向易立即道:“我乃太妃娘娘跟前第一得宠的……”

“再得宠,也只是个太监!装死,出宫,这般大的事,别说还未见到太妃娘娘影子了,就算见到了,玉屏公主就会对你言听计从?说明白点,你向易,算什么东西?”

“我……”向易还想解释,但又解释不通。

而就在向易语塞的当口,柳蔚又道:“玉屏公主没有生母扶持,一人在这倾轧混乱的后宫里,长到如今地位。你说公主崇拜太妃娘娘,我信,但你说公主是傻的,我却不信。而既然公主不傻,那便不可能不知,装死意味着什么。公主既知装死的严重性,那公主还肯答应,这背后,必有一个更大的诱惑。我想,能让堂堂公主动心的诱惑,应当就是太妃娘娘本人了。这命令,我说是太妃娘娘下的,不是没有证据。观缘寺与清香观后面的山路,我派人去查过,的确有常年行走的痕迹,那山路崎岖,正常人就算走,想必走不过去,后来我又谴人去观缘寺查过,得到的证词是,太妃娘娘常年深居简出,不喜露面,可巧合的是,太妃娘娘的禅房后头,就通往清香观的那条崎岖山路。观缘寺并非普通寺庙,乃是皇寺,里头巡逻的小沙弥,都是从武僧堂出来的,若常人数十年来在观缘寺进进出出,必然早被发现了。”

柳蔚说完,几乎没有停顿,又继续。

“清香观既然有直通太妃禅房的路,那么,那阵子玉屏公主出入清香观便说得通了,最后那尊佛像,更是说明了一切问题,我想,玉屏公主恐怕也没想到,自以为的太妃恩宠,实则是黄泉路上的一道催命符。太妃娘娘命公主跟你走,甚至假死,公主欣然同意,显然公主以为,通过此举,能让太妃娘娘回宫,而太妃娘娘一旦回宫,公主再“复活”想必不是难事,正好,死而复活这种事一旦闹大,就更奠定了公主佛前玉女的身份,届时,说是公主,恐怕身份,都要凌驾于百官之上了,成为这京都里,最超脱的存在。但公主没想到,自己的死,根本不值得皇上同意太妃娘娘回宫,换言之,既然玉屏公主起不到太妃娘娘预想中的作用,公主又知道太妃娘娘许多的事,那公主这条命,还留着做什么?因此,假死变成了真死。只是在我查看玉屏公主遗体时,发现公主身穿丫鬟服侍,且从衣襟锁扣的角度推断,是公主自己穿的,也就是说,公主自己也发现了太妃娘娘恐会灭口,先行乔装打扮,妄图逃跑,但最后,却终究死的凄凄惨惨,连一具全尸都留不住。”

说到这里,柳蔚唏嘘一声,真心为那位薄命的公主感到惋惜。

一个人想成功不是错事,但错就错在,误信谗言,心境太短,若其能抵抗住太妃娘娘的诱惑,那这条命,便谁也拿不走,谁也没理由拿走。

柳蔚继续道:“玉屏公主的死没有起到效果,太妃娘娘已经开了头的回宫计划,又要如何继续?一计不成,太妃娘娘只好再施一计。向公公在太妃娘娘跟前多年,公公对敏妃那些心思,包括公公与裳妃苟合的关系,太妃娘娘想必都已知晓,所以,太妃便利用公公的报复心,将公公派回宫中,助其完成大事。大事是什么?显而易见,是宫乱,宫中越乱,人心越不安,太妃才越好浑水摸鱼。”

向易冷鄙一声,道:“妖言惑众!胡言乱语!这些事,太妃娘娘根本不知,你却硬要将罪过安在太妃娘娘头上,简直岂有此理!要说太妃娘娘唯一的错,或许,就是不该对我如此信任,到最后,却是……却是我负了太妃娘娘的一番栽培信任……”

向易悲从中来,忍不住眼眶发红。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向易是要死了,但向易最后的善,却给了那位太妃。

柳蔚闻此,不得不对那位太妃娘娘高看一眼,能让下头的人,如此心甘情愿为其所用,这样的御下之术,倒是比乾凌帝的粗暴方式,看起来体面得多。

无视向易的一力维护,柳蔚继续道:“向公公,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或许觉得,太妃娘娘给了你复仇的机会,你却没把握好,这是你的问题,就算最后竹篮打水,你并未真正复仇,这也是你不中用,与你的主子没有丝毫关系,所以最后关头,你愿意为主子开脱。”

向易冷笑一声:“我的所为,与太妃娘娘无关,不管你说什么,这就是真相。”

冥顽不灵!

柳蔚叹了口气:“玉屏公主的死,很突然,加上尸体被转移过,又被动过手脚,导致尸身上能发现的证据寥寥无几,但沁阳公主那儿,该有的证据,却一个不少,首先,沁阳公主的房间里,找到了这个。”

柳蔚说着,从袖袋中掏出一枚钉子。

那钉子看着普普通通,只比平常木钉子长一些,并未有何特别,众人不懂,这钉子是什么东西?凶器?

“这枚钉子,叫做招魂钉。”柳蔚半举起道:“若仔细看,可发现钉子身上,环绕了许多符箓,但上头的符篆文字,却并非中原字,乃是西域的字,这钉子,是有人从西域求来,再放进沁阳公主寝宫的。”

严震离依旧不解:“只是枚钉子而已,莫非还能成什么大事?”

柳蔚点头:“还真成大事了!”

“哦?”严震离一愣。

柳蔚道:“西域有个传说,是关于这枚招魂钉的,当然,传说内容咱们不需知晓,只需知晓,此乃通灵之物便可。这东西,应当就是琴儿用来锁定八卦方位,进而对玉屏公主献祭时用的,但这东西我问过苦海寺的明悟大师,大师言,此乃大物,也就是说,非寻常人,是拿不到的。”

“向公公既然说琴儿所为,都出自你意,那公公倒可解释解释,这招魂钉,可也是你给琴儿的?若是的话,这东西,公公是从何而来?”说这话时,柳蔚看向了向易。

向易几乎想都没想,立刻道:“有人给我的!”

柳蔚脸上表情不变:“谁?”

“不知,因为其人遮掩了容貌。实则这东西不过一个由头,是让琴儿相信,杀了那些人,玉屏公主泉下有知,当真会有所感悟,得升上天。”

向易说得很真诚,柳蔚也知,向易这话没撒谎,就像向易说的,这招魂钉,的确是旁人给他的。

有人洞悉了太妃娘娘的计划,便钻了这个空子,一边借太妃之手,将这京都搅乱,一边又在向易掣肘时,出手相助。

而柳蔚,恰好还知道那人是谁!

但今日柳蔚要做的,并不是揭发那人的身份,而是,将所有罪名,都推到太妃与向易头上,从而保住那人。

柳蔚问道:“向公公,这招魂钉可非凡品,且我寻人瞧过,这上头的符篆,是西域圣僧,亲手刻的。也就是说,非千金万金,难见一眼,你说有人随意将这东西给你,你觉得,听者会信?”

向易现在是百口莫辩,他承认自己撒了许多谎,但这句,却的的确确,是真言。

柳蔚抓住的就是向易这股子茫然,继续道:“细节决定成败,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这东西,给琴儿这样的小人物用,太妃娘娘常年居住观缘寺,这等圣品,想必拿到手,不费吹灰之力,如此,你还打算继续狡辩?”

柳蔚现在这属于诬陷于人,但柳蔚无计可施。

这件事上,太妃娘娘的确居心不良,玉屏公主与沁阳公主之死,也的确是太妃所为,柳蔚并不算冤枉太妃,只是无人知晓,藏在太妃背后,连太妃自己都没发现的,还有一个更大的推手,是那个人,助太妃的计划越发顺利。恐怕太妃沾沾自喜时,真正的幕后之人,却在悠然看戏,坐享渔人之利。

柳蔚其实不太甘心,若是以前的她,那幕后之人想撇干净,是绝不可能,但这次,柳蔚无法公正。

容棱也发现了柳蔚的不对,或者说,是发现了柳蔚的刻意袒护。

第806章 为了接近古庸府一别的柳蔚

容棱也发现了柳蔚的不对,或者说,是发现了柳蔚的刻意袒护。

招魂钉的来历,佛祖喂鹰图背后的故事,以及裳妃娘娘处的那些画作,这些证据,指向的分明都是另外一人。

但今日一早,柳蔚迫不及待的进宫破案,却在最后关头,将所有真相隐藏,箭头直指向与真相相反的另一个方向!

太妃说来也不无辜,太妃的手上,必是鲜血淋淋,可幕后那人,难道就此放过?

柳蔚当然也不想放过幕后那人,但这一次,她却必须如此。

向易被柳蔚连珠炮的质问,又拿不出一个解释,最后只得愤恨一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说到底,这只是你的猜测罢了,你可曾亲眼瞧见,太妃娘娘将这钉子交给琴儿?”

不见棺材不掉泪!

柳蔚道:“公公怎还未搞清,不是我需要证明,是公公需要。公公与太妃娘娘关系匪浅,这东西我合理怀疑是太妃娘娘交予你,没什么不对。鉴于公公已经承认犯罪事实,所以到这里,公公已经是个杀人犯了。公公若是个嫌犯,还可说,拿不出证据,咬死了不松口,但公公已经认罪,已经定罪,解释来龙去脉,便成了公公的责任。否则,公公何故认罪?既是认罪,不就是打算坦白?若不坦白,那便是为了包庇。包庇的是谁,从公公方才的言辞,我想诸位百官,都一清二楚了。被一个杀人者极力包庇的,不是杀人者的同党,就是杀人者的主子亲人,这个逻辑,是没错的。”

向易果然被柳蔚绕晕了,乱七八糟,理不清明,索性就硬声道:“总之,这些都是我一人所为,因我恋慕敏妃,因我与裳妃有染,因我恨这狗皇帝,我报复狗皇帝,报复狗皇帝的女儿,报复整个宫闱!至于你说的那招魂钉,不管你信是不信,的确是有人给我,但那人并不是太妃,言尽于此,多说无益!”

柳蔚默默的蹙了蹙眉,向易说的这么斩钉截铁,让事情有些麻烦了。

其实若说真相,绝对的真相,柳蔚可以拿出更多证据,更多说辞,但那些证据说辞,都会指向那个她想遮掩的人。

因此,柳蔚一句也不打算说。

但偏偏,直接指向太妃的证据,又少的很,太妃做事谨慎,所作所为,又都是通过向易。

向易这一嘴硬,还真是不好办了。

或许,还得用那最后的法子。

柳蔚转首,看向高高在上的乾凌帝,道:“皇上,臣还有一证人。”

上方的九五之尊,身体虽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可带着杀意的眼眸,却分明是看向了柳蔚。

柳蔚看了眼乾凌帝后方的容棱,容棱也看着她。

四目相对,柳蔚看出了容棱眼底的狐疑,但柳蔚现在没办法解释。

严震离发现了不妥,这便碰了碰身旁的容溯,容溯沉了沉眸,上前一步,道:“有证人,便带上来!”

有七王爷这句话,柳蔚便顺坡下了。

柳蔚上前,走到容溯身边,在他耳旁道了两句。

容溯听完,看了柳蔚一眼,扬声吩咐:“来人!”

殿外两名侍卫进入,容溯直接走到两侍卫身边,低声复述一遍,两人领命,略一拱手,便离去。

证人要带进宫,并非一时半刻就可,而柳蔚不打算浪费这个时间。

柳蔚看着向易,道:“公公可知,最先暴露你的,是那副佛祖喂鹰图。”

向易似乎不意外,关于这个,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直言道:“我将那画挂上去,便是希望,有人能因此寻到那件事上。”

柳蔚点点头,明白。

这桩案子,现在来看,已不那么复杂了。

最初向易曝光了一幅佛祖喂鹰图,那图是他模仿敏妃手法画的,最后甚至还用上敏妃的的图章。一开始也是因为这个,柳蔚才将事件源头,锁定到敏妃头上,再通过敏妃,查到了向易对敏妃的痴恋,最后发现向易与裳妃不可告人的关系,从而断定,这桩案件,是向易的报复行为,可向易毕竟只是个太监,哪怕是个大太监,也还是奴才。向易如此无法无天,背后必然有势力相助,一开始,柳蔚以为是钟自羽,后发觉不是,因为,从目的上而言,钟自羽的确没有与向易合作的动机道理。

钟自羽假扮向易,似乎也就是为了接近古庸府一别的她。而且玉屏公主死亡的时候,钟自羽并不在京都,既然钟自羽没有嫌疑,那真正的幕后之人,会是谁呢?

柳蔚想到了太妃,但那也的确只是怀疑,直到更多的实质证据摆在眼前,其中最明确的,也是最直接的,反倒是前日柳蔚从柳老夫人那儿拿回来的那样东西。

那东西里的内容,才是真正的惊世骇俗,也是指控太妃最佳的证据。

但那东西,柳蔚并不打算拿出来,其中牵扯,甚大,无论为了谁,她都不敢暴露。

如此一来,她想将罪名推给太妃,就需要别的直接证据。向易是个很好的人证,但向易不松口,就只剩下另一个了。

另一个不是别人,正是黄儿。

只是黄儿知晓的也不多,黄儿知道的,也就是裳妃与向易的事,还有太妃的人曾去过裳阳宫,但其中细节,黄儿知之甚少。

柳蔚不知道将黄儿带来有多少用,但,这是唯一活着的人证了。

与此同时,昭宁宫内。

听着前朝传来的消息,那一言一语,皆是对帝后的羞辱中伤,皇后娘娘的脸色难看至极。

树甄急忙打断那禀报的小太监,厉色喝道:“好了!”

小太监满头大汗的停住,实际上,他也不想复述向易的句句辱骂,可皇后娘娘让他一句不落,他就……就……

小太监闭嘴了,昭宁宫大殿上,众人皆是默不作声。

下头坐着数位命妇贵人,一个个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惶惶无措。

其中不禁有人后悔,看热闹就看热闹,在府里呆着等消息不就是了,进什么宫?这下子好了,听到这不要命的话了,可如何应对是好?

第807章 不好了,不好了!!

“人之将死,还不趁机说些诋毁侮辱之言吗?”

清丽的女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这昭宁宫内片刻的寂静。

一众命妇们纷纷朝声音来处看去,就见坐在稍前位置的李老夫人身侧,那娉婷女子,正一脸笑意,说得满是轻松。

皇后看向那女子,仔细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其身份:“这是,李家小姐?”

李茵利落地站起身子,不顾家中祖母的眼神示意,大大方方的对着上座的皇后娘娘躬身,柔声道:“李茵,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脸上显出笑意,招招手:“好标致的姑娘,过来,本宫瞧瞧。”

李茵嘴角一翘,就要过去,李老夫人却突然起身,狠狠拉了自家孙女一把,对皇后娘娘恭敬道:“娘娘恕罪,茵儿不懂事,胡言乱语,求娘娘莫与她一般计较。”

皇后笑道:“本宫倒是觉得,茵儿说得很好,既是连公主都敢下手杀死的豺狼,将死之前,诋毁侮辱本宫几句,莫非还就是实话了?”

李老夫人忙道:“老身,老身不是这个意思,这,这……”

李老夫人显然是被吓到了,一下子竟说不出话,皇后也不打算与李老夫人废话,只对李茵道:“过来。”

李茵看了眼自家祖母,才走上去。

旁边瞧着的一众女眷们纷纷彼此对望,这李家,不一贯都是七王党吗?李家大小姐,怎还对皇后娘娘献上殷勤了?

莫非,是李家立场有变?

李家立场变不变,现在众家都得不到答案,而皇后将李茵叫上去后,便吩咐树甄安排一小椅,就让李茵坐在旁边。

李茵满脸的娇羞喜色,对着皇后娘娘一连嘴的恭维。

有人趁空看了一眼那李老夫人,却发现李老夫人满脸难看,正愤愤恨恨的瞪着自家孙女。

哟!看来这李家表面平静,内里也是矛盾不断啊!

李茵一句话,算是给了皇后娘娘一个体面的台阶下。

皇后娘娘顺势而为,下面的话,也就好说道了:“一些信口之言,说出来极是可笑,诸位觉得,好笑不好笑?”

一众人面面相觑,这要如何说,说好笑?有人说皇后坏话,你说好笑?你不要命了?

说不好笑?可皇后娘娘现在的模样,分明就是等着你说好笑,然后一笑置之,将此页给翻过去。

如此一来,你到底是说好笑?还是不好笑?

大殿上一片寂静,无人出声。

李茵却又脆生生的道了一句:“好笑。”

皇后看向李茵。

李茵微勾樱唇,再道:“有人不知所谓,皇后娘娘带着咱们看戏便是,那既然是戏,自然笑比哭好,娘娘以为呢。”

这一句话,算是彻底帮皇后将面子给保全了。

皇后这才正眼瞧着这李茵。李君与容溯的关系,皇后是知晓的,按理说,李家对太子的母后,应该多少有些疏远才是,可这丫头,今日越众而出,分明是故意献殷勤来的,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皇后面上终于带上了真心笑意,赞道:“李老夫人,你有一个好孙女啊!”

被点名的李老夫人干笑一声,只好起身,恭恭敬敬的对皇后娘娘道了一声不敢。

接下来的时间里,皇后对李茵表示出了极强的喜爱,这种喜爱,有人见着,不禁想到了早逝的月海郡主,以前但凡月海郡主在的时候,皇后娘娘待其可都是如珠如宝,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给郡主摘下来,但现在,物是人非,不免让人喟叹。

“不好了,不好了!”

正在昭宁宫的女眷终于恢复正常,继续等着前朝的消息时,一小太监,仓皇跑来,开口就道:“不……不好了,娘娘,乾宁殿,乾宁殿出事了……”

“嗯?”皇后肉跳的挑了下眉,厉着道:“说清楚些!”

小太监跪在地上,喘着粗气禀报:“皇上,皇上突然晕了过去,现在,现在已经送往寝宫了……”

“皇上晕倒?”皇后几乎立刻起身,已凝深了脸色,伸手由人搀扶,直接快步朝着殿外走去。

树甄在一旁搀扶皇后,对外喊道:“起驾乾宁殿!快!”

一众宫人立刻蜂拥跟上,风风火火,动作迅速。

倒是还留在昭宁宫的女眷们,一个个不知所措,最后斟酌一下,只好也跟了上去。

乾凌帝晕倒了,就在大殿之上,在黄儿刚刚被带到大殿上时。

柳蔚还在问黄儿第一个问题,只听殿上一声重响,就见那龙椅上的九五之尊,身子轰然一落,摔倒在了龙案之上。

周围的太监急忙涌上,大太监戚福在“迟疑”了几瞬后,也后知后觉的冲了过去。

接着,便是一阵兵荒马乱,动荡不安,又是叫太医,又是试图叫醒皇上的,热闹至极。

而等到皇后带着一众女眷抵达时,乾凌帝还未醒来,所有太医都聚在一起商讨对策。

但讨论来讨论去,也始终没有最安全稳妥的疗法。

柳蔚站在人群最后头,而她的旁边就是容棱,容棱此刻还是一副小太监的打扮。

柳蔚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做的?”

容棱却摇头。

柳蔚微楞,本还以为是容棱所为,自己才这么事不关己,难道,乾凌帝身体出事了?

“怎么回事?”柳蔚追问。

容棱指了指里头,表情淡然:“如你所见,气短胸滞,晕了过去。”

“我去瞧瞧。”柳蔚说着,就要往里头走。

容棱一把拉住她,摇头。

“皇上现在若是有个万一,对谁都没好处,至少,要先把这桩案子了结。等到该解决的事都解决了,届时,皇上死不死,我才不管。”柳蔚说到这儿,挥开容棱的手,再次迈开步子,但走了一步,柳蔚又顿住,回头隐晦地问容棱:“戚福……”

容棱道了一声:“无事。”

柳蔚点头,虽然还是不明白这里头的关节。

容棱之前分明控制住了戚福,怎地戚福突然能动,且解穴后,还未言半句不适?

柳蔚越过人群过去的时候,不小心挤到了一人,那人“啊”了一声,回头看向柳蔚。

柳蔚也看向那人,一下子,便对上一张有些面熟的脸庞。

李茵。

李君的妹妹。

这李茵自视甚高,大小姐脾气,柳蔚是不太喜欢的,虽然相处不多。

但因无冤无仇,柳蔚对其也没多少在意,如今撞上,也只是垂头颔首,算是致歉。

李茵看着柳蔚,接着就愣了一下,盯着柳蔚的脸,便一动不动。

李茵挡住柳蔚的路了,柳蔚不得不道:“抱歉。”

李茵依旧盯着柳蔚的脸,却是突然一笑,摇头:“无事。”说着,还主动挪开半步让柳蔚走过。

第808章 柳先生,应当已是容棱的人了

柳蔚觉得李茵的视线有些古怪,过分的灼热。

但乾凌帝生死攸关,柳蔚也没心思多想,直接从李茵身边越过,走到了乾凌帝榻前。

皇后在榻前守着乾凌帝,旁边有十数位太医围在一起,商量了半天,也没有个最终对策。

柳蔚对着皇后行了个礼,弯身道:“下臣,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抬眸看到的就是柳蔚的脑袋顶儿,表情冷漠的问:“可是柳大人?”

柳蔚垂首,道:“担不得皇后娘娘一句大人。”

皇后又看了柳蔚两眼,见其身型翩翩玉树,却是有些文弱,倒与往日里想的不太一样。

在皇后的想象里,这位柳大人应该是没这么清秀。

当初幼儿失踪案破获,闹得整个京都街知巷闻,沸沸扬扬,皇后便听许多人提过这位柳先生,还曾想着,此人倒是个人才,若能招揽,也不失为太子的一大助力。

不过天不遂人愿,就在皇后打算召见此人时,却听说,此人已经随容棱离京办事。

既是随容棱离京,那便说明,柳先生,应当已是容棱的人了。

如此一来,皇后开始斟酌。

已投靠容棱的人,若是想弄过来,不说胜算几成,就说忠诚上,便不能保证。

几番思量,皇后还是放弃了招揽此人。

这一晃便是数月,此人沓无音讯,皇后渐渐彻底收了心思,直到数日前,才听说此人回京了,还被皇上赋予重任。

但那时候容飞出了事,皇后无心关注其他,直到今日,才算彻彻底底见过此人。

柳蔚没法子一直低头,总要抬起。

皇后却不知为何,看着这人清俊标志的五官,越看越不顺眼,总觉得,有些眼熟,莫名地心生憎恨。

皇后自认从不无端端的讨厌谁,突如其来的厌恶,连自己都有些错愕。

审视的又将柳蔚打量一圈儿,皇后才道:“皇上大殿出事,本宫知晓,不该怪你,但你放纵一些无谓之人说一些大逆不道之话,本宫可否认为,是你的不识大体,害至圣上昏迷在床?”

皇后这一番话没有放低声量,直白的言辞,令原本还沸反盈天的大殿,突然鸦雀无声。

柳蔚再次低垂着头,没有出声,直到皇后又一次开口:“柳大人,你可认罪?”

柳蔚淡缪的道:“臣,认罪!”

皇后狐疑了一瞬。

柳蔚又道:“从接下这桩案子开始,臣便知道,臣这颗人头是留不住了,不管得罪的是谁,这桩案子背后有何隐情,都不是臣这样的身份能干预的。今日臣本就豁了出去,这条命,皇后娘娘想拿,拿去便是。只是临死前,可否求娘娘允臣为皇上瞧瞧,臣不才,杏林一门稍有研究。”

皇后摇头:“太医都断不出法子,你能?”

柳蔚挺直背脊,转头看向那一众太医,问道:“诸位大人是否已看出了皇上症状?”

几位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位年纪较轻的,似乎有些怕说没查出,会被皇后降罪,犹豫一下,便道:”皇上胸内有塞,气淤闷堵,实则血脉不通,若要疏导,用外力最好,但,若要保险,却是内调为佳。”

另一太医立刻道:“皇上身子不堪负重,若用内调,虽说耗些时候,却是最安全的,只是如此一来,或许成效不显,且,我等用尽法子,皇上迟迟未醒,这却……却是不好判定皇上如今究竟可承受何等量剂的疗法……”

这也正是他们犹豫不决,讨论不定地方。

外用疗法太刺激,说不准一过火,把皇上弄驾崩了。

内用疗法太温和,调养个十天半月还好说,若调养个三五月,更甚的一两年,那整个太医院,还不得都人头落地?

而现在用什么方法疗,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皇上根本没醒,你这没醒,也不知道你身体强度多少,能承受哪种治疗,别以为内调之法便是最温和的,这内调,也分微调和重调,反正门道多得是,一切的先决条件就是,皇上得先醒。

可现在弄不醒,怎么办?

太医们一说,便是唉声叹气,一个头两个大。

柳蔚听着,道:“既如此,先令皇上苏醒便是。”

一位年纪最大的老太医看柳蔚年轻,不想骂人,但柳蔚这话风凉话说的却惹人厌恨。

老太医撑着半驼背的身子,直看柳蔚,喝道:“皇上是气急攻心,导致病情加重!内气负荷,怎会说醒就能醒!”

柳蔚看着老太医,实在的道:“内气不通,经脉堵塞,针灸纾解便是。”

柳蔚说着,直接走到榻边,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前,握住皇上的手腕,一边探脉,一边道:“经脉急促,脉气滞节,但还好,未伤及到心脉,不算严重。虽说其后调养是个大问题,但眼下,若有银针纾其身上四处大穴,六处小穴,可暂解其险,好歹,皇上性命是无碍的。”

柳蔚说的这般简单,老太医又想骂人了。

但柳蔚突然摸出一个常年随身携带的卷袋,将袋子解开,一摊开,里面,一排银针,整整齐齐,密密麻麻。

捻着一枚长针,柳蔚道:“先将皇上救醒。”

柳蔚说着,直接拿起乾凌帝的一只手,一针下去,直达十宣穴。

十宣穴位于指尖,古代有个刑罚叫拔指,用的便是此意。

所谓十指痛连心,指尖被刺入的疼痛,不比在心口挖上一刀舒服。

通常,在人突然昏迷时大夫都会在其虎口,人中上按压,以迫使人因痛楚而醒。而十宣穴,却是排在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