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灸需得静心,柳陌以又伤得颇重,柳蔚耐心施针时,这般被吵,难免脾气就大了。

付子辰闻言也不敢说什么,只冷冷的看着刘睢。

刘睢似也没想到里头那人脾气如此火爆,说话如此冲,顿时就觉得那人是对自己吼的,斥自己吵闹。

刘家嫡子,也是这青州城风风火火的人物,平日哪里吃过这样的闷亏,刘睢立刻生怒道:“倒是位狂的,不让刘某见,刘某还偏见不可了!”说着,伸手挥开付子辰,直接去撩帘子。

付子辰去拦,两人间难免发生碰撞,你来我往,颇有些争执不下。

付子辰不知这刘睢是发了什么病,偏偏就是拧上了。

付子耀和付子览都有些不耐,但刘睢也不是旁人,算得上与他们亲厚,一时也只能打圆场,想将刘睢拖走算了。

这付子辰的事,他们三房一贯是不想管的,付子辰的朋友,他们更不愿结交,却不知为何刘睢就拗了起来,平白让场面难看。

就在这一番来来往往时,外面等候颇久的众人,在发现兽声已无,护卫查探,林子里好像也已经平静下来后,三两的走回来,打算再等管事奏报。

可一回来,就看到某个帐子前似乎出了事,正在拉扯。

付子勇已经被送去山下的医馆,付子寒也陪着去了,这会儿回来的人,都是不太了解事情的,一下也都懵了。

杨泯却因和刘睢熟,上来问他:“这是怎么了?出了何事?”

付子览和杨泯是至交,顿时把这烂摊子丢给他,道:“也不知发了什么疯,非要进去与我这五哥的朋友说话,我这五哥也不知计较什么,还就是不让他进去。”

杨泯颇有些无语,上去拉刘睢:“你干什么?”

刘睢正和付子辰较劲,抬头再看付子辰那冷冰冰的眼,更是一腔的火气,他拽着杨泯,也不说缘由,就道:“你替我拉着他,我进去看看就出来!”

第934章 持兽伤人,这便是不给他们付家面子!

杨泯觉得这人是真的魔怔了,伸手拍他:“你闹什么,里头那人是谁,让你非要进去?”

“进去我就知道他是谁了。”刘睢理所当然的道。

杨泯颇为无言。

付子辰就像尊门神似的,话也不多,就是硬挡着,谁也不给过。

这僵局一时不清,帐内却突然响起声音:“让他进来。”

原本还笔直矗立的付子辰,像听了“圣旨”似的,也不说话,低着眸,就让开半步。

刘睢赶紧挤进去。

因着一番闹腾,其他人也都好奇了,想看看这里面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可看刘睢进去两步,竟又退出来了,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位玄袍黑衣,目若松冠的清隽男子。

这男子长得有些单薄,衣不合身,看着颇为书生气,容貌分外出色,眉眼间带着一丝凛然。

倒是个有气度的人,身份应当不低,就不知是谁?

今日是付家宴客,主家人自然是付家的。

今日来的,从排行老三的付子勇,老四付子耀,老五付子辰,老六付子览,老七付子寒,做主的,算来就该是排行最前的付子勇,但付子勇现下不在,自然就要付子耀出声。

付子耀上前半步,拱了拱手,礼貌的对柳蔚道:“公子是舍弟的朋友,便是付某的朋友,不知公子贵姓?”

富贵人家,一贯都是先凭姓猜人,他没直接问对方尊姓大名,也是因为名字不太重要,姓氏才最重要。

柳蔚凉凉的瞥他一眼,道:“柳。”

“刘?”付子耀听岔了,不禁看向刘睢,心想,莫非这就是刘睢硬要冲进去的原因?这位是刘睢家的谁?

“木卯,柳。”柳蔚又道。

付子耀一愣,笑道:“原来是柳公子,不知公子今日……”

“我想起来了!”

付子耀话未说完,旁边的刘睢突然惊叫一声,随后一双眸子直直的看着柳蔚,表情有些难看,张嘴道:“你是那位……那位救我堂弟的柳……柳大人?”

刘睢说完,也不管旁人听懂没有,自个儿却是脸色一白,顿时后悔方才的冲动。

他赶紧脸上堆笑,扯着嘴角说:“方才就说大人眼熟,可到了嘴边就是想不起名讳,如今大人一提,我才记起,柳大人大恩,救我堂弟于危难,令我四叔一房,一家团聚,正是我刘家的大恩人!”

柳蔚看着此人,并不知他在说什么。

刘睢看他没记起,忙道:“在下刘睢,家祖前京都左卫统领刘峰。”

前左卫统领?

柳蔚想了一下,脑子里倒是浮现出了一人,那是位年近六十的老人,曾因她在幼儿失踪案时,救了他的末孙,而亲自登门答谢。

原来是他?

刘睢这番话,加上他恭敬不假的态度,一时让众人都愣了,随即看着那玄衣男子,上下打量,里外探看。

付子辰还想着柳陌以那事,眼睛稍稍往营帐内瞥,却因着角度问题,只看到榻边上,瞧不清那人的模样,也不知血是否止住。

“原来是京里来的大人,有失远迎!”付子耀也是个机灵的,加上他虽是付家嫡子,身份尊贵,却实实在在的身上并无半点功名,对待京官,多少是要给足面子。

柳蔚瞧他一眼,是个陌生的脸,她又往后看,想从人群里,找出另外两道身影。

手上和臂上的箭伤,胸口的刀伤,三道伤口,深不可测,要足人的性命,柳蔚觉得,需得要一个解释。

似乎看出柳蔚的寻找之意,付子辰道:“三哥应当已被送医,至于七弟……”

柳蔚回头看他。

对上她的视线,付子辰也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默默闭嘴。

柳蔚收回目光,看向付子耀:“今日过来,不过是寻个人罢了,不想却打扰了诸位雅兴,只是人是寻到了,却出了些事,需得各位给个交代。”

付子耀顿了一下,瞧这人眉目凛然,竟是有些来者不善的味道,他便也收了之前的礼数,挺直背脊,挑了挑眉:“哦?”

强龙不压地头蛇,虽说是京官,但这里不是京都。

作为青州的土皇帝一家,既然识出对方不怀好意,他就也省了一些面子上的啰嗦。

“不知这位大人,想要什么交代?要找的,又是谁呢?”说着,付子耀眼睛瞥向了营帐,那里头还有个人,他是看到了的。

柳蔚也不隐瞒,侧了半个身子,一手掀开帘子,让外面的人都能瞧见里头的柳陌以,却不待众人多看,又放下了帐帘,冷声说道:“里头,是本官的一个弟弟,本官找到他时,他已是奄奄一息,身受重伤,至于伤他之人……”柳蔚看了眼付子辰,慢慢地道:“听说,是你付家三公子与七公子,这件事,我需得他们给个说法。”

方才不过简单一瞥,付子耀也没瞧清帐内那人是谁,只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又惊讶三哥七弟怎会好好的伤了客人,再四下一看,却并未瞧见两位兄弟,一时有些迟疑。

付子览贯是与付子耀一气的,见状便后退一些,悄声询问好友杨泯。

杨泯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将之前知道的事说了一遍,末了又道:“三公子伤的当真是重,脸上全是血道子,光能看见的,就好几块肉都给叨没了,那鸟嗜血凶残,瞧着竟比疯狗野兽还恐怖。”

付子览皱眉,上前与付子耀小声交代几句。

付子耀听了,表情又是一变!

今日大喜日子,怎会尽弄些血光之事?

不过不管三哥是否真伤了这位京官的弟弟,但这是青州,持兽伤人,这便是不给他们付家面子!

冷笑一声,付子耀开始发作:“令弟之事,付某自会给阁下一个说法,但在下三哥遇险一事,不知这位大人,又是否要解释解释?”

柳蔚想到珍珠之前的动作,不可否认,她也诧异。

珍珠是野鸟,不是普通乌鸦,尽管跟了她多年,但因着摸不清它的具体品种,它又是从亚马逊丛林被带出来的,柳蔚一直知道它不是温顺鸟类,可相处了这么多年,她却从未见过珍珠使出这样的气劲,珍珠伤那付子勇时,分明是存了要人命的劲头,若非侍卫阻止及时,或许那付子勇真就没命了。

毕竟,她可是亲眼看到珍珠嘴里,叼了付子勇好几块血肉——活人脸上的血肉。

第935章 京里来王爷了

“不过是护主罢了。”

柳蔚视线更冷下来:“舍弟遇险,还来不及追究凶手,本官只想将舍弟带出猎场先行救治,付家两位公子却百般阻挠,最后动手。那鸟儿乃是本官所养,有人伤了它的主人,它自然要护,这有何错?”

付子耀看向付子览。

付子览又看向杨泯。

杨泯蹙了蹙眉,对两人点头。

许多人都看见了,的确是付子勇先动的手。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付子耀也不好处理了,他不知付子勇与这位京官到底有什么恩怨,孰是孰非,自然就不好辩论。

但付子耀也算能屈能伸,犹豫一下,又对柳蔚拱了拱手,道:“还请阁下稍后,今日不管是令弟之事,还是在下兄长之伤,都需得一个说辞。解决不了,谁也走不成。”

这话表面听着是讲道理,内里却是带着警告意味。

警告柳蔚,你弟弟的事另算,但你纵兽行凶,伤了付家嫡子,却是要你付出代价的。

付子耀来自三房,在大房二房都没出面的情况下,三房一贯是不好直接出头的。

此时这里,付子耀已是最大之人,合该他出面。

但付子勇却是付子耀的哥哥,付子耀这一出手,有些掣肘,毕竟也没听说过弟弟替哥哥处理事情的。

因此,付子耀派人去找受伤的付子勇问话时,顺便也差了人回府,打算将二哥付子骄找来。

付子言肯定是不能喊,但付子骄在付家第三代里也是行二,由他处理,合乎所有规矩。

……

付子骄在接到下仆传来的消息时,正在大厅宴客。

今日乃是祖父大寿,青云各地不知来了多少客人,身份高的低的都有,高的,自然是由他的父亲与两位伯父,并着他大哥去招待。

身份低些的,那种六品以上,四品以下的官员亲眷,则是由他来看顾。

至于下了辈儿的晚辈,比如谁家的公子,谁家的少爷小姐,则是早被大哥吩咐下头几位兄弟,带出去耍乐了,只等开宴之前再回来。

下仆来的时候,付子骄正与几位刚来的地方官寒暄,说一些青州的风土人情,自然,也免不了提上几句家国大事。

下仆附耳与他浅言,付子骄听完,脸色就不好了。

也没了功夫与人闲聊,登时起身,对宾客致歉,走到外头才肃了脸问:“究竟怎一回事?”

下仆急冲冲的把事情更细致的说了一遍,提到三公子脸上的伤时,更是浑身发抖,显然还能想到那狰狞凄惨的画面,心有余悸。

付子骄真是有些怒了:“尽会添麻烦!”说完,转身去找他大哥。

在厅內看了一圈儿,却并没瞧见付子言,付子骄只好拉了他三伯问:“三伯可瞧见了大哥?”

付三老爷看看左右,的确没看到付子言,并且连付大老爷也没看到,便道:“应当是去后院了,听说方才你大哥去城门口迎你大嫂家的亲眷时,碰到了一位京里来的王爷,将人一并请了过来,直接去了后院与你祖父请安,你大伯后头也去了,现在,怕是还在陪着。”

京里来王爷了?

付子骄有些惊讶,又想到大哥的身份,若是个普通的王爷,怕是不会如此殷勤,便问:“三伯可知是哪位王爷?”

付三老爷笑了一下,道:“你猜不到吗?能把你大伯都惊动的,又让你大哥死皮赖脸把人非请来的,不是三王,便是七王了,不过最近皇上病重,三王爷与太子协理内阁,来的应当是七王爷。”

付子骄沉吟一下,若来人是七王爷,那他倒是不敢过去了,为了一些小辈的乱事,惊扰了堂堂七王,平白丢了付家的脸面。

“你找你大哥做什么?”付三老爷问道。

付子骄无法,只好把事情说了,末了道:“侄儿不知该不该去看看,子耀像是不了解内情,子勇又是大哥的亲弟弟……”

付三老爷脸也沉下来了,付子耀是他的亲儿子,他们三房一贯是较为低调的,不愿在大事上出头,这次却带连了受伤的大房嫡子。

付三老爷犹豫一下,道:“去找你大哥吧,将他叫出来再提此事,不可在贵人面前张扬。”

付子骄得了伯父的肯定,应了一声,便赶紧往后院走。

到了祖父院子时,正听到里面传来笑声。

他走近了,才听出里面似乎在下棋,难怪大伯、大哥陪了这么久,一盘棋局,可是要下不少时候的。

他撩开帘子走进去,正好看到祖父满脸笑意,老顽童般抓着满手的黑子,往棋盘上摆了一粒。

坐在祖父对面的,是个看上去很稳重的年轻男子,因着背对自己,付子骄看不到男子的脸,却听到男子声音清凉,音色低浅:“老爷子定好了?”

付老爷子听他这么说,赶紧又检视一遍棋盘,最后尤不放心的再评断一番,才道:“想好了,不改了。”

而后对面男子也不言语,执了白子,在棋盘上轻轻一落。

子刚落下,就听付老爷子大叫:“哎呀哎呀,这粒不算,我要改方才那子。”说着,竟混不要脸得直接伸手悔棋,强行把人家的白子拿走,又收回自己那粒黑子,却迟迟没有再下子,只审视着左右,端详棋盘。

对于老爷子的棋品,对面男子似也不意外,只是好脾气的端起一旁的茶杯,浅酌一口,耐心等待。

旁边陪着的付大老爷与付子言却颇为无言,付大老爷笑了一声,对自个儿老爹道:“父亲,您这可都悔了十子了。”

付子言一张端正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浅浅无奈。

付子骄没敢惊动旁人,只给付子言递了个眼色。

付子言之前便瞧见付子骄进来了,只是付子骄没请安,也没做声,而是悄悄站在门口,他便也没做声,这会儿瞧见付子骄的示意,才起身,小声道了一句“失陪”,走了出来。

“何事鬼鬼祟祟?”

付子骄很尴尬,叹了口气,把猎场的事说了,说完,就一双眼睛看着他家大哥。

付子言沉默起来,往日便冷肃严厉的眉眼,这会儿更是渗人,看着付子骄,问:“猎场之中,便是不小心误伤,也没得伤到性命堪忧的,他们究竟玩了些什么?”

付子骄一滞,没说话。

付子言知道他清楚,也不逼问,只冷视着他。

第936章 柳蔚目光逼人,气势磅礴

付子骄到底不敢在大哥面前耍心眼儿,满头大汗着,小声说道:“听说,是七弟提议,要找些趣儿,好像,去见过了青州府尹,最后从刑牢里,借了些作恶多端的死囚……”

“胡闹!”几乎是立刻,付子言便猜到其中含义。

付子寒年纪最小,虽智谋过人,但却乖戾张扬,不知收敛。二房一个付子骄,得过且过,一个付子辰,与敌同行,就剩一个付子寒算是有些能耐的。

付子言对这位七弟,素来是能教便教,也算给二房留了个能人,却不想,这小子竟无法无天到这个地步了!

以前便听说他玩得过火,年纪轻轻,便喜嗜人命,当时,付子言还觉得外界夸大,并且也未听说付子寒做过什么害人性命之事,不曾想到,今时今日,已经敢把心思打到衙门的死囚身上了!

“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干了,是也不是?”付子言厉声问道,声音比之前又寒了五成。

付子骄的头都快埋到地底了,只能咬牙点头。

付子言当真是气到了。

但想到今日宾客满堂,天大的丑事,暂时也只能遮掩着,沉吟片刻,闭眼吩咐:“你去一趟,无论事态如何,都给我压下!”

付子骄赶紧点头,却还不放心:“可是,那位京官他……”

付子言道:“让他闭嘴,若敢声张,差人先给押了,待今日大寿之后,作何处置,再行定夺。”

付子骄知道就算得罪人,这事儿也只能这么办了,当即领命,带着一帮护卫往猎场赶。

前脚付子骄刚走,后脚付子言便转身回去,打算将此事与他父亲再说一次,可一进来,就看到祖父又不依不饶的悔了一棋。

但这次,那位好脾气的年轻王爷,却不让了。

某王爷修长的手指拦住了某只夺棋的大手,声音,低缓而沉稳:“不若本王认输罢?”

满脸褶皱的付老爷子闻言,脸上的褶子顿时叠得更多了,颇有些使性子:“我老头儿年纪都这么大了,王爷便让老头儿一次不成吗?”

某王爷将手撤回,再将老人夺走的棋子摆回来,又捏了一粒黑子,落在自己的白子当中,慢慢讲道:“前行乃聚,后退却非为无途,有时退开一瞧,意外之获,近在眼前。”

话落,某王爷起身,对老人家朗声潇洒道:“老爷子已经赢了,这局,本王输了。”

付老爷子盯着棋盘,看着这年轻人只用了一子,便令落于败局的一方反败为胜,一时笑了,却不是方才那顽童似的皮笑,而是笑得有些深意:“王爷是何时看出来的?”

某王爷道:“付家老爷子,当朝元老,先帝重臣,虽说如今已是归老,不问朝事,但却睿智如从前,区区棋盘,不过是老人家试试本王这个晚辈罢了,只是不知老爷子,试好与否?”

“哈哈哈!”

付老爷子登时大笑,站起身来:“果真不同凡响,王爷深思熟虑,秉节持重,老朽还当你盛名难副,不想却是名副其实,有王爷此等人才,我青云,安乐无忧啊。”

付老爷子是个善棋的,或者说,每个擅长心术之人,对于棋局,都有共鸣,从棋看才,自始如此。

方才那局,付老爷子的确是存着探探这位年轻王爷底蕴的心思。

老爷子棋意锋芒,随时都能将对方杀得片甲不留,将杀棋藏在了愚棋下头,看似落于下风,实则掌控全局。

这位年轻王爷的棋术惊人,耐心十足,对对方的频频悔棋,一直不骄不躁,却不想,原来是早已看透对方,只稍稍动了对方一颗子,便将对方所有布局暴露人前,认输认得干净利落,如此心性,如此智谋,果真非池中之物。

八十几岁的老头儿,对这位年纪只能当他孙儿的小辈,忍不住起了兴致,道:“王爷远道而来,该上座才是。”

某王爷没有意见,与老人一道走了出去。

刚出院子,一道暗影从眼前划过。

某王爷一顿,滞步,抬眸,瞧着院中树影,那树影无风自动,动的却颇有频率。

凝眸注视了许久,付老爷子不禁问道:“王爷?”

某王爷沉了沉眸,道:“本王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

“?”老爷子愣了一下,赶紧拦住,不让他走:“今个儿可是老头子我大寿,王爷怎可不等开宴便要离去?王爷说,是何要事,让老朽这不成材的儿子与孙儿去办便是。”

某王爷看了眼恭敬跟随的付大老爷与付子言,声音夹带着冷意,说道:“本王家中的先生,原是在驿馆歇养,如今却似惹了些麻烦,正被困在城郊猎场,本王,需得过去瞧瞧。”

这话音刚落,付子言脸色已是大变。

付子言目光微震,城郊猎场,京里来的京官……一时思忖起来,竟开始头皮发麻。

他愕然抬头,去看那位年轻王爷,却正好对上对方一双如冰如寒的眼眸。

付子言知道,大事,不好了!

……

在付子骄从付家赶到猎场之前,下仆已经将付子勇那边的伤情探清,回来禀报了。

付子耀听了回话,先是一愣,随即看着眼前的玄衣男子,不确定的问:“阁下的弟弟,是衙门死囚?”

付子耀这一说,众人皆是一震,无数双眼睛,霎时齐聚柳蔚身上。

便是原先对柳蔚极为恭敬的刘睢,表情也一下变了。

这位柳先生是何人?据说是三王爷手下心腹,在镇格门內威望极重,便是在朝上,也是诸多朝臣笼络的对象,这样一个算是清贵非常,年轻有为的官者,他的弟弟,竟会是死囚重犯?

场面一度诡异。

便是当家做主的付子耀,也一时说不出话来。

柳蔚却坦然非常:“因些误会,舍弟被暂囚大牢,只是却不知,分明十日后便要当街问斩之人,如今又怎会在这狩猎围场,受这非人之辱?”

柳蔚目光逼人,气势磅礴,并不为柳陌以的身份而感到尴尬,以人狩猎,灭绝人性,此事暴露,怕的该是这些心狠手辣的的勋贵子弟,而非她,更非柳陌以这个受害者。

第937章 被柳蔚的不要脸气的说不出话

而如柳蔚所料,之前对猎人之事如何推崇嬉闹的,现在便如何难以自处。

显然,这些人都以为猎杀几个死囚,凑个闲趣,并不是什么严重之事,但同时也知道,这事不能让家里长辈知道。

柳蔚如今已表明身份,乃是京都官员,乍然撞破此事,还闹得不太好收拾,所有人,都有些慌。

一个个的皆是沉默,隐约还将自己藏在人后,惟怕被这位京官记住脸面,回去无法交代。

便是杨泯等并未进场狩猎的,也很不自在,虽说没有亲自弯弓射人,但知情不报,草菅人命,回头被责问起来,一样是逃脱不了干系。

付子耀也不知该如何处置此事了,按理说,他应该立刻通知青州衙门,将这些死囚不管死的活的,都先带回去,总要在面子上遮掩住这丑。

可其中引起整个棘手事件的罪魁祸首,偏偏身受重伤,还在营帐内睡得香甜,门口又有一位铁面阎罗死守镇压,令他们只能站在外头束手束脚,无计可施。

真是没事找事!

付子耀心里暗骂一声,只盼着付子骄尽快过来,这烂摊子,谁爱收拾谁收拾!

烦躁片刻,付子耀又看向付子辰,还记得付子辰讲道,这位京官乃是他的朋友。

犹豫一下,付子耀便开口:“五弟,你可有何想说?”

付子辰月白的衣袍并不如之前那般干净,手袖位置有些摩擦,若仔细看,还能看到他脸上有片红肿,也不知是怎么伤着的。

付子辰被点名,所有人便都看向他。

柳蔚,也扫了他一眼。

“私设刑场,其罪当诛!”付子辰表情不变,声音里夹带着些冷讽,说完后,全场又是一静。

付子览直接开口骂人:“叛徒,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子寒是你亲弟弟,你是要害死他吗?”

付子辰没回应,只是眉头稍稍蹙着。

付子览上前,直接推了付子辰一把,气势夺人:“你平日里阴阳怪气的也就罢了,这种关头,却还唯恐天下不乱!这人是你的朋友,想必就是你带他进来的,什么舍弟,不过是个死囚!现在不死,过几天也要死!暂囚大牢这话也敢讲?都定了问斩日子了!依我看,今日这就是一场计!祖父大寿之日,本是喜庆时候,却耐不住付家有个白眼狼,勾连外人,残害手足,简直不伦不孝,不忠不义,付家生出你这个人,简直是最大的耻辱!”

付子览这会儿气上心头,自然口无遮拦。

但往日,付子耀都会警醒着他,让他莫要太过分,这次,付子耀却不说话了,分明心里也是憋着火的,怎能不顺着付子览的话?

而后面那些公子哥们,一个个嘴上没说,心里也是认同。

顿时,所有人看付子辰的目光,都是厌恶。

柳蔚早知道付子辰在付家过得不好,饱受排挤,几乎等同一个外人。

如今看到这情景,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尽管是付子辰害了柳陌以,柳蔚也气付子辰气得要死,却不代表她就会看着自己的朋友,受人侮辱而无动于衷!

她的账由她来算,她的债由她来讨,别人,算个老几!

柳蔚冷了冷眸,问:“这位,不知如何称呼?”

付子览瞧她一眼,道:“在下付子览,付家行六,不知尊驾有何指教?”

柳蔚道:“付六公子,失敬了,在下有一疑问,不知六公子可愿解惑?”

付子览直觉这人态度突然恭敬,内里有诈,但他毕竟年轻气盛,又是个火脾气,也就直白的道:“说来听听。”

柳蔚:“付家家教森严,人丁兴旺,付家三位老爷更是国之栋梁,功勋累累,其下面七位少爷,个个能力过人,出众非常,算是年轻一辈中少有的楷模,这是本官远在京都时,便如雷贯耳的。可今日瞧见付六公子,柳某却想冒犯的问上一句,阁下,真是付家亲生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付子览听着这人前面的话,还觉得与有荣焉,听到最后一句,险些就地爆炸。

柳蔚却不管他气是不气,再道:“口出狂言,恶语伤人,讥讽兄长,不孝不悌,胡言乱语,信口雌黄,鬼话连篇,其无论是内是外,竟都无一处有柳某所闻之付家子弟优点,故而柳某有此一疑,不知付六公子能否坦言相告,你究竟是付家哪位老爷一时心善,在街边捡回来养大的,还是根本就是个贼鼠小人,冒名顶替,撞了付家六公子的名讳,来此招摇过市,大发谬论?”

“你,你……”付子览气的喉咙跟随手的频率一起哆嗦,话都说不好了。

柳蔚摆摆手道:“阁下莫要激动,在下也只是心中生疑,不吐不快,若是有何得罪,还望海涵,不过有一句良言,终究需得提醒。若是六公子当真身份虚妄,还望小心为人,宽大为怀,莫要将你那等子小肚鸡肠,摆到明处,平白连累整个付家的脸面,倒是害了付家诸位长辈也抬不起头做人。”

“你,你,你欺人太甚!”付子览一个炸裂,直接冲上去,一拳就往柳蔚脸上招呼。

柳蔚只偏头一侧,就躲开那招,动作帅气,顺手抬臂,一指玩绕,直戳对方手肘麻穴。

付子览只觉得手臂一僵,半个身子都软了!

柳蔚眼看着对方要摔倒了,又虚虚一抬,假意地将他扶住,手上却蕴含内力,直接击中他腹部,只听付子览大叫一声,身体往后一跌,狼狈的跌倒在地,捂着肚子半跪于地上,疼得直不起身来。

柳蔚一脸端正客气:“好好地,六公子怎要行此大礼?这让本官如何敢当,快起来,快起来。”

说着,柳蔚又次伸手,明明是扶的动作,却絮着力道,压得付子览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在付子览困兽般痛苦的咆哮声中,柳蔚也只好轻轻勾唇,道:“既然六公子如此客气,这一礼,便算本官替你家长辈受的,还望阁下,将来有所悔过,莫再信口开河,丢脸人前。你看看你,长得如此白白净净的,多说点人话,干点人事,好是不好?”

“够了!”

付子耀再是隐忍,也忍不了自家兄弟如此这般的被侮辱,他直接伸手,推开柳蔚,将弟弟搀扶起来,看弟弟满脸痛苦,又问:“可是哪里伤着了?”说完又瞪着柳蔚道:“你分明枉为朝廷命官,以大欺小,对个小辈出手,究竟是谁不要脸面!”

柳蔚抬起双手,无辜的道:“本官可是文官,手无缚鸡之力那种。”

“你……”付子耀被这人的不要脸气的说不出话!

柳蔚站在帐前,清浅的眸子虚虚对上付子辰投来的复杂视线,也没有回应,只打了个哈欠,仿佛方才所作所为,都不算什么。

付子辰却很气,气这人自找麻烦,同时心里也忍不住泛甜,终究,这人是心疼他的。

多年情谊,不是假的。

第938章 群起而攻,将柳蔚押下

付子骄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出情景,付子览似乎出了什么事,正被人包围着,七嘴八舌的问候。

付子骄想了一下,下仆传回来话说,受伤的是付子勇,怎么付子览倒仿佛身上状况不好?

他皱眉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