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第二日早上启程时,老嬷嬷还十分警惕。

等到出门前,都没瞧见隔壁那夫人的房门打开,嬷嬷松了口气,催促下人赶紧装车弄行李,上路了。

可在她们刚出了院子时,隔壁房门开了,一身红衣的丫鬟单手提着个硕大的包袱,扶着自家夫人,正走出来。

老嬷嬷看的头皮一麻。

却听自家小姐疑惑一声,站住了脚步:“她们也在此借宿吗?”

老嬷嬷硬着头皮的含糊:“或许吧,小姐,马车备好了,咱们走吧。”

方若彤却犹豫一下,道:“既是相逢,自该打个招呼。”说完,竟朝那位夫人走去。

纪夏秋也没想到还能见着这位方家小姐,见其走过来,便停住了步,只看着她。

方若彤上前,微微垂眸,轻声道:“昨夜睡得早,不知与夫人比邻,实在凑巧。”

第951章 这是怕他死得不够快吗?

纪夏秋淡淡的笑,面上大方:“的确缘分。”

看对方不愿多聊,方若彤也没再说什么,又颔了个晚辈礼,便走了回去。

双方既算萍水相逢,将来又应当再无交集,多话自然也就不必,只算礼数颔首一番,便也够了。

方若彤走在前头,纪夏秋在红姐儿的搀扶下落后几步,两帮人前后脚的出了院子,朝着大门走去。

管事早已在大门口等着,见人出来,亲自上前殷勤。

方若彤昨日见过这位管事,正想亲自开口多谢一番,便见其直直的从自己身边走过,朝着她后头那位夫人走去。

“夫人昨夜睡得可好?可有什么不适的?丫鬟伺候得可如意?”

一番嘘寒问暖,听得前头的方若彤愣神,又被老嬷嬷拉扯一下,催促:“小姐,咱们上车了。”

方若彤只好上车,却透过车窗,又看了外面许久。

这一看,就看到大门内,又走出来一拨人。

这些人,应当就是昨日管事提到,住在东苑的那几位客人,因着都是男客,方若彤没多看,收回目光,放下车帘。

而方若彤这一避讳,却没瞧见还未上车的那位夫人一行人,正好与那几位男客碰了个正着。

纪夏秋瞧着眼前这几张陌生面孔,视线浮浮,最后落在了人群最后头那个其貌不扬的青年身上。

那青年似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抬眸看过来。

两人目光相接,身畔的红姐儿脱口而出:“岳……”

才说一个字,就又住口,显然也是意识到情况不对,不敢声张。

纪夏秋徐徐收回目光,没说什么,也没再看什么,上了马车,稳稳的坐在马车里头。

风叔驰着车走,红姐儿却还透着晃荡的车帘,往后面瞧。

等到那庄园大门越发窄小,红姐儿才不安的回过头来:“坊主,那不是……岳公子吗?”

虽说带了人皮面具,遮了原本容貌,但认识的人,却依旧一眼就能瞧出那犀利得独一无二的目光。

曾经在丰州时,那位岳公子陪在少爷身边多年,红姐儿见过其无数次,万没有认错的。

纪夏秋只是“嗯”了一声,似乎不虞多谈。

红姐儿却好奇:“岳公子这是有事要办吗?但他一向独来独往,怎的这回却与旁人一道?那行人里,我瞧个个都是功夫顶尖的,最前头那个,身形步伐均带了些外域之气,古怪得很,岳公子怎的与他们凑在一起。”

“外域?”纪夏秋回忆着之前那群人的身形,叹气了一声道:“巫族,可算外域?”

红姐儿眼瞳一震:“巫族?巫族不是效忠……”

巫族不是效忠权王的吗?

是啊,效忠权王,而此时,那素来神神秘秘的岳单笙,正乔装打扮,与权王一众鹰犬同路……

他,到底想做什么?

很久以前,纪夏秋就不太过问岳单笙之事,因着知道,这个人,她操控不了,想过问也没有这个手段,那阵子,她甚至希望岳单笙能离开,不要老缠着陌以,让陌以对这位大哥如此依赖。

而似乎也知晓了她的心意,岳单笙找过她一次,深谈一番,那次后,她便看开了。

只要对方对陌以没恶意,那也就够了。

说到底,相交以来,岳单笙除了神秘古怪外,的确没做过任何伤害他们之事,既然如此,她也没道理以小人之心。

再之后岳单笙离开丰州,行踪不明,她便知晓,他是有正事要办了,至于办什么,目的是什么,她都不关心。

如今瞧见他竟与权王之人同行,她也没过问,只要对方没向他求助,她便不该多管闲事。

红姐儿已经不问了,纪夏秋看她一眼,见她还是满脸好奇,但偏偏又得憋着,笑了一声,说:“尽快赶路吧,他的事,咱们管不了。”

红姐儿点头,探头催促风叔加快车速。

而与此同时,在她们之后的另一批人,也上了马车,星义看着人群最后头,那位三日前才从辽州赶来与他们会和的同伴,问道:“仇义,之前那位夫人,你认得?”

其貌不扬的青年冷淡的看他一眼,摇头。

星义皱了皱眉,提醒:“此次前往青州,不可声张,暗中行事,你可明白?”

仇义不耐烦的“嗯”了声,闭上眼睛,不虞多谈。

星义又瞧了他半天,见其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死人脸,也放下了心中的怀疑,催促车夫快马加鞭。

通往青州的官道上,进来就尤为的热闹,托了付家老爷子寿诞之福,最近来往车流络绎不绝,硬生生是让官道边旁营生的茶寮客栈,赚了个金银满钵。

日子好过了,老百姓嘴里就热闹了,多少人闲聊狎谈间,都是对青州付家的推崇。

也难怪,托了付家的福气才赚了银子,付家又是青州的土皇帝,多拍拍马屁总是没错的。

……

方若彤抵达青州时,正是晌午,老嬷嬷提议先停下来吃点东西,下午就能进城。

一进客栈,便瞧见里头说书先生正被围着,嘴里说着青州付家七公子的轶事。

方若彤去了二楼的厢房,透过厢房的窗户,恰好能看到一楼的景致,便也阻止了老嬷嬷关窗,在上头跟着听起来。

说书先生正说得兴起,言谈间全是钦羡:“好家伙,拳头那么大的珍珠!掌柜的送上时,付七公子就看了那么一眼,嘴皮一掀,就说,样式倒是不错。掌柜的大喜,赶紧说要镶给七公子做个念想,七公子转口一言,却道,磨碎了喂狗,似也不算亏待……”

周遭立刻有人反驳:“可胡说吧,拳头那么大的珍珠磨碎了喂狗?别说有没有这么大的珍珠,就说喂狗,这么大的福分,哪里够格吃啊。”

说书先生一笑:“看官一瞧就不是咱们青州人吧,付家七公子,爱好广泛,喜弄珍宝,能入他眼的东西,那是一百个搁在心里头宝贝着。不入他眼的,喂狗那都是宽厚,喂猪喂耗子的都有,那掌柜的本以为深海珍珠贵重,却不想那样大小的珠子,别说七公子瞧不上,就是付家得宠的丫头下人,都没得正眼看的。”说书的,难免夸大其词。

此时又有人道:“如此好逸贪宝,当真纨绔至极,付家盛名滔滔,子孙怎的都是这种货色?”

“哟,看官您可莫要瞎说,这要让有心人听了去,明个儿老汉怕是就瞧不见您了。”

“你这是威胁我?怎么,这还没入青州城呢,付家的手就伸出来了,老子是京都来的,天子脚下都待过,还在你青州待不下去了?再说,我分明听说,前两日你们那付七公子私放刑犯,置林设猎,已被京都来的大人给惩治下牢了,你们这些做百姓的,不在此时多为其说些好话,倒是将他平日眼高于顶,游手好闲的事迹一一道来,这是怕他死得不够快吗?”

第952章 柳蔚身首异处的消息

“京里来的大人?看官说的,莫非是那位镇格门的大人?”说书先生像听到了什么大趣儿,笑得不可抑制:“说您是外地的吧,您还不信邪,那位京里来的大人,已经走了!”

“走了?怎么会?”

说书先生道:“听说是出了事的第二日,就走了,当然,说是走了,但付家大爷出了手,谁知道是怎么走的!总之,以后你们怕是瞧不见他了!”

“呔,莫非你们青州人还敢对我们京里来的大人动用私刑?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那汉子气的又拍桌子又跳脚。

说书先生却只是好整以暇,冷眼旁观,周围看戏的,或有唏嘘的,或有得意的,总之,各色各貌。

方若彤坐在厢房里,眼见菜色上齐了,问老嬷嬷:“他们说的是什么?京里来的大人?”

老嬷嬷也不清楚,说去打听一二。

出去了片刻,老嬷嬷再回来时,就打听清楚了,说:“好像是镇格门的大人来了青州,还闹出了一件事,得罪了付家的七少爷,不过之后,好像没人再见过那位大人,那位大人没去衙门,也没去付家,就有人传出来说,那位大人已经走了,还有人说,那位大人他是让付家人抓到,偷偷处置了。哎,这付家,以前倒还算规矩,这阵子皇上病重,就乱成了这样,小姐,咱们找到李家小姐就赶紧回吧,出来时满以为这是个正经地方,没想到比京里还遭。”

方若彤不置可否,又问嬷嬷:“我的信呢。”

方若彤又收到一封信,信从青州传来,还是李茵写来的,是让她进城后去东三街后的红木阁楼找人。

念了念上头的地址,方若彤将信递给老嬷嬷,道:“下午进城便直接去,早日找到茵儿,我也放心。”

老嬷嬷应下,问小姐还听不听说书,方若彤不虞听了,摆摆手,示意老嬷嬷关窗吧。

老嬷嬷将窗阖上,杜绝楼下呱噪的声音时,却错过了一楼偏角落一处,那正在闲适听书的两道身影。

柳蔚喝了一口白水,歪着头,问身边正在为她剃鱼骨的容棱:“他们说的那位京大人,是我?”

容棱将鱼刺都摘了,只剩白白的嫩肉,夹着那肉,送到身畔之人嘴边,待柳蔚一口咬住,才道:“是吧。”

柳蔚吃完了说:“这青州人编话可比京都人厉害多了,不过是不愿在付家地盘声张,稍稍低调些,这就传出我身首异处的消息了。”

容棱又夹了一块鱼肉,递到她嘴里,道:“明日就听不见了。”

柳蔚知道他的意思,看他一眼,想了想,提醒:“你好好说,别把付家人吓着了,咱们没走,他们可连大气都没喘通透过。”说完又看看外头,啧了一声,不耐烦:“你确定在这儿能遇到抓李茵那帮人?我怎么没瞧出谁可疑呢。”

在青州几日,除了第一日闹了件事,后头柳蔚与容棱都是深居简出,因为住的是官府驿站,没住客栈,更没去付家安排招客的别院,外面的流言就混杂起来,越传越离谱。

柳蔚也不在意。

要说她这几日在忙什么,自然忙的就是柳陌以的身子。

柳陌以失血过多,虽然救了过来,但到底伤了根儿,因着不愿他头两日疼得难受,柳蔚就给他用了不伤身的迷药,让他多睡了些时候,第二日下午他醒来时,身子已经过了最初的劲儿,没那么疼了,也少吃了些苦头。

柳蔚一直前前后后的给柳陌以调理伤势,付子辰从那日后也没回过付家,跟着住在驿站。

柳蔚没带侍从出来,容棱又不准她贴身照料柳陌以,付子辰的存在,这时,就变得重要起来。

柳蔚也不追责他的过失,尽管让他将功补过,叫他把柳陌以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本来,柳蔚是打算等柳陌以再好上一些,她与容棱就先回京的。

答应了小黎尽早回去,但因为路途延误,本就超时了,若是还赖着不走,怕是家里的小家伙就要翻天了。

但就在昨夜,柳蔚不巧听到暗卫向容棱禀事,提到了李茵。

李茵果真是被带到了青州,暗卫打听到的消息,也模模糊糊,只说有人在西三街那边见过她。

西三街有三座付家的别院,还有一整面的临街铺头,柳蔚估摸着,李茵是被付家带来的,只是不知道日子过得怎么样,可受了亏待。

按理说,她是有用的,应当不会有人虐待她。

又吃了几块鱼肉,待将鱼身最嫩的地方都吃完了,柳蔚才一边擦嘴,一边东张西望。

容棱将她的脸掰回来,往她面前放了一碗枸杞汤。

柳蔚漫不经心地吹了吹汤,等稍稍没那么烫了,才拿着汤匙一口一口地抿起来。

柳蔚喝得痛快,时不时嚼两颗枸杞子,吃的满嘴甜味。

“一顿饭都吃完了,真的会有人来?”

柳蔚没什么耐心的嘟哝一句,便感觉手被人抓起来,她回头去看,就瞧见容棱握着她的手,正拿着泡了温水的湿帕子,为她擦手。

待擦干净了,柳蔚觉得满手凉气,直接伸出一根手指,去戳戳容棱的鼻翼,让他也凉一下。

容棱看她一眼,又为她擦另一只手。

等两只手都擦好了,柳蔚看着容棱,问:“你真的确定是这里?青州城有三个城门,一个港口,你就确定是这个城郊?”

容棱抿了口茶,但因着味道一般,并未深饮,也是啄了一下就放下杯子,平静的道了一个字:“是。”

柳蔚看他自信,也不好说什么,撇撇嘴,等吧。

干等太无聊,柳蔚又把目光聚到前面的说书先生那儿,瞧瞧还能听到什么趣闻。

青州城郊是交通要塞,进城的进城,外出的外出。

忙忙碌碌,不过半个时辰,馆子里差不多已经又换了一批人。

柳蔚瞧了眼时辰,有些昏昏欲睡。

却在此时,眼眸恰好一转,瞥到了一抹异色。

柳蔚眼睫动了动,方才的倦怠一闪而过,眼中凝起了实意,她推推身边的容棱,问:“可是那三人?”

说书先生还在侃侃而谈,而坐在先生前方不远处桌上品茶的听客里,有两男一女,显得尤为突兀。

两个男子俱是三十岁上下,看起来凶神恶煞,而那女子年纪也不算轻,浑身透着股娇娇滴滴的风尘味,面上脂粉极重,眼尾还有一颗勾魂痣。

第953章 柳蔚咂嘴看戏

柳蔚也是多看了两眼,才将这三人联系起来。

三人言行,打扮,怎么看都不像是认识的,但三人偏偏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眼神。

三人的眼神都在打量,审视,目光在所有客人中绕了又绕,似乎在搜寻着谁,又仿佛谁也没找到。

容棱没有做声。

柳蔚没听到他的回答,转头去看他,却见对方的视线并不在那三个可疑男女的身上,而是在……

柳蔚顺着容棱的目光看去,轻而易举瞧见了客栈二楼,一名走在众多仆从中,头戴羽笠,身姿婀娜的女子。

那羽笠看起来很严实,柳蔚瞧不清女子的真容,却能从女子身边的仆从数量,以及女子的衣式仪态,看出她出身不凡。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柳蔚目光变得有了兴趣,她看看那女子,又看看楼下两男一女,果然,见到那女子下楼来,两男一女的眼神立刻变了。

那是种“终于找到了”的眼神。

柳蔚问容棱:“那姑娘,你认得?”

容棱已经收回目光,眉头蹙了蹙,片刻摇头。

柳蔚看了看他的表情,也分不清他是真不认得,还是假不认得,但她却说:“我认得!”

容棱看着她。

柳蔚道:“衣服是定制的,布料是云锦,衣裳上的纹绣,是云绣,她这一身衣裳,二品以下官员亲属,是绝对穿不起的。云绣现如今除了皇宫里,你还见过哪儿有?她家仆从下人的衣裳,竟也用价不菲,那老嬷嬷,走在最前头那个,身上穿的是芙蓉绸缎庄的东西,手艺看起来像苏娘的,苏娘你可记得,上回金南芸给我带的两套宽松衣服,就是苏娘制的,这苏家娘子绣衣服是有门派的,早几年在宫里当御用绣娘,这是年纪大了才放出来,眼睛不好,一个月也就制一件,这老嬷嬷能穿得起苏家娘子做的衣裳,但衣裳的大小却不太合身,大抵是府里哪位老夫人赏的。能将苏家娘子这一年就十二件的衣裳随意赏给个下人,这家的身份,至少也是官封二品以上的,当然,也有特例,一些深受圣宠的大家,也有这个脸面。”

“所以?”容棱对那些绣品并不了解。

柳蔚也是前阵子突然爱上绣花,才关注了不少。

柳蔚道:“所以,这女子我认得,好像是叫,方若彤?方家的大小姐,方若竹的妹妹。”

说方若彤,容棱一时不见得能想起是谁,但方若竹,容棱就清楚了。

容棱“嗯”了一声,又看柳蔚:“如何确定是方家的?”

京都一品大家,不说太多,好歹也有十来家,怎么就知道是方家?

柳蔚白了不细心的男人一眼道:“下人手帕上绣了方字,丫鬟又叫她大小姐,你说呢?”

容棱倾耳去听,果然听到有个伴在婀娜女子身畔的小丫鬟轻声叫着“大小姐慢些走”。

而那小丫鬟手上捏的手帕一角,也的确绣了族纹。

柳蔚兴致勃勃的对容棱道:“你说方若彤来青州做什么?那三个人,是冲着她来的吗?”

她正嘟哝着,就见那两男一女,突然起身,却并未朝方若彤走去,而是拐了脚,去了门口。

柳蔚咂嘴看戏,见方若彤也出了客栈,赶紧起身跟出去。

容棱在后头结了帐,出来时,正好看到方若彤上了马车,马车匀匀前行。

柳蔚赶紧上去他们的马车,撩开车帘,对他招手:“走了走了,你快上来。”

看她终于来精神了,容棱也不知说她幸灾乐祸好,还是唯恐天下不乱好,到底上了车。

车夫是雇佣的,听命行事,雇主说跟着前面那辆马车,坠着点,别太近被发现,他也就老实隔远些。

马车一路走,进了青州城,就往东三街走。

柳蔚在车上问容棱:“怎么不是西三街?”

容棱没回,只抓着她的手,让她别上蹿下跳的。

马车一直跟了足有半个时辰,突然,前面的马车停了,接着,有个小丫鬟跑出来,像是去街边摊贩那里问路,那摊贩正要说什么,突然“哎哟”一声,捂着头往后瞧。

柳蔚眼睛尖,瞧见了是之前见到的两男一女中的一个男的,拿了石头扔那摊主,摊主吃痛不已,一摸后脑勺,一手的血。

摊主吓得大惊失色,哇哇乱叫,旁边其他人也跟着上来查看,还有让他去医馆包扎的。

这么一番闹剧,问路的小丫鬟就被挤到了人群外头。

小丫鬟正束手无策,一个身上挂着风尘味的女子,娉娉婷婷的走过来,捏着小丫鬟手里的纸条看了一下,说了句什么,指了个方向。

小丫鬟连口道谢,又上了马车,接着,马车就开始往西方行驶。

柳蔚在后头瞧见,没说什么,只是冷笑一声。

一路上,马车停了三次,三次遇到的,都是那两男一女中的其中一人,原本是去东三街,这一走,七拐八拐的,就走到了西三街。

刚进西三街的胡同口,似乎也发现走错路了,马车又一次停下,但不知为何,往日热闹非凡的西三大街,今个儿却轻丝雅静,来往竟没几个闲人,街上连摊贩都没两户。

马车一停,下来问路的丫鬟还没站稳,突然,四面八方涌来无数黑衣人,马车被团团围住。

不一会儿的功夫,里面的人全被抓了下来。

柳蔚与容棱在进胡同前,就下了马车,付了车夫银子,让车夫自个儿走了。

如今两人站在街尾,尽看着前头的大戏,并未上前相助。

方若彤被抓下马时,花容失色,头上的羽笠因为挣扎早已掉了,她身边的丫鬟个个人人自危,就连那一直贴身服侍她的老嬷嬷,也被堵上了嘴,正呜呜的叫唤。

方若彤满脸涨红,仿佛弱柳迎风。

这些人不问青红皂白,二话不说就对方若彤动手,方若彤想搬出自个儿的身份都来不及,嘴也被一条丝巾塞满。

方若彤气得红了眼睛,频频向周围零散的路人张望,祈求有人相救,但那些人却像瞎了一样,没一人过来。

方若彤终于知道自己或许中计了,眼泪落了下来。

第954章 容棱是被撞破好事,捉奸在床了吧?

大概是觉得她们“呜呜呜”的太吵,黑衣人将丫鬟车夫老嬷嬷等人,利索地几个劈手,全弄晕了,只剩下方若彤一人,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都失去意识,被吓到了极致。

黑衣人没有劈晕她,似乎是有些顾忌,只是拉扯着她,将她塞进了另一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柳蔚从车帘的缝隙窥探,隐约看到里面,那一抹风尘味十足的倩影正在抚眉轻笑。

方若彤被绑了。

容棱与柳蔚,一路隐藏,不紧不慢的始终跟着那辆马车。

马车并未在西三街任何一条道上停下,只是绕了整个街道后,朝着南方而去。

他们驾车的速度很快,也亏得容棱与柳蔚都是有功夫底子的,脚程跟得上,这么一前一后,足足一个时辰后,马车才停下。

而此时停下的地方,竟然是小北门外的流连巷。

流连巷,顾名思义,直叫人流连忘返。

柳蔚在来到青州的第二日,就知道这著名的流连巷,驿馆里的驿丞是个惯于小计的,见她一个青年男子,文质彬彬,看起来比冷面冷言的三王爷好相处多了,便寻了溜须拍马的意思,上前对她介绍起青州的风土人情,说来说去,自然就说到了男人都爱的地方。

流连巷是青州的青楼街,一整条街,无论白日黑夜,那都是莺莺燕燕,欲仙欲死。

驿丞当时说的满眼迷光,柳蔚听听也就算了,倒是没想到,今个儿却还是来了一遭。

“不知道千喜坊的白心姑娘有没有客。”柳蔚眉目带笑的喟叹一声。

容棱蹙眉,不满意的盯着她:“白心姑娘?”

柳蔚兴致勃勃的点头:“据说是青州第一美人儿,云鬓花里,美不胜收,一颦一笑皆是雅韵纤纤,精细非凡,听说曾有人为求她一笑,掷金百万,遣散后院,你说,到底是如何美艳,才能令人迷醉至此?”

她满脸向往,似乎对那白心姑娘,当真是心神向往,只为一探。

容棱看她表情不似作假,心里立刻不是味起来。

片刻,见柳蔚迈着脚,直接就往那远远能瞧见的“千喜坊”招牌走去,他伸手一拉,道:“他们进了这边。”

说着,指向方才那风尘女子带着方若彤进的那家,叫“一点红”的青楼大门。

柳蔚不舍地停下脚步,拉着容棱的袖子说:“这青楼又不会跑,我们先去千喜坊看看热闹,再回头过来……”

容棱回都不回她,拉着人,直接绕到“一点红”的后门,上了房,潜入。

柳蔚千百个舍不得,但人已经进来了,也只好先做好眼下之事。

方若彤被带到了后院,进了一间厢房。

柳蔚与容棱在房顶上一等就是一刻钟,直到厢房门再打开,那风尘女子带着一众黑衣人出来,吩咐了两句,自个儿先行离开,留下六个黑衣人,将厢房门严守着。

这青天白日的,并不好行事,柳蔚给容棱递了个眼色,容棱“嗯”了声,两人轻轻后退,没一会儿,就出了青楼。

“今夜再来。”柳蔚给出决定,然后直奔千喜坊而去。

容棱在后头拉过她的衣领,将人扯回来,拽着,往巷子外走。

柳蔚叫唤:“等等,去哪儿?都到这儿了,倒是进去看看啊,这里的青楼白日也是营业的,白心姑娘……”

容棱面无表情,把柳蔚拉出了流连巷,顺手招了个马车,吩咐车夫去驿站。

回驿站的一路,柳蔚脸色都不好,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他们大可以在千喜坊晃荡到晚上,直接就去一点红,有这跑回驿站的功夫,怕是她已经见着那位芳名千里的第一花魁了。

回到驿站时,正是申时二刻,容棱下车很快,走在柳蔚前头,上了二楼的房间,就没出来。

付子辰正好从隔壁房出来,瞧见容棱“啪”的将门关上,愣了一下,回头去看楼下,就看到付了车夫银子,正摇摇晃晃走进来的柳蔚。

他下了楼,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问柳蔚:“去哪儿了?”

柳蔚走过去将他的茶给抢了,自个儿喝,说:“流连巷。”

付子辰正在倒第二杯茶,闻言手一抖,偏头若有所思的盯着她。

柳蔚将茶喝完,坐在椅子上,也问他:“陌以呢?”

“在楼上。”付子辰说着,坐到她对面,不太确定:“你去流连巷了?”

“嗯。”

“流连巷?”付子辰还是不可置信。

柳蔚终于正眼看他,表情怪异:“对,流连巷,怎么了?”

付子辰沉默良久,犹豫的问:“你知道那是哪儿吗?”

“知道。”柳蔚回答:“刚从那儿回来呢,怎么不知道?”

付子辰不说话了。

柳蔚觉得他怪怪的,也不管他,上楼去看柳陌以。

刚走到二楼,楼下付子辰追上来,声音在她耳边传来:“容棱也去了?”

柳蔚随意的回:“嗯,去了。”

“你是去找他的?”

柳蔚觉得这问题有点怪,抓抓脸,说:“是去找人,但不是……”

“呵!”不等她说完,付子辰突然拉着柳蔚的手,把她往柳陌以的屋子里带,嘴里冷声连连:“我说他刚才发什么脾气!是被撞破好事,捉奸在床了吧?我早就说过,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柳蔚不明所以,被他拽到了柳陌以跟前。

柳陌以也因为突然的来客,而放下书,一脸莫名的瞧着他们。

柳蔚立刻忘了付子辰的异样,转头轻言细语地问柳陌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伤口还痒吗?”

柳陌以看到柳蔚,眼睛也弯了起来,他本就清隽斯文,此刻因着病弱更显得娇气,尤为惹人生怜,他摇头说:“药很好,不痒。”

柳蔚凑过去,去拉他的衣服领子:“我给你看看,伤口是不是结痂了。”

柳陌以将衣裳掀开一半。

两人在床榻间窃窃私语,嘻嘻笑笑,付子辰在后面看得皱起眉,盯着柳蔚那无忧无虑的背影好久,直到眼睁睁看着两个闹腾得越来越过分,才上前,把柳蔚扯过来,挡在柳陌以身前,又不放心的将柳陌以的被子往上拉了一截,给他盖到了脖子上头,才问柳蔚:“你打算怎么做?”

柳蔚不太明白的反问:“什么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