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风却道:“不忙,有一事,要与你说。”

张雨顿了下来,看着大哥认真的脸色,笑了一下:“我还道你真是想见我这弟弟了,原来是有事相求,说吧,何事?”

张风:“走。”

张雨挑眉:“嗯?”

“离开青州,有多远走多远。”

张雨皱眉:“大哥,你到底……”

“不止你,还有张同,你们一起走,我知你二人效忠于谁,这条船要翻了,你们必须走!”

张雨沉默下来。

他一方面不觉得大哥是在开玩笑,一方面又不知当年落魄不堪,一无是处的大哥,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找自己,并说这些。

他与三弟暗地效忠付家,与寻红并为付家大老爷付鸿晤手上最得力的三支强兵,他以为,此事应当无人知晓。

“二弟,不管你信不信,总之,这青州的天,是要变了!”

这是张风对这位多年不见的弟弟说的最后一句话。

话落,人便走了。

回到客栈时,已经很晚了。

红姐儿坐在客栈一楼,看到人回来,唤了一句:“风叔。”

张风应了一声,模样有些疲惫。

红姐儿道:“风叔消息灵通,连坊主都不知道之事,您却一清二楚,青州的天要变了?缘何要变?您似乎很清楚?”

张风一震,定定地看着她,末了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小的只效忠坊主,红姑娘无需多虑。”

“我知道。”红姐儿站起身,走到张风面前:“风叔跟了坊主多年,也是看着红儿长大。坊主一直知晓您另有效忠之人,但因着您从未害过坊主,坊主便一直宽厚着,我想,坊主睿智,怕是也早就猜出了,风叔真正效忠的,乃是那位厚脸皮王爷……”

张风噎了一下,觉得红姐儿这话说的有点过分,不过想到权王对着坊主时那不要脸的模样,又觉得她形容得很是贴切。

第959章 守着柳大人的房门

红姐儿又道:“风叔受令保护坊主,按理说,是那位王爷的一番好意,后风叔也不再与那些人联系了,只顾着坊主,坊主便对风叔付以重任,但此次先到京都,再到青州,风叔却好像知道许多我们不知之事,到底您现在是效忠坊主,还是效忠您的原主子,您且给个准话。”

张风坦白:“小的心里,自是只有坊主一人,但此次前往京都也好,转道青州也好,小的的确知晓一些事。”

“什么?”红姐儿立刻问。

张风摇头:“出门前,权王曾召见过小的,只说让小的谨慎保护,切不可让坊主涉险,还言,若是有必要非去青州,也得是速去速回,这青州,有大事发生,更敕令小的不可让坊主接触青州付家任何一人,说青州付家前路大凶,祸事大小难定。”

红姐儿皱眉:“他怎知我们会转道青州?到底会出何事?”

张风依旧摇头:“小的曾跟过王爷,知晓王爷并非无的放矢之人。必有大险,才会有此嘱咐。一路前来,小的是有些私心,哪怕兄弟之间早已反目,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红姑娘若要怪罪,小的甘心领罚。”

红姐儿看着他,看了许久,才道:“这些是坊主吩咐我问的,你要解释,明个儿一早,自己向坊主解释去。”

张风点点头,满脸坦荡,无论如何,他待坊主,的确是一心一意,只认一主,他不怕坊主怪罪。

……

李茵睡醒一觉后,脸上的惊恐还未消散。

她睁开眼睛,心脏跳的很慌,看着床顶上干净的帷幔,嗅到空气里干爽的气味,狂躁的心,仿佛这才定下来。

慢慢掀开厚重的被子,下了床,走到面盆前,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这已经不是那逼仄的耳房了,身边也没有腥臭的味道。

清晨的天气还很冷,她穿好衣服,哆嗦着手脚,洗漱好了,才推开门,走出去。

驿站内轻丝雅静,因为太早,到处都没人。

她站在走廊里一会儿,眼睛左右看看,犹记得前面第三间屋子,就是柳大人的屋子。

她想过去,想见见他,只是见见就好。

方才做了什么梦,她已经忘了,只是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记不起来了,但心里的恐惧还没消,她害怕,很害怕,可身边没什么是能给她安全感的。

鼻尖开始变酸,她揉揉鼻子,刚觉得鼻子没那么涨了,眼睛又模糊了,她一抹脸,就摸出了水光。

她慢慢走过去,站到第三间屋子外头,看着紧闭的房门,没出声,就是站着。

她这一站,就一直站,站到腿脚都冷僵了还没动。

不知过了多久,打破这静谧的是隔壁房间的房门开启声。

柳陌以套着厚实的外衣,手里端着个空碗,走出来。

没料到走廊有人,他吓了一跳,看着那有些陌生的女子,对方也正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柳陌以正要询问,对方却害怕的往后缩了几步,然后扭头,咚咚咚的跑走,跑到了角落里那间房。

柳陌以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些不明所以。

他左边的房间门,此时也开了,付子辰穿着亵衣走出来:“什么动静?”问完,看到柳陌以站在门口,手里拿着空碗,他过去把碗接过,又问:“怎么不再睡会儿。”

柳陌以不说话,付子辰就接着说:“谁说你可以下床的?”

柳陌以指指角落里那间屋子,问:“那间住的谁?”

付子辰看了一眼,随口说:“昨夜柳大人带回来的。”

柳陌以显然对“柳大人”的事很在意,说:“方才有个姑娘在这儿,守着柳大人的房门,看见我,又跑了。”

付子辰听着,眼皮抬了抬,道:“别人的事少管,柳大人不许你下床,所以不管你能不能下床,都给我好好躺着,这半夜喝水的碗我自会去收,不用你多手。”话落,把人直接往屋子里推,但动作小心,也是怕力气大了,把人推伤。

柳陌以前天就可以下床了,但他的“救命恩人”说不行,得再养养,更是下令让他的“督军”督促,见他下床一定得拦着,否则两个人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柳陌以刚开始也顺从,但在床上枯坐,又实在难受……

像个废人。

柳陌以问付子辰:“我觉得那姑娘怪怪的,她是谁?”

付子辰给他将被子盖好,不准他露一点风,才说:“不认得。”

柳陌以看他手脚麻利,一直忙来忙去没有停,不禁握住他的手,说:“你还是回去睡吧。”

付子辰谨慎的看他一眼。

柳陌以说:“我不出去,我也再睡会儿。”

付子辰这才答应:“晚些给你换药。”

柳陌以点头,看着付子辰又顺势给自己扯了扯被子,料理了一会儿,才离开。

房门关上,等了几个呼吸,听到隔壁的房门开关声,柳陌以又掀开被子,再次下地,几乎是同时,他的房门“砰”的一声被打开,门外,一张冷肃的脸,静静出现。

柳陌以:“……”

付子辰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柳陌以有些尴尬,脱了鞋子,又爬上床。

付子辰进去,拉了把椅子,就放在他床边,然后坐下。

柳陌以很是颓然,说道:“你不用这么管我,柳大人的话我记得,哪怕他当真怪罪,我也会为你开脱,你没必要日日这么守着我,你又不欠我什么,你不是还救了我吗?”

付子辰面色沉了一下,深深的瞥他一眼,没有争辩,没有解释。他不可能承认,柳陌以进大牢是因为他,阴差阳错险些命丧围场间接也是因为他……

付子辰没有说话,柳陌以一个人也说不下去,只得埋进被子里。

柳陌以闭着眼睛想睡,可身边有双眼睛居高临下,直勾勾盯着你,正常人哪能说睡着就睡着。

他辗转了两三次,到底烦了,往里面挪了些,掀开被子,对塌边的人道:“一起睡?”

“……”付子辰沉默的看着他。

柳陌以却已很自然的躺下,似乎并不觉得对个男人有这种邀请,有何不妥。

他以前身子不好,兄长为他日夜调理,有时候也会在他房中过夜,守着他,怕他起夜无人照看,毕竟丫鬟小厮,还是有不细致的地方,因此,两个男子抵足而眠,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

待他躺好了,再看付子辰,却发现人一动不动。

他挑眉:“嗯?”

他一双眸子极其清澈,付子辰看了他一会儿,过了好半天,才蹙了蹙眉,起身,顺着那掀开的被角,钻了进去。

房间里安静下来,黎明之前的外面清净安谧,不一会儿,柳陌以当真再次睡着。

他睡得很安静,呼吸都很轻,付子辰没睡,听着,偏头看了眼,之后也闭上眼,心里却存着太多事,绕来绕去,想得累了,才有那么点倦意。

房外的走廊安静下来许久,角落里的那间房门,又徐徐打开,李茵半个脑袋探出来,警惕地看看,确定没有生人,才又慢慢走到第三间房门外,盯着门扉,安静等待。

第960章 昨夜我相公英勇无匹,所向披靡

李茵不对,很不对。

柳蔚夹了一个包子到她碗里,她乖乖开始吃,吃了两口,又停下,抬头看柳蔚一眼,确定柳蔚表情没变,才继续吃。

李茵这小心翼翼的模样,不似作假,却显得怪异。

柳蔚又给她舀了一碗粥,推到她面前,她安静的喝了一口,仪态姿势并不粗鲁,却又比以前轻怯。

柳蔚的早膳也是包子与粥,待吃完后,就问李茵:“饱了吗?”

李茵盯着柳蔚,并没说话。

实际上,从昨日回来到现在,她都没说过话。

精神创伤复原总归需要一个过程,不可操之过急,柳蔚没太担心,但李茵不表达,交流上难免就有些不方便。

柳蔚又说:“饱了点头,没饱摇头。”

李茵还是不动,不点头,也不摇头。

柳蔚拿不准,又要了一碟包子,全都推到李茵面前。

李茵拿过碟子,又盯着空的粥碗。

柳蔚又舀了一碗粥给她,心说,这姑娘挺能吃的。

粥和包子都摆齐了,李茵还是没动,但两样食物她都拿着,显然是要的,可不懂为什么不吃。

柳蔚皱眉思索一下,片刻,才恍然;“你是给方小姐准备的?”

李茵这回有反应了,她点头,眼神有些闪烁。

柳蔚心软了,起身,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头,居高临下地说:“放心,我会照料她,她中的迷药有些多,我倒也能用药将她催醒,但怕伤身底子,因此,让药效自然挥发,过一会儿,应当就能醒了,我既然救了你们,便不会丢下你们当中任何一个,别怕,我会送你们回京。”

李茵眼底波光粼粼。

柳蔚又说:“你也会好起来,吃我开的药,听我的话,勇敢面对那些遭遇,我相信你,你会办到的。”

说这句话时,柳蔚自动将李茵代入病人角色,鼓励病人,是每个医生都必须具备的基本技能。

李茵还是没说话,但仰着头,倾慕的目光却做不得假,她看着柳蔚,眼睛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柳蔚再次摸摸她的头,不吵不闹、乖顺听话的病人,每个医生都会喜欢。

两人一说一听,和谐非常,仿佛没注意到,餐桌上其实还有另外两人。

容棱的早膳一口没吃……他吃不下。

付子辰倒吃得很好,这会儿正在等柳陌以的“病娇”餐,顺道看着柳蔚和李茵,想了想才说:“今晨天还未明,她便在你房门外守着。”

容棱顿时看向付子辰。

付子辰却看着柳蔚,又说:“李国侯不是在青州?将她们送过去吧,都在这里,总归不方便。”

付子辰话音刚落,李茵便突然盯向他,那双眼睛,惊恐,抗拒,愤怒。

柳蔚赶紧摸摸她点头,有些无奈:“送是肯定要送过去,李国侯,不是还在付家?”

付家能如此大胆地囚禁李茵与方若彤,那李国侯现在的境况,想是也不好,付家的目的,昭然若揭。

李国侯此次来青,又未带过多护卫,真要闹开了,怕是李国侯夫妇也有危险,到时候更麻烦。

付子辰显然也知道这些,便说:“付家看似和气一团,实则分裂严重,招揽李国侯的与囚禁李大小姐的,怕并非一支的人。”

柳蔚却道:“你们付家人,都不是好东西。”

付子辰不以为耻,还反以为荣,甚至笑了起来:“的确。”

柳蔚不说什么了,带着早膳与李茵,去方若彤的房间。

方若彤是下午醒的,一醒来,见到的就是李茵有些苍白的脸,她盯着李茵看了好一会儿,张口想说话,却觉得喉咙干裂,发不出声。

“醒了?”说话的是另一道声音,清清雅雅,很是轻柔。

方若彤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隽有余的脸,很英朗,风度翩翩。

看着这个陌生男子,她下意识觉得眼熟,又在还未想清这人身份前,往后瑟缩一下,艰难的抬手,摸摸自己的脸。

女子不该随意露面于男子眼前,这是她的家教。

“渴了吗?”柳蔚问道,侧眸吩咐身畔之人:“去倒杯温水,要水,不要茶。”

方若彤看着榻前的李茵动了,转身就往外走,她很不安,面对陌生人,又是个男子,她紧张。

“我替你看看脉,别怕,我是大夫。”

大夫?

方若彤总算放松了些,大夫这个身份,无论何时,都能让人放下戒备,哪怕只是一小些戒备。

握住她白皙的手腕,柳蔚探了两下,说:“没有大碍,滋补两日便可。”

方若彤看着他,想谢,发不出声。

她晕倒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她的下人呢?嬷嬷丫鬟呢?那些绑她的人,又是谁?

千百个疑问在胸口凝聚。

这时,李茵捧着温水回来。

柳蔚对李茵道:“陪陪她,我先出去。”

房间里安静下来,待听到下楼梯的脚步声,方若彤才看着李茵,抓着李茵的手,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茵看着她,表情有些古怪。

方若彤又问:“你,到底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一直不说话?”

还是没有回答。

李茵握紧方若彤的手,捏了好几下,又站起来,走到门口,打开门缝朝外偷看,看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才走回来,小心翼翼的贴着好友的耳廓,用非常非常小的音量,说道:“我能说话,没哑,你别担心。”

方若彤吃惊的看着她!

李茵:“他……他因为我不会说话,对我很好,他从未对我如此好,如此亲近,他一直躲着我,只有这次……我一开始不是故意的,只是很害怕,又因看了那人被折磨死的情景,生生两日没吃下东西,饿的没力气说话,他却误会我说不了话了,待我可谓呵护备至,又声称会让我痊愈,会照料我,我就,我就……”

方若彤更惊讶了:“他……他就是你说的那个,那个……”

“对。”李茵点头:“我相公。”

方若彤:“……”

聊了片刻,从李茵这里,方若彤断断续续了解到事情始末,同时又捕捉到一个重点:“三……三王爷?茵儿,你说三王爷?他救了我?”

李茵道:“是,昨夜我相公英勇无匹,所向披靡的将你我救出那炼狱,三王爷他搭了把手。”

第961章 开门的是容棱

方若彤眼神有些恍惚,脑中不断浮现三王爷的英姿,手指抓着被子的一角,掌心全是细密热汗:“他,他抱着我走的?”

李茵想了一下,觉得那叫做“拎”应该更为妥当,但想到那位三王爷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是她家相公的朋友,就加了点印象分,说道:“嗯。”

方若彤眼尾一扬,整个人无端变得朦胧,脸颊迅速绯红。

李茵看她不说话,知晓她比起自己,更为注重男女之防,便又道:“当时性命攸关,便是有些触碰也是迫于无奈,但你放心,我一直帮你看着,落了地我就接过了你,我保证三王爷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没摸到。”

方若彤:“……”

李茵看她脸色又变了变,以为她这是松了口气,又想到自己的事,说:“一会儿旁人来,你还得装作不知这些,可不能暴露我会说谎之事,若我相公知晓我骗他,一定又不理我了,他好不容易疼我怜我,若你害他远离我,你看我把不把你大卸八块!”

方若彤:“……”

李茵一直都在房里照顾方若彤,柳蔚进去过两次,一次诊脉,一次送药,两次都没呆太久,也没与她们说太多。

但柳蔚两次走后,李茵都会陷入痴迷,拉着方若彤的手,一个劲儿的说“自家相公”的好话。

方若彤听多了,有些腻,打断她的喋喋不休:“你如此殷切,非他不嫁,我瞧他看你的眼神,却并未有多少不同,你是不是……”

“并未有不同?”截了好友的话头,李茵有些亢奋的站起来,挺着脖子:“他方才送药时,跟你说了什么?”

方若彤回忆一下,道:“他问我好些了吗?有否不适?”

“他与我说了什么?”

“叮嘱你早些休息?”

方才那位柳大人进来,总共就说了三句话。

方若彤如实说了,话音未落,李茵就激动了:“你还未听出?他关心我,关心我睡晚了身子受不住,他随意问你两句,却是敷衍,但对我,是真心实意的呵护,你分不出?”

方若彤愣了愣,她还真没分出来:“我总觉得,在他眼里,你我都只是病人……”

李茵打断:“是病人就不能是心上人了?他对你没那么好,语气都透着疏离,你许是才醒,脑子还没转回来,有些神志不清,我看你还是好好休息吧,脑子好了,就能分出来了。”

方若彤没说话,心里却想,也不知是谁神志不清。

大约因为这番话,李茵心情开始不好,兴致缺缺的又陪了方若彤一会儿,便回了自个儿房间。

方若彤倒没多想,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另一人,那个与那位柳大人一起,将她救出险地之人。

一想到那人挺拔的身姿,冷厉的眸光,便脸颊发烫,再幻想一下那人抱着她,将她从那狼窟,一路抱回驿站,又是一阵心神荡漾。

当时,她怎么就没醒,怎么就没睁眼看一下他的表情,他看自己的眼神,应当也是担忧的……

越想心神越是晃动,她倒回床上,捏紧了被褥,辗转反侧,怎么也闭不上眼,一闭上,就能想起那人的身影,那么高大,仿佛只要他愿意,便可为她撑起一片天。

想的多了,更睡不着了,她慢慢坐起来,身子还有些虚弱,吃了药又有些倦怠,但饶是如此,她还是下了地,慢慢的,朝房门口走去。

外头的天,黑透了。

方若彤站在黑漆漆的过道儿,看着一楼大厅摇曳的烛火光,扶着栏杆,一步一步,朝着楼梯走去。

付子辰还在等药,睡前柳陌以还得服一帖药。

一楼就他一个人,他本闲闲的,手里捏着本书,粗看着打发时辰。

耳闻楼梯有动静,便浅浅地瞥去一眼,本只是随意一看,却在看到来人面孔氏,眯了眯眼,放下了书。

方若彤是想下来找她心里念念不忘的那人的,没见到那人,却反见到一位陌生男子,顿时便有些不自在,忙把头向下埋。

付子辰看了她一会儿,见对方也不与自己说话,只是拘谨地站在楼梯口,便也未出声。

四周无人,晚风吹响了驿站门外的灯笼,发出簌簌的声响。

这样的沉默没过太久,到底,是方若彤开了口:“请问……”

付子辰看向她,眸色不深。

“请问,这里有位,容,容公子吗?”

她的声音小小的,带着一丝病弱的娇羞。

付子辰听出来了,听出来了她话里头的蜿蜒轻怯,心里这就有了个估摸,便道:“容棱?”

方若彤立刻亮起眼睛,点头:“容,容公子出去了吗?”

付子辰笑了,眼睛瞥了下二楼的某扇房门:“没,在房里。”

“那……”方若彤搅了搅手指,脸颊已经红透。

付子辰体贴的问:“你找他有事?时辰尚早,他应当还未睡,可需我替你叫叫?”

“可,可以吗?”女子声音更小了,怕是羞到抬不起头了。

付子辰却格外热情:“自然可以,这清凉的夜,有美相邀,喜的怕是他吧。”他说完,也不管方若彤如何作态,径直起身,从另一边的楼梯,走上二楼。

方若彤眼睁睁看着他走到了第三间房门外,敲响了门扉,她立刻垂下头,不敢再看,惟怕那门打开,就与“那人”四目相对。

她出来找他是一时冲动,到这此时,她还未想好该与他说什么。

多谢他的救命之恩?亦或者,问问他是否还记得在宫中一面之缘的自己?

心里紧张,她手指越发难以控制,指尖掐着掌心,掐出深深的印记,却似毫无所觉一般。

二楼的房门开了,方若彤克制住往上看的欲望,耳根并着脖子,都是嫣红。

开门的是容棱,见到门外之人,他面色及语气都不好:“有事?”

付子辰看着他,没有往日的争锋相对,一反常态的眉目带笑;“睡了?”

这寒暄的话不像付子辰平日里会说的,容棱没回,只等着他说正题。

付子辰悠哉地朝后退了半步,下巴点了点一楼:“有人找你。”

容棱看过去一眼,一楼点了三盏蜡烛,虽说算不得亮堂,但也能勉强视物,他遥遥瞧见大厅楼梯口边,是站着一人,孱弱的身子一半躲在阴影里,一半在烛黄里摇曳。

容棱皱了皱眉,付子辰却又笑了一下:“老相好?”

第962章 说不下去了,没想到三王爷这么难聊

“怎么了?”

柳蔚已经上榻了,听见门口有动静,才下来询问。

付子辰直接挤进屋子,在容棱不满的注视下,幽幽地说:“方家大小姐,你救回来的那个,似乎与咱们三王爷是旧识,这会儿正脸红心跳,春情萌动的在下头恭候君驾。”

柳蔚看向容棱。

容棱表情冷冰的道:“我不认识她。”

柳蔚没做声。

付子辰唯恐天下不乱:“不识得能指名道姓的要找你?问起你时,那个腔调,语气,包了蜜裹了糖似的,脸更是红成一片,不知道的,还当是你家夫人,那情深意重的样子……”

“闭嘴!”容棱呵斥。

付子辰冷笑,走到柳蔚身边,拉住她的手,道:“这屋子今晚怕是要进旁的人,你也睡不舒服,去我房里。”

话落,拉着柳蔚就往外走。

但是才走一步,就拉不动了,付子辰回头,就见容棱拉住了柳蔚另一只手,将人死死箍着。

“还想左拥右抱?”付子辰语气刻薄。

容棱怒意上涌:“你想死?”

柳蔚看两人唇枪舌战的模样,甚是疲累,问道:“有完没完?”

两人都看着她。

柳蔚挣开自己的手,后退半步,先看着付子辰:“陌以的药呢?”

付子辰顿了一下,不甘的撇开眼睛。

柳蔚:“药不管了?”

付子辰不服气的回嘴,声音却很小:“厨房熬着,有人在守。”

柳蔚:“那你便不管了?是谁说要照料他到复原为止?这么快就开始敷衍了事?”

付子辰敢怒不敢言,只能恨恨地转头走了。

付子辰走了,容棱就心悦了,他拽过柳蔚正要解释,柳蔚却道:“方若彤身子还弱,别让她一个人在下头枯等,有事说事,说完了送她回房。”

话音落时,容棱已被柳蔚推出房门,门扉“啪”的一声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