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棱僵硬的站在门口,视线一偏,就看到走廊里还没走的付子辰,正环着双臂,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就在付子辰感受到这人蓬勃的杀意,寻思着如何抗衡才不显得弱势,又能势均力敌时,就听已关闭的房门里,传出一声熟悉的斥骂:“要打出去打,吵着陌以,今晚你们都给我睡天井去!”

张扬的杀气一瞬间尽数消散。

容棱看都没看付子辰,转身,从楼梯下去。

付子辰哼了一声,从另一边下楼,直接去了厨房。

付子辰是想看戏的,更想知道容棱跟那方家大小姐到底什么关系,所以,先去厨房看了看药,叮咛了伙计两句后,就跑去了大厅。

但此时,大厅里已经没人,容棱不在,方若彤也不在。

看了看二楼的房间,付子辰摸着下巴猜测他们是不是回房了,就听后院传来声响。

付子辰眼睛亮了亮,快步过去,刚到院口,就看到里头斑驳的月光下,一男一女两道身影,立在松树下。

“还真是老相好?”付子辰嘀咕一声,就笑着歪在那儿看。

松树浓密,树影萧瑟,方若彤只穿了件薄薄的单衣,她站在这树下已觉得浑身发抖,但碍于身边之人不动,又只能咬牙忍着,羞红脸问:“今夜月色,与那日一般姣好,三王爷可还记得?”

容棱没看她,只盯了下朦胧的月影,问:“你不冷?”

方若彤都要冷成傻子了,但还是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温笑,低垂着清眸,笑着说:“不冷。”复又鼓起勇气,仰头看着身畔男子,那楚楚动人的眸色,蕴含着千言万语,满脸尽是道不尽的少女情肠。

容棱说:“我冷。”

方若彤一愣,还未反应过来。

对方又问:“所以,究竟何事?”

方若彤眨眨眼,再眨眨眼,直僵硬了好一会儿,才按着自己冰凉的指尖,小心的道:“茵儿说,救我之人,乃是王爷……”

“说?”容棱语气玩味。

方若彤忙道:“是写,她写给我看的。”

容棱不说话了。

方若彤颔首,眼睫轻颤:“自上次宫中一别,若彤便想,何时还能再见王爷,此番遇难,本是必死之局,却赖王爷相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盼……只盼……王爷能给若彤个机会,令小女子能一报救命大恩……”

她一句话转了三转,说得平常,却分明话中有话,欲言又止。

容棱听着,面上却没甚表情:“执意救你的,并非本王。”

方若彤忙道:“自也要多谢柳大人以身犯险,只是柳大人为王爷效力,若彤想,若非王爷授意,柳大人也……”

“本王并未授意。”容棱很是耿直。

方若彤强撑道:“王爷未言明,柳大人却愿出手,想来是体悟王爷内心深意……”

“本王内心,并无深意。”容棱说完,怕她又找借口,直接言明:“若非柳大人自作主张,拖了两个包袱上来,本王只想与她无声离去,免得打草惊蛇,搅乱浑水,从头到尾,你也好,李小姐也好,本王都不想管。”

容棱难得说这么多话,却是因着疲于与女子周旋,逼于无奈来说。

方若彤说不下去了,她没想到三王爷这么难聊,捏了捏手心,手指已经凉透了,不止手指,肩膀,脖子,头顶都泛着冷意,在这寒风吹拂的深夜,她被三王爷的言语冻得宛若一根人形冰雕。

“王爷,这是何意?”她颤着声音,终究问道,眼底闪着水光,似是被他绝情的话语所伤。

容棱却分外直白,今夜以来,头一次正眼看她,目光坦诚,认真极了:“本王的意思,是望方小姐尽早痊愈,早离青州,回你的京都,莫再拖累本王,拖累柳大人。”

心头倏地疼麻了。

方若彤一颗少女心肝,碎的七零八落,遍地残骸。

话头到了这里,方若彤已经没脸再说下去了,她眼眶泛红,仰头看着这个在自己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男子,伤心的问:“王爷便未想过,若不是有您相救,若彤早已身首异处,魂归九泉了吗?”

容棱道:“没想。”

方若彤气着了:“你……你……”

容棱看她,眼神很冷:“你的事,与本王何干,本王为何要想?你是本王的谁?”

身子狠狠一颤,方若彤捂着心口,脚步踉跄,往后面一跌,因着站不稳,眼看就要摔倒。

第963章 话音未落,嘴唇便被堵住了

容棱并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方若彤目光痴痴,最后,勉强稳住自己的步子。

容棱道:“外头冷,回房吧。”

方若彤望着他,没说话,眼泪就在眼眶打转,随时都要落下来。

容棱走在前头,谨记柳蔚说过,送她回房,他步伐有些快,上了二楼,站在走廊。

方若彤跟上去,脚步慢,但到底是大家闺秀,饶是体虚气若,仍旧走得很有韵味,一踏一足,都是娉婷蜿蜒,步步生莲。

容棱将她送到房门口,方若彤进去,关门前,仍看着他,道:“王爷当真,不记得那夜的月色吗?”

她的心,还留在那片月影朦胧之下,留在男子那漆黑深邃的眼眸里。

“记得。”

容棱的回答,让她死寂的心,倏地烧了起来。

容棱道:“那夜,多谢你未泄露本王踪迹。”

方若彤的眼里都是火:“那……”

她还要再说,容棱却打断她:“算打合了,你帮本王一次,本王救你一次,今后,莫再提起救命之恩,只当本王还了你人情,从此,你我无瓜葛。”

刚刚才粘合的心,啪的一声,又碎了。

容棱转身离开,再未多看方若彤一眼。

方若彤还站在门里,整个人木木呆呆,像是一具被抽了魂魄的木偶。

付子辰默默地站在走廊下,方才的话,他都听到了,听完,心里却满是失望。

这个方若彤,真是太不顶用了。

这时候后厨伙计过来,手上端着熬好的药,付子辰接过,看了看火候,确定没问题,才慢条斯理的上了二楼,朝着柳陌以房间走去。

……

容棱进了屋,柳蔚已经睡下了,并未睡着,只是躺在被窝里,还在看书,这是她的习惯,睡前总会看那么两页。

看他回来了,柳蔚抬了抬眸,似有意外:“这么快?”

容棱褪下外衣外裤,上了床,睡在她身边:“你当需要多久?”

“不是老相好吗?”柳蔚将书放到一边,语气真诚:“不用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吗?我看今夜月色挺好,挺适合谈……唔……”

话音未落,嘴唇便被堵住了。

她讶然地看着眼前之人,容棱已翻身,将她箍在身下,自高而下地瞧着她的眉眼,一下一下,唇细密的吻着她的唇瓣,她的下巴,指腹摸着她的耳朵,揉那小小的耳垂儿,直揉得温软通红,还不肯罢休。

又拿嘴去咬,轻舔,搅得那耳垂儿不得安宁,指腹更一路往下,探进她的衣领,撩开她的衣摆。

“月色,是不错。”

男人低沉清凉的音色,在烛火的摇曳下,轻得朦胧。

……

第二日用早膳时,柳蔚瞧见了方若彤。

方若彤头上戴着羽笠,看起来规规矩矩,坐在餐桌前,模样有些拘谨,恨不得身子都缩在李茵后头。

柳蔚与方若彤说道:“方小姐昨夜睡得可好?”

方若彤没说话,藏在羽笠下的表情,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

柳蔚等了一会儿,对方却迟迟不应。

李茵伸手推了推方若彤,方若彤才出声,声音有些倦倦的,音色微哑:“很好。”

没过一会儿,付子辰与容棱下来。

两人是一前一后出房门的,在走廊狭路相逢,对峙了一会儿,不约而同的转身背对,从两侧楼梯下来。

付子辰从左边下来,下来后加快了步伐,落座于柳蔚身边。

容棱来的晚了,坐到了空置那处,不偏不倚,正是付子辰与方若彤的中间。

方若彤浑身一僵。

柳蔚注意到,方若彤悄悄往李茵身后又贴了贴。

早膳送上来之前,容棱去了趟后院,不知干什么去了,再回来时,膳食已经上桌。

付子辰因为要照料柳陌以,吃完早膳,还得亲自将柳陌以那份送上楼,盯着柳陌以吃完,但这前提是,他得先吃完自己的。

前几日,厨房都很知趣,会先将柳陌以的清粥温好,不会让其凉了,等付子辰吃完,自有下仆递给他,时间算的刚刚好。

可今日,付子辰刚要动筷吃自己的饭,厨房的食盒就送出来了,看着自己还没用过的膳食,又看着下仆老老实实的脸,付子辰眼角一瞥,瞥向了优雅用膳的容棱。

容棱看都没看他,尽自的喝自己的粥,时不时还夹一道小菜。

付子辰握了握拳!

柳蔚见状,问了句:“陌以饿了?”

付子辰没说话,容棱也没说话,在场没人说话,整个大厅寂静无声。

在这异常沉默的短短两个呼吸间,柳蔚抬眸去看容棱,付子辰却已经起身,提着食盒,上了楼梯。

付子辰刚走,对面的容棱便起身,端着自己的碗筷,霸占了付子辰的位置,还把人家的碗筷顺手搁到另一张桌子上。

柳蔚:“……”

还走在楼梯上的付子辰:“……”

这场不动声色的早膳风波,诡异的开始,平静的结束。方若彤食不知味,手里的筷子捏了半天,似乎还捏不住,最后索性放下,眼角瞥着自己身边容棱之前坐过的那张椅子,又狠狠地将眼闭上,鼻头酸涩。

昨夜她哭了很久,哭到后半夜才睡着,原以为今日已经能平静面对,不曾想对方一举一动,还是这般牵动着她。

他去其他位置,是因为不想挨着自己坐吗?

这个认知,令这位方家大小姐心如刀绞,疼痛不已。

早膳结束,柳蔚照常上楼去给柳陌以换药。

柳陌以今日气色比昨日更好了,柳蔚一边替他诊脉,一边问旁边的付子辰:“你不饿吗?”

当时上楼后,付子辰就没下去过,早膳自然也没吃。

柳蔚这一问,直接问到付子辰的痛脚上:“气都气饱了。”

柳蔚觉得付子辰当真幼稚:“你和他置什么气?”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付子辰说得直白,而后还拉同盟:“陌以兄,那位容三王爷,你怎么看?”

柳陌以对容棱根本不熟悉,见过几次,也只是点头之交,虚虚地想了想,老实道:“看起来很沉稳,是个杀伐果断之人。”

“听到没有?”付子辰敲桌子,语气很激烈:“杀伐果断!你猜他杀过多少人?”

柳蔚第一次听到杀伐果断是这么用的,叹道:“你就不能成熟些?不是你说的,付家之事还要多仰仗他出力?不与他打好关系,人家凭什么帮你?”

第964章 这是你骂我骂得最严重的一次!

“那就别帮了。”付子辰背靠着红木圈椅,姿态慵懒:“不靠他,我便对付不了付家?你就这般小看我?”

柳蔚“啧”了声:“你要如何对付?付子寒还在牢里关着,受牵连的几个官宦子弟也都陪着,如今上好的筹码捏在手上,没了他,付家要由谁来镇?你信不信,他前脚离开青州,付子言后脚就能把牢门打开,把这事儿双手一抹,当做没发生过。”

付子辰当然信。

“还是说……”柳蔚眼底有那么些危险意味,猜测道:“你心中就是打算这样做?付子寒到底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你想放了他?”

付子辰皱眉:“当然不会……”

柳蔚:“我不管你打什么主意,这件事,我这儿过不了,这口气没出完,陌以还在床上躺着,谁说话都没用,这付家在青州称王称霸久了,也该吃点教训,否则将来还不知要干出多少残害黎民,草菅人命的祸事,所以,你也给我消停点,容棱不会走,你少没事找事。”

付子辰有些不服气:“你就不想知道昨夜他与那位方家大小姐说了什么?”

“不想!”柳蔚头也没抬的回。

“他和方家大小姐以前可认识,听起来还关系匪浅,像是在宫里,方若彤还帮过他,一男一女,恩果牵扯,这种男人最是靠不住的,况且他还长了张寡情薄性,衣冠禽獣的脸。”

“恩果牵扯?”柳蔚说着,在柳陌以胸前,绑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回头不耐烦地盯着付子辰,嗤了一声:“你我就无恩果牵扯?我记得你的小命,我救过好几次,而且你这张脸……”她打量一番,眼角一瞥:“也不怎么端正。”

“拿我与他相提并论,这是你骂我骂得最严重的一次!”付子辰道。

柳陌以在这道不明所以的“站火圈”里遗世独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柳蔚直接起身离开了。

房门被砸得很大声,听得屋内两人皆是一顿。

等脚步声渐行渐远,确定柳蔚已经下楼了,柳陌以才看着埋头为自己包扎的付子辰,问:“那个付子寒,是谁?”

付家的人,付家的关系,付子辰的身份,柳陌以都没打听过,他只知自己在青州倒了霉,下了狱,又阴差阳错被送到猎场,成为供权贵猎杀的活人猎物,最后获救。

再醒来小命已经保住了,随后就是付子辰寸步不离的照料,还有那位在京都认识的柳大人,正一丝不苟为他治疗。

在京都时,他是因为柳家的纠缠而走。

柳家非说他长得像他们家已经过世的大老爷,坚持认定他是柳家的某个远亲,他不堪其扰,怒而离京。

走得是快,心中却未尝没有狐疑,他没有父亲,从小就没有,母亲不姓柳,他是随父姓,可他从小到大,没见过一个父亲的家人,当然,母亲的家人也没有见过。

没人会对自己的身世绝对不好奇,但他之所以离开,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母亲。

他想,哪怕这世上他还有别的亲人,也该先问问母亲,认不认,见不见,都该先征求母亲的意见。

当初去柳家,是那位柳大人带他去的,都姓柳,一开始以为是缘分,但或许,不光是缘分。

柳陌以知道,那位柳大人对外扬言,说自己是他的弟弟,维护他维护得不惜与青州众权贵为敌。

这份恩情他看得明白,那位疑似他同宗兄长的男子,待他是真的好。

柳陌以嘴上没说,心里却把这个哥哥,认下了,也因此,他对其也颇为亲近,只觉得对方与岳大哥不同。

都是哥哥,却有很多地方不同。

柳大人待自己的好,更明显,像是要把他当孩子呵护着,与母亲很像。

岳大哥,是更希望他能独立,自己走,自己跑,自己去顶天立地,做个真正的男人。

这些日子,柳陌以一直很清闲,养伤的过程,基本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下个床,多走两步都要遭到一致反对,上了床后,被子都要被小心的掖上好几次,生怕有地方漏风,寒了骨头。

柳大人对自己好,柳陌以想得明白,那人将自己当弟弟,但付子辰待自己也这般小心,柳陌以一直不太明白,如今,却像找到了原因。

付子寒,付子辰。

极为相似的名字,说没亲缘关系,谁信。

“付子寒,在牢里?”柳陌以又问了句,说是问,语气其实已经确定,方才那位柳大人说的话,他听得很清楚。

看着包扎一半便不再动作的付子辰,柳陌以的目光澄清干净,他想听一句实话,好歹,他也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儿,总不能怎么死,怎么活,都懵懵懂懂,一无所知。

这个药,换的时间有些长。

等付子辰再出来时,额上还有细薄的汗。

房外,柳蔚双手环胸的站在那儿。

见到柳蔚,付子辰拧了拧眉:“没走?”

柳蔚:“走哪儿去?”

付子辰满面铁青,暗道,上了当了。

柳蔚却笑:“我与陌以很投缘,心思想法,总能契合,方才我提到付子寒时,他就看了你好几眼,怎么样,现在说清楚了?”

付子辰不说话,眼睛却眯成一条线。

柳蔚见状,高兴坏了,假模假样的说:“不是我说你,有些事,我没催,你也该主动点,原来陌以一直不知道伤他的是你们付家人?你怎么能不告诉他?怎么能骗他?你这样是不对的!不过现在好了,都说开了,以后大家就坦坦白白、光明正大的做朋友。”前提是,还能做朋友。

付子辰一直知道柳蔚是个黑心肝的人,以前就知道,但当时大家都站在一条船上,她的黑心肝,在他眼里就不是缺点,而是优点。

可现在身份转换,柳蔚成了对立面的人,付子辰就接受不了了,哑着声音:“你怎么不天打雷劈呢?”

柳蔚笑得眼眸弯弯,眼尾尽显瑰丽:“瞎说什么,我还得长命百岁,永垂不朽呢。”

见鬼的永垂不朽!

归根结底,付子辰斗不过柳蔚,精神和身体双重意义上的斗不过,也因此,他一整天情绪都很差。

具体表现在,付子言再次光临时,他竟连明面上的寒暄都没有,在这位大哥目光晦涩,艰难启唇的表示想与他单独聊聊时,他满脸冷意的回了句:“看到你就烦。”

付子言当时的表情,可谓一言难尽。

第965章 容棱,你也不管管?

最后付子言还是去找了容棱,说了什么,没人知道,付子辰当时还站在柳陌以房门口,犹豫着进不进去,全然不关心付子言是来干嘛的。

其实还能干嘛,来来去去,不就是付子寒那事。

柳蔚则在方若彤的房间,为她日常探脉。

李茵在旁边陪着,一脸乖顺娇俏。

确定方若彤没有大碍,柳蔚便打算起身回房。

李茵却一下拉住柳蔚衣角,表情有些可怜。

柳蔚不明所以……

方若彤干哑的声音,从羽笠后传来:“茵儿想问你,如果她以后都不能说话,你会不要她吗?”

柳蔚看向李茵——李茵的表情不太好,视线飘荡,手指翻搅,这是心虚的表现。

柳蔚:“过度惊吓导致的短暂性失语,经过疏导后,症状会逐渐减轻,通常正常人,会缓慢的恢复语言能力,我一直没为你做心理治疗,一是怕你抵触,二是这有些侵犯你的隐私,但你既然这么害怕,今夜开始,我便为你进行催眠治疗,我想,很快会有疗效。”

李茵激动的看着柳蔚,尽管她听不懂什么叫催眠治疗。

方若彤反应却很快:“隐私?是什么?”

“侵犯”两个字太严重,也因此,方若彤对后头那个隐私,很为在意。

柳蔚实话实说:“催眠治疗是最有效,也最快捷的心理治疗,通过语言,道具,环境,给予患者极大安全感的同时,打开她的心扉,令她直视自己的病症过程,逐渐进行引导性的纾解、排忧,但患者当时的情况,是属于深度睡眠,因此常常有患者会在此时,说出一些寻常时日不会说出的秘密,隐私便是这些秘密,不愿与外人袒露的私密之事。”

方若彤表情一变。

李茵也在猛地一僵后,慌忙的摆手。

柳蔚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会是这种情况,等你想清楚了,再治疗!”

李茵连忙点头。

柳蔚先行离开,待柳蔚一走,李茵便抓着方若彤的手,害怕的问:“怎么办,难道我真要装一辈子哑巴?”

方若彤不太有精神的看了她一眼,微斥:“其实你早些承认,他或许并不会怪你,偏你越演越烈,这以后,可怎么收场?”

李茵慌得不行,抓耳挠腮的没办法,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走到窗台时,她抓着窗棂,心里正思索对策,眼睛却看到了楼下,驿馆门口,一辆青白相间的马车,正停在那儿。

车帘撩开,一名衣着低调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那男子眉目朗硕,五官端正,浑身透着一股果决、英烈之气,李茵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人,不觉讶然出声:“权……权王?”

听了李茵的声音,方若彤下了床,走到窗口朝下望去一眼,这一眼,没瞧见什么权王,却瞧见一道颇为眼熟的女子身影。

那女子一身红衣,身姿曼妙,表情冷然,动作谨慎。

红衣女子就站在马车旁,撩开车帘,似乎在与车内的谁说话,话语间,眼睛时不时朝驿站大门望去。

“她……”方若彤脱口而出,可话到嘴边,却又想不起这人的名字。

“进去了。”李茵说了一句,便从窗口又跑到房门口,拉开门扉,站在走廊边朝下偷偷去看。

看了片刻,确认后,又跑回来,压低声音对好友道;“真的是权王,就在一楼,我的天,我是在做梦吗?还是我看错了?上次见那位王爷,还是两年前在皇上寿宴上,日子这般久,或许我真是看错了?”

李茵嘟哝半天,方若彤却还站在窗口,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下头的红衣女子。

叽叽喳喳半天,没得到半点回应,李茵也回过神来,看向好友,古怪的问:“你在看什么?”

方若彤抿紧唇,没说话。

李茵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见下头只有一个红衣女子,问:“你认得?”

方若彤无意识的点头。

李茵皱眉:“权王就是从这辆马车上下来的,她应当是权王的婢女?或是姬妾?你怎会认识她?”

方若彤也没回答,她还在想,想这女子的名字,想那位夫人是如何称呼她……

等等……

“红姑娘!”

方若彤握紧拳头,狠狠的点了下头:“对,就是这个名字,那个车夫叫她红姑娘!”

李茵觉得她太过激动了,不禁握住她的手。

方若彤回握着她,表情变换:“她不是权王的人,她效忠一位夫人,那位夫人……”说到这儿,方若彤视线又变了,盯着那马车看了又看:“应当就在车内。”

李茵想的却是,不知这位权王为何会来青州,可能,是要进京?

从辽州去京都的确要路经青州。

官员皇室在每个州府落脚,最常去的居住地点,便是驿馆,若当地州府未设驿馆,或是驿馆人满,便会安排至当地官员家中暂住。

青州的驿馆很空,尽管因为付家老爷子大寿,来了许多外来官属,但因付家做东,这些人都被安排在付家别院,或是客院,再不济的,也是找了上等客栈。

驿馆,到底是给外出办公的官员暂居的,总不好公器私用。

也因此,到目前为止,这青州驿馆就三王爷这一路人住,上上下下二十几间房,就住了五间,六个人。

权王路过青州前往京都,暂居驿馆,这事儿怎么说都没毛病。

方若彤的眼睛还盯着楼下的马车,那位红姑娘在车旁守着,看样子是不打算进驿馆。

而车上之人,似乎也没下来的打算。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李茵其实很好奇,那位权王现在在做什么?可回房了?

这般好奇着,她就磨磨蹭蹭的贴着门扉,努力往外看,可门太厚,什么都看不到,她只好拉开门缝,偷偷探出颗脑袋朝下面望。

这一望,就刚好听到一句争吵。

“想都别想。”清泠熟悉的声音,灌入耳窝,李茵轻易便判断出,这是她家“相公”的声音,她正狐疑她家相公在与谁说话,就听一道带着笑意的中年男子声音响起。

“我当真认得他,不信你叫他出来当面认一认。”

而后又是她家相公的声音:“无需辨认,陌以伤势严重,不宜走动,你说你认得他,要接他走,可以,两个月后再来,待他伤情康复,活蹦乱跳了,我便放人。”

中年男子笑声变得勉强:“你不能不讲道理啊,容棱,你也不管管?”

第966章 容棱,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李茵没听到那位容三王爷的声音,只听到她家相公又说:“权王深夜造访,若就是想从在下手中,抢走在下的……病人,那还请你趁早离开!人我是不会给你的,现在陌以已经休息,你要再在这儿吵吵闹闹,纠缠不清,我可要报官了!”

中年男子很是尴尬:“这才什么时辰就休息了,你不让他下来,那我上去?我认得他母亲,是他母亲让我接他回府的!”

“我不认得他母亲,我也不信你的话。”柳蔚讥笑一声,又说:“恕在下直言,阁下现在的言辞,与那些拐卖人口的牙贩子可谓如出一辙!话说,您当真是权王?脸上没做什么手脚?为保周全,三王爷,咱们还是尽早报官,这个人很可疑,我怀疑他冒充皇亲国戚这背后有天大的阴谋,抓起来再说!”

中年男子:“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李茵听到这儿就没再听了,转身回了房间,赶紧对方若彤透露自己刚刚听到的小道消息:“下面这权王,是个假的,我相公查出来了,他易容冒充皇亲国戚,三王爷正要报官,说是先将他抓起来。”

方若彤没理她,眼睛依旧在看楼下。

李茵不得不顺着她的目光又看去。

或许她们的眸光太灼人,楼下那红衣女子终于抬头,朝她们看来。

视线相对,方若彤佯装镇定,李茵却惊叹那女子轻艳的容貌,对方看到她们,似乎也有些惊讶,红衣女子对着马车内又说了什么,片刻,车窗帘子被掀开,一抹视线,徐徐地扫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