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蔚也索性起身,终于出了大牢。

寻红看人走了,哼出一声。

张雨看寻红一眼,道:“你这是何必。”

寻红没理人,低头吃饭。

张雨知道寻红还警惕自己,自己说什么她都不会听,只好不说了。

柳蔚出了拐角,就看到了付子辰走回来,表情有些难看,她问:“怎么了?”

付子辰摇头,沉默一下,又问:“劳动先锋是什么?”

柳蔚一愣,下意识的回答:“团体里劳动力最高的人,劳动先锋有锦旗,还有小红花,花是手剪的,我特地找了青州最好的剪纸人给剪的,后面还抹了浆糊,可以贴在牢室自己的床头前装饰。”

付子辰:“……”

柳蔚已经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了,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如果不是我推出劳动先锋政策,他们是要举办合唱团的,歌他们都选好了,平时下了工就回牢室排练,旁边其他牢室都提意见了,下面人没办法,把意见统一提交上来,我看了又看,只能给他们另外找件事,总不能整个大牢都是歌声,那也太像春游了。”

付子辰:“……”

“不过现在这样也很好。”柳蔚真诚的道:“为了争取劳动先锋,他们干活更卖力了,每天都累得不行,再也没力气唱歌了。”

因为付子辰心里受到了冲击,下午柳蔚就管着他,不让他再出去乱走,让他帮着劝寻红。

但付子辰根本不认识寻红,呆了一会儿,一句话没说。

柳蔚最后还是自己说,可寻红依旧采取上午的方式,一问三不知,多问就闭嘴。

眼看着一整天都要这么耗光了,傍晚时,外头传来消息。

柳蔚听了衙役的禀报,看向寻红:“一点红发生命案,有姑娘于房中上吊自缢。”

寻红猛地从地上站起来,盯着柳蔚,握紧双拳。

柳蔚冷冷的道:“不是我们做的,是谁做的,你心里应该有数,你失踪了一天一夜,付鸿晤要逼出你,总要用点手段。”

“都是你害的!”寻红咬牙切齿,冲过去,抓紧牢门:“放我出去!”

柳蔚站起身,叹了口气:“今日与你说了这么多,好言好语,你偏是不听,付鸿晤用下作之法害你一点红,你倒对他言听计从,忠心不二,你是骨头贱呢,还是就吃硬不吃软?非要人打着你,逼着你,虐着你,你才肯好好配合?”

柳蔚说完这句,就走了。

寻红一直盯着柳蔚的背影,直到消失,才颓然的坐到地上。

张雨过来安抚:“这位大人说的也没错,你失踪一日,主子就能为了找你,将一点红的人当做人质,说杀就杀,你真的还要对他尽忠吗?”

“我……”寻红张口欲言,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下去。

一点红的姑娘给带回来以后,柳蔚亲自验尸,付子辰在旁边帮她记录,顺便问:“怎么死的?”

柳蔚检查了一番,道:“内伤而亡。”说着,将那姑娘的衣服解开,胸口处,一个猩红的血手印显露出来。

付子辰照直在纸上记录好,又问:“凶手?”

柳蔚说:“让人排查一下付鸿晤身边的高手,看谁精通掌法,谁就是凶手。”

“哐当……”瓷器碎裂之声,从身后响起。

柳蔚与付子辰同时转头,就看到门口处——张风站在几瓣碎裂的茶杯中间,脸色苍白的看着他们。

“风叔?”柳蔚疑惑一下,刚要询问,脑子里闪过什么,顿时回头看了眼尸体:“莫非,风叔的三弟,便是精通掌法之人?”

张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因为地上都是碎瓷片,膝盖直接扎中了两片,但他没有起身,哀求说:“求大人……饶命!”

柳蔚立刻上前将他搀扶起来,道:“风叔放心,只要能证明他杀人是受人教唆指使,虽判不了他无罪,却也能从轻发落。”

张风看起来仿佛老了十岁:“真的?”

“真的。”柳蔚点头,又安抚:“此事需得风叔亲自跑一趟,与张雨说一下,最好,是在寻红面前说。”

“这……”这不是让寻红恨张同吗?

柳蔚却不解释了,寻红、张雨、张同,这三人不管私下关系如何,到底是一条船上的,所谓同舟共济,张雨已经叛变,寻红眼下若不跟着叛变,那即便她回去,也只是眼睁睁看着付鸿晤如何宠信张同,于她而言,那是一个没有生机的局面。

付鸿晤的重用,她再也不会得到,一点红的危急更会与日俱增,甚至张同,也已经超越了她,而她,只会沦落到,要以张同马首是瞻的地步。

这样的结果,对她是实质性的打击。

张风受了命离开。

等柳蔚与付子辰将尸检报告做完,已是一个时辰后了,两人正打算离开,却收到了牢里的回音。

寻红要见大人。

“没想到效果这么显著。”柳蔚笑了一声,对张风的这个办事效率,很是满意。

寻红见了柳蔚,第一个说的事情,就是要看看一点红那个姑娘的遗体。

柳蔚满足她的要求,带人亲自去了停尸房。

见到尸体了,又确定了对方的致命伤,出来时,寻红脸上一片坚毅,盯着柳蔚,直接道:“我答应你的要求。”

柳蔚已经料到了,点头。

但寻红又说:“你必须说到做到,一点红,再不能死人了!一个也不行!”

“没问题。”柳蔚说。

这一天下来,柳蔚很晚才从衙门离开。

衙门门外有两辆马车等着,一辆是司马西安排送他们回去的,另一辆,便是容棱的。

柳蔚直直的去了容棱的马车,付子辰在后面跟着,但等到柳蔚上了马车,付子辰正要跨步也上去时,里头却传来容棱冷酷的声音:“驾车。”

车夫瞧了眼半条腿还没上去的付子辰,麻利的扬起马鞭,驱动马儿前行。

付子辰堪堪倒退两步,才稳住身形没有跌倒,他绷着脸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眼睛眯成一条线。

马车里,柳蔚说容棱:“你俩怎么总要作对,就不能和睦些相处?”

“不能。”容棱果断的给出回答,并且拒绝在这个问题上再做交流。

柳蔚拿他没办法,从袖袋里拿出一张名单,递过去:“这是寻红写的,都是她埋在付府的眼线,拿着暗号去对,便可为其所用。”

“嗯。”将名单收下,容棱也递了一张信纸给她:“今天刚到的。”

柳蔚展开一看,这是一封京里的来信,信是容矜東写的,内容很长,主旨就是——皇叔、师父,对不起,我把小黎弄丢了。

柳蔚面无表情,问:“丢了?”

容棱把这封信收回来,又递了另一封信给她。

这封是容棱安排在京都,保护小黎与小矜的暗卫写的信,并着容矜東的信,一起送来的,内容简而言之就是——小公子迷晕婢女,重伤暗卫,放狗咬护院,拿花蜘蛛吓小厮,然后,离京了,目前可判断,是往青州的方向去了。

柳蔚:“……”

容棱:“你答应他半个月内回去。”

柳蔚:“……”

容棱:“你答应的,我没答应。”

柳蔚:“……”

容棱:“想想怎么解释吧。”

柳蔚:“……”

第1068章 我爹抠门,但我容叔叔肯定给你钱

同一时间,在京都与青州路途之间的某个小镇上,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乘着夜色,与一面容冷肃的青年男子,一同走进一家还算干净的客栈。

客栈里,小二招呼得很卖力,张嘴就喊:“公子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呢?”

“住店,再备上点吃食,送到楼上。”青年男子如是说着,说完,又看了眼脚边的男孩:“想吃什么?”

小男孩仰头瞧着柜台后面,贴在墙上的菜谱,怯怯的指了两个素菜。

青年男子问道:“这就够了?”

小男孩糯糯的点头,乖乖的道:“我吃得少,不费粮食。”

男子没做声,自作主张的又点了两个荤菜,才带着小孩上楼,在二楼要了四间房,两间给下仆住,一间他住,一间小男孩住。

将小孩送进房,等到菜送上来,两人就在这屋里一起吃。

吃的时候,男子吃得很慢,眼睛时不时的看小男孩,见小男孩咬着筷子,只吃素菜,就将两个荤菜往小男孩面前推了推,说:“吃吧。”

小男孩立刻道:“我不爱吃肉,我喜素。”说着,赶紧捧着自己的碗,离那两个荤菜远一些。

男子皱了皱眉:“不收你钱。”

小男孩愣了一下,伸手立刻将两盘荤菜扒拉到自己跟前,想了想,又犹豫的问:“两盘都不收吗?”

男子点头:“嗯。”

小男孩开心的夹了块排骨,咬了一大口,鼓着腮帮子咀嚼。

男子很快吃完了,但小孩还没吃完。

男子没急着叫小二来收拾,就看着小男孩吃,见小男孩瞧着不显眼,只一点一点的啃,却云云的将满桌的菜,全部啃光,忍不住问:“几日没吃好了?”

一提到这个,小男孩就委屈,扁着小嘴嘟哝:“三日了,没带银子出门,我,我不知道出门要带很多银子,以前,都是跟爹一起走,爹不让我存私房钱……”

男子看小男孩说着说着都快哭了,也不好再问,只道:“你说你去青州,我顺路,倒可带你一程,但我不去青州,途中或许顾不上你,届时派个下人送你过去,可成?”

小男孩抹了抹眼睛,老实点头,认真的道:“谢谢漂亮哥哥,我很好养活,吃得不多,你把我送到青州,我爹抠门,但我容叔叔肯定给你钱的,还有珍珠,珍珠是个小富翁,它藏了很多好东西,我让它给你。”

男子先在小孩那句“漂亮哥哥”上愣了一下,又听小孩说自己吃的不多,忍不住看了眼桌上空空如也的菜盘,最后道:“这些无所谓。”

晚膳吃完,让小二上来收拾了,男子盯着小孩洗漱干净,才出门去了自己房间。

一夜无事。

第二日,他们很早启程,马车里,小男孩还有些起床气,睡得迷迷糊糊,看什么都拧着眉,小脸板的很严肃。

男子让小孩坐在自己旁边,又给小孩后背靠了两个垫子,确保小孩不会被颠着,才问:“再睡一会儿?”

小孩始终记得自己寄人篱下,蹭车蹭吃的身份,立刻就醒了,抿着小嘴摇头,乖乖的道:“我已经不困了,我睡得不多。”

男子倒是没强求,车厢里,悄然无声。

男子拿了一本书在手上翻阅,看着看着,便感觉肩头上落了个重量,他瞧了一眼,就瞧见漂亮精致的小男孩,咂巴着小嘴,闭着眼睛,在他肩上睡着了。

将书放下,他给小孩挪了挪位置,让小孩平躺在软垫上,又给小孩身上搭了张毯子。

小孩睡得舒服,索性曲起膝盖,让自己侧躺着,抱着毯子一角,不一会儿就睡得不省人事。

直到“哐当”一声,马车骤然而停,那剧烈的动作,惊醒了熟睡的男孩,也惊住了正在看书的青年男子。

揪着毯子角,从垫子上坐起来,小男孩揉揉眼睛,还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等过了一会儿,清醒了几分,才歪着头问:“怎么了?”

马车外,传来打斗声。

小孩好奇,爬过去,捏着车帘一角,就要掀开看。

却被男子一把拉回来,拽到身后,认真叮嘱:“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出来。”说着,又掀开车厢木板底下的暗格,让小孩躲进去。

男孩愣愣的被装到暗格里,他个子小,这暗格明显是给成年人准备的,大小还有富余,他一时不明白,直到暗格门被阖上,他还敲敲木板,问:“漂亮哥哥,怎么了?”

外头没人回应,却传来说话声。

是青年男子的声音:“皇后的手,倒是比秦某想象的快,诸位这般辛苦追来,可曾想过,来了,怕是就回不去了?”

“我等安危,就不劳秦公子多虑了!”说完,又是一番打斗声起。

这次的打斗,比之前更久,直到鼻尖嗅到的血腥味浓到了一个不可忽视的地步,车厢内的木板暗格下,小小的男孩,才终于坐不住了。

掌心絮了内力,将那不算轻的隔板轻而易举破开,小孩站起身子,从暗格底下爬出来,掀开车帘一角,往外面看。

只见外面,十几个黑衣蒙面的男子,将那姓秦的青年男子团团围住,而地上,血流一片,穿着侍卫衣服的男子少说也有二十多个,他们躺在血泊中,有的气息全无,已经死了,有的还尚有呼吸,却也爬不起来。

而被堵在人群中间的青年男子,也嘴角挂血,看起来,受伤不轻。

“秦徘,你以为只有你有埋伏?怎么样?灭功散的滋味,尝到了吗?”

“卑鄙!”秦徘咬牙切齿,虚软的身子,内力全无,他看着一地的侍卫,喉头发出沉沉的重音:“用毒用药,皇后便只能拿出这等下作之法?”

“秦公子既是正人君子,那我等认了这奸狡之辈的名头又如何?这灭功散,是昨晚在客栈,你们一个一个亲口吃下的,怪,也只能怪你们尝不出异味,又怎能怪到我们身上?”

蒙面男子说完,伸手一招,吩咐手下,将人抓起来。

秦徘还想反抗,但因为气力不逮,刚一挣扎,已是满脸苍白。

蒙面男子又说:“记住,要怪,就怪方若竹,他若识趣了,哪里还费得了这些事,带走!”

秦徘被五花大绑抓起来,车厢里的小男孩看他们似乎真的要走了,一时着急,掀开帘子就跑出来,站在一地血水中央,巴巴的喊:“漂亮哥哥,你们要去哪儿?”

秦徘眼皮一闪,迅速转身,忍不住喝道:“不是让你不要出来!快走!”

小男孩非但没走,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朝他走去,站到他跟前,揪住他的衣角,怯怯的说:“你说了送我去找我爹的,你不能半路把我扔了,我不认识路。”

第1069章 柳小黎专场

“哟,还藏了一个。”蒙面男子说着,顺嘴吩咐:“把这小孩也抓起来。”

“他与此事无关,你们放他离开!”秦徘咬着牙说。

蒙面男子却笑:“有没有关系,还轮不到你做主。”说着,已有一个黑衣人上前,伸手就去抓小孩衣领。

小孩见黑衣人走近,身形迅速一闪,躲开对方袭击,拧着眉道:“我不认识你们,爹说不能跟坏人走!”

“抓起来!”蒙面男子喝道。

这回,一下子涌上来四个黑衣人,齐齐朝小男孩出手。

小男孩撅起嘴,小小的拳头,捏成一个圆,他骨节蓄力,在第一个靠近他的黑衣人逼近时,放力一怼,指节准确击中那人腹部中极、阳关二穴,对方一个吃痛,眼睛一鼓,立刻弯腰,捂住自己小腹,疼的喊叫起来:“啊——”

其他人见状,立刻加重了力道侵袭,小男孩却游刃有余,小小的身子凌空一跃,跳到不远处的马车车顶上,袖中落出数粒石子,一颗一个,专砸黑衣人面门,不一会儿功夫,一群人已是鼻青脸肿,满脸是血。

小男孩站在车顶上扔着石子,闲闲的说:“我爹说,不可伤人性命,做事需有分寸,但我容叔叔说,危急关头,只管保住自身,若对方要取我性命,我自不能放对方生路,所以,你们是要伤我性命吗?若是,我便无需留手,若不是,我倒可以放你们一马。”

小男孩话音刚落,那边蒙面男子已满脸戾气,亲自凌起轻功,一跃而起,冲过去直抓男孩命门。

小男孩身子一闪,躲开他的攻击,脚尖一点,踢腿踹到对方脸上,那一脚下了八成力道,直将对方踹下车顶,跌到地面。

小男孩飞身下去,踩到对方身上,狠狠跳了一下,嘴里骂道:“我在跟你说话,你却偷袭我,你是坏人,我不喜欢你!”说着,揪住对方衣领,坐在对方肚子上,一拳,砸在对方脸上,只听“咔嚓”一声,把对方鼻子打歪了骨头。

蒙面男子脸上的面罩根本遮挡不住他狼狈的模样。

他憋着一口闷气,想一跃而起,却发现自己竟一点内力使不出,他惊恐的瞪大眼睛,撕裂般的喊着:“灭功散,我怎会中灭功散?!”

蒙面男子这么一喊,其他黑衣人也急忙运功,却发现,竟都无法蓄力,他们一个个都变得慌张起来,东张西望,想找找周围是不是还有秦家其他埋伏。

“灭功散?你说这个?”

蹲在蒙面男子身上的小男孩眨巴着眼睛,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瓷瓶,将瓶塞抖开,洒出几颗指甲大小的白石,那白石遇空气则自然挥发,不一会儿,弥漫成一缕白烟,飘飘散散的直往人的鼻尖里钻。

可偏偏,这东西无色无味,你除非紧闭呼吸,否则,它无孔不入,总会蔓进你的呼吸道里。

“这不叫灭功散,这叫一寸丹,因为它练成后,只有一寸大小,这么一小颗,足以弥漫方圆百米,你说的灭功散是什么,我不知道,但若灭人内功,还需口服,且效用需等四到五个时辰才可生效,那实在是太劣质了,我一岁的时候,已经不会炼那种药了,不过你那药味道还不错,掺在玉米排骨里,倒是很给排骨提味,你的配方是什么,里头放了花椒大料吗?是不是有孜然?我吃到了孜然的味道。”

蒙面男子震惊的看着小男孩,那颤抖的视线,似乎在辨别,这个小男孩到底是谁,竟有此等本事,此等武艺,且,能不受他们灭功散影响,这,这在以前根本是不可能之事……

小男孩看蒙面男子半天不回答,鼓着腮帮子嘟哝:“不说就不说,我又不是要偷师,我爹也会做孜然,以前我们在曲江府找孙婆婆租了一亩地,专门种植孜然芹,做出来的孜然粉,连翩翩干娘也爱吃,翩翩干娘身子不好,时常吃不了太多饭,就着孜然,她能吃一碗半呢。”

蒙面男子现在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憋着一口气,对身后的手下呵斥:“还愣着干什么,十几个人还抓不到一个小孩?!”

他这么一喊,黑衣人们都局促了,这小孩的武艺他们已经领教了不少,如今他们又内力全无,再冲上去,无疑是找死。

“此次的目的,是抓秦徘,这个小孩不在抓捕范围,不如,带着秦徘先走吧。”其中一个人说道。

这话引得其他人赞同,顿时,有人伸手拽过秦徘,将人拉着就往远处他们自己的马车跑,至于蒙面男子的安危,只要将任务完成,娘娘想来也不会在意因此牺牲的一两个无用之人吧……

蒙面男子没想到自己竟会被同伴出卖,顿时气的浑身发抖。

小男孩见青年男子被带走,也麻利的从蒙面男子身上起来,一个轻功飞过去,站到黑衣人群前面。

“我还是那句话。”小小的孩童,声音软糯好听:“你们不伤我性命,我也不伤你们性命,但人,你们不能带走。”

“若我们执意带走呢?”

“那便看秦某,答不答应了。”秦徘平静的说了一句,而后,双手突然解开捆绑,蓄起内力,照着离他最近之人,直接一掌,将那人打飞十米,落地吐血。

“你……”黑衣人们不可思议。

秦徘没理他们,眼睛却看向了脚边的小孩,方才在小孩靠近时,他便突然感觉到身上内力在慢慢聚集,他当时不动声色,只等到内力营满八成,才敢突破绳索,松绑动手。

后面之事,便不需小男孩多手了,他蹬蹬蹬跑回马车前头,从随身带着的小包包里,掏出一些药粉药丹,喂给那些他确定还有生机的秦家侍卫吃,喂完一个,他还不忘探个脉,确定对方气息虽弱,却的确趋于平稳,才转阵下一个人。

而在秦徘亲自动手,将黑衣人们,包括那蒙面人一起捆好,绑在一起后,再回来时,就见他以为必死无疑的十二个侍卫,已幽幽转醒,脸色微恙的从地上爬起来,看那小男孩的目光,充满了感激。

“你究竟是谁?”这个问题,不止那些黑衣人,就是秦徘也很想知道,他盯着小男孩,那目光,探究、猜疑、警惕,复杂极了。

小男孩歪过头,仰着脑袋看他,乖乖的道:“我叫柳小黎,昨日见着漂亮哥哥时,不是说了吗?哥哥好笨,都记不住我的名字。”

这个小男孩是昨日早晨,秦徘在十里坡的一间茶寮遇见的,当时这小孩就站在茶寮外,身上穿的倒算干净,却揪着手指,望着摊主灶上的馒头,眼睛都挪不开。

因一时好心,秦徘差使人给这小孩送了一碗茶,三个馒头,之后赶路时,这小孩就跟上来了。

第1070章 她其实勉强也算个好爹

一番询问后,秦徘知晓这小孩离家出走,要去青州找他爹。

秦徘想着自己要去的地方与青州也顺道,这孩子白白净净,瞧着也乖顺懂事,顺路带上一程,也不算什么难事,便答应让这孩子上了马车。

之后之事,便一如平常,但秦徘是万万没想到,这小孩深藏不漏,竟有如此武艺,似乎还精通医药。

昨日相见时,他并没有看出这小孩身带武艺,否则,一个荒郊野外出现的武艺不凡的孩童,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对方与自己同行。

柳小黎给所有能救活的侍卫,下仆,都喂了药,而后走到秦徘面前,对着手指,讷讷的认错:“漂亮哥哥对不起,我昨日吃出了饭菜里有异味,但我以为是孜然,我不知道那是灭功散,我没提醒你,对不起。”

秦徘看着小孩乌黑的发顶,听着他糯糯的音调,脸上紧绷的表情微微缓和,他道:“这么多大人都未吃出,却要你一个小孩提点,又哪里怪得到你。”

柳小黎还是觉得抱歉,抿着小嘴道:“那边的两位下仆伯伯,都已经没气了,我救不了他们,哥哥对不起,是我太笨了,我爹总说我脑子不好,如果是我爹在这儿,一定可以救活他们,我爹可本事了。”

孩子如今这么一说,秦徘倒是终于敏锐了起来,沉了沉眸,问:“你爹,是谁?”这一路上,孩子的话他没有专注入耳过,不知可有错过什么。

能养出这样一个孩子,其父,必然也是不可多得的人物。

“我爹就是我爹啊。”柳小黎眨眨眼睛,说:“我爹除了有点懒,有点馋,睡觉爱抢我被子,偷我的彩色骷髅头,把我丢给小哥哥不回家,她其实勉强也算个好爹。”

“阿嚏!”

揉了揉鼻尖,远在青州府的柳蔚,无端的觉得后脖子一凉,打了个喷嚏后,不自觉的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今日青州下了小雨,到处都是凉丝丝的。

柳蔚以不惧寒为由,拒绝了容棱要她多穿一件内衬的要求,却仍旧被男人强迫,裹了一件披风。

她原本还觉得披风多事,这会儿突然发冷,倒是不好再怪容棱小题大做了,毕竟,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要真弄出个感冒发烧的,孩子他爹还不将她吃了。

那厢付子辰倒是贴心,眼见她着凉,吩咐着,就让小厮换了一杯热水过来。

捧着水杯,柳蔚轻啄了一口,问他:“到底还要等多久?”

付子辰神色淡淡,说:“付子言受伤严重,祖父接连两日没睡好,自然要久些。”

他都这么说了,柳蔚无法,也只好耐心等待。

又过了两刻钟,小厅外来了一人,此人柳蔚前两日见过,正是自打付子言出事后,便一直伴在付老爷子身边伺候的四子,付鸿达。

付鸿达眼底有些乌青,显然也是没休息好,他态度极为温和的道:“让你们久等了。”

柳蔚起身,看起来风度翩翩:“是柳某叨扰了。”

有付鸿达领路,柳蔚与付子辰一路畅通无阻的抵达付老爷子的院子。

因付老爷子还未起身,付鸿达进去通报,又命人好生伺候老爷子梳洗,才出来对柳蔚道:“劳烦柳大人再稍等些许,这就好了。”

柳蔚点头,态度温和:“是柳某莽撞,该下午才来的。”

“下午,怕您更要白跑一趟了。”付鸿达说着,叹了口气:“子言那身子,如今就是吊着,什么时候醒,大夫也拿不出个准信,父亲为此忧心忡忡,这两日,每日晌午起身,给子言喂了药,下午就去旧友家求药。”

柳蔚想到容棱之前所言,付老爷子从流连巷外头路过,带着付鸿达、付鸿天,进了一间大宅久久未出之事,心里虽已猜着,老爷子是从大宅后门离开,进了千喜坊,与养蛇人会面,但对外,还是有别的说辞。

“求药?”

“是一颗南海珍珠,乃是父亲早年挚友,王家老太爷家的传家宝,大夫说珍珠粉定精养神,大补之物。父亲这就拉下脸,每日去央着问王家要,可王家也不是缺钱的人家,哪里肯将祖上留下的东西,就这么给出来,多番前去,王家依旧在敷衍,东西,是一次也没见着。”

说到这里,付鸿达又叹了口气,显然也是在为此事心焦不已。

柳蔚闻言不好多说什么,含糊的应了声,只等着付老爷子接见。

但付老爷子那儿,一时半会竟也弄不好,眼看着一刻钟都要过去了,付鸿达也有些不好意思,只好东拉西扯又说些别的:“子辰,听说你母亲昨日还提到了你,你若是得空,去她那儿瞧瞧,为了你七弟之事,你母亲可也是好阵子没落下心了。”

因着是长辈,虽然地位上,付鸿达对付子辰还得多尊重尊重,但辈分上,付子辰也算给付鸿达面子,顺口就说了句:“劳四叔操心。”

付子辰在付家的身份比较敏感,一来,是他为付子秋之事,与付子言的恩怨,二来,也因他父母对幼弟的偏心,再来也是他自己,似乎已经不将自己当做付家人了,所以哪怕他今日可以直接进入付府,带着柳蔚来老爷子的院子求见,他也没这么做。

他将自己定位为客人,守着客人的本分。

可这样的见外,放在其他人眼里,就有些看不上,大老爷付鸿晤,三老爷付鸿适,对此都很有意见,付鸿达因为只是庶子,倒是不敢有意见,言语上,多是保持中立的态度。

在付家这样的大家族里,一介庶子,要想过得好,还真就得像付鸿达这样识时务。

付子辰应了付鸿达的话,去不去看他母亲是其次,这厢付老爷子倒是终于起好了,招呼着让他们进去。

柳蔚是借着付子言之事过来的,付老爷子之前就希望她能把付子言救醒,可她没答应。

这会儿她亲自上门,开门见山的直接就说,若是需要,她可为付子言诊治。

这前后不一的态度,令老爷子下意识的警惕,说:“柳大人若能相助,老朽自是感激,只是,可还有旁的什么要求?”

聪明人认为,无端端送上门的便宜,定然是有代价的,老爷子明白,柳蔚也不装蒜,直言道:“老爷子是爽快人,想必您也知晓,近些日子,这青州府,不太平。”

付老爷子点点头,问:“那柳大人的意思是?”

柳蔚说:“柳某没有半点意思,是我们家王爷。”

“三王爷?”付老爷子问,恰好此时,下人奉上茶,付老爷子顺势道,“是去年的好茶,尝尝看。”

第1071章 都被她关着快玩坏了

柳蔚接过茶杯,付子辰却横一插手,将杯子拿走,道:“这一点上,我同那人的意见一致。”

柳蔚:“……”

那人,指的是容棱无疑了。

“这是何意?”付鸿达为此感到疑惑。

柳蔚是稍稍有些尴尬的,只得说:“嗓子有些不舒服,这两日不太能喝茶,见谅。”

只是件小事,付鸿达也不在意,当即吩咐下人送上温水。

倒是付老爷子,将视线在柳蔚与付子辰之间徘徊了一阵儿,才按下心中想法,问:“三王爷,可是有吩咐?”

“吩咐不敢当,只是有一些事,还望老爷子能做主,配合一二。”

“事?”

“想必老爷子也知晓了,前阵子,一艘来到青州港口落客的大航内,发生了一件凶残命案,总共牵扯人命三条,到如今,案子也未破。”

付老爷子像是不知此事,抬眼看向付鸿达。

付鸿达道:“是听说有这么件事,不过,不是说府衙已经定了嫌凶,正在全力搜捕?”

“就是没有搜到,那嫌凶在青州,似有靠山,光是动用青州府尹的兵力,竟是怎么也找不到,眼下是没了法子,三王爷才支使柳某上门求助。”说到这儿,柳蔚站起身来,抬起宽大披风下的手臂,对付老爷子拱拱手,以示郑重,“老爷子德高望重,这嫌凶若想尽快抓捕,必是得靠付家之力,付家大老爷乃是青州布政司,二老爷是两江盐运使,三老爷为两江总参领,无论是布政司衙门,盐运使衙门,参领衙门,其兵力,定然是胜府尹衙门千万,若能借兵……”

说到这里,那付鸿达虽知不该,却忍不住插嘴,说:“三位兄长那边,怕是……”

“鸿达。”付老爷子制止住付鸿达后面的话,沉吟片刻,问:“若老朽说动他们,答应借兵,子言之事……”

“老爷子放心,药,柳某这儿已经带来了,您过目。”柳蔚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放到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