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宽回头看她,凉薄的嘴角讽刺的勾起,视线定在她的手上,冷漠的道:“枕头下的匕首,我调包了,没开刃的,死不了人。”

蒋氏不信的看着他,但她的确没死,只是在挣扎想叫救命时被他一直捂着口鼻,窒息的晕了过去。

李宽道:“不过是想给你点教训!这一刀若不是我先刺了你,你敢说,今夜你没存灭我口的心?”

蒋氏脸色变了变。

李宽走过去,捏着她的下巴,狠狠的道:“少在我面前耍这些小聪明,想带着女儿远走高飞,临走前把我也除掉,好无后顾之忧的过你的清白日子?别做梦了!同样的一套,你在高槐和黄二宝身上用过就算了,还想在我身上用?我像那等子蠢货吗?”

蒋氏板着脸,喘的厉害,被迫仰着下巴,问:“你,你想怎么样……”

第1289章 中计了?中什么计了?

李宽眼中透着得意,也不说话。

见他不说话,蒋氏便沉默的看着他,像第一日认识此人。

老实说,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恐怖,本就浑身是血,偏还眼神泠泠,若非她现在当真虚弱得动弹不起,李宽都要怀疑,她会不会突然站起来,扑向他,朝他撕咬。

“闲话不说,我只需你知晓,往后,按照我说的做便罢,之前提过帮你处置那万氏,我说到做到,等李由的事处置好,寻个功夫,就让她万氏血债血偿。”

蒋氏的目光这才稍稍缓了些,不知是不是想通了什么,沉默一下后,她道:“米妈妈不能留。”

李宽嗤笑一声,语气恨恨的:“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早该死了。”

蒋氏皱了皱眉:“但现在还不是良时,那个柳先生不是俗人,别掉以轻心……”

“砰!”

蒋氏话还没说完,李宽一踢将床边的小凳踢倒,发出声响。

蒋氏看向他。

李宽道:“我做事,不用你教。”

说完,李宽扬长而去。

接着,蒋氏就听到外面传来李宽的吩咐声。

“米妈妈,过来,将屋子里的血,擦干净。”

蒋氏知道,李宽性急冲动,他今夜是必然要对米妈妈动手了。

垂首看着自己胸下的伤口,蒋氏慢慢掀开被子,赤着身子下了地,地上冰凉,她咬着牙,打开衣服柜子。

她拿出干净的衣布,又从另一个抽屉里拿出金疮药,自己上好药,还未包扎完,房门就被推开了。进来的是李宽,他手里拿着一把刀,刀身却是干净的,没血迹。

蒋氏问:“你当真要今夜杀米妈妈?”

李宽把刀丢在桌上,道:“已经死了。”

蒋氏惊讶。

李宽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的茶:“那老刁婆胆子比耗子还小,我没动手,已经吓得破了胆,一探气,已经没呼吸了。”

蒋氏皱了皱眉,一边按着伤口,一边立刻扶着墙往外走。

李宽不明白她要做什么,跟了出去。

一阵夜风吹来,吹得蒋氏骨头都寒了一下,她问李宽:“人呢?”

李宽指着灶间。

蒋氏又往灶间去。

灶间暖暖的,灶眼里还生着火,可这个一眼看便的灶间,哪里有米妈妈的身影。

李宽也愣住了,恍惚一下,一锤木柱:“老刁婆,竟敢炸死骗我!看我找到,不活宰了她!”

蒋氏身形有些晃,片刻之后,她从地上捡了块木棍,举着木棍,对准胸前的伤口,狠狠的戳了一下。

“啊——”她疼得惊叫起来。

李宽诧然的看着她,问:“你干什么?”

蒋氏将染了血的木棍丢开,脸上又少了几分血色,她握住李宽的肩膀,匍在他身上,一字一顿的说:“快,快报,报官……”

“哐哐哐!”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剧烈的敲门声,而后,陌生的男子声音响起:“开门,开门!里面的人,赶紧开门!”

李宽不明所以,整个人都呆住了,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怎么回事。

蒋氏一把扣住他的肩胛,红着眼睛说:“我们,中,中计了,记,记住,一会儿,什么也别说……”话落,她像是终究抵御不了疼痛,满头大汗的晕了过去。

李宽明白她是装晕,却不知外面怎么回事,只管推她:“醒醒,醒醒,贱人,到底怎么回事?!”

蒋氏没被叫醒,但大门却被撞开了。

一下涌进八个汉子,个个穿着官衙差服,其中打头的衙役,闯进来,对着不知所措的李宽就道:“方才我等巡街,接到一老妈妈举报,说此处有人杀人掠货,要害她性命,她说的,可是你们?”

那衙役说完,又拧着眉看向李宽怀里的蒋氏。

光线昏暗,看不太真切人的面目。

蒋氏现在只搭了一间外衫在身上,遮不到什么风光,甚至胸前的血迹还能看的出来。

衙役立刻掏出衙棍:“感情还真是桩人命案子,你把人怎么了?弟兄们,上!”

后面的衙差听了指令,顿时疯狗似的一拥而上,李宽来不及有反应,甚至连自报家门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人按倒在地,还踢了几脚。

蒋氏被衙役们护住了,可是一帮大老爷们,也不敢碰她,只得用那外衫将她裹好后,抬着人,打算出去找大夫。

刚走到门口,门外就进来一人,白衣翩翩。

“柳先生。”凑近认出人的衙役立马喊了出来。

李宽趴在地上,硬是用余光看向门口,果然,他看到了一刻钟前明明已经离开的人,现在又回来了。

想到蒋氏晕倒前说的那句话……中计了。

难道,他真的中计了?

可是,他中了什么计?这些人要干什么?

柳蔚看了看衙役们,视线转了一圈儿,转到扶着蒋氏的那个衙役身上:“这是怎么了?”

衙役老实的道:“方才遇到先生您,您说听到这边有动静,我们特地过来看看,没想到,刚到此,正好就撞见个老妈妈疯了似的跑出来,一问才知道,她家遭贼了,贼人不止抢掠,还要害她性命,我们立刻过来查探,这不,抓到凶徒了。”

柳蔚听着,点了点头,看向李宽:“这就是凶徒?”

衙役哼道:“对,就是他!”

柳蔚走过去,故作辨认似的盯着李宽看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不是李大少吗?快放开,李大少怎可能是什么凶徒?”

衙役们愣住。

李宽被柳蔚解救出来,她好心的替李宽拍拍身上的灰:“误会,都是误会,天太黑,大家都看不清人,李大少莫要见怪。”

李宽皱眉盯着柳蔚,越看,越不知现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可恨那蒋氏必然是猜到什么,却什么都不跟他说,弄得他到现在还云里雾里。

李宽不吭声,柳蔚见状就道:“方才柳某才来见过李大少,在下可以证实,此处是李大少的私宅,不是什么老妈妈遭抢的人家,大家找错门了。”

衙役们不知说什么好,扶着蒋氏那个衙役却道:“那这女子……”

“小两口的情趣,不该衙门管。”

小两口?

有聪明的衙役已经猜到了什么重口味的情趣,几人交头接耳一番,便道:“那,那可能真是误会。”

柳蔚做主,把蒋氏扶过来,推到李宽身上。

第1290章 我越莫名其妙,他们越想得多

李宽顺势搂住,还是闭着嘴不吭一声。

衙役们三三两两走出小院,柳蔚走在最后,她甚至还殷勤的为李宽关上大门。

外头大门“哐当”一声关上以后,李宽大松口气,一把将蒋氏推到地上,还踢了她一脚:“贱人,还不起来!”

地上的蒋氏白着脸,眉头紧紧蹙着。

李宽蹲下身,捏住她的下颚,问:“到底怎一回事?还不老实交代!”

蒋氏也有些懵,按她猜测,那柳先生今夜前来,绝不是为了什么山地坍塌的小事,他既然提到了山上的木屋,还说木屋被使用过,必然也看到了屋中的那口大锅。

李宽炸尸体时,蒋氏也在,当夜时间有些紧,她需先回孙府,拿上染布坊的钥匙,先进布坊,再等着李宽前来,给他开门。

她走之前提醒了李宽,让他收拾好木屋,但李宽是个什么性子她心里也有数,答应了收拾,但必然不会真收拾。

不过这也无所谓,那山头是无人管无人去的地界。

可这柳先生今夜借着山地坍塌、木屋破损的由头来找李宽,摆明了是在炸他。

李宽咬死了没有认,含含糊糊的就把人打发走了。

但对方这么容易被打发,很不正常。

其后米妈妈炸死逃脱,蒋氏已有预感,那个柳先生与此必然有关系。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门外就有衙役找来。

甭说那米妈妈没事,就算真的有事,作为一个家奴,主子责罚奴才,也是正常极了的,就算闹到衙门,李宽也根本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入狱。

但关键是,不能闹到衙门,她什么身份,李宽什么身份?只要事情一传扬出去,她就完了。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所以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装晕,把自己摘干净,搁在受害者的位置。

她让李宽不要说话,是怕他胡言乱语,让人抓了把柄不说,还占了先机,但在晕倒的那一刻,她的确看不透,那柳先生与米妈妈,到底说了什么。

若真是只为将她和李宽的关系宣扬出去,大可不用这么费周章。^

其后的事,更出乎她的意料。

那柳先生竟为他们遮掩?

不以此威胁,或是直接将他们带到衙门追问山中木屋之事,而是好心的替他们赶走衙役?

为什么?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

蒋氏看得出,那柳先生已经怀疑他们了,只是她想,那又如何,她有信心让自己清清白白,没人能抓得到她的证据。

可对方的套路,却又不在自己猜测的范围内。

这种隐约有什么已经脱离自己掌控的心情,太差了,蒋氏脸色很难看。

而与此同时,就在这小宅外远处的一条巷子里,与衙役们分开后,柳蔚靠着巷内的砖墙,正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脚下的石头。

旁边跟了她许久的宋县令和师爷都困了,宋县令打了个哈欠,撑着眼皮道:“你到底抓不抓他,赶紧抓吧,我真困了!”

柳蔚摇头:“不急,急什么,今晚月亮这么好,多晒晒。”

宋县令没好气:“我又不是妖怪,晒什么月亮。”他说完,正好墙角有什么东西动了下,他顺势给师爷比了个手势。

师爷也焉头八脑的,他走过去,随便一踢,嘟哝道:“老实点,再乱动打死你。”

墙角那东西“呜呜”的发出声响,师爷一个不耐烦,真踹他几脚。

那东西登时不敢再吭声了,老实的把自己埋进黑暗里。宋县令又打个了哈欠,擦擦眼角的泪,说:“柳先生,柳姑娘,柳大姐,柳奶奶,您到底想做什么?守着李宽也就罢了,你抓这人又干什么?那汉子是谁啊,你认识吗?”

墙角的东西,不,应该是人,正是绑架李由的三人组里,让李由忽悠得来找李宽的那个大汉。

大汉之前正在宅子门口等着自家大少办完事,好得大少召见,可没想到他就低头踩了个狗屎的功夫,脑袋就被人敲了一记闷棍,等醒来,就成了现在这样。

他现在非常恐慌,因为他发现绑他的人不是别人,竟是西进县的县太爷,他不知道县太爷干啥同自己过不去,他们不是西进县人,以前也没在西进县做过什么恶,怎么就让县太爷给盯上了?

而且盯上就盯上,绑了就绑了,您倒是给个说法,就这么大冷天的丢墙角搁着?

就是拎去衙门,也比在这破巷子里呆着好啊。

大汉现在非常委屈,鼻子酸酸的。

可大汉的心路历程没人在意,实际上,绑他的也不是宋县令,而是柳蔚,当然,敲他闷棍的也是柳蔚。

柳蔚是知道大汉的,因为珍珠从小黎那儿传了话过来,所以她知道这人是绑架李由的其中一个,之所以把他捆这儿,也是为了大局着想,毕竟她今夜要做的事,与李由那边也有联系。

她这边没有进展,李由那边也需要拖延时间。

月色正好,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柳蔚看宋县令和师爷已经靠着墙,脑袋一点一点的开始打瞌睡了,她猛地“啊”了一声,吓得两人立刻睁眼!

两人睁眼后,发现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柳蔚在吓唬他们玩,他们气坏了,师爷敢怒不敢言,宋县令直接头一甩,吵着要回家。

柳蔚又把他拉回来:“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宋县令虎着一张脸:“那你倒是告诉我,到底要等什么,你让我心里有个数成吗?”

柳蔚估摸一下,就伸出手指,点了点李宽那院子的方向。宋县令脸色更虎了:“说人话!”

“等他出来。”柳蔚还是道了:“我不知李宽与蒋氏间,究竟谁更聪明,但聪明的,敢玩弄律法、操控人性命的人,必然有一个通病,就是多疑,多疑者,寝食难安,摇摆不定也。”

宋县令还是不明白:“所以呢?”

柳蔚仰头看着天边的弯月:“所以,我做的事越是莫名其妙,他们越是想得多,想得越多,做的也会越多,做得越多,马脚才会露得更多。”

宋县令正捉摸着这一连几句,突然听到前面一条巷子,发出哐当的声音,他探头去看,立马捕捉到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是李宽!”宋县令脱口而出。

第1291章 可把他厉害坏了!

“跟吗?”师爷这会儿也来了精神,跃跃欲试的盯着李宽的背影猛瞧。

柳蔚没说话,她还在犹豫。

李宽出来了,但蒋氏没出来。

下意识的,柳蔚认为蒋氏更重要。

或许是之前的印象太深刻了,一个柔柔弱弱,受婆家欺凌的小女子,一敢私通大伯,二敢通奸外男,三敢私藏子女,蒋氏的外在形象与所作所为大相迳庭,实在让人不得不更加警惕。

小院没有后门,方才米妈妈逃出来,是从灶间侧边的狗洞出来的,但蒋氏不可能钻狗洞,因此,她若是出来,必定从正门出。

可她会出来吗?

李宽已经走远了,再不跟就来不及了,柳蔚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

宋县令与师爷都想追上去,但柳蔚不动,两人也不敢动,眼瞧着李宽过了转角,眨眼的功夫,连影子都没了,宋县令有些生气,憋着闷道:“等等等,等到了又不跟,那等他干什么?”

话音未落,又是“哐当”一声,却比之前的声音小了不少。

柳蔚立刻探头去看,果然看到,同一个小院门前,这回出现的是蒋氏。

“跟她?”师爷问了一句,很是不解的样子:“蒋氏虽说德行有亏,但与案件应当无关,跟着她有何用?莫非她还会与李宽汇合?”

柳蔚没做声,实际上,蒋氏离开,她也没跟。

这可急坏了被拉壮丁的两人,宋县令都发脾气了:“俩都不跟,那咱们到底在这儿干嘛?真的就为了晒月亮吗?可我不爱晒月亮啊!”

柳蔚没回他,虽然她没跟,但她已比了个手势,让珍珠跟着蒋氏去了。她之所以还在原地等,是因为仍旧心存猜测。

果不其然,一炷香功夫后,李宽回来了,从另一条巷子穿出来的,直接回了小院。又过了两刻钟,蒋氏也回来了。

蒋氏是按原路返回的,走路的过程她很艰辛,几乎走几步就要停一下,她受了伤,站着尚且有些受不住,何况匆忙走路。

当看到两人都回来后,宋县令更懵了,抓着头,傻傻的挠鬓角:“这就完事了?他俩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快?”

“什么也没干。”柳蔚嘴角勾起:“虽不知是李宽还是蒋氏的主意,但今夜发生了这么多事,这二人必不敢掉以轻心,现在的他们,就像惊弓之鸟,哪里也不会去,就算心里猫抓狗挠,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也得忍着,不敢轻举妄动。可他们又实在着急,因此,一番权衡后,便打算先出门一次,诈一诈我们,试探周遭是否有人埋伏。”

师爷呐呐的嘟哝:“这么有心机的吗?”

柳蔚回头看师爷一眼:“这二人是连环杀人的嫌犯,这种人,可以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谋略,不缺一颗残忍的心,对付这类人,你必须比他更谨慎,他想到一点,你就得想到十点,否则,你就落了下成,反而被他牵着鼻子走。”

师爷没有做声,心里暗暗嘀咕着,却也觉得这话说得没毛病,只是或许西进县以前真的太平静了,这种命案是第一次发生,他们谁也没有经验。

“那现在怎么办?”不知不觉,师爷挤开了宋县令,凑到了柳蔚身边,一脸虚心求教的表情。

宋县令冷不防的被推了一下,还有点懵,正要斥责师爷没大没小,便听柳蔚道:“他们肯定会出门,尤其是李宽,他原本就定了下半夜要去看李由。”

“那我们还要等到下半夜?”宋县令脸都青了。

师爷反倒一改之前的懒散,激昂的道:“没关系,我们可以等!”

柳蔚欣慰的拍师爷的肩膀,鼓励他:“跟恶势力作斗争,最需要的就是您这样有觉悟的人,记住,在比耐力的时候,谁先沉不住气,谁就输了。”

没有觉悟的宋县令:“……”

总觉得这两人当着他的面在骂他。事实证明,柳蔚的话是对的,先沉不住气的,是李宽。

在重回小院后,又过了一个时辰,李宽再次出门了,大略是因为今夜发生了太多事,而李由那边又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心里不安,决定提前出门。

他走的方向是柳蔚先前就打听好的。

大汉囚禁李由的仓库,算是恰好,也在码头附近,跟钟自羽关万氏那个仓库只隔了两排。

这回柳蔚终于亲自跟了上去,但她留下了珍珠,让珍珠盯着蒋氏。

撇开宋县令与师爷看到柳蔚跟鸟说话时,脸上露出的不太有出息的表情外,今晚的一切,还算都在柳蔚的预料之内。

不过很快,柳蔚发现自己高估李宽了。

李宽似乎并没有她想的那么聪明,因为出了门后,他竟然走到大街,雇了一辆夜车,让车夫送他去码头。

县城是有夜车这个行当的,夜车多半在烟花柳巷外停泊,等着有大爷吃够了花酒要回去时,讨个生意,赚个车资,而这种车资,自然比白日的普通雇车,要贵价多了。

李宽轻飘飘的上了马车,到了码头后,还给了车夫一大锭银子,让对方不用找。

可把他厉害坏了,这土大款的做派,不光是车夫,连柳蔚都让他镇住了。

柳蔚盯着李宽的背影,像在盯一个傻子,师爷不明所以,问她怎么了。

柳蔚简短的道:“如果李由真的死了,那个车夫就是证人之一。”

师爷不懂:“那车夫也见过李由?”

柳蔚跟他解释:“李家二少陈尸码头仓库,李家大少在案发时间恰巧到过码头,你说,单就这一条,够不够将李宽列入嫌疑名单?”

师爷道:“这自然是够的,世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可黑灯瞎火,这车夫也不见得认得出那是李宽。”

柳蔚冷笑:“给你近百倍车资的冤大头,你记不住他的脸?”这么一说,师爷一下想起来,刚才那车夫离开时,似乎笑着往回看了好几眼,那模样,就像是还等着要做回头生意似的。

既然是回头生意,那肯定是记住了脸的。

这么一琢磨,师爷也沉默了,他思索了一会儿,试探性的发出自己的总结:“我觉得,李宽可能不是凶手。”

就这个智商,感觉干不了连环杀人这种费脑子的事。

第1292章 你他妈是不是傻哔!

“聪明人动嘴,笨人动手嘛。”一直不吭不响的宋县令,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柳蔚和师爷都看向他。

宋县令哼了声,嘟哝:“不是你说的?闹不准那二人中谁才是出主意那个,现在瞧着,应当就是蒋氏了。”

在小院的时候,李宽的作为还尚算聪明,有计谋,不冲动,但一出了院子,分道扬镳后,他立刻暴露原型。

作为李家船行的大少爷,他自然是过惯了高高在上的生活,也因此,从小院来码头这段路,他不爱走路,就顺应天性的雇了个街边夜车,平日给要饭的都是银锭子的他,自然对车夫也不会小气。

可这些平日看来正常无比的大少爷习性,在这个夜里,在这个他意图作案,意图对自己亲弟弟不轨的夜里,就非常不合适了。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要谨慎谨慎再谨慎,小心小心再小心,可他这么大摇大摆、金光闪闪,你说他跟二傻子有什么区别?

区别当然还是有的,至少,真正的二傻子,一般来说没他这份心狠手辣的毒心肠。

……

码头的仓库外,小黎翘着短短的二郎腿,坐在仓库对面茶楼的房檐翘梁上,黑漆漆的夜晚,他这个位置不易被人发觉,他却能清晰的看清下头人的所有踪迹。

月上树梢的时候,李宽出现了。

小黎不认识李宽,但这个时间出现在仓库外头,穿一身绫罗绸缎,周身彰显着富贵逼人四个字的年轻男子,除了李宽,他也想不到其他人了。

年轻男子敲响了仓库的门。

几乎立刻,门就开了。年轻男子看看左右,似乎确定无人跟踪,闪身便进了仓库。

小黎此时小身子一跃,腾空而起,一眨眼的功夫,就从茶楼楼顶,飞到了仓库房顶。

仓库四面无窗,但房顶正央却有个气窗,小黎趴着气窗边,观察着里面的动静。

进去仓库的年轻男子果然是李宽,他听到那两个大汉叫他“大少”,而李宽进了仓库后,先就看到了角落里被捆绑着,鼻青脸肿,满脸是血的李由。

“还活着?”李宽皱着眉问了句。

领头的大汉愣了下,试探性的问:“老三不是去请示大少您了?您,没见着他?”

李宽满脸难看:“我没见着任何人!”说完,他走到李由面前,蹲下身,用手抓起李由的头发,让他抬起头来。

领头的大汉本还在琢磨手下去哪儿了,见大少关注那小瘪三了,立马走过去,张嘴就道:“这屎壳郎玩意儿路上还想跑,让我们给抓回来了,毒打了一顿,现在只剩一丝气了,但拿不准大少您是要他的命,还是有别的意思,我们不敢下死手,只等着……”

“杀了。”将李由的脑袋随手一丢,李宽掏出张锦帕,一边擦着手上的血迹,一边道。

领头的大汉立马道:“那烦请大少您背过身去,省的这玩意儿的脏血污了您的眼睛!”

李宽嗤笑着勾了勾唇,不在意的道:“杀吧,我看着你们杀。”

主子都这么说了,大汉也不敢再说什么,掏出一把刀,直接就要往李由身上捅。

气窗口的小黎已抓出了一把石子儿,随时打算丢暗器打断下头行凶,可他暗器还没丢出去,李由醒了。

或者说,刚才他也不是真的晕过去了,现在,他醒的恰是时机。

“你就,这么,容不下我?”虚弱的声音,显现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的确不好。见他竟然这时醒了,大汉有些着急,刀,眼看就要扎进李由胸口,李宽却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就不该回来。”

得,这两位爷还有话要说,他哪儿凉块哪儿歇着吧。

大汉收了刀后,仓库变成了李由和李宽的主场。李由的样子很狼狈,之前大汉没有收劲儿,打他的时候用了全力,他眼角嘴角颧骨处都破了,眼角的血流的,就跟在流血泪似的。

“我得到的,并不多……”李由气弱游丝的盯着李宽:“去了京城,更是,与你,老死不相,往来……”

“呵。”李宽一个气愤,踏步过去,一脚踹翻李由,大骂道:“还敢提京城,你算什么东西?我是什么身份!那老不死的竟把分行这么重要的都交托给你!他糊涂了,我还没糊涂,全都怪你这个小畜生!要是没有你,李家,全是我的!”

李由被踹得头晕眼花,他勉强维持住呼吸,艰难的道:“李家,本就是,你的……你娘,你娘难道,没跟你说?”

李宽一愣,下意识觉得这个小瘪三又要胡言乱语什么,但自从分行的事定下后,他的确不怎么回家了,也没再见过他娘。

他娘,哼,不也被这个小畜生哄骗过去了,这小畜生,就是有一张颠倒黑白的嘴!

李由见他果然什么都不知道,深吸一口气,慢慢道:“你娘,疼你,她不可能,见着有人,抢属于,属于你的东西……我的出现,她,根本不接受……所,所以,父亲,才提议,提议在京城,开设,分行……他的本意,不过是,拿三千,三千两保金,让我,独去京城……闯荡,而你,留在西进县,继承,继承李家的,的全部……也因为如此,你娘,才,才肯容我……因为,她知道,只要我去了京城……就,就永远,不会回来了……”

李宽滞了一下,眼神一时变得空洞,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是什么脾性,他立马又踹了他一脚,喝道:“胡说八道!我娘分明已站在你那头!还有那老糊涂蛋,有了小儿子,就不要大儿子……”

“你才糊涂!”李由被踹得也火大了,瞪着眼睛,鼓起最后一口气咆哮:“你的亲娘,为……为什么要站在我这头!你他妈是不是傻.逼!”

不经意的,最后一句话,还真让李由说到了点子上。可李宽气啊,他一气,又抓着李由的头,把他按在地上揍。

李由也被凑出火了,虽然手被绑着无法动弹,但脚是好的,他就踢,想尽办法的往李宽脸上踢。

两人扭打成一团,自然是李宽占上风,但李由就是不认输,越打越来劲,等到最后他一个碰巧把李宽嘴角踹破后,李宽终于气崩了头,站起来就吼:“杀了他!立刻杀了他!”

旁边看了半天白戏的大汉急忙提着刀过来,刀眼正冲着李由的头顶,他打算一刀将李由的脑袋干穿。

可就在刀只差最后一寸就要没入李由头皮时,李由大喊一声:“快来人啊,救命啊……”

与此同时,一颗指甲壳大小的石子,打中大汉的手背,大汉手一抽疼,嗷一声,丢开了刀柄。

第1293章 眼眶红红的控诉我们小黎崽儿~

“谁?”

石子出现得突然诡异,大汉几乎立刻意识到附近有人。

这个仓库并非一个空仓库,里头被放置了许多货物,大大小小堆积成山,若哪堆货物后面藏了一两个人,根本不会被人察觉。

“有人?”李宽愣了下,他第一反应是绝不能让对方活着离开,今晚他是必会杀了李由的,如果这时候跑出去个目击证人,那他就完了。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大汉怎会看不出自家主子的心思,他当即道:“大少您先走,事情我们自会办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