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皇上任命府尹这种职位,是大错特错,还说皇上根本不是为国为民,分明是自私自利,贪财好色的无耻小人……”

柳蔚不敢想象:“他这么说了,还能活着离开京城?”“所以这不是死了。”庄常叹了口气:“这几桩事,早便有人连在一起议论纷纷,那么,柳先生你,又觉得是真是假?”

第1353章 我们勤劳能干的小黎呀!

柳蔚回答不上来,她不是仙燕国人,她对这里的传统,这里的人际,这里的皇帝,都一知半解。她想象不到一个皇帝会和他的大臣一起敛财,既然都是皇帝了,那钱对他来说,还有意义?可他的确这么做了,他任命府尹一职,全权把控整个国家每州每县的财政状况,他给予了府尹许多职权,让他们安安心心的为他所用,同时还设立巡按府,让巡按府监督各州府尹是否有阳奉阴违、弄虚作假的行为。

他就像在玩一个游戏,将整个国家玩弄在鼓掌之中。青云国那个狗皇帝,都没这么过分过。那

么再试想一下,如果纪淳冬真的和万立属于合作关系,他们都是为皇帝效力,他们共同制造了一个官银失窃的假象,那么纪淳冬就不可能为了给倪南天出头,去找万氏。那么促发万茹雪突然对李老爹下手的原因,就不是纪淳冬。

柳蔚觉得她被绕得有些晕了,原以为出现的线索链,原来与案件并没有关系,却与另一桩高官造假案有关。柳蔚不意外庄常会跟她说这些,因为庄常现在就在调查万立,如果证实万立真的私吞了三百万两,那不管这三百万是否已经到了纪淳冬手上,只要是在万立手上消失的,那这个罪万立就吃定了,是不是黑锅,他都要背。

但这也是万立的案,柳蔚不关心万立如何,她的任务是万茹雪。所以绕来绕去,这些事哪怕的确是一件事,也与她无关。

万茹雪的案子,依旧没有进展。

“不过。”就在这时,就在柳蔚以为今天一天,一半时间都白忙了时,庄常又说话了:“这些都是传言。”柳蔚看向他。

庄常笑眯眯的:“纪淳冬其人,我两年前在原州见过,他是个很奇怪的人。”柳蔚问:“奇怪?”“

很有义气。”柳

蔚皱眉:“义气?也算奇怪?”

庄常想到了当年看到的那个画面,现在想起来还忍不住笑:“他养了一匹狼,那狼叫小胖,有一次,那狼上山误中了山贼的捕兽夹,被发现时,军医说除非前腿截断,否则就活不了,纪淳冬他……唔……哭了。”柳蔚:“……”

庄常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胖胖的脸蛋,肉一颠一颠的抖:“他哭了,哈哈哈哈,狼都没哭,他哭了,哈哈哈哈……”

柳蔚:“……”

庄常笑的停不下来,大概这真的是他的笑点吧,哪怕常人理解不了,但他就是觉得很有趣,笑的前仰后合。柳蔚不好意思打断他,只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笑完,然后问:“这就是,义气?”

庄常嘴都没合上,手去擦眼角的笑泪,喘着气说:“还不够义气?都哭了,嘴里还念叨,小胖,是爹爹对不起你,哈哈哈哈,他以为那是他儿子呢,哈哈哈哈……”柳蔚看不下去了,她没办法接受这个样子的庄检查吏,忍不住泼他凉水:“你有没有想过,他那句小胖不是叫狼,是在叫你,他在讽刺你胖,还占你便宜,自称是你爹。”

庄常:“………”

柳蔚高兴了,嘴角翘得高高的:“那庄大人,在你看来,纪淳冬和倪南天的关系究竟好不好?你说他讲义气,万重也说,那两年纪淳冬和倪南天关系非常好,称兄道弟的地步,那如果他真那么有义气,那三百万两又的确与他无关,他会不会为了倪南天的死,与万家对上呢?”庄常没回答,他觉得柳蔚刚才骂了他一顿,但他不知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柳蔚就很有耐心的看着他,样子从头到尾都非常纯真。

庄常拧着眉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没拿出柳蔚真的骂了他的石锤,他只能闷声闷气的道:“你若是真对他好奇,大可亲自问问他,据我所知,他稍后会来西进县。”柳蔚抬眉:“来西进县?”

庄常“嗯”了声:“他应该同原州府尹一道来,万立这个乐子……许多人都很感兴趣。”乐子?柳蔚有点无语,他们仙燕国的同僚情都这么塑料的吗?又和庄常聊了一会儿,大概因为彼此说了很多八卦,关系深了,阶级观念慢慢就消弭了,临走前,庄常甚至提出要跟柳蔚去喝两杯。柳蔚想到自己是个有家室的女人,拒绝了,从县衙出来后,转头就回了家。到家后,她才发现容棱没在。

据有关目击者爆料,今日早晨,她前脚一走,容棱后脚也出门了,期间没回过家一趟,女儿都丢给儿子带了。

带了一天妹妹的小黎抱着妹妹站在大厅里跟娘亲说话,说两句,还会被妹妹的小手拍两下脸,拍着拍着,他的右边脸颊就红了。柳蔚有点看不下去,伸手把丑丑接过来,搂在怀里,顺手又擦了擦儿子脸上的红印。那印子是被打红的,擦不掉,还越擦越红。柳蔚收回手,扭头教训女儿:“怎么能打哥哥呢?跟哥哥说对不起,快。”

丑丑没牙的小嘴豁开一条缝,木怔怔的看着娘亲,然后咧着嘴扑过去,张口就去亲娘亲的脸。

柳蔚被亲得没脾气,也忘记了给儿子出头,捏捏女儿软软的鼻尖,轻声细语:“下次不可以这样了。”

丑丑不知道她说点什么,凑过去又亲一口,亲了柳蔚一脸口水。柳蔚被她亲得笑,小黎在旁边勤勤恳恳的摆碗筷,一边摆一边说:“容叔叔昨天说,今天要出门,也不知道是去哪儿,也没说回不回来吃晚饭。”柳蔚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没说不回来,应该是要回来的。”小黎就多摆了一双碗筷,把桌椅都顺好位置了。

柳蔚看了一眼,八副碗筷,八张凳子,她不解:“岳单笙和师父呢?”小黎撅嘴,闷闷不乐的道:“把那个谁送来就走了,也不知岳叔叔和师祖爷爷为何要走,我留他们住下来他们也不肯……”

柳蔚倒是没想到岳单笙和师父会走,她以为大家团聚后,自然会住在一起。心里正想着,瞧见云席与云想结伴出来,后头还跟着郁郁寡欢的云楚,和满脸不耐烦的云觅。小黎悄悄的跟娘亲说:“那个谁啊,辜负过云楚姐姐,云觅哥哥说,他是个始乱终弃,见利忘义大坏蛋,还说云楚姐姐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他!”

第1354章 姓容的,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云楚和钟自羽?这个组合柳蔚连想都没想过。

这两人以前认识?钟自羽不是到仙燕国也才不久?

因为不了解情况,用饭的时候柳蔚也没好意思开口,倒是云觅,一直在给云楚夹菜,但云楚心不在焉,也不怎么吃,就捏着筷子,一颗米一颗米的往嘴里送。

云席和云想明显没发现妹妹的不妥,两人吃的贼香,吃一半时,云席还特地问:“给容兄留饭了吗?”

小黎仰起头说:“留了,还留了鸡腿。”

云席就没疑问了,美滋滋的把自己的饭吃完了,还添了一碗汤。

云想倒是突然提起了家里新多的这位病号:“那位钟公子……”

“钟公子”三个字一出来,云楚、云觅、小黎齐齐抬头,看着她。

云想莫名,咽下嘴里的牛肉,看向柳蔚:“那位钟公子的伤不算严重,估摸快的话,今晚就能醒,要留人守着吗?”

柳蔚知道钟自羽命硬,道:“不用,哪儿那么多人手。”

云想听说那位钟公子是柳蔚的朋友,有点隐晦的往前挪了挪屁股,拍马道:“其实,我能照顾他。”说完就拿眼睛盯着柳蔚看,一副等着被夸奖的表情。

柳蔚没注意到她的小细节,还是那无所谓的语气:“醒不醒都没事,看到身边没人,他会自己再睡会儿的,不用管他。”

看柳蔚是真的不在乎,云想也不争取了,“哦”了一声,埋头用筷子戳米饭。

云楚在边上却突然亮了眸子,她大口大口的扒了两下饭,然后推开凳子,站起来道:“我吃饱了,先回房了!”

她一走,云觅也忙丢了筷子,跟着道:“我也吃饱了……”说完也要跟过去。

可云席猛地叫住了他:“你等等,我有事与你说。”

云觅愣了一下,一心想去追云楚,但又不敢忤逆三哥,只能着急的坐下来,问:“何事啊?”

云席细致的吹着碗里的热汤,不慌不忙:“一会儿你同我回房,我要考校你最近的功课。”

云觅望着云楚已经消失的方向,有些烦躁的挠脑门:“明日考校吧,哥,我今个儿困了,想回房歇息。”^

云席严肃的瞪了弟弟一眼:“最近你老跟着容兄后面转,天天捣鼓着什么刀啊,剑啊,你自己说,你多久没好好看书了,现在跟我犯浑,那我不考你,回家之后,师父也不考你?师娘也不考你?”

云觅觉得这么被哥哥指着鼻子骂很丢人,鼓着腮帮子,跟青蛙似的跳起来,说:“那我现在回房看看书总行吧?”

没想到都这样了,云席还不同意:“临时抱佛脚管什么用,现在别看了,回头考校了,该罚抄罚抄,该罚跪罚跪,一样都跑不了。”

云觅气了:“那云楚呢,怎么不考她!”

云席把汤吹凉了,喝了一口,慢条斯理:“她天天看书,我都瞧见了,就你没正行的,上蹿下跳,比猴子还皮。”

云觅莫名其妙的当了反面典型,别说盯着云楚了,自己都自身难保。

云席吃完饭就把云觅带走了,云想在旁边看白戏,还乐呵:“那小子今晚少不了得脱层皮。”

云席多严格,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还能不清楚。

饭时结束后,云想跟着柳蔚回了房间,趁着容棱没回来,她缠着柳蔚就不撒手,正好柳蔚也有话想问她,两人一聊就聊了一个半时辰。

直到容棱回来,云想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容棱回房后先脱下外袍,屋里点了炉子,他一进来就热。

柳蔚也不习惯冬日里在房间烧火,但这不是丑丑还小吗,怕屋里凉让她感冒,大人就只能憋一憋。

柳蔚过去帮容棱脱衣服,顺口问他:“身子还没好全,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容棱道:“一些小事。”

柳蔚也没真想打听,转头就不在乎了,跟他说起了白日自己和庄常的对话。

容棱听完也不惊讶,语气淡淡的回:“确定会来西进县吗?”

柳蔚琢磨道:“庄大人说会跟原州府尹一起来,到时我必是要问问他,可他若真与万立是一伙的,事情就复杂了。”

正好这时,外头下仆送来了吃的,容棱还没吃晚饭,就坐到桌前,拿起了筷子。

柳蔚跟过去,在他旁边,道:“方才我问了云想,云想说她在京里也听过纪淳冬这个名字,不过,说得最多的是他的出身。”

容棱抬眼看过去:“恩?”

“说他是皇帝私生子的,毕竟是少数,多数人提到他,还是说起他野人的出身。”

“野人?”容棱吃了一口菜。

柳蔚点头:“云想说,纪淳冬一开始被人发现时,就与狼群生活在一起,后来地方上征兵,他年仅十二岁就入了军营,能力出众,出类拔萃,上阵的第一天,就杀了十来个敌兵,立了大功,露了脸面,再后来大军告捷,他跟着回京,因缘巧合又得了圣上眷顾,这便一飞冲天,名声大振,还被提到了御前……”

似乎不管哪个朝代,哪个国家,传奇人物的少年经历都是那么一套,听的人不腻,说的人都快腻了。

反正柳蔚听完之后是有点腻,这些所谓的传言,多半杜撰的可能性更大,要按柳蔚的想法,她还是觉得皇帝私生子这个说辞更靠谱,毕竟一个小兵,无缘无故就得了圣宠什么的,听起来就很假。

反倒是容棱,听了一会儿后,突然笑了起来。

柳蔚不解的看着他,问:“你笑什么?”

容棱摇摇头,淡淡的道:“只是觉得,有些巧。”

“巧什么?”

容棱不说了,低头继续吃饭。

柳蔚斜着眼睛打量他,嘟嘟哝哝:“古古怪怪,神神秘秘,姓容的,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容棱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抿了抿唇,把饭碗放下,站起来,走到挂外袍的架子前,在外袍里衬的袋子里摸了摸,摸出一叠纸,拿过去递给柳蔚。

柳蔚把那叠纸打开,发现竟然是银票,再看银票上的数字,她顿时石化了。

把所有的银票数额都看了一遍,再在心里心算了一把,半晌,她木木愣愣的仰起头,盯着容棱,满脸不可思议:“三,三十万两?你,你偷谁了?”

第1355章 腰包鼓鼓的柳蔚,神清气爽

神奇的获得了一大笔财产,柳蔚顿时顾不得再质问容棱,她捏着那叠银票,像捂心肝宝贝一样捂在心口,满脸都是笑容。

“怎么回事?这么多钱,西进县有这么大的大户让你偷吗?没被人看见吧?说好了,不管是谁的,我不会还的,你想都别想!”

容棱淡淡的看着她,坐回桌前,继续拿起筷子吃饭。

柳蔚忙腾手去给他夹菜,靠的很近,又很殷勤。

容棱到吃完也没再说银票的事。

柳蔚也没问,等洗漱好上了床,容棱才开口:“要还缺,同我说。”

柳蔚睡在床内侧,把女儿塞到床榻最里面,才看向他:“钱到底怎么来的?”

容棱没吭声,理了理被子,躺好了。

柳蔚凑过去,趴在他胸口,眯着眼看他。

容棱闭上眼睛,装睡,柳蔚“啧”了声,伸手去戳他的下巴,又捏他的鼻子。

容棱被闹个没完,没办法,叹了口气,睁眼时就握住了柳蔚捣乱的手指,捏在掌心。

柳蔚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等着他解惑。

容棱稍微坐起来一点,后背靠在床头的软垫上,道:“别人给的。”

柳蔚问:“谁给的?”

容棱看着她道:“你猜。”

柳蔚还真猜了:“汝将王?”

容棱:“……”

柳蔚从他身上起来,坐在被子里,理所当然的道:“整个西进县,能随手拿出数十万两银票的冤大头,我怎么看都只有那小王爷一个,说吧,你为什么去找他?”

容棱一开始也没想瞒柳蔚,只是觉得说不说都无所谓,可现在柳蔚追问起来,他就说了:“他的处境,我明白。”

柳蔚挑眉:“他什么处境?”

“异姓王的处境。”

容棱整个前二十多年,都活在猜忌与利用中,他明白一个王爷在皇帝眼中的价值,哪怕是亲父子间,都存在着对抗与争斗……

伴君如伴虎,这话不是开玩笑的,异姓王,说好听点叫小王爷,说难听的点,叫定时炸弹。

说不定什么时候,导线就被引燃了,崩的一声,所有人灰飞烟灭。

容棱在找千孟尧前,查过很多资料,从仙燕国的皇帝,到京城的势力分布,然后他发现,汝将王不是个定时炸弹,他是个原子弹。

原子弹这个词,容棱是听柳蔚说的,那一瞬间,他就觉得找到了最贴切的形容词,而后,他接触了千孟尧,一炷香的谈话时间,已经够他近距离了解这个人,和他设想的相同,这人就是个原子弹,有趣的是,对方自己也发现了这点,所以他慌不择路的在路上,找了岳单笙与师父。

容棱的主动提议,千孟尧第一反应是怀疑,但一个下午的接触后,怀疑烟消云散,他们之间形成了合作。

不存在雇佣,就是合作。

三十万两银票,是结交朋友的诚意费,汝将王表现出他的诚意,容棱收下了这份诚意。

整个过程,容棱说得轻描淡写,但柳蔚听完,却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伸手过去,揽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

容棱垂眸看她,将她搂得紧了些,问:“怎么?”

柳蔚又抬起头,看看他的眼睛,半晌,摇摇头,笑道:“只是没想到。”

容棱问:“没想到什么?”

柳蔚把脸贴着他的胸口:“没想到,你也会出去赚钱。”

容棱温热的大掌覆盖在柳蔚的头顶,顺着她的发丝慢慢抚摸:“我不赚,如何养你?”

是啊,来到这个异国他乡的新环境,不放下王爷的尊严,不放下镇格门都尉的光环,他要怎么让他的发妻继续无忧无虑、逍遥自在?

还记得当初在富平县重遇柳蔚时,柳蔚就很贪钱,因为没有多余的钱,所以在乎手上的每一文,而后来,容棱将整个王府的银子都交给了她,柳蔚不缺钱了,然后,她活得更自在了,破案,查案,验尸,她更多的是在乎侦破案件的过程,而非把那个过程,核算成金钱,去计较那份死人的得失。

容棱一步一步将柳蔚惯成后来的无法无天,不管她与谁作对,与谁争执,他始终能在背后支持她,给她撑腰。

现在到了这个新环境,柳蔚再度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因为在这里,他们都是一张白纸,没有任何依仗。

这个时候,容棱要做的,就是重新成为柳蔚的依靠,重新让她无法无天。

容棱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大事,也不清楚柳蔚现在的心情,他只知道,这才是个开始,将来他做的事会更多,他会告诉柳蔚,哪怕在这个全然陌生的异乡,他也可以为她撑起一片碧海蓝天。

这一夜,两人都睡得很好。

第二天,腰包鼓鼓的柳蔚去县衙时,嘴边一直挂着笑。

宋县令不知道她遇到什么好事了,乐呵呵的问:“怎么了?”

柳蔚直接甩了他一张三千两的银票,说:“我住的那宅子,买了。”

宋县令拿下脸上的银票,看了又看,确定不是假钱,不可思议的问:“你发财了?”

柳蔚财大气粗,美滋滋的仰着下巴,得意的说:“哎,一点小钱,不要这么大惊小怪。”

宋县令惊呆了,觉得这人是不是吃错药了?

反正突然成了大款的柳蔚,一整天都神清气爽的,就连看到万重,也没那么讨厌了。

万重的状态却不好,昨日受了一系列刺激,晚上回驿馆后,万重就失眠了,把身边的几个亲近侍卫来来回回问了一圈儿,问完更睡不着了,几乎是睁着眼睛到天亮的。

今日一早,他草草洗漱完,呆不住了,立刻跑来堵柳蔚,见着柳蔚就说:“我书了封信给纪大哥,你替我看看这么写行不行。”

那信也是万重熬夜写出来的,删减过很多回,还打了草稿,天蒙蒙亮才写完。

柳蔚看都没看那信,一摇一摇的坐在县衙后厅的红木圈椅上,拿起桌边的甜果,啃着说:“别急,过几日你纪大哥就过来了。”

万重不信:“纪大哥要来这儿?”

柳蔚咂嘴,舔舔嘴边的果泥,咕哝道:“是啊,他们说你义父人缘不好,一听说他栽了,周边很多府镇的官员,都绕道过来看他笑话呢。”

第1356章 我又不喜欢女子

钟自羽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他昏睡了一天一夜,再睁开眼时,只觉得整个人都很沉重,头也难受,身子也难受,动一下都费劲。

而初时的懵懂过去后,他便开始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同时回忆自己昏迷前那些模糊的记忆。

就在这时,身边突然传来声响。

他侧眸一看,便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小姑娘,坐在他床头的凳子上打瞌睡。

小姑娘睡得很艰难,那道声响,就是她栽倒在茶案上,碰乱桌上杯盏的声音。

苏醒过来后,小姑娘就闭着眼睛揉自己的胳膊,刚才栽那一下把她撞疼了,她揉了好一会儿,才揉舒服,同时懒洋洋的睁开眼,下意识就往床榻看去……然后,猛地对上了一双有些倦怠的清浅黑眸。

“砰砰……哐哐……”

又是一阵声响,这是那小姑娘手足无措从凳子上起来,直往后退,绊倒凳子发出的声音。

钟自羽不知这小姑娘一惊一乍干什么?

那小姑娘却在回过神后,扯着嗓子,一边往外跑,一边嘶喊:“四姐,四姐,他醒了,他醒了……”

一炷香后,钟自羽身边围了四个人。

两男两女,有的给他检查伤口,有的给他把脉探究。

钟自羽没说话,也没问问题,只看着他们,来回打量。

当他目光转到小姑娘身上时,小姑娘脸颊一下红了,很不自在的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她身边的小少年立马站了出来,挡在小姑娘前面,皱着眉瞪钟自羽。

可小少年挡着自己了,小姑娘还不乐意,偷偷拿手去捅他,让他走开点。

小少年生气了,扭头就骂:“你再捅一下试试?”

前面正在探脉的青年公子蹙了蹙眉,警告:“云觅。”

云觅不服气的告状:“云楚捅我腰,还使劲了!”

云楚有些尴尬的看了钟自羽一眼,红着耳朵否认:“我没有……”

云想回过头,看了弟和妹一眼,道:“别捣乱,要闹出去闹。”

云觅特别不高兴,觉得自己被误会得可惨了,他转过身,就对云楚道:“我们出去,我有话跟你说。”

云楚不干,走到云想背后拉着她四姐:“我没话跟你说。”

云觅对云楚这个姐姐向来不尊重,他立刻就吼:“你这个样子做给谁看?你丢不丢人?这个野男人他……”他伸手就指着钟自羽,但后面的话却不知该怎么说。

云席回头看了眼他弟弟,脸色很不耐。

云想起身,拉着云觅就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说:“胡言乱语什么呢,那是你容大嫂的朋友,怎么这么没礼貌?”云觅委屈死了,跟他四姐犟:“那个人,那个人我认识,来这儿之前在船上就认识……他,他有妻子了……”虽然只是惊鸿一瞥,没看清那女子容貌,但长头发,身形清秀,两人还举止亲密,肯定是那种关系啊!

云想不明白:“人家有没有妻子关你什么事?”

云觅说:“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也不想跟我有关系,但云楚她……”

云想都快把云觅拉出院子了,这会儿听他说云楚,才停下来,狐疑的看着他:“和云楚有什么关系?”

云觅也顾不上给姐姐保密了,张口就道:“云楚喜欢他!这个没出息的,喜欢个有妇之夫!”

云想一下愣住了,话都说不出来。

云觅忙拉着四姐的手,着急得不得了:“云楚多傻咱们又不是不知道,四姐,不能让她这样,她想干嘛?嫁给一个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当小妾?爹娘能答应吗?家里不把她腿打断!”

姑娘家到了一定年纪,是会春心萌动,但云楚不行……“她早就定了亲了。”云想脱口而出。

云家在仙燕国一直是个大家族,从云想有记忆开始,身边就是热热闹闹,没办法,这么多代下来,家里的亲戚实在是太多了。

大伯是云家这任的家主,也是他们这些小辈的大师父。

可因为几家关系太近了,几十年前就住在一条街上,所以就算是堂亲,也跟亲兄妹没什么区别。

云想曾听到大伯母与二伯母闲聊,说起云楚的婚事。

作为家主的千金,云楚的婚事总会带着点利益性质,云想家排老三,他爹没什么当家人的压力,所以早就说了,将来云想喜欢谁,想嫁给谁,说话就行,家人绝对不阻拦。

但云楚不行,别说云楚早就和皇族有了娃娃亲,就算没有,家里也绝不可能允许她随便找个男人嫁。

云楚定了亲?

云觅懵了,他不知道。

“她和谁定亲了?我没听说过。”

云想比他还懵:“二皇子啊,还能是谁?”

当朝太子与二皇子,都是云家五姑姑的儿子。

二皇子现在是跟着六师父学医,虽然堂堂皇子更应该学的是治国之道,但没办法,皇帝不让。云家历年来出的王妃,皇后,都多,大家也不担心云楚会做不好,选上云家,看上的就是云家的闲云野鹤,无心权势,皇后也好,王妃也好,当然要找个底蕴厚的,对夫家有利,又不会给朝堂造成威胁的。

不过现在看来,云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定了亲了?可云想明明记得,二皇子是知道的,还老叫云楚“小媳妇”,说要娶她过门。

……

屋子里,云楚还盯着钟自羽不放。

自认为自己长大了,已经很了解感情的云楚,非常惆怅,她一会儿想到这人是有妻子的,一会儿又想到他们初遇时的美好,她觉得自己放不下,纠结来纠结去,小脸都皱成了疙瘩。

云席正好叫她:“拿笔过来。”

云楚听到了,去桌子上拿了纸笔,过来时不小心又与钟自羽四目相对。

脸又红成了大苹果!

云席接过纸笔,也没看她,低头写了药方,再回首时,才发现妹妹是那个鬼样子。

云席愣了一下:“你怎么了?”

云楚拼命摇头:“没,没有……”

云席拿过她的手,探脉一会儿,问:“脉搏跳得很快。”

云楚忙把手抽回来,娇羞的埋头就往外冲。

这一出去,就和正要进屋的云想撞个正着,云楚也不停,对不起也不说,一溜烟跑没了。

云想站稳后,看看屋内,又看看屋外,眉头凝重的皱起来。

钟自羽的伤势没有大碍,在诊脉的功夫,云席已将这两日发生的事与他说了。

知道自己是被岳单笙送来的,钟自羽心情复杂,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柳蔚呢?”

云席道:“出去了。”至于去了哪儿,并没打算说。

钟自羽也不问,靠在床头的软垫上。

虎落平阳被犬欺,那夜闯进柴房的几个人,并没什么武艺,不过是仗着气力,但他却愣是连这么几个蛮汉都打不过,最后甚至,险些死在他们手上。

可是……

竟然是岳单笙救了他。

想到那日相见,那人分明没认出自己,钟自羽自嘲一笑。

那人巴不得自己死,若是知晓救的人竟是自己,不知他会是何种表情?

……

钟自羽一整天都在屋子里静养,云席对他照料颇多,几乎隔一个时辰就会来看一次。

而每次他来,他身边那个小姑娘也会来,但不进屋,就在屋外往里看。

钟自羽一开始因心情欠佳不想理会,后来躺久了心里烦,便趁云席去盯药,朝外面唤道:“我知你在,进来吧。”

屋外开始没什么动静,过了一盏茶功夫,才探出个红彤彤的小脸蛋。

钟自羽叫她:“过来。”

云楚很犹豫,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走进来。钟自羽在乡野长大,从小练就的便是观人之术,他有一双看透世情的眼,只是几个目光,他已确定这小姑娘对自己的心思,这小姑娘很眼熟,他记得之前未到西进县前,他们在海上见过,这小姑娘还往他的船上扔过石头,后来到了码头,也见过一回,但只是匆匆一瞥,没怎么交流。

钟自羽盯着这小姑娘不放,小姑娘就越来越不自在,少女心事全放在脸上。

“你叫什么?”过了片刻,钟自羽问道。

小姑娘低头,绞着手指回:“云楚。”

钟自羽笑了一下:“很好听的名字。”

云楚有些被振奋到了,嘴角忍不住往上勾,整个人热的快爆炸了,她不住的深呼吸,以避免自己激动得喘不上气来。

钟自羽看她害羞,脸上的笑意也扩大了,他拍了拍手边的位置,道:“坐过来。”

云楚想了想,大家闺秀的矜持终究没丢,她拒绝了:“我就站这儿。”说完扭捏的嘟哝:“三哥快回来了。”

钟自羽看着她,眉眼都是情惑:“那待你三哥走了,你可还过来?”

云楚咬着下唇,不知该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