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自羽又说:“罢了,我这样子,你看了也烦。”

云楚忙表白:“不烦不烦,你这么好看,怎么会烦,我可喜欢看着你了!”

钟自羽又看向她,轻笑出声。

云楚这才懊恼起来,捏着自己的手指跺脚:“你戏弄我。”

钟自羽伸过去手,拉拉小姑娘的衣袖,声音放软了些:“坐过来。”

云楚还想抗争一下,但心上人用这么撒娇的语气要求自己,她哪里还有理智,晕乎乎的就坐过去了。

两人挨得近了,钟自羽就抓着小姑娘的手,揉揉她的手心。

如果这都不算耍流氓,那真不知道什么算是了。

柳蔚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柳蔚真的无语了,踩着很重的步子走进去,突兀的脚步声,顿时惊醒了床边你侬我侬的两个人。

云楚以为是云席回来了,忙挣脱钟自羽,可回头一看,竟是容大嫂,她更尴尬了,整张小脸都煞白起来。

反观钟自羽,却是老神在在,好像根本不在乎进来的是谁,他就闭目养神般仰躺在床上,甚至丝毫不在意云楚的窘迫。

柳蔚沉着脸,看了云楚一眼:“你四姐到处找你。”

云楚忙“哦哦”两声,不敢再看钟自羽,也不敢看柳蔚,埋着头就跑出去。

待她一走,床上的钟自羽才出声:“你吓着她了。”

柳蔚不悦的问:“你想做什么?”

钟自羽看她一眼:“逗逗小孩而已,你激动什么?”

柳蔚冷笑:“逗?她都是可以成亲的年纪了,你一个外男,逗她?”

钟自羽稍微坐起来一点:“那不逗就是了。”

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看得柳蔚生火:“你喜欢她吗?不喜欢你摸她手?你想干什么?你当她是什么?”

柳蔚是真的怒了。

钟自羽一开始就是寻个趣儿,现在被骂,他也生气了,无力道:“我又不喜欢女子,你叫唤什么,我还能把她怎么样?”

柳蔚一肚子的火被他这句直接熄灭了。

她错愕的看着他,脑中一直回荡着他那句话……不喜欢女子?不喜欢女子?不喜欢女子?

第1357章 这世间的戾气!

柳蔚一脸天打雷劈的站在那里,整张脸都透着怀疑人生的迷茫。钟自羽吼完之后也反应过来了,再看柳蔚那表情,知道她误会了,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柳蔚后退两步,警惕的对钟自羽上下打量,不可思议的问:“你是……断,断袖?”钟自羽摇头:“我不是……我没有……”

柳蔚太震惊了,她一步一步的往后退,等到退出房间后,扭头就跑。

钟自羽在后面烦死了,遥遥的喊:“你听我说完啊……”

他不喜欢女子,但也不意味着他喜欢男子啊,他只是因年幼的生活环境,对男男女女那种事,一开始就没有兴趣罢了。柳蔚走得很快,走出去老远了,心还砰砰的跳。她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也没想到钟自羽会突然向她出柜,她没准备好。正好这时,云想从外面跑进来,看到她,立刻喊:“外头有人找。”柳蔚恍惚的抬起头,“啊”了一声,顺着云想的方向过去,边走边问:“谁找?”

云想道:“就昨日见到的那位公子,送你朋友过来的那个。”

柳蔚脚步立刻一顿,犹豫的站在那里不动了。云想狐疑的也跟着停下,不解的问:“怎么了?”柳蔚沉思一会儿,才摇摇头,继续迈起步子。外面来的是岳单笙,柳蔚看到他,目光便复杂起来。岳单笙是一个人来的,来找柳蔚,要求单独说话。柳蔚让云想先出去,等到大厅没人了,反倒她先说:“钟自羽醒了。”岳单笙表情硬硬的,没什么反应,说他的事:“容棱找过千孟尧,你可知晓?”柳蔚见他不提钟自羽的事,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钟自羽的性向,只能跟着转开话题:“昨晚他说了。”岳单笙神色严肃:“千孟尧其人,有些问题。”

柳蔚挑起眉:“恩?”

这些话,若不知千孟尧与容棱接触上了,岳单笙是不想说的,他与千孟尧相处了一段时日,对这个举止怪异,心思深重的小王爷一直没什么好感。

对方说是被人钳制,身边满是眼线,可人却从未表现过一丝急躁,他似乎并不在意被人监视,被人拿捏,甚至,好像很享受这个过程。这是不合常理的,岳单笙记得,千孟尧与他的对话,话里话外皆是无奈,可在别的地方,他却从未无奈过,你可以说他演技好,喜怒不形于色,但演技好的人岳单笙见过不少,包括他自己,要演起来也很像那么回事,也因此,他看得出,千孟尧不是演的。

这个小王爷很奇怪,他似乎在筹谋什么,岳单笙认为他是想利用自己,可到现在,他也没看透对方要利用他做什么。

将自己的怀疑都说出来后,岳单笙提醒柳蔚:“若是可以,你便劝劝容棱,那个小王爷,并不简单。”柳蔚听完便微笑着点点头,她知道岳单笙这是一番好意,若非好意,也不会特地跑这一趟,她表明自己会和容棱谈谈,同时跟岳单笙拉起了家常。

龙卷风之后,每个人的际遇都不同,柳蔚说到了自己怎么被钟自羽、魏俦救了,也说到了容棱的伤,还有云家四兄妹的相助,而相比他们的遭遇,岳单笙和师父,就没那么艰难。“先是漂了几天,快饿死时,见到了个码头,之后便在码头暂居,也偶尔问问过往船只,可有遇到过你们。”柳蔚点点头,忍不住又唏嘘起来:“不知其他人可还好。”毕竟是一个老家过来的,柳蔚跟岳单笙还有点八竿子亲戚关系,见到岳单笙,就像见到半个亲人似的,柳蔚心里那些话,也没什么隐瞒的都说了,说完这些,她又提起这仙燕国,这里的药材,这里的皇帝,这里的官员,包括现在正在侦破的命案。

岳单笙倒是嘴角扬起一个忽略不计的小勾:“到哪里,都少不了破案。”柳蔚也笑了,身子往后仰了仰,叹息:“谁让这世间的戾气,到哪里都这么多呢。”

这个傍晚,柳蔚觉得她和岳单笙的关系近了不少,以前岳单笙没这么健谈的,这次见,好像话多了。两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饭时候。

容棱也回来了,看到岳单笙,愣了一下。岳单笙这时也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柳蔚看看天色,自然的邀请:“吃了再走吧,饭菜都快好了。”然后又忍不住炫耀:“这宅子我买了,自家的房子,住下都行,后面空房多着。”

岳单笙推拒:“还有事。”柳蔚一听有事,就不想耽误人家了。却听岳单笙话锋一转,突然道:“但用个晚饭的空闲还是有。”

柳蔚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要留下吃,便应了一下,带着人就往前厅走。

厅内人已经到齐了,因为有客人,多安了个位置,等都坐满后,大家自然而然的动筷。

岳单笙没动筷,他安静了一会儿,问:“人都来了?”

柳蔚看了一圈儿,点头道:“都来了。”说完又想到自己没介绍,便挨个把云家四兄妹都介绍一遍。

云家四兄妹也配合,点到谁,就颔首示意一下,因为是容棱夫妇的朋友,他们对岳单笙也很客气。

但岳单笙却没什么表情,他又恢复了以前那冷冷清清的模样,吃饭的时候,也不夹菜,就拿筷子戳米饭。

他的这点小举动柳蔚注意到了,容棱也注意到了,柳蔚想到一个可能,犹豫一下,突然问云席:“云公子,我那位朋友的伤,还好吗?”

云席正在喝汤,将勺子放下,道:“吃了些补药,并无大碍,人也醒了。”

柳蔚悄悄瞥岳单笙,又问:“明日可能下床?”

云席想了想,说:“最好多养两日。”

柳蔚点点头,便不再问了。再看岳单笙,终于开始吃饭了,还夹了块红烧肉到自己碗里。

柳蔚心情很微妙,一下换她吃不香了。

过了一会儿,餐席过半,云楚搁了碗筷,擦着嘴,嚷嚷着吃饱了,就跑了。

云觅气得要死,将碗一放,忍不住就脱口而出:“又去见那小白脸了!”说完也追了出去。云想有些尴尬,又怕云觅乱来,忙放下碗筷,也追了出去。

一下走了三个人,他们的领头大哥云席,却还老神在在的在吹汤,他嫌汤烫。

柳蔚这会儿咬着筷子,估摸了一下,悄悄凑到岳单笙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他说的小白脸是钟自羽,今个儿我还看到,钟自羽摸云楚小手。”一瞬间,岳单笙眉头皱了起来,捏筷子的手也紧了。柳蔚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绝望了。

第1358章 容棱又又又又又又又吃醋了……

晚饭过后,岳单笙离开。

柳蔚心事重重的回到房间,刚进去,就看到容棱斜倚在门前,目光凉凉的看着她。

柳蔚没在意,走到他旁边时,还赖了一下,将身子压到他身上。

容棱将她搂住,表情还是冰冰冷冷的,动作却分明是怕她摔着。

柳蔚在容棱怀里懒了一会儿,容棱先还端着,后来就忍不住蹙了眉,而后抚着柳蔚的发丝问:“做什么?”

柳蔚也不知自己想怎么样,她其实不是那种喜欢传小话的人,但这件事是大事啊,要知道她娘还挺喜欢岳单笙这个表侄的,她

怕将来再把她娘也刺激到……

咬了咬牙,柳蔚还是跟容棱说了,她想容棱给他出个主意。

她说的比较含糊,措辞什么也比较隐晦,也是怕把容棱吓到,可不曾想,容棱听完只是淡淡挑眉,一点受惊的样子都没有,浑

不在意的反问:“就因这个,整个饭时,你都与岳单笙交头接耳,眉来眼去?”

眉来眼去过吗?柳蔚没感觉,她有点无辜的看着容棱。

容棱吃了会儿干醋,一边转身回屋,一边道:“不可能。”

柳蔚跟在他后面,虚心的问:“什么不可能?”

“他们。”容棱坐在凳子上,回身看着柳蔚:“钟自羽是否断袖我不知,但岳单笙对他绝对无意。”

柳蔚抿了抿嘴,嘟嘟哝哝的:“我说钟自羽摸云楚手,岳单笙表情立刻就变了……”

“那是厌恶。”

柳蔚问:“厌恶云楚?”

容棱:“……”

柳蔚又摆摆手:“我知道了,厌恶钟自羽,可是厌恶什么呢?厌恶钟自羽对清白小姑娘动手动脚?还是厌恶他用情不专,见异思^

迁?”

容棱无语:“你便非要将他们凑一对不可?”

柳蔚也觉得头疼,抓了抓脑门,破罐破摔:“算了,找一日直接问他们就是了。”

容棱点头,起身去把房间门关上,走向床榻。

今晚丑丑在小黎房间睡。

柳蔚又说:“就明天吧,你去问。”

容棱:“???”

柳蔚看着他,说:“我觉得我问不好,你们都是男人,你问好一点,问到了你告诉我。”

容棱:“…………”

……

容棱会不会真找岳单笙问这种问题不好说,反正第二天,衙门这边是忙起来了。

庄常这边案情有进展了,现今巡按府出动多方人马,已经找到七八桩万立贪赃枉法的证据,但证据力度并不大,涉及的贪污金

额加起来也仅才十一万两。

这样的罪证,或许能把他从亭江州府尹的位置踢下去,却不足矣让他丢官,顶多是降职或者罚款,罪不至死。

柳蔚早上到衙门时,就看到庄常在书房与巡按府的其他人争执,争执的内容就是这沓罪证。

庄常说,这点证据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够,根本不需要现在摆上堂,既然要落实万立,就要落实到点子上,一次让他彻底完

蛋。

但巡按府的其他官员却说,既然有证据了,为甚么不开堂?上头要求的是尽早破案,同时只要摘除万立府尹的帽子,他们的任

务便是完成了。

巡按府的职责只是督查府尹,万立不在这个位置了,剩下的事,自然有其他部门接管,他们根本不用再为此费心,这不好吗?

两边吵得激烈,谁也不肯让步,最后的结局,就是不欢而散。

巡按府的其他官员先走,走的时候气呼呼的,甩袖甩得袖子都要飞上天了。

庄常也恼火,人一走,他就把砚台砸地上了。

柳蔚一进去,就被墨汁溅了裤脚,她顿了一下,停在了那里。

庄常回头瞥了她一眼,随意指了指旁边的圆椅:“坐吧。”

这两日因为案子的事,柳蔚经常找庄常谈话,话说多了,就培养了点感情,关系也突飞猛进了。

柳蔚没什么讲究的坐到那圆椅上,眼睛盯着书案上那叠宣纸,问:“就是那些?”

庄常单手插着腰,还生气,见柳蔚想看,就道:“看吧。”

柳蔚倾身把整叠都拿过来,翻了翻,看了几眼就没兴趣了:“的确什么都不算。”

终于有个跟自己意见一致的,庄常顿时扬眉吐气:“你也觉得是,他们怎么就想不通?这点东西够干什么?伤得了万立?费这么

多功夫,就为了这么个结果?他们到底收了万家多少贿赂?”

庄常这也是气糊涂了,口无遮拦。

巡按府的人之所以能在巡按府,就是因为他们或许没有其他优点,可清廉一项,必然是有的。

收受贿赂这种事,他们不会干,但胆小怯懦、避重就轻的毛病,却真有。

万立这是块硬骨头,巡按府摊上了,那肯定是要管到底,可若是能把其推到别的部门,他们何乐而不为呢?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个大好机会,跟来西进县的巡按府官员一共有四个,算上庄常有五个,五个里,三个都同意现在就开

堂,另一个弃权。

这种一边倒的局面,庄常要想坚持,非常困难。

柳蔚把那叠文书放下,又问:“要几时开堂?”

庄常绷着脸道:“说三日内。”而后又反驳:“怎么可能!”

柳蔚琢磨一下,道:“也不是不可能。”

庄常立刻看向她。

“但需要一人的帮助。”

“谁?”

“汝降王。”

庄常立刻坐了下来,仔细的琢磨:“你是说,我去寻汝降王相助,让他下令,命我继续调查?”

柳蔚摇摇头。

庄常不懂了:“那你……”

“庄大人可还记得汝降王为何来这西进县?”

庄常一愣,而后便沉默下来。

柳蔚语气轻慢的道:“我的那份宅谱,大人您可还未归还,现在,它怕是早搁在汝降王的书案上了?”

庄常顿时看向她,眼中浓浓的警惕。

柳蔚摆摆手道:“大人无需忧心,您究竟效忠何人,我不感兴趣,可我呈上宅谱,要找的,便正是汝降王,既然他现在已经在这

儿了,若他肯配合,想来,苏家当年之事,应当很快会就水落石出了。”

庄常盯着柳蔚来来回回看了好久,才绷着声音,不悦的道:“那又如何?苏家之事即便平反,这与苏怀欣之死又有何干,不能定

万茹雪的罪,现在节外这些生枝又图什么?”

“大人想错了,我说的,并非是万茹雪。”柳蔚看着他,声音不紧不慢:“说的,是万立。”

第1359章 落井下石一番

一开始庄常主动担下彻查万茹雪之事,冲着的便是万立,庄常的目标很明确,透过万茹雪,将万立那些不堪入目的龌龊勾当都掀出来。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他与万立没什么私人恩怨,但他这人嫉恶如仇,对待贪官赃官,就是不让对方一无所有、粉身碎骨就不舒服。

万茹雪的把柄他们有,但将其与万立连接上的锁扣却没有。

这才是最关键的,要定万茹雪的罪,那法子多了去了,就算不用红粉,不用孙君,她还有其他漏洞,万茹雪是个张狂任性惯了的人,以前做事从不顾及,要抓她的小辫子,怎么都能抓到。

但还是那个问题,这些东西太轻了,太容易被开脱了,对万立根本不能造成威胁,所谓弃车保帅,要是到最后万茹雪把所有事都一人承担,说这些行为都是她自己做的,与她父亲无关,那万立依旧安然无恙。

而只要万立好好的,他就会有办法在事后把他的宝贝女儿再救出来。

说来说去,罪犯还是逍遥法外,他们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庄常现在迫切的需要一个巨大的,有杀伤力的,能让万立无法开脱,只能束手就擒的高级别罪证。

而柳蔚,现在就给他这个罪证。

“万立与苏家,能有何关系?”庄常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色严肃的看着柳蔚。

柳蔚问他:“那份宅谱,大人是否有认真看过?”

庄常想了想,数列出来:“苏家之后,那宅子卖给了一家姓罗的,再之后,便时常转手,姓秦的,姓杨的,姓周的,转了五六次后,目前住着的那家人,姓蓝。”

柳蔚点点头,说出一个全名:“秦远川,大人可有印象?”

庄常皱了皱眉,隐约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但又记不起在哪里听过。

“他是?”

“白山洲鲁白县人,祖籍平关,十二岁那年由鲁白县被卖往淮谷县,同年进万府为书童,是万立替万重挑选的伴侍,长万重十岁,待万重入兵营后,便被安排服侍万立,现任亭江州辖南元孝县知县,同时,他也是万茹雪非常要好的一位朋友。”说到“要好”二字时,她加重了些音调。

庄常哪里会不明白,但仍旧不解:“你是说,罗家之后,是秦远川买了苏家的宅子?他是替万立所买?”

“应该是。”柳蔚道:“秦远川说是一县县令,但讲穿了不过就是万立身边的一条狗,他为万立马首是瞻,并与万茹雪保持着不正当男女关系,因此,我有理由怀疑他买下苏宅的目的并不单纯。”

庄常皱了皱眉:“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柳蔚往前坐了坐,手搁在椅子旁的小茶案上:“苏家的事发生时,万立远在天边,根本就是个局外人,甚至整个万家,与苏家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可偏偏,苏家灭门后,京里有位大人物跑到这穷乡僻壤的西进县,买下了平平无奇的苏宅,这件事,当年在西进县算是一件大事,至少当年的西进县县令是知晓的,那位县令能升迁得这么快,自然对如何与上级相处,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我也从西进县百姓那儿打听过,之前那位县令,并不是什么好官,所以,不离十,那位知县把苏宅的事上报过,按理说,白山洲的事,与亭江州没什么关系,可大人也知道,白山洲府尹司马吉与万立,是什么关系。”

庄常声音低沉的道:“同门师兄弟。”

柳蔚笑了下:“也正是因为有司马吉的纵容,万茹雪才能在西进县同样为所欲为,当初她杀了红粉,此事必然是要疏通,可案件结束得这般快,这里头,除了有西进县知县的包庇,自然也有白山洲府尹的安排,那么司马吉既然能这么随随便便的为万茹雪遮掩,说明这两州府尹间,还有着我们不知道的更多往来。”

庄常拧紧了眉头:“你是说,苏家之事,司马吉告诉了万立,可这与万立又有何关系?”

“没有关系。”柳蔚重重的道:“就是因为没有关系,不涉及到自己,万立才好奇,而当他知道苏家竟与汝降王扯上了关系,这才是他涉入其中的穿插点。”

庄常低着头琢磨起来,表情越来越难看。

柳蔚知道他已经想到了,但她不介意再说开一点:“汝降王在朝中是个什么情况,庄大人必然一清二楚,我也不怕把话说明了,现今我的好几位朋友,都与那位小王爷走得迫近,咱们姑且先不说汝降王对将来有什么打算,单说以前,汝降王与苏家的关系,落到了万立眼睛里,是不是就等于落到皇上眼睛里?皇上不管什么苏家,他在乎的就是先帝封的异姓王有什么动静,所以,皇上派万立涉入其中,仔细再调查调查,合不合理?万立要调查,利用秦远川这个中间人,买下苏宅,正不正常?”

当然合理,当然正常,可让柳蔚这么一说,庄常顿时后背都开始发凉了。

柳蔚却在此时笑得十分得逞:“我们也都知晓皇上的脾性,他现在怀疑着万立,但同时又信任着他,万立是他的亲信,为他办事多年,可他也担心万立会中饱私囊,对自己的利益造成损失,所以皇上是矛盾的,正因为矛盾,才让巡按府彻查此案,其实我们现在,可以利用的就是这个矛盾点,大人你想想,如果皇上知晓了万立当年调查苏家之事,让汝将王知道了,他会是个什么反应?”

庄常脱口而出:“不悦。”

柳蔚笑起来:“当汝降王询问皇上是否不信任自己时,皇上又会如何?”

“恼怒。”庄常再次说。

“还有记恨。”柳蔚补充:“记恨万立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竟让汝降王发现了,将原本大家明面上还能过得去的关系,搞得如此尴尬。”

庄常听到这里总算是彻底听明白了,他震惊的盯着柳蔚:“所以你就打算……”

“对。”柳蔚说:“趁着皇上对万立现在的信任不足,再落井下石一番,让万立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越发低下,只要皇上对此人产生了厌恶,那君心不再的万立,还不是任人拿捏?”

庄常看着柳蔚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疯子:“你要利用汝降王和皇上的矛盾,去处置万立,你连皇帝也敢算计?”

柳蔚忙否认:“我没有,我只是看现在两起案子都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万茹雪那边仗着万立撑腰,万立又仗着皇上恩宠,既然怎么办事都要顾前顾后,何不就来一招釜底抽薪,让万立彻底没了依靠,到时候,咱们按规矩办事,按规矩破案,不就简单多了?”

第1360章 纪淳冬到了

简单什么简单?你去算计皇帝,还想简单?脑袋不想要了吧?庄常很难跟柳蔚解释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京中权势圈子复杂,其中博弈更非常人所能料,柳蔚说得容易,仿佛成与不成真的就是那几句话,可且不说汝降王会不会愿意与皇上对峙,单说皇上,少年登基,中年积威,做了二十几年皇帝,他又岂会是那么容易任人掣肘的?柳蔚的计划庄常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就否定了,这不可能实现。千孟尧不是普通人,皇上更不是普通人,外人看不透的东西,他作为局中人很清楚,万立的案子,断不能牵扯上京中的权利角逐,那会激怒很多人,最后的结果,不是谁都能承受的。深怕柳蔚再说出惊世之言,庄常也不敢多留她,匆匆说自己还要忙,让她立刻离开。

柳蔚几乎是被赶走的,她站在书房外,有些无辜的望着被紧闭的书房门,无奈的咂咂嘴。

“胆子这么小?”嘟囔一声,也没再去敲门,她转身去找宋县令。

自从西进县来了不少高官,宋县令每日都过得战战兢兢,尤其是高官们大驾光临,他作为东道主,自然需尽地主之谊,至少不能把他们西进县的面子丢了,一来二去,几日下来就花了不少钱,他现在正心疼得要命。柳蔚见到他的时候,宋县令正捧着一本账册捂胸口,师爷在旁边给他抖药丸,让他先吃两颗,平息静气。宋县令把药含在嘴里,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柳蔚瞥了眼那账册上的数目,也愣了下,西进县消费力度不大,穷地方的优点就是物价低,可饶是如此,短短七天下来,公帐上居然还是少了七百多两,这对宋县令而言,可不就是等于割他的肉么。柳蔚挺同情他的,坐在边上给他出主意:“找个地方挣点钱呗。”

宋县令白眼看她:“你说得容易,你倒是发财了!”仇富心理出来了,语气也酸不溜秋了。以前大家都穷的时候,还是好朋友,现在突然你有钱了,关系顿时不对等了,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柳蔚失笑道:“那我分你点?”宋县令立刻看向她,眼睛在发光:“真的?”

“假的。”

宋县令气死了:“你别跟我说话!”柳蔚挥挥手:“开个玩笑,我帮你挣点怎么样?”宋县令斜眼瞥他:“怎么挣?”

柳蔚看看时辰,使唤师爷:“你去外头看看,看万重来了没,约的是午时前,应该快到了。”

师爷答应一声,麻溜的出去看,过了一刻钟才回来:“到了,万督令就在门口。”

柳蔚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手一挥,对宋县令道:“一起。”

宋县令还挺怕那位武将出身的督令大人的,但柳蔚又说是带他去挣钱,心里的天平摇摆不定,最后还是在恐惧与财富中,选择了财富,小心翼翼的坠在柳蔚后头。

大门外,万重也是刚到,这两天因为心里装着事,又一心等纪淳冬过来,他精神一直不好,眼底乌青也越来越深了。柳蔚看到他就关心他:“昨晚又睡得不好?”

万重沉沉的“嗯”了声,又捏了捏眉心。

柳蔚想了想,道:“多喝热水,对身体好。”

万重愣了一下,有些不自在的点了下头,又问:“今日去哪儿?”“现在是午饭时辰,先吃饭吧。”柳蔚说着,又看向宋县令:“西进县哪家馆子最贵,最好?”

宋县令浑身一凛,深怕柳蔚的意思是要他请客,整个人都快炸了,幸亏关键时刻,柳蔚对他摇了摇头,暗示不是要他请客,他这才松懈下来,半信半疑的回:“福来居?”柳蔚一锤定音:“那就福来居。”万重其实并不饿,到了福来居后,点了一桌子的菜,他也没什么胃口,可他不吃,柳蔚居然亲自给他夹菜,盯着他吃。万重挺不舒服的,他们也不是朋友,没必要这么亲密,他随口道:“我自己会吃。”把自己的碗挪开一点。

然后柳蔚就捏着筷子,干看着他。

万重没办法,只能吃了一口菜。

柳蔚就问:“好吃吗?”

万重含糊的“嗯”了声,道:“可以。”

柳蔚便兴致勃勃的给他夹别的菜,万重被迫吃了好半晌,才琢磨过来,这是非要他说“好吃”才肯罢休,“可以”不达标?肚子已经饱了,实在不愿再吃了,万重就在喝了一口汤后,主动表示:“汤味很鲜,鸡肉很嫩,味道很好。”柳蔚一下乐了,支着下颚,看着他:“真这么好喝?”

万重被她看得头皮都麻了,道:“恩,好喝。”柳蔚又问:“好喝到停不下来?”万重抿了抿唇,把半碗汤都喝了,一抹嘴:“对,停不下来!”

“是你喝过最好喝的乌骨鸡汤?”

“是!”“真的?”

“真的!”“那你给它提个字吧。”

“好!”又一顿:“什么?”

柳蔚抬手,将旁边早就侯立多时的掌柜招过来,道:“咱们亭江兵营的万督令要给你的铺子题字,还不笔墨伺候?”

掌柜的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乐呵呵的吩咐小二赶紧把文房四宝拿上来。万重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面前的碗碟被收起来,桌子被擦干净,然后铺上了笔墨纸砚全套。

万重还有些懵:“这……”柳蔚帮他把笔沾了墨,塞在他手上,催促:“快写啊,你不是说好喝得停不下来,就写‘好喝到停不下来’,浅显易懂点,别人也容易看明白。”最后这话是对掌柜说的。掌柜连连点头,样子要多热情有多热情。

最后万重稀里糊涂的题了字,掌柜捧着那张宣纸,像捧心肝宝贝一样离开,他一走,宋县令也连忙跟过去,掌柜把题字交给小二去打匾后,转头就给了宋县令三百两银票。宋县令拿着那三百两,高兴得人都快飞起来了。万重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跟柳蔚道:“我从未给店家题过字。”而且他觉得那乌骨鸡汤也没那么好喝。

柳蔚却只是拍着他的肩膀,鼓励道:“一回生,两回熟,吃了饭,去喝茶吧,我问问最贵的茶馆是哪里。”这一天,柳蔚骗万重在三家铺子提了字,然后把这个生财之道彻底传授给了宋县令,第二天,宋县令就开始带着其他官员,去县城里各个高级娱乐场所厮混,利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哄得那些官员高高兴兴,心满意足的,两天下来,宋县令不光没再花一分钱公帐,还赚了三千多两,最后分红的时候,还分给了柳蔚一千两。

而第三日,也就是巡按府逼迫庄常开堂之日,纪淳冬到了。

第1361章 小灵童,你爹娘呢?

临海县府的雨,一下起来就格外绵长。

冷风夹着雨沫,哗哗的往人身上吹,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成齐是个文官,常年身体孱弱,十月初就要找秋裤穿的那种。

这会儿外面的雨下得稀里哗啦,他也早抱好了泥手炉,缩在船舱里面烘火。

边上还有与他随行的师爷,二人说着小话,时不时再吃两口糕点,美滋滋的。

正聊得起劲,外面侍卫推门而进,与他们道:“大人,快靠岸了。”

成齐不在乎的挥挥手,把最后一口糕点也塞进了嘴里,随口问:“纪大人呢?”

侍卫往船板方向指了指:“站外头快一个时辰了。”

成齐愣了下,探出头往外去看,果然看到船板前方立着个一身黑袍的高大男子。

他有些咋舌:“站那儿做什么?雨这么大。”

侍卫也不懂:“问了纪大人,他说雨声好听,多听会儿。”

“这爱好……”成齐无语了,不过又想到大家分属同僚,这次又赶巧乘了一个船出行,便意思意思对侍卫道:“你去通知纪大人,说要靠岸了,让他收拾收拾东西,别漏了什么。”

侍卫领了命离开后,师爷便咂摸着嘴,跟成齐说:“大人您以为,纪大人此次,为何要与咱们一同前来西进县?他那人,可不是个爱看热闹的。”

成齐笑了一声:“这是别人的热闹吗,这可是万立那老王八蛋,别说我们了,京里的那些动作快的,早赶着去占位子了。”

师爷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心里存疑:“可纪大人以前还在亭江州呆过,总不至于他也跟着落井下石?”

“那谁知道。”成齐哼哼:“万立那老匹夫多不得人心,没准以前就得罪过他,我跟你说,武将都记仇,心眼小着呢。”

话是这么说,但……

师爷也不多言了,总归与自己无关,没必要多事。

半个时辰后,船靠在了西进县码头,外面的雨还没停,淅淅沥沥的,天地都仿佛跟着湿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