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担个屁,怕事儿的时候跑的比狗还快,现在争功了,倒是恬不知耻的窜前面去了。

庄常理都没理那张大人,回到衙门,进了书房,顺手就把房门给反锁了,任凭那几位同僚在门口又敲又喊,就是不让他们进来!

万茹雪交代的消息,很快便在西进县传开了,各路看戏人马,全都瞠目结舌,其中反应最大的,一为万立,二为万重。

万立那边虽说是被软禁,但外面的消息还是能传进来,他并未知会过女儿揽罪,更不知女儿为何将十多年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掀出来说,他的第一反应是,认为这是巡按府那些老狐狸在讹他,但随即,秦远川亲自来衙门,着急的问他究竟怎么回事,他才确定,茹雪竟然当真揽罪了。

秦远川的状态看起来很差,对着一向敬重的万大人,他难得的一次发了火:“除了巡按府那几位油盐不进的大人们,其他地方,该打点的都打点好了,甚至司马大人那边也来了信,说会站在咱们这头,可现在突然闹这么一出,之前联系好的几位大人都打了退堂鼓,有的称病,有的称事,个个均称不见客,甚至将之前送的礼都退了回来!”

说到这里,秦远川深吸一口气,疲惫感与背叛感双重夹击,他狠狠的按着眉心,一锤桌子:“究竟小姐为何要突然交代罪行,大人您难道没跟她说,让她好好闭紧嘴巴?!”

气急攻心的指责脱口而出,万立沉默的看着秦远川,仔细注视他每一寸表情,目光幽深且危险。

说实话,女儿揽罪,万立受到的冲击很大,但冷静下来,怀疑的对象也昭然若揭,女儿与秦远川的关系他一清二楚,茹雪突然交代,必然是有人跟她说了什么,而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秦远川。

万立一直不太信任秦远川,但碍于身边会办事的人实在是少,秦远川不会讨好卖乖,却比那些只懂溜须拍马的无能之辈好上十倍百倍,因此他也没说什么。

但终究人心隔肚皮,哪怕秦远川是他的左右手,万立也不可能将他当自己人那么信任,尤其是现在出了这种事,他怀疑的第一人,自然就是秦远川。

可秦远川不知是恶人先告状,还是当真无辜,一通脾气发得万立无话可说。

就在气氛逐渐凝固的时候,秦远川又说话了:“用药吧。”

万立看向他,眼睛眯成一条线。

秦远川道:“大人不是有那种灵药吗,让人暂时咽气,假死托生。”

万立皱眉:“你要本官给茹雪吃?”

秦远川深吸口气:“否则还能有什么法子?先诈死过去,死无对证,届时再加以周旋也容易些。”

现今这个时候,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但万立已经无法相信秦远川。

“此事本官再想想。”

秦远川一脸烦躁:“事不宜迟,大人,大局为重!”

万立又盯着他看了许久,眼里试探、斟酌,什么情绪都有。

秦远川也不逃避,与他对视,眼里满满都是真诚,还有不加掩饰的焦急,这是因为同气连枝,他害怕被万茹雪拖累而产生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万立还是没给出确定答案,外面却传来敲门声。

这是个暗号,秦远川来见万立,本来就是避着人的,打点了县衙的衙役,但会面时间不可能太久,外面现在在催了。

万立合了合眼,稍稍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摆摆手道:“你先走吧。”

秦远川还想再说点什么。

万立已不耐烦:“待本官确定好,自会命人通知你。”

秦远川没办法,只得不甘不愿的离开。

一直到离开县衙,回到客栈,秦远川脸上的焦躁都没褪去,而这样的状态,他持续了两天,这两天,除了去见万立,他还四处奔走,去了许多如今在西进县暂居的官宦居所,忙忙碌碌,呕心沥血,花出去不知多少银子。

而这些,自然也被黑暗中那双监视他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两天后,县衙后院,万立的房间。

侍从恭恭敬敬的颔首,将这两日秦远川的一举一动,据实相报,末了补充一句:“秦大人应当的确无疑。”

万立没做声,眼睛看着窗外,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侍从耐心的等着他吩咐,直到过了好半晌,才听万立轻笑出声:“若他的确无疑,那也就罢了,要是当真是他做的,那他如今一言一行,便是故意做给本官看的,你说,本官真的养出了一只小狐狸吗?”

侍从不敢轻易回复,只沉默了一会儿,斟酌道:“秦大人一向效忠大人,多少年来,从未违背,小的实在不敢相信,在如今关键时刻,秦大人会出卖大人,况且,他与大小姐又是……又是那种关系。”

万立扫了那侍从一眼,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侍从便不敢说什么了,但心里还是认为,大人这是多心了,那可是秦远川秦大人,在大人身边多年的老人,他要出卖大人,何必等到现在?要出卖不早就出卖了?

总之,万立现在是无法信任秦远川,但他也没抓到秦远川吃里扒外的证据,也只能静观其变,万立一边思索对策,如何抑制女儿揽罪带来的后续问题,一边又要堤防,防止秦远川倒打一耙,反咬他一口。

而就在整个西进县都因为万茹雪的交代,而陷入不同程度的紧张刺激中时,汝降王千孟尧暂居的李府,发生了一件大事。

深夜时分,李府,走水了。

第1378章 通天的大火,就烧破了这么块皮?

一场大火,在所有人耽于睡梦时发生了。

通天的火光,惊住了打更的更夫,紧接着,便是敲锣打鼓的呼喊。

这晚的西进县,家家户户基本都被惊动了,柳蔚站在屋前,看着远处隐隐冒起的黑烟,问身边的容棱:“这是不是太冒险了?”

容棱给柳蔚批了件外衫,将她搂了搂,搂到怀里:“他们自有分寸。”

柳蔚叹了口气,顺势歪在容棱肩上:“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恩。”容棱漫不经心的回:“人都清开了,除了千孟尧,不会有人受伤。”

柳蔚“啧”了声:“这是下了血本啊,要是烧毁容了怎么办?那不是因小失大?”

容棱轻笑一声:“岳单笙与师父还在呢。”

柳蔚又点点头:“这倒也是。”

李府的大火,是在下半夜被浇熄的,万幸的是,火势虽大,但没人丧命,可倒霉的是,起火的地点是汝降王的寝房,听说是半夜蜡烛倒在纱幔上引起的,所以不可避免的,汝降王受了轻伤,左臂手肘被烫坏了。

那清俊无双的玉面王爷缠着一只胳膊,面色漆黑,眉目幽深,那模样,活像要吃人似的。

原本还想上门慰问的各路官员,立刻偃旗息鼓,打算等天亮了再来看看。

而李府内,汝降王发了一通大火。

跟在汝降王身边的人都知道,汝降王不轻易发火,他是个喜欢用冷言冷语,阴阳怪气来表达不满的人,他不会直接骂人,更不会直接打人。

而今天,他做了。

将大厅的案几一把掀翻,任由杯盏碟瓷撒了一地,他再起身,一脚踩碎破裂的瓷片,走到下方的侍卫首领面前,一巴掌,扇在对方脸上。

男人的手劲,又是盛怒中,把那侍卫首领扇得脸都歪到了一边,腮帮子肿了,嘴角还泛起了血丝。

“是你做的,对不对?”千孟尧平静的问,眼睛里却像淬了火似的,他咬牙切齿,又抓住是为首领的衣领,大吼一声:“现在坐不住了?开始想要我的命了?是不是!啊!是不是!”

一通质问,侍卫首领很被动,他低垂着头,咬牙直接跪下,磕着头告罪:“属下该死,还望王爷息怒!”

千孟尧一脚踢在他身上,把人踢到一边,抬眼却看向厅内其他人。

厅里的人很多,都是侍卫,三股势力的都有,千孟尧扫过他们,眼睛红出了血丝:“谁吩咐的,谁要我的命,说!”

所有人齐齐低头,无人吭声。

千孟尧抬手按着自己的眉心,深吸口气:“不说吗,那便是都有份了。”

“扑通”一声,所有人齐齐跪下。

千孟尧看着他们,抿紧了唇,握着拳头:“你们不说我也知晓,是他对不对,一国之君,呵,让我发现了点旧事,便恼羞成怒,还以为要等到我回京再动手,没成想这就忍不了了?这么快就想除掉我这个眼中钉了?啊?”

最先被打的侍卫首领几乎立刻喊道:“此次事件实属意外,皇上从未想过伤害王爷,我等出京以来,一直奉皇上之名保护王爷,皇上一直将王爷当做珍爱的晚辈……”

“这是什么?”千孟尧抬起胳膊,露出自己绑了伤口的手肘:“珍爱的晚辈?这个珍爱法?”

侍卫首领要冤枉死了:“这次大火,属下会尽快查证,务必给王爷一个交代!”

“你查?”千孟尧冷笑:“自己查自己?”

这是非赖上他们了,侍卫首领简直百口莫辩。

“起火原因是蜡烛倒在了帐幔上,而那帐幔平日都是拢起的,偏今夜,王爷特地命人放下来……”

千孟尧立刻看向他:“你这意思,是说本王自个儿活该?”

侍卫首领忙磕头:“属下不敢,属下不敢,只是其中或有隐情,还请,还请王爷给属下一点时间,天亮之前,属下必给王爷一个说法!”

千孟尧还是气怒,但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犹豫一下,他发了一回善心:“好,天亮之前,本王等着!”

现在离天亮还有些时候,因为房间被烧毁,千孟尧只得临时住到偏院。

岳单笙站在偏院门口,身上穿着亵衣,困得没精神。

千孟尧进入院子时,看了他一眼,表情不冷不热。

管事为千孟尧临时安排的屋子,就在岳单笙隔壁,等回了房,千孟尧以疲惫为命,把人都撵走,侍卫们平日还厚着脸皮的不愿走,但今个儿却不敢捋虎须,屁都没放,老老实实的出去了。

人一空,千孟尧便卸了一身的戾气,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看着门外的岳单笙:“你倒闲适,也不担心本王遇险?”

岳单笙眼皮都没掀一下,静静的看着他:“王爷这不是好好的吗。”

千孟尧哼了声,抬了抬自己胳膊:“受伤了。”

通天的大火,就烧破了这么块皮,还值得特地说?有这么娇气?

岳单笙没吭声,脑子又想到了钟自羽那浑身上下的疤,钟自羽就是个身上没一块好皮的小混混,但以前那些伤还是小打小闹,最严重,最深、最惨、最重的那道疤,却是蔓延了他整个后背。

冷不丁的又想到了当初割他后背的过程,岳单笙有些失神,当时钟自羽一言不发,疼是肯定疼的,但就是没叫,也不知倔强什么,就盯着他,眼里又是痛苦又是伤心。

多想一会儿,岳单笙就开始烦,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现在钟自羽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又变成了一副遍体鳞伤的样子,总让他,渐渐心软。

重茗的死是因他钟自羽,这是铁一般的事实,无可推脱,这么大的仇恨摆在面前,他却对自己的仇人心软?

岳单笙觉得自己真是傻了,小时候那些情分,难道还能记一辈子?做错了事就该受罚,他要钟自羽死,是没错的。

但下次,他应该,会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对他仁慈一点,让他死得,舒服点……

“喂。”千孟尧敲敲桌子,拉回了岳单笙的思绪。

岳单笙回神儿正好对上千孟尧视线,沉默一会儿,他抿了抿唇,走过去坐到千孟尧面前,拉过他的手。

千孟尧不明所以,问:“做什么?”

岳单笙替他解开缠着的布,同时解释一句:“我有别的药,好一点的。”

千孟尧“哦?”了一声,另一只手支着下颚,盯着岳单笙的侧脸,似笑非笑。

第1379章 容棱,炫妻

李府起火的事,闹到天亮。

第二日一早,容棱如期去到李府,刚进府门,就看到院外大批侍卫,有的匆匆忙忙,有的交头接耳,看起来个个都很忙碌。

进入主院后,这种情况越发明显,而千孟尧所在的正厅外,平日总会站着的两三个侍卫首领,现在也见不到人影了。

容棱知道昨晚的计划应该是成功了,他面色平静的进去,看到了厅内正在用早饭的千孟尧。

大概是因为心情好,千孟尧吃了很多,看容棱来,还招呼他一起吃。

容棱说在家吃过了,又不着痕迹的炫耀一句:“柳蔚说这两日天凉,给我熬了参肉粥。”

千孟尧本来还吃得挺香,闻言就把碗筷放下了,偏头盯着容棱看:“容兄一日不提嫂夫人,是不是会死?”

容棱眼皮都没抬,一点反应没有,就坐到旁边的圈椅上。

千孟尧吃完,那边岳单笙也过来了,三人看着厅外忙忙碌碌的一片,岳单笙问:“今夜前,消息能来?”

千孟尧估算道:“应当吧,总要让我息怒。”

所居之处闹了大火,火势庞大,险些要人性命,汝降王大发雷霆,命侍卫连夜调查,可一夜过去,却什么东西都没查到。

内心焦躁的同时,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侍卫们,已管不了火到底是谁放的了,他们只知道,汝降王这次是借题发挥。

这明明只是一个意外,但他就是要小事化大,这不是他没事找事,却是他故意为之,特地给京里面那三位爷找晦气。

这个时候,这三股势力若不想与汝降王撕破脸,便必须做点什么,来挽回关系。

千孟尧昨夜特意提到了一国之君,显然是在挑选中,把这个屎盆子扣在了皇上那股势力的脑袋上,因此如今,三股势力虽然都焦急,但其中最急的,还是皇上那一片儿。

千孟尧做了这么多,原因有三,一,让皇上顾忌他的关系,放弃插手万立案件,二,给皇上一个下马威,告诉他,自己没那么好欺负,三,做给另外两股势力的人看,告诉其他人,他千孟尧,也不是颗小白菜。

一举三得,若是成功了,也算为他之后回京,奠定了一些有利基础。

至于到底有没有成功,消息今夜之前,应当就能收到。

苏家抄家之事,乃千孟尧所为,事后他买下了苏家老宅,却在之后转卖他人时,被万立谴派的秦远川购得。^

秦远川是为万立跑腿的小卒子,但万立这只嗅到了气味的狗,却是在为皇上办事。

千孟尧几乎可以猜到,苏家之事,前前后后,或许在多年前,皇上已调查得比他这个当事人还清楚了。

其实,说穿了,苏家这事是个小事,过去这么多年,也没起什么波澜,对千孟尧来说,根本无关痛痒,对皇上来说,也只是查了那么一回,随即发现没什么价值,便抛出脑后了。

可偏偏就这么一件小事,让千孟尧知道了,皇上在多年前调查过自己,而他知道皇上调查过他这个讯息,在之前,也多次隐晦的在侍卫们面前表达过。

这就是被人监视的方便之处,他想表达什么,只要不经意的透露一点,该知道的人,自然就知道了。

而前面之事,只是一个引子,真正应该爆发的时机,是这次的大火。

千孟尧知道了皇上不信任自己,多年前便调查自己,他不高兴,这段时间说话一直尖酸刻薄,侍卫们为此噤若寒蝉,而这个时候,府里着火了,偏偏谁都没受伤,只有千孟尧受伤了,生死面前,平日还算彬彬有礼的王爷,变得狂躁起来,发了火,打了人,打算撕破脸皮,不死不休了。

可偏偏,皇上也好,另外两股势力也好,他们都是无辜的,他们真的没人想要烧死千孟尧。

但千孟尧不信啊,就赖上他们了,尤其是皇上,他就咬死了,非说是皇上干的。

而这个时候,如果皇上不想现在就撕破脸,他就必须妥协,哄着千孟尧这个“受害者”,哪怕自己不是“施害者”,他也得温言细语的,好声好气的跟千孟尧讲道理。

那千孟尧听他说吗?

不,他不听。

那不听怎么办?只能用行动表示。

当晚,如千孟尧预期一般,昨晚被他打得脸现在还是肿的侍卫首领过来了,连磕了十个响头,口称昨晚的火,当真是一场意外,但守职侍卫未能及时救出王爷,也属失职之过,因此他提出,所有当值人员,一律杖责三十,而他自己也是昨夜的当值之人,他又是头头,他自愿受罚双倍,并罚俸半年。

其实千孟尧就烧了个胳膊肘,出了点血,昨晚让岳单笙包扎后,今天就好了大半,半点毛病没有。

但他不想善了,所以侍卫首领提出责罚后,他不止同意了,还得寸进尺的道:“罚俸就算了,杖责后,带着你的人,滚吧。”

侍卫首领又一次重重磕头,但没说什么。

其实,大家都是明白人,侍卫首领也知道,之所以出这件事,就是汝降王不想他们跟了,以前还算和气的一个人,因为知道皇上调查过他,就不干了,闹脾气了,没事找事了,而现在,他们的确呆不住了,好在,今日白天他们也收到了消息,若汝降王赶他们,他们无需挣扎,该走就走。

如此,侍卫首领没有再求饶,规规矩矩的领了罚,老老实实的带着人离开了。

李府里还是以前的样子,但千孟尧身边,却清净了不少。

原本的三股势力,被赶走了一股,另外两股,因为这次汝降王的“反抗”之举,也不敢太嚣张,变得隐晦而低调起来。

千孟尧舒服了的同时,京里又传出了一个消息。

是内宫传出来的,说,有人看到皇上身边的大太监王公公,在每晚圣驾翻牌的名单中,把一位叫做“宝美人”的后妃名字删掉了,有知情人称,那位宝美人,便是亭江州去年送进宫的小主。

这则消息,到底是谁传出来的,无人知晓。

一个后妃不被临幸,怎会沸沸扬扬的宣扬到千里之外的西进县去,也无人知晓。

总之,在听到这个小道消息后,统管万立贪污包庇、结党营私案的巡按府官员,庄常,宣布三日后,于西进县县衙,正式开堂审理万立。

同日,还将并审万立之女万茹雪,残害百姓,买凶杀人等罪名。

第1380章 三日后,堂审!

三日后的西进县县衙,可谓人声鼎沸。

晌午时分,柳蔚已经在衙门等候,她作为本案唯一的仵作,开堂之后,她会与原告蒋氏一同上堂,为孙君、张麻子夫妇的死作证。

现在还未开堂,柳蔚还很悠闲,坐在书房里翻阅着文书。

万重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柳蔚已经摞好好几份文案,正在整理。

他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书案前。

柳蔚冷不丁的抬头,就看到了他,不禁问:“这几日没见着你,上哪儿去了?”

万重绷着脸一言不发,就这么安静的盯着她。

柳蔚不明所以:“做什么?”

万重又垂下视线,盯着她手里的文案,从他的角度,隐约能看到上面有几个眼熟的名字,他哑着声音问:“这是什么?”

柳蔚迟疑一下,还是将文书翻开,往前推了推,推到他面前:“自己看。”

万重手有些抖,指尖都是麻的,犹豫了很久,他才拿起,白着脸一行一行的看。

刚看了半页,他就看不下去了,闭着眼,把文书拍在桌上。

柳蔚往后靠了靠,看着他的目光有些无奈:“事已至此,你还坚持什么?”

万重脸色更白了,他咽了咽唾沫,样子非常憔悴:“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姐姐……姐姐是荒唐了些,但她不会杀人,她一个女子,连杀鸡都不会……”

“不会杀鸡是因为不会下厨,跟会不会杀人没关系。”柳蔚冷声打断万重的自欺欺人,随即又叹了口气:“别找借口了,她自己都承认了,总归,是非曲直,堂上自有公辩,一会儿自己上堂看去。”

万重还是不敢相信,他有些崩溃,猛地一下蹲在地上,缩卷成可怜兮兮的一团。

柳蔚又心软了,她绕过书案,走到万重跟前,拍拍他的肩,道:“本来我是不想走这些后门的,但看你也不容易,这样,我给你占个位置,靠前的,一会儿你全场旁听。”

万重仰头看着她,眼睛是红的。

柳蔚又补充一句:“原州府的成大人找了我两天,要我给他安排个前排握手位,我一直没答应,现在一分钱不收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万重话都说不出,他觉得现在的关键问题是他都快家破人亡了,跟坐什么位置有啥关系啊!

但柳蔚还觉得自己挺仗义的,要知道旁听席第一排位置,宋县令那边是卖五十两一座,还供不应求,她现在免费给万重安排一个,摆明便宜这小子。

万重最后还是走了,不是去大堂占座,是去大牢那边,他想在开堂之前,再见见万茹雪,他要好好问问姐姐,为何要认罪,为何要说那些胡言乱语的话,为何要把自己害到现在这个死路一条的地步?

开审的时间定在未时一刻,开审前,大堂已经热闹起来,宋县令一劲儿在那儿炒气氛,搞得不明所以的围观百姓,还以为这里在举办什么聚会。

未时一刻一到,主审官上堂,予首位席上一座,“啪”的一声,惊堂木响。

巨大的动静,引得堂下窃窃私语、寒暄招呼的声音都静了下来,所有人默契的不再喧嚣,静等着接踵而来的重头戏开场。

“带嫌犯,孙门万氏、原告,孙门蒋氏。”

庄常一声令下,立刻便有衙役领命前往。

万茹雪早已被带到候审厅,这边衙役传话刚过去,就有人带着她出来。

但蒋氏那边,则是由柳蔚亲自押着。

柳蔚带着蒋氏上堂时,就看到下方一排排席位上都坐着了人,容棱坐在第一排,他身边的位置是空的,那应该是汝降王的位置,但汝降王还未来。

“犯妇万氏,还不速速跪下!”

蒋氏已经老老实实的跪好了,但万氏却立在堂上不肯下跪。

庄常一声呵斥,万氏有些不甘,尤其是她看到跪在她身旁的蒋氏,她更是整张脸说不出的厌恶:“该认的罪,我已都认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要我跪你?呵,省了吧。”

静谧的堂下,因为她这番话,又是一阵悉悉索索。

庄常再次一拍惊堂木:“万氏屡教不改、冥顽不灵,更于堂前藐视本官,现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筹子一落地,两个衙役就扛着衙棍上前。

万氏被吓住了,白着脸道:“我都认罪了,你凭什么还罚我!你,你公报私仇!”

庄常懒得与她废话,直接示意衙役:“行刑!”

两个衙役还真上去了,一左一右扣着万氏的肩膀,把她往地上按,万氏又是委屈又是生气,但惟怕受皮肉之苦,她还是识趣的大喊:“我跪,我跪,别打我,别打我!”

说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庄常依旧道:“行刑!”

“我,我已经跪了,你凭什么……啊……”话未说完,一棍子已经拍在她屁股上。

万氏叫的撕心裂肺,似乎还未反应过来,自己为何真的会挨打,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挨打……

明明,明明秦远川跟她说,所谓的上庭伏诛就是走个过场,她虽会被判刑,但也仅仅是判刑,只待父亲被释放,她便能出狱,什么罪责不罪责的,都是明面上的东西,私下她自会安然无恙

可现在,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庄常这个下马威,几棍子下去,是真把万氏打懵了,但以一个女子来说,三十棍的确是重了,因此看着万氏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皮开肉绽,庄常还是叫了停手,然后看也不看万氏,偏头去问蒋氏:“蒋氏你身为死囚,按理,你的控诉,本官不应理会,但因你控告之人身份特殊,又与一州黎民百姓生计安康有关,本官不得不听你一言,眼下,你且实话实说,本官问你,你要告之人是谁?缘何告她?她又涉了何等事案,要你不惜冒死,向本官直谏?”

蒋氏就比万氏聪明多了,她闻言哐当一声,直接磕头,对着庄常声泪俱下的把自己的儿子、姐姐的惨况一一道出,说到动情处,她还狂流眼泪,哭声震天地,把围观群众听得一愣一愣的,遇到两个心肠比较软的,比如成齐那种,都开始抽帕子按眼睑了。

第1381章 终于到柳蔚上场了

蒋氏明显是在做戏,但她就有这个天分,能把人听得动容。

庄常脸色未变,只听蒋氏说完,便又看向柳蔚:“烦请仵作先生,将孙君等人的尸检报告解说一番。”

终于到柳蔚上场了,下面坐在第三排的成齐捅了捅云想的胳膊:“来了来了。”

云想挥开他的手:“你别吵。”

成齐凑在云想耳边,眼睛则打量着柳蔚,上上下下看了一圈儿,又旧事重提:“你看她那样子,谁能看出是女的?你听她说话的声音,比庄常还爷们,就像个男的!”

云想要让他烦死了,生气道:“你再叨叨,我听不到我姐说话了!”

成齐这才闭嘴。

柳蔚的解说其实就是照念,走个过场,把验尸报告里的东西拿出来复述一遍,而这些东西一般是直接提交给主审官的,因今个儿在场旁听的不止主审官,这份验尸报告也不是人人都看过,柳蔚才公开说一遍,也算担上一个“证据确凿”“心服口服”的名头。

大家听得议论纷纷,成齐这种话唠,基本上都快黏在云想身上了:“什么叫血什么蛋白?吃的?”

云想没搭理。

“纤维什么坏死又是什么?谁坏死了?”

云想还在忍耐。

“麻布的衣服和绸制的衣服烧起来味道为什么不一样?不都是臭的吗?欸,想想,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你快告诉我啊。”

要不是顾忌场合问题,云想已经一脚踹在她表哥脸上了。

怎么就这么烦人?跟鸭子似的,一直嘎嘎嘎的叫个不停!

偏偏成齐还眉飞色舞,得不到云想的回答就反过来笑话她:“你是不是也不知道?哈哈哈,不知道就不知道,我又不会笑你,没关系的啊。”

云想的脑袋差点炸成两半。

这份验尸报告并不深奥,只是里头涉及的一些词汇,柳蔚偷懒没修饰,说出来时,多数人第一反应是听不懂,但别人听不懂,庄常能听懂。

这些资料庄常早就看过了,不懂的,柳蔚也都解释过了,所以再听一遍,庄常是没有任何障碍的,等柳蔚以一种“说完收工”的状态结束话音时,堂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寂静。

而庄常就在这时缓缓点头,一派高深:“案情实在令人发指。”

众人:“…………”

恩?哪里发指了?为什么发指?

大家看庄常不是装的,居然是真的听懂了?那几个之前还捉摸着想抢庄常主审官位置的巡按府官员都不吭声了。

他们觉得自己以前是看走眼了,原来其貌不扬、膀大腰圆的庄大人这么有智慧?

原来庄大人大腹便便的肚子里,装的不止是肥肠,还有知识?

柳蔚这边说了孙君,又提了张麻子夫妇,最后又把黑药商人马大夫供出来了,等她都说完,庄常便把目光转向万氏那边,问:“蒋氏与仵作说的这些,你可承认。”

万氏因为挨打,现在下半身疼得要命,她只想赶紧结束这场堂审,加上她原本就已认罪,此刻便就含糊的点了点头,说:“承,承认。”

承认就好办了,庄常一拍惊堂木,当即公布:“万氏草菅人命,滥杀无辜,如今证据确凿,本官特判你还押死牢,于立罪书上表朝廷后,月后问斩,你可心服?”

万氏愣了一下,“问斩”二字磨到了她的心口。

月后问斩,这么急吗?那父亲可有时间救她出去?

庄常看她迟疑,再次一拍惊堂木:“本官问你是否心服!”

万氏眼珠乱转,生死关头,她终究没傻得那么彻底,通常死刑多会被判为秋后问斩,因春夏两季万木葱茏,正是世间百态生长的季节,生时不杀,乃是古往今来的传统,反之秋冬一片萧瑟景象,为了顺应这个肃杀之气,死刑多会被判在秋后。

今年已经过去了一大半,这个国度,秋季已逝,冬之将临,算上地方死刑需上表朝廷,立立罪书,一番文书来往下来,今年之内,应是赶不上斩刑之期了。

万氏以为,她会被判为秋后问斩,那今年来不及,便是明年秋后行刑,这一年的时间,足够父亲将她捞出来。

可现在,巡按府竟宣判她月后问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