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跳到他鼻子前,安抚的用嘴刮刮它的毛。

咕咕也跟了过来了,看着不太高兴,仰头叫了一声:“咕……”

珍珠就不摸白狼了,但是也挺同情白狼的,说好的可以见到小丑丑,但是丑丑不在家,它们事先也不知道的,在路上聊起来,才知道白狼很想丑丑,于是就拐了老爷爷回家,好不容易安排一次会面,没成想,一番周折,丑丑并不在。

白狼呆在丑丑的房间外不肯走,直到前厅吃完晚饭的主人开始找了,它才不情不愿的回去。

老人因知晓了义子就在此地,虽未留宿,也说了明日会再来一趟。

学生亲自将他送到客栈,安顿好了,才离开。

同一时间,县城另一边的李府里,千孟尧得到了侍卫禀报。

“纪太傅?你当真没瞧错?”

侍卫如实点头:“确实是他,太傅大人乃王爷的授业恩师,曾多年出入汝降王府,属下怎会认错。”

千孟尧皱了皱眉:“太傅怎会在这偏陲小县?”

侍卫道:“或是也为了万立一案?”

千孟尧摇头:“万立一案已结多日,便是要来,也不该现在才到。”片刻又问:“当真去了容府?”

侍卫点头:“还是被云家那两位亲自送出来的,看那样子,云家两位,或也曾为太傅学生?”

“这不奇怪。”千孟尧随口道:“京中权贵,有几个不是太傅开蒙。”

侍卫问:“那咱们?”

千孟尧道:“备车,趁着还早,先去同太傅请安。”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千孟尧哪怕实在好奇太傅出现的原因,更担心自己于西进县筹谋的那些事会被京里人发现,但毕竟太傅比起与他,可是同皇上的关系更为亲密,但师尊在前,明知而不上门问安,便是他的不是了。

于是,好不容易摆脱了学生,刚放松一会儿的纪太傅,突然又迎来另一个面子更大的学生,他烦得要死,无比后悔自己为何非要进城,早知道进城这么麻烦,还不如绕点远路,直接去红家村了。

这些学生,看到他就不能装没看到吗?他都致仕了啊,不要再缠着他了!

第1403章 小黎的逼供方式!

柳蔚一家再次回城,已是两日后。

因肖习正落网,宋县令差人禀报纪淳冬,柳蔚等人得了消息,便一同回来。

要说起那肖习正被擒,也是有趣,县衙接到百姓报案,说城郊钟馗庙有两名行凶匪徒,宋县令带人前往搜查,好巧不巧,竟在庙后头的山背坡,见到了一名昏迷未醒的老乞丐,那乞丐蓬头垢面,满脸血污,衙门的人还担心是附近山民糟了意外,却在救助清洗对方的脸后,大吃一惊。

不为其他,只因,这人不就是他们多日来苦追不到的逃犯肖习正吗?

宋县令激动得热泪盈眶,马上把人带回衙门,前后脚的就去找纪大人邀功。

因肖习正其人太过重要,柳蔚一家回城后,连家都没回,直接去了县衙。

肖习正被拘两日,却始终缄口不言,死不认罪,宋县令没法子,已对此人施过大刑,却仍旧无济于事,因此等柳蔚几人见到肖习正时,看到的便是他破破烂烂,浑身伤痕的狼狈模样。

纪淳冬很解气!

当初街头械斗,他是手无寸铁,对方却拿了兵器,那场搏斗本就极不公平,最后结果他挂了彩,心里不舒服得很,一直想找机会报复。

现在看到肖习正这副鬼样子,他登时过瘾了,又亲自领人,拉到刑讯室去审问。

宋县令对肖习正用的大刑是鞭刑,把人打得皮开肉绽,浑身上下没一块儿好皮。

纪淳冬不然,他用棍刑,皮打坏了算什么,这人是骨头硬,那就该打骨头,打碎了骨头,看他还有什么不肯说的!

兵营里的军士对待俘虏什么样,纪淳冬对待肖习正就是什么样。

纪淳冬比宋县令心狠手辣,不到一刻钟,原本还铁骨铮铮的男人,被折磨得什么都交代了。

画押好的认罪书摆在眼前,柳蔚看着上头的血污指印,抬眉,瞟了眼她的小舅。

纪淳冬对上她的视线,像才反应过来,忙又抢回去,道:“姑娘家别看这些,容棱你看。”

认罪书被塞到怀里,容棱拿出来看了几眼,道:“看似都说了,实则什么都未说。”

纪淳冬道:“他就是个打手,多的该也不知了。”

纪淳冬对自己的问讯手法很有信心,屈打成招,兵营里惯用的伎俩,百试百灵。^

可对付有些人,屈打成招,还真不一定都行……

“真的都说了吗?”柳蔚也半信半疑,她想了下,对小黎道:“你去看看。”

小黎双手踹在衣裳兜里,往里走。

纪淳冬忙拦住他,斥责柳蔚:“怎么能让他一个孩子进去,里头那可是杀人逃犯,多危险。”

小黎眨眨眼,望回娘亲。

柳蔚跟纪淳冬道:“小黎不怕。”

纪淳冬还是不许:“那也不成。”

柳蔚无奈,只能问儿子:“告诉你舅爷爷,你怕吗?”

纪淳冬一愣,脸顿时红了一片。

却听小黎还真乖乖巧巧的道:“舅爷爷放心,我不害怕。”

这回别说脸了,纪淳冬脖子都跟着红了,他扭捏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说:“那个,你别……别叫我爷爷……”

到最后,小黎还是进去了,却是在纪淳冬的陪伴下。

然后,审讯室里响起了巨大的尖叫声,且久久不停。

柳蔚和容棱没进去,两人就在外面说闲话,又过了一会儿,审讯室的门开了,小黎与纪淳冬走了出来。

纪淳冬脸色不太好,嘴唇还隐隐发白。

小黎则一边擦着手上的血迹,一边与娘亲道:“那人撒谎了,撒了很多慌,我吓唬了一下他,他现在都说了。”

纪淳冬闻言,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然后脱口而出:“不是吓唬,他把肖习正的肚子划开,还把人家肠子拉了出来!”

小黎说:“很小的一个伤口,就拇指长短,等他不叫唤了,我就给他缝回去,我就是吓吓他,没想伤害他。”

纪淳冬根本不信!

小黎有点委屈,腮帮子鼓了起来:“是他先撒谎的……”

容棱把儿子抱起来,看着纪淳冬道:“晚辈敬您是长辈,还请您莫要倚老卖老,以大欺小。”

小黎吸吸鼻子,双手抱住容叔叔的脖子,把脸埋进容叔叔怀里,嘟哝着:“我会给他缝回去的……”

容棱拍拍儿子的背,道:“恩,没事。”

纪淳冬看着这一大一小,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

而且,他并不老好吗!

肖习正重新认罪,自然就有新的认罪书,这份认罪书依旧血迹斑驳,但内容,却比之前一份多了许多。

肖习正效忠于当朝六王爷,算是六王爷豢养的一批,较为优质的爪牙,他之前的任务是替六王爷铲除一些明面上不好对付的仇人。

这次的任务,本不是他接,但接取任务的那人,遭到了不明势力的暗杀,人手紧缺,无可奈何下,六王爷才勉为其难,让他前往。

他这回的目标,是带前太傅纪南峥回京叙谈。

说叙谈是好听的,目的,则是为了纪太傅手上的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看着认罪书上空白的一行,并没有理她相公与她小舅在争执什么的柳蔚,直接问小黎。

小黎探头看了一眼,然后摇摇头:“他也不知。”然后补充:“真的不知。”

柳蔚信了,继续往下看。

纪太傅多年前致仕归宁,便一直音讯渺乎,后有人说在白山洲一临江小县曾见过他,可当时太傅身边尚有皇上安排的人暗中保护,前来寻找的人,均无功而返,而这次,却是纪太傅在长达五年的失踪后,第一次现身。

京中得到消息,两个月前,纪太傅回过一次白山洲,也由此,他们便追了过来。

至于袭击纪淳冬,完全是意外之举,他们没想到会在西进县见到纪太傅的义子,他们在红家村守株待兔,想抓纪太傅,但若纪淳冬在,必会令他们无功而返,因此一番踌躇,他们决定先下手为强。

不料数人联手,也并未将纪淳冬伤至多重,不过所幸,后来他们得到消息,纪太傅并未在城中,而是刚刚打算进城,于是几人前往堵截,终于在路上,让他们堵到了。

“堵到了?”柳蔚愣住,眉头皱的很紧。

小黎又解释:“没有没有,后面说是撞鬼了,人丢了,一觉醒来,已经被抓进了衙门。”

柳蔚不解:“撞鬼?”

小黎点头:“他是这么说的。”

柳蔚越发懵了,不知道撞鬼这是什么梗。

这时,纪淳冬却道:“若肖习正说的没错,那父亲现在,就在西进县内,不过,人丢了,是怎么个丢法?会否遇到其他危险?”

柳蔚也担心,她也是这两日与纪淳冬详聊,才知道外祖父在仙燕国竟贵为太傅,惊讶之时,也不免与有荣焉,古往今来,教授育人,总归是崇高之举。

宋县令本来像透明人一样站在后面,听他们说到这儿,下意识的开口:“纪太傅吗?他就在城里。”

三人一愣,同时转头看向他。

宋县令眨眼道:“报官的就是纪太傅,下官本来也不知,可这不是汝降王天天往纪太傅暂居的客栈跑吗,后来知道的人多了,巡按府的几位大人,还有原州府的成大人,也都往客栈跑,纪太傅让他们堵得,两天都没出过门了,说起来也怪可怜的。”

第1404章 外孙女柳蔚,拜见外祖父。

这叫可怜吗?

不,这叫造孽!

纪南峥怎么也没想到,西进县居然有这么多熟人。

巡按府的庄常坐在他对面侃侃而谈,大聊最近刚办完的一起大案。

要说这万立,纪南峥也有印象,皇上跟前的红人,未曾想时过境迁,现已落至这步田地。

他适时的赞叹两句,夸巡按府办事得力。

庄常怪不好意思的,胖胖的圆脸蓄着笑,摆手道:“也多亏背后高人相助,若非如此,就万立那老狐狸,也没这么容易落网。”

这个纪南峥也听说过:“可是孟尧?”

万立大审当日,汝降王化身人证,当庭作证这件事,在西进县可谓广为流传。

庄常却摇头:“王爷固然有功,可居功至伟的,却是另一人。”

纪南峥挑眉:“哦?”

庄常笑起来:“是一位女仵作。”

当着柳蔚的面,庄常是不爱夸她的,怕她蹬鼻子上脸,但背着人,他并不吝表达对其的赞扬。

短短一刻钟,庄常将事件前后,柳蔚所作功绩一一详述,说完后大为过瘾,还朗笑起来:“那丫头若非已为人母,就这胆识魄力,放在京里,便是当个皇妃也是使得的。”

纪南峥倒也来了兴趣:“女扮男装,着实有趣,不过,既非本国人,那又是从何而来?可莫是他国细作?”

“是一个没听说过的国家。”庄常稍微回忆了一下,才想起宋县令曾提过的:“青云国?好像是这个名字,说是离咱们这儿挺远的,恐怕比周边另几个小国还要偏?”

纪南峥却一愣,顿时看向他:“青云国?”

恰好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嚣。

庄常听到动静,笑着道:“怕不知又是哪位得了消息,往这儿赶了,要说起来,这客栈毕竟不方便,太傅若要在西进县多呆几日,不若住到驿馆,到底是官家的地方,也没那么张扬。”

说话间,门外果然响起了敲门声。

庄常作为晚辈,自然起身去开门,可他手刚放到门栓,一直趴在地上,谁来都不搭理的白色大狼突然一下窜起来,乒铃乓啷的就往门上撞。

庄常吓了一跳,门也不敢开了,后退好几步。

纪南峥这时也回过神来,看向门边的白狼。

只见白狼双脚立起,整只狼像是站着一般,趴在门上,“呜呜呜”的对着门板挠,边挠还边从门缝往外面使劲嗅。

“太傅,这……”庄常着实不敢靠近,手脚僵硬的站在一边。

纪南峥亲自起身,过去抓了下白狼后脖的一撮皮毛,斥道:“莫要调皮。”

白狼却难得不听主人的,前爪一直在门栓的位置刨来刨去。

门外的敲门声再次响起,纪南峥施力将白狼拉下来,单手去开门,打开门前,还命令白狼:“坐下,不许闹。”

白狼还真坐下来,老老实实的,尾巴一直在地上扫。

看它终于乖了,老人才把门板拉开,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张自己何其熟悉的硬朗脸庞。

“父亲!”纪淳冬雀跃的大唤一声,趁着房里的老人还未反应过来,他砰的一声跪到地上,拱手喊道:“儿子给父亲请安了!”

纪南峥这才回过神来,脸上带着笑意,忙将义子搀起来,笑道:“就听说你在这儿,果真见到你了,这些年来,你可还好?”

纪淳冬立马点头:“劳父亲挂念,儿子甚好!”

纪南峥欣慰的点头,正想再与久别重逢的儿子说多几句体己话,身后的白狼坐不住了,又窜了起来,从门缝里死命的往外拱。

白狼个头大,力气足,这一番顽皮,还真把老人挤得趔趄,索性纪淳冬眼疾手快,将义父扶稳了,才没让义父磕着。

白狼钻到门外,也没乱跑,就直直的走到纪淳冬身后的一行人面前,蓝沁沁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其中一位男子,它尾巴一个劲儿的甩,围着男子绕来绕去,嘴里一直哼哼:“呜呜……嗷呜……”

纪南峥不明所以,正要斥骂白狼胡闹,却见那男子弯腰,手掌贴在白狼头上,白狼并未拒绝,还对他更使劲的摇尾巴。

纪南峥有些惊讶,白狼认主,对陌生人,向来警惕性十足,怎么会……

如此思忖,他又看到那行人中,有个极为面熟的小男孩,眼前一亮,他明白了:“原来如此。”

那小男孩可不就是两月之前,在红家村所遇的那孩子,长得这么标致的孩子,看过一次,便让人印象深刻。

小男孩显然也发现了他,小家伙往前挤挤,笑眯眯的喊:“太爷爷。”

纪南峥弯了弯腰,对着小孩童言童语的道:“咱们又见面了,小朋友。”

小男孩眼睛弯的像两只月亮,听了老人的话,他直接扑上去,短短的小手,抱住老人家的腰,又喊了一声:“太爷爷。”

纪南峥也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喜欢自己,有点惊喜,便拍拍他的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边,白狼还对着男子拼命撒娇,男子看它不依不饶,有些无奈,道:“以前倒不是这么黏人。”

容棱当过白狼一段时间的主人,但哪怕如此,白狼对他的态度,也顶多就是不讨厌,真有多黏他,那是万万不存在的。

可现在,白狼就像换了一头狼,不止黏他,还一个劲儿在他腿上拱,就像真的很想他。

心里古怪,但容棱还是把怀里的女儿递给柳蔚,自己蹲下身,想抱抱这大家伙。

可哪知,女儿刚刚易手,刚刚还对着他死缠烂打的白狼突然顿住,然后转换阵地,去缠柳蔚。

容棱:“……”

“父亲,儿子有话与您说。”纪淳冬看着后头闹闹腾腾的几人,又看向一脸沉静,始终盯着父亲的柳蔚,他咽了咽唾沫,还是决定先跟父亲说一声,小黎一声太爷爷没什么,柳蔚要一声外祖父喊出去,父亲都这把年纪了,万一给吓出个好歹?

反正他当初是被吓得接连两天,饭都吃不下。

纪淳冬将父亲推进屋子,看到屋里还有个庄常,也没怎么在意,就斟酌着言辞,询问了父亲一番,主要是问清楚,自己是不是有个义姐,还有义姐的姓名,年龄,甚至身上有没有胎记都问了。

得到完全属实的答案后,他就有些尴尬了,摸着脖子,慢慢说:“那个,父亲,您的女儿……就是我小妹……不是,我姐姐……额……就她吧,那什么,嫁人了。”

纪南峥并没怎么听明白,只挑着眉头,狐疑一声:“恩?”

纪淳冬又抓抓后脑勺,最后没办法了,走出去,把丑丑从柳蔚怀里拿出来,又牵着小黎,重新站到父亲面前。

“小黎,再喊一声。”

小黎笑弯了眼睛,脆生生的冲老人喊:“太爷爷!”

纪淳冬又把丑丑递给父亲,道:“她叫容夜,小名丑丑,是您的,额……曾外孙女。”

纪南峥眉头皱的很深,又是错愕,又是恍惚的看着自己的义子,手颤抖着,半天没接过丑丑。

外面的柳蔚觉得这么说,太麻烦了,她直接走进去,盯着老人浑浊苍白的双目,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头,重重跪下,埋着头道:“家母姓纪,名夏秋,外孙女柳蔚,拜见外祖父。”

第1405章 一不注意,蔚哥就娇弱起来了…

要说受惊最重的,其实并不是纪南峥,而是站在旁边老老实实的庄检察吏。

庄常人都吓懵了,盯着眼前的画面,脑子里一团乱麻,怎么理都理不清。

什么情况?外孙女?纪太傅什么时候有女儿了?不对,纪太傅什么时候又有儿子了?在京多年,他可从未听说过纪太傅成亲生子,什么儿子女儿,哪里冒出来的?

纪淳冬十岁由义父收养,在太傅府住了两年,十二岁只身从军,他的功勋战绩,都是自己一刀一剑,一拳一脚拼出来的,朝中只知纪淳冬出身狼群,无父无母,却不知真要拼起爹来,他爹并不比别人的差。

而纪南峥为人师,行事低调,自己在朝为官,因此致仕之前,为避嫌,除了当今皇上,少有人知新晋御前都正官司纪淳冬,与他乃是至亲关系。

之后致仕云游,天南地北,他便更少有机会同别人说这些家事。

庄常不知道很正常,但现在猛地给他这么多信息,他完全消化不了。

他以前还跟别人传闲话,说纪淳冬是皇上的私生子,现在想想,皇上待太傅向来尊重,纪淳冬以小兵出身,一路扶摇直上,却不一定是他与皇上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反而有可能是皇上爱屋及乌,看在太傅的面子上,给开了后门。

他还跟纪太傅说,助他破获万立一案的背后高人,乃是一名女扮男装的女仵作,现在看来,人家怕根本不稀罕他这些吹捧,那是人家的外孙女,自己家的孩子什么样,还要你一个外人嘚不嘚?

庄常大受震惊,捂着胸口,恍恍惚惚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又见那边在短暂的寂静后,纪太傅几次张口后,喉咙终于发出了声音:“你……你是……你是……”

“您的外孙女。”柳蔚重重磕头,鼻尖变得又酸又痒,再抬起头时,眼眶已经红了:“您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

纪南峥还是不敢相信,他咽了咽唾沫,盯着柳蔚,又看向纪淳冬:“这……这……”

说话间,浑身都在抖。

纪淳冬见他激动,忙抚着他的背,缓声道:“应该没错的,她的母亲叫纪夏秋,她的外祖母叫白妆,她的外祖父叫纪南峥,都对得上。”

纪南峥苍白的脸庞抖动着,他有些慌,握着纪淳冬的手,像是抓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彷徨的问:“是真的?这是真的?”

纪淳冬不住点头:“真的,是真的!您不是一直想回家吗?您的家人来了,我们的家人来了!”

纪南峥终于哭了出来,他忙去扶还跪着的柳蔚,碰到她手臂时,又瑟瑟的缩了一下,他还是不敢置信,他怕这是幻觉,他怕眼前的人会一碰就碎,消失,没了。

柳蔚反手握住外祖父的手,老人的手掌很宽,略带粗粝,她直接扑过去,牢牢的抱住老人。

如果对纪南峥来说,现在的惊喜是无穷,那么对柳蔚来说,这份无穷,她要再乘以二。

很久以前,她便知道她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与她原本在现代的世界,是有所关联的,前世今生也好,平行世界也好,总之,两者之间有许多许多的共同点。

她在现代的母亲叫纪夏秋,这里的母亲,也叫纪夏秋,且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她在现代时的外祖父并不叫纪南峥,她来之前以为会见到一位陌生的老人,可却不是,一样的,哪怕名字不一样,但这里的外祖父,与她在现代的那位,无论容貌身形,举止动作,都是一模一样的!

这一定不是巧合,是老天将她的亲人都送了过来,是老天不忍心她孤苦无依,将她最记挂,最不舍得的家人重新带到了她身边!

柳蔚真的控制不住,她这一哭就没有停下,哭声里有委屈,有思念,就是停不下来。

房间里很安静,所有人都吓住了,包括容棱,容棱知道她思念外祖父,但却不知她竟触动这般大,大到,旁人看着,有些匪夷所思。

他不禁担心,上前一步,掌心贴着她的后背,给她安抚。

纪南峥也吓到了,他原本就激动得想流泪,可现在外孙女哭得比他还惨,他又不好哭了,只能不住的拍着她的肩,嘴里念叨:“没想到,真没想到……”

这场祖孙相认,结果是在柳蔚的痛哭中结束的。

一直到最后,柳蔚眼睛都哭肿了,她还是抱着外祖父。

纪淳冬也有点方,前两天他和柳蔚相认时,柳蔚态度挺平静的,叫了他一声小舅,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但现在,这是咋回事啊,怎么一不注意,就娇弱起来了?

小黎也很担心,他从未见娘亲哭得这么可怜过,小孩子本就容易生情,娘亲一哭,他小嘴一撇,也跟着哭,哭两声后还打嗝,然后就一边打嗝,一边哭,最后甚至演变成了嚎啕大哭。

容棱看不下去了,把儿子拉过来,拍了他一下:“你凑什么热闹?”

小黎鼻子哼唧着,扑过去,抱住娘亲,缩在娘亲怀里哭。

有了小黎的打岔,柳蔚好歹缓和了过来,又过了一会儿,大家都平静了,她便坐下来,打算与外祖父说些青云国的事。

这个时候,庄常这个外人还呆着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庄常也自觉,主动提出告辞,离开的时候几乎是落荒而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狗追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后,柳蔚正式介绍了自己,又介绍了容棱,还有小黎丑丑。

纪南峥满脸欣慰的听着她说,眼睛不时的又在容棱、小黎、丑丑身上转。

这时丑丑已经被放到了床铺上,白狼老早就凑了过去,甩着尾巴,把大脑袋杵到丑丑跟前去。

丑丑大概还记得它,软绵绵的坐在那儿,伸手就抱住白狼的头,半个身子都压了上去。

白狼张开比丑丑脑袋还大的嘴,笑的嘴角都咧到了耳朵根上,大鼻子湿漉漉的,又去嗅丑丑的脸蛋。

丑丑和白狼玩得不亦乐乎,柳蔚抱着小黎,一脸温情的与外祖父说起了自己的母亲,还有弟弟陌以。

相比起他们母子三人的悠哉,容棱就要严肃多了,他正襟危坐,但凡外祖父看过去,他立刻要挺一挺本就很直的脊背,这副严谨自律的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面圣,可对容棱来说,面圣他都没这么紧张过,这可是柳蔚的外祖父,是柳蔚正正经经的娘家人,他哪里敢丝毫怠慢。

等柳蔚说得差不多了,又想起什么,赶紧去推容棱,问:“师父呢,他怎么没进来?”

容棱见外祖父也看向了自己,忙规规矩矩的道:“怕是近乡情怯,我去唤他。”说着就要起身。

纪淳冬恰好与义父说:“容棱的师父,说是您的挚友,姓祝的一位老者。”

纪南峥顿时就知道是谁了,他笑了声,对容棱交代:“让他来吧,多少年前的旧事了,我也不怪他,让他无需不好意思。”

第1406章 我知道怎么回去了!

两位老人过去的确有些恩怨,这个恩怨,在当时看来还挺大的,可时过境迁,眼下久别重逢,故友之间再纠结那些旧事,就没必要了。

当再见到彼此时,两位老人都红了眼眶,纪南峥较为主动,他先走过去,在旧友忐忑的目光中,爽朗的一拍他的肩膀,道:“没成想,当初一别,这辈子,竟还能相见,问松,你也老了。”

很普通的一句话,再平淡不过的一句寒暄,却让立在门口的祝问松,当即红了眼眶。

他上前一步,哽咽的喊:“纪大哥!”

两人初次见面,是在数十年前。

那是纪南峥飘至仙燕国,定居安住,甚至入朝为官的第十年,那年出现了两桩大事,其一,是安江以南,雷平国内发生了暴乱。

那年,雷平国君遇刺身亡,国中四皇子勾结藩王,联手作乱,欲逼宫太子,太子无奈之下,为求自保,主动派出谴使,抵仙燕求助,承诺若仙燕出兵,替他铲除乱党,他愿于事成之后,割三座城池,以表盟劳。

仙燕国君与其一拍即合,当即调兵遣将,派出六万精兵,入雷平相助太子,可在渡过安江时,发生海难,仙燕国近万将士在一场龙卷风中葬身大海,虽最终,剩余五万精兵,依照承诺,替雷平国太子平定国乱,仙燕国也获取了雷平国三座城池,但仙燕国亦损失惨重,皇上大哀,特派太傅纪南峥,于安江之中,唱念圣上亲手写下的悼文,已慰海难死者生息。

纪南峥便是在尊崇皇命,为亡故兵将唱悼哀文后的第三天,从安江之上,救获了一名青年。

那名青年,名叫祝问松,不是仙燕国人,是来自大海之外的另一国度,叫做青云国。

那是独在异乡十年间,纪南峥第一次见到从故土而来的活人,他再三确认,确定了那个叫祝问松的青年,是与其师一同出海,路径魔鬼海域时遭遇海难,才流落至此的。

纪南峥视此为转机,他不断的追问对方,是否知晓如何回去,他说自己也是青云国人,他的家人,他的女儿,都在青云国,他想去找她们,想回去见她们,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祝问松自己也是懵懵懂懂的,他与师父失散,也想尽快回去,但要回去,并不是那么简单,尤其是,他并不知道方法。

于是两人便开始筹谋,总结了两人各自流落仙燕国的过程,最后得出一个的结论,龙卷风。

还有另一个结论,海底。

他们皆是被沉入海底,再醒来时,便飘荡在这片陌生海域。

龙卷风是天灾,可遇不可求,但海底,若是能潜入深海探查,或许他们真能发现这片海洋与魔鬼海之间有什么联系?

两人兴致勃勃,索性住在了海上,日日钻研海洋奥秘。

后来悼念亡士的任务完成,有关人士都被下令即日启程回京,纪南峥不惜违抗圣命,继续留了下来。

一开始他们住在船上,后来水师回京,独纪南峥一人留下,自然,便不会有人特地给他准备一条船住。

在海中住不下去,两人便到了与之最近的临江小县安居,甚至长期雇佣了一批渔民,在他们需要的时候,送他们出海。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半年,直到,京中皇上立位太子,昭太傅纪南峥回京,任太子太傅,不得违令。

纪南峥是个有始有终的人,他哪怕已经决定要与祝问松一道钻研回国之途,但按规矩,他也应该回京一趟,正式告官也好,交接手头上事物也好,总之,他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于是他回去了,在京中闹出极大的风波,引多方人士挽留,最终他毅然决然,告官致仕,再度长途跋涉,来到这个离安江最近的边陲小县。

这个小县叫做西进县,他雇佣的一批渔民,是红家村村民,但是当他再次回来,渔民却告诉他,您的朋友在半个月前进过一次深海,至此,再未归来。

祝问松不见了。

明明说好了两人一起回去,但他不知死活的消失了。

能体会那种感觉吗,十年等待,一朝希望,可还未来得及拥抱希望,希望却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