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问松琢磨一下,纪南峥又问:“什么叫两个世界?”

小黎就解释:“不在这里,在另一个地方,很远很远的地方,娘亲和珍珠都是从那个地方来的,娘亲说,在那个地方,我们还有很多亲戚,有大伯,二伯,爷爷,奶奶,外祖父、外祖母,还有师公,不过娘亲又说,在这里也很好,这里有陌以舅舅,娘亲最喜欢陌以舅舅了,她说陌以舅舅一定就是小令舅舅转世,她也最最喜欢小令舅舅了!”

纪南峥眉头拧得很紧:“你娘亲,还有别的兄弟?”

小黎道:“小令舅舅是娘亲的弟弟啊,不过我没见过小令舅舅,我只见过陌以舅……”

“好了小黎。”容棱打断儿子的话,绷着脸道:“你先出去。”

小黎懵懵的盯着容叔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他又看看太爷爷和师祖爷爷,见两位老人家也是一脸严肃,他只得咕哝着嘴,闷闷不乐的走出房间。

第1411章 逼问柳蔚!

“他说的那是什么?”小黎一走,祝问松便盯着容棱问。

纪南峥也看向他,同样眉头紧锁。

容棱面色平静,起身,拱手要告辞。

祝问松忙拦住去路,难得的正经起来:“柳陌以我知晓,是夏秋侄女生的那双生子小儿子,可什么令又是谁?”

容棱道:“徒儿不知。”

祝问松厉起眸子:“纪夏秋于西南边关邂逅镇军都将柳桓,二人两情相悦,奈何纪家不接受京官为婿,遂纪夏秋私逃,与柳桓私奔回京,大婚之前,却遭皇后孙氏识破,为帝后囚于禁宫,迫其绘制赤玄宝藏图,纪夏秋誓死不从,为孙皇后磋磨,后柳桓回京,屡立战功,迫使帝后释放纪夏秋,二人成婚之后,柳桓被冠以勾结前朝,判敌卖国之罪,纪夏秋被禁于柳府,身怀六甲,再被胁迫绘制藏宝图,可宝图尚未绘制,柳桓先行逃狱,后于镇格门中,被千军射杀,万箭穿心,纪夏秋被留下性命,一边绘制宝图,一边待产,生育之期,她绘出假图,生下一对双生子女,女为姐,男为弟,后带着儿子,与权王里应外合,逃出京都,那女儿,则被留在柳家,由柳家老太爷担保,冠以柳家二爷名下,外称为柳城所生,这些,就是柳蔚的来历,而纪夏秋,从始至终只生过这两个孩子,至于柳桓,他亡故在柳蔚出生之前,更不可能给柳蔚生下什么弟弟,所以,柳蔚不可能有别的弟弟,容棱,你到底知道什么,还是说吧。”

容棱看着师父,向来吊儿郎当的师父,此刻的表情十分认真,他知道师父在担心什么,便敛着眉道:“柳蔚乃纪夏秋与柳桓所生,这毋庸置疑。”

“怎会毋庸置疑。”祝问松大声道:“七年前,发生过一场变故,皇帝指亲柳蔚嫁七王爷容溯为侧妃,柳蔚不愿,私逃离家,她再出现,已是五年之后,如果,五年之后出现的这个人不是柳蔚呢?如果现在的柳蔚说她还有一个弟弟,那她就不是柳蔚啊,真的柳蔚只有一个弟弟,也只有真的柳蔚……”说到这里,他愧疚的看向纪南峥:“才是纪大哥的外孙女。”

祝问松现在心情很复杂,自从知道容棱与柳蔚有那一段姻缘后,他便沾沾自喜,将柳蔚带到纪大哥面前时,他更与有荣焉,总觉得这场祖孙重逢,他的功劳最大,他是为了弥补纪大哥,才将他的外孙女带来的,可相认在前,不过一个时辰,他们却从小黎口中,得到一个惊人的说辞,什么叫还有一个弟弟?

难道柳蔚消失的五年中,被谁冒名顶替了吗?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个人,是柳蔚吗?

祝问松很慌,他怕自己搞错了,怕给纪大哥带来的是空欢喜一场。

纪南峥现在也极为严肃,他没有作声,沉着眸,他的心也是忐忑的,多少年了,甫见至亲,祖孙以泪相认,难道,是假的吗?

二老的担忧,容棱回答不上来,他喜欢的从始至终,都是五年后重遇的这个柳蔚,她过去是谁,过去经历了什么,过去做过什么,他都不在意,他要的就是现在这个人,可二老要的,显然是以前那个。

以前的和现在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二老怀疑,他心里也并不确定。

养在深闺的柳家大小姐为何会有武艺,为何会有医术,为何还会验尸?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这个多才多艺的柳蔚,就是他的妻子,就是他的心上人,如此,便够了。

至于冒名顶替,他又觉得前后矛盾,若真是冒名顶替,为何会对纪夏秋那般孝敬?为何会对柳陌以那般疼惜?为何又因见了外祖父,而痛哭流涕?

还是那句话,柳蔚有很多秘密,如果真想知道,就去直问她吧。

容棱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任凭师父怎么晓以大义,威逼利诱,就是一个字都不吭,倒是纪南峥看老友越来越上火,沉着声,表达了一句看法:“我觉得,那孩子很像她外祖母年轻的时候。”

祝问松一顿,忙回过头来问:“像吗,真的像吗?那就没搞错,是她,肯定是她吧?”^

纪南峥又纠结起来:“但日子太久,也恐是我记不清了。”

祝问松着急了:“纪大哥,您倒是再好好想想,外孙女是你的,反正不管她是谁,都是我徒媳妇,我是没办法了,但你可不能认错啊。”

纪南峥琢磨了一会儿,又说:“小黎倒是很像夏秋小时候。”

这回祝问松不信了:“您确定?男孩子和女孩子,怎么能像?”

纪南峥道:“夏秋小时候就跟个皮猴子似的,还总把衣服搞得脏兮兮的,跟个男孩儿没区别,这么一说,小黎还真有点像她,就是小黎更乖,更干净些。”

祝问松道:“那就是没错,肯定是了,遗传这东西做不得假。”

纪南峥又说:“但是小孩子长得好像都是一个样?”

祝问松烦死了:“您到底记不记得,您别一会儿一个样啊,吓得我心都快跳出来了!”

纪南峥最后也还是迷糊着,祝问松气急攻心,又看大徒弟一脸置身事外,他直接就走出门,冲着楼下就喊:“柳蔚,你上来!”

柳蔚正在跟纪淳冬聊天,闻言抬头一看,就看到师父气呼呼的站在那儿,她不明所以,下意识的问:“啊?”

祝问松发火:“让你上来!快点!”

柳蔚愣了一下便起身,拉了拉自己的衣角,上了楼。

房间里的气氛很微妙,三个男人均缄默不语,柳蔚走进去,自觉的坐在外祖父对面,然后,她就抿着嘴冲外祖父笑,纪南峥看她笑的那么乖,忍不住也笑起来。

祝问松捅他一下:“别笑,没准她是个骗子!”

纪南峥只好把脸再垮回去。

祝问松看了柳蔚一会儿,半晌,慢吞吞的道:“柳蔚,师父这个人你是知道的,心直口快,有什么就说什么,接下来师父要问你的话,你需老实回答,若是不尽不实,哪怕有容棱护着你,师父也定不放过你!”

柳蔚看老人家这么严肃,也正经起来:“师父想问什么?”

“你的生父是谁?”

这个问题有点出乎柳蔚的意料,她愣了一下,才一脸懵懵的回:“我的生父,他姓柳,单名一个桓字,不过他早亡多年,师父应当不认得。”

老人家眯起眼:“是真的吗?”

柳蔚越来越搞不懂了,她悄悄看向容棱。

祝问松立马大喝:“不准偷偷摸摸小动作!你老实回答!”

柳蔚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就道:“是真的啊,这有什么可隐瞒的?”

祝问松沉着脸又问:“那,小令又是谁?”

柳蔚猛地一滞,整个人一下僵住了。

第1412章 乖孩子,别哭了

房间里出现了长久的寂静,柳蔚没有出声。

容棱心中忐忑,他起身,拉着柳蔚道:“我们先走。”

柳蔚没回应,她像嵌进椅子里了似的,纹丝不动。

祝问松看看容棱,又看看柳蔚,瞧着柳蔚几乎瞬间苍白的脸,他声音也不自觉放轻,道;“就是随便问问,你不愿意说吗?”

柳蔚低垂着眉眼,好看的眼睫覆下来,遮住了她眼中的情绪。

沉默还在蔓延,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柳蔚依旧不置一词,始终不动如山,只脸色苍白,远远看起来,竟……格外的渗人。

祝问松也有点怕事,他咽了咽唾沫,有点后悔一时冲动,把这丫头惹毛,他小心翼翼的提议:“要不,今天先不问了?”

容棱又拉了柳蔚一下,想让柳蔚跟他走。

可柳蔚依旧没动。

房中的氛围越发古怪,倒是纪南峥,看着正对面的柳蔚,表情越来越悲戚,他心揪了似的疼,祝问松一说不问了,他立刻附和:“好,不问了,都不问了,好孩子,你别害怕。”

容棱这刻也紧张起来,他抿了抿唇,倾身,对柳蔚道:“出去,我慢慢同你说……”

话音未落,柳蔚动了。

她先慢慢抬头,看向容棱,视线冰冷,瞳孔凉漠,那眼神一扫过去,便把容棱看愣了。

多久了,容棱已不记得有多久没在柳蔚眼中看到如此陌生的戾气了。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然后,柳蔚慢慢抽回了自己的手,目光流转,最后把视线定格在师父身上。

祝问松刚才就有点怕了,现在被柳蔚这么可怖的盯着,他一下就有点站不住了,他往后缩了两步,强持镇定的喊:“那个,容棱,你你你,你带她先走吧,你们先走。”

容棱神色复杂的看着师父。

柳蔚身形稍微挪了挪,方才她是端正的坐在椅子上,现在,她很放松,盯着师父,冷冷的问:“小令是谁,与您有关?”

柳蔚这个人吧,气势大张的时候,真的是很恐怖。

祝问松眼睛左右瞥着,然后小声说:“有,有点关系,有一丁点的关系……”

“不知道答案,您会死吗?”柳蔚又问。

祝问松被她这口出狂言给惊了,声音更小了:“话也不能这么说……”

“我只认识一个小令,他叫柳令,好了,您知道了,您想怎么样?!”

“怎么样”三个字说出时,柳蔚身体如猎豹一般猛地一拔,一巴掌重拍在桌子上,视线阴鸷且侵略的死瞪着祝问松。

“哐当”一声,祝问松让她一吓,后脚没站稳,直接坐到了桌后的床榻上,他坐在床榻边缘,两只手规规矩矩的合在一起,使劲揪手指。

“说啊,知道了要怎么样!”柳蔚又问一声,连拍三下,在实木的桌面上,砰砰砰,竟然拍出三个手掌印。

纪南峥看得眼睛都直了,动都不敢动。

祝问松手指头都快被自己拔掉了,他看着柳蔚道:“我不是说,不问了,都不问了……”

柳蔚咬牙切齿,她看不得祝问松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她发疯似的站起来,单手一掀,把整张桌子掀翻了,乒琳哐啷,桌上的杯盏茶碟,直接碎了一地。

祝问松这回反应快了,他从床上站起来,两步跑到纪南峥背后,让他纪大哥给他撑腰。

柳蔚直接绕过去,伸手就要抓他,容棱眼疾手快,拖住了柳蔚,把她强行按在怀里。

祝问松趁机说:“你带她出去,快出去啊!”

容棱瞪了师父一眼,又放软声音,轻哄柳蔚:“冷静,先冷静一点。”

柳蔚冷静不了,她眼神跟淬了毒似的,紧盯祝问松,问:“还想知道什么?说啊,你还想知道什么?”

祝问松是真的害怕了,他拼命的摆手:“不问,不问,都不问了……”

柳蔚眼眶都是红的,若说刚才是因为生气气红了,现在这层浅红里,却又带出了几缕血丝。

她这是,哭了。

眼泪没流许多,只一滴,一滴泪落下,又被她迅速抹掉,她倔强的咬紧牙关,手指都在颤抖。

纪南峥真心觉得愧疚,他们不该问的,不该逼这一个小姑娘的,他佝偻着身子站起身,慢慢往前走两步,又不敢伸手触碰,只能隔着短短的距离,无措的道:“别哭了,乖孩子,别哭了。”

柳蔚从容棱怀里出来,扑过去抱住外祖父,因为委屈,泪水簇簇落下。

纪南峥听她这么哭,忍不住也跟着落起泪来。

柳蔚把脸埋在外祖父怀里,吸着鼻子,哽咽着问:“你们,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

纪南峥不住摇头,拍着她的后脑道:“什么都不想知道,你什么都不用说,你是个乖孩子,你是外祖父的好孙女,方才是外祖父想差了,是外祖父错了。”

柳蔚把脸抬起来,泪眼朦胧的望着这个前世熟悉的外祖父。

纪南峥心疼得受不了,揪着衣袖给她擦泪,道:“不哭了,乖,不哭了。”

柳蔚眼睫湿湿的,鼻子嗡嗡的问:“你们为什么问小令是谁?”

纪南峥摇头:“不问了,你不想说,就再也不问了。”

柳蔚停顿了一会儿,看看藏在老远的师父,又看看站在一旁的容棱,最后又望向外祖父,抿了抿唇瓣,道:“小令,是我弟弟。”

纪南峥点头,又抱住她,道:“好,知道了,知道了。”

祝问松明显有话还想问,可又怕再把柳蔚招急了,只能扁着嘴缄默不语。

柳蔚就待在外祖父怀里,好像很久很久前的从前一样,哑着嗓子说:“小令是我心里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没有他,我应该是早就死了,他为我而死,我这条命,是欠他的。”

祝问松一下来了精神。

纪南峥也明悟了,他点点头,话中有话的道:“我们感谢他,十分,万分的感谢他。”

柳蔚终于不哭了,她擦擦脸颊,破涕为笑:“外祖父若是有兴趣,我可与您说说关于小令的事,他比我小一岁,却天生比我厉害,又聪明,又能干,无论在怎样的逆境下,都能奋勇而上,在最恶劣的环境里,依旧能傲然独放,您如果能见到他,一定会很喜欢他,对,您肯定会喜欢他!”

第1413章 柳蔚心里自豪!

柳令的事,并不是秘密,连小黎都知道的事,怎可能是秘密。

打从在青云国见到吕氏的小儿子柳丰后,柳令的影子,便在柳蔚心中挥之不去,柳丰与小令长得太像了,虽说不是同一个人,但每回看到柳丰,柳蔚总是忍不住想到小令。

她常常想到,夜里做梦还会梦到,这些,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同床共枕的容棱,与母子连心的小黎。

容棱从不过问,哪怕发现她半夜哭醒,也只是默默的为她擦干净泪,拥着她,哄着睡。

可小黎不谙世事,不懂有些话题是不能触碰的,曾童言无忌的问过。

柳蔚一次没说,两次没说,也不记得是哪一次,她就说起了。

说完后,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仿佛也轻了不少。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有些痛,不是藏起来就可以愈合的。

说出来,反而会好很多。

她的言语里,把小令形容得威风八面,小黎当时听着,眼睛一直是晶亮的,柳蔚心里自豪,说得也越发多了,情绪越发澎湃了,小黎也越发的崇拜,直言好想见一次舅舅,虽知这一生是再也见不到了,但柳蔚也高兴,高兴这世间又多了一个人知道小令的本事,又多了一个人,能与她一起思念她的弟弟。

现在外祖父想听,柳蔚就又说了。

她的话语里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地方,一会说什么“幼儿园门外”,一会儿又说原始森林,甚至提到了金头发,蓝眼睛的教官,这些内容糅合在一起,就像天方夜谭一般离奇。

除了她口中的那个少年。

她就像虚构了一个背景,只为衬托那个少年。

房中的人都听着,随着柳蔚的话说得越多,大家的表情都有了变化。

尤其是祝问松,他虽不知柳蔚提到的那些风土人情都是什么鬼,但却知道,这人的确不是柳蔚,不是京都柳丞相府的那个柳蔚,她是假的。

真正的柳蔚,在成年之前,根本没出过京都,更没去过那些莫名其妙的地方。

容棱的反应最为平静,他在很早很早之前就怀疑过柳蔚的来历,怀疑久了,期间随着情感递增,那份质疑猜测,就演变成了释然和包容。

所以现在,乍然听到这些,他反而一点也不惊讶,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料定感。总之,还是那句话,无论她从何而来,身份是谁,只要他爱上的那个人没有变,那一切就都没有变。

纪南峥算是情绪起伏最大的,他不似祝问松那般想得深远,也不似容棱那般什么都不想,他一直看着柳蔚,听着柳蔚一句一句的描述她口中那个顶天立地的小少年。听着听着,心就揪紧了,捂着自己的胸口,喘了起来。

房中人都吓到了,柳蔚忙起身去给外祖父顺背。

纪南峥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心跳还是极快:“不知为何,明明是第一次听到,心里却这么难受……”

柳蔚眼眶又红了,他看着老人家与前世的外公一模一样的脸,忍不住说:“也有可能,您不是第一次听。”

纪南峥抬起头,浑浊发白的双眼懵懂了一下,而后又缓缓闭上:“你莫要说了,我不想听了。”

柳蔚忙点头,又坐了下来,捉着外祖父的手,给他按摩穴位。

以前也是这样的,那时她跟着师傅终于回到了家,她流着泪,告诉父母,她没有保护好小令,她捧着小令的骨灰,一直磕头。

父亲向来刚毅的脸上满是疲惫,眼眶又红又青,母亲则拥着她,不住的哭泣,嘴里念叨:“幸亏你还在,幸亏还有你回来。”

之后小令的死讯传到了两方长者那边,距离柳蔚、柳令被绑架已经过去太久了,现在好不容易孙女回来了,四位老人当然高兴,可是另一个孩子死了,死在异国他乡,死得凄惨。

当天晚上,外公便住进了医院,听闻外孙的死讯,直接心脏病发倒下了,幸亏外婆发现及时,第一时间进行了抢救,否则不等救护车到,老人家恐怕就要……

如今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明明不是同一人,但是听到同一件事,反应又是如此的一致。

柳蔚心脏砰砰的跳,她给外祖父捏了手,又捏肩,把老人家照顾得细细致致的,纪南峥也终于从那不明来历的窒息情绪中解脱,他叹息着,问向祝问松:“问松,你精通天文星象,你说,那么好的孩子,他死后,会上天当神仙吗?”

祝问松心想天文星象,周易八卦,这些也都是建立在天地之干的运算方式上,与成仙什么,是两回事吧。

可看出纪大哥情绪不对,他也只能应道:“会的,必然会的。”

老人家释然了,点点头,对柳蔚道:“听到了吗,那孩子现在就在天上,无忧无虑,无病无灾,这也很好。”

柳蔚吸着鼻子点头,这一刻,她与老人就像分享了只属于彼此知道的小秘密,那段沉浸在过去的悲伤,似乎也因此消散了些。

柳令的身份没人再打听,柳蔚将那段过去说完,等同已将自己的身份坦白。

半个时辰后,容棱带着恋恋不舍的柳蔚离开,祝问松没走,他问纪南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纪南峥笑了笑,自然的道:“当务之急,老头我,要带我外孙女回京去显摆显摆,我曾外孙可是个天才,怎么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祝问松讶了一下:“不是,柳蔚她不是您外孙女,你没听出来吗?”

纪南峥说:“她是。”

祝问松懵然:“她刚才都说她不是了。”

纪南峥失笑一声,摆摆手:“可是我觉得,她就是,一开始,我对她还有些陌生,这么大的外孙女突然冒出来,我反倒有些害怕,可她说完那一段往事,我就觉得,我们就是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绝对错不了。”

祝问松一脸苦涩:“这个想法……有点奇怪。”

纪南峥摇头:“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的心情,总之,她一定是,不可能是假的,我的心是这么告诉我的。”

祝问松说不出话来,闷在旁边,半晌道:“你高兴就好。”

纪南峥又笑:“我当然高兴,我有外孙女,还有曾外孙了。”

说着,他停顿片刻,严肃起来:“不过,方才我没问,你说夏秋被人关到宫里去过,这又是怎么回事?”

第1414章 我,离不开你了

祝问松在纪南峥房中呆到傍晚,直到纪淳冬来敲门,说要接父亲回容府居住。

纪南峥没拒绝,之前不愿留宿,是因不想被云家那两个孩子缠住,现在不同了,那是他外孙女的家,他自然非常愿意搬过去。

可不想,刚出门,又迎面撞到一行人。

千孟尧今天还是来给恩师请安的,然后他就看见纪太傅左手牵着容兄家的那个小娃儿,右手让容夫人挽住胳膊,正满脸笑意的要出去。

千孟尧有点懵,倒是不知容兄的家人,与太傅也有交情。

大家赶着出门,没怎么与千孟尧寒暄,只有纪淳冬提了一句,请汝降王一道回容府用饭。

千孟尧原是有话与太傅说,才特地前来,见此,心中虽然古怪,但也顺势答应,与众人一起同行。

不算千孟尧,马车准备了两辆,柳蔚并着外祖父、纪淳冬还有白狼坐一辆,容棱带着他师父还有两个孩子坐一辆,千孟尧有心打探,便没坐自己的车,反而挤进了容棱的车。

一路回府,半个时辰后,千孟尧已把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他惊讶太傅竟有子有孙,心头倏地又有了盘算,当着容棱与祝问松的面,千孟尧也没隐瞒,他道:“京中多方人马不停寻找太傅,只因他老人家手中有样东西,至关重要,如今太傅既与容兄成了一家人,不知那东西……”

容棱本就是人精,哪里不懂这话里的意思,他挑了挑眉,眼神颇为冷厉的扫着千孟尧。

千孟尧板了板脸:“本王信任容兄,相信容兄亦是盼着本王好,如今既都是自己人了,有些事做起来便方便许多,若是容兄能说动太傅相助本王,这份情谊,本王记在心里了。”

容棱怀里抱着丑丑,小丫头玩了一天,早就累了,缩在爹爹怀中睡得打呼。

小黎倒是没睡,他歪在容叔叔胳膊上,听完千孟尧说完所有话,眨着眼睛,脆生生的插嘴:“王爷叔叔要请太爷爷帮忙吗?”

千孟尧看了眼小家伙,面上带着笑:“是,小黎可愿帮叔叔?”

小黎身子往里缩了一下,抱住容叔叔的腰,把脸埋在容叔叔的怀里,露出一只眼睛道:“王爷叔叔既是要请太爷爷帮忙,为何要与我容叔叔说?我容叔叔又不是太爷爷,您与他说有什么用?”

千孟尧笑道:“自然有用,若你容叔叔同意,你太爷爷也会同意,那便是帮了本王的大忙。”

小黎不解的歪着脑袋:“您是觉得太爷爷会听容叔叔的话吗?那您可找错人了,太爷爷不喜欢容叔叔,方才出门时,容叔叔要扶太爷爷,太爷爷都没让他扶,反是牵了我,临上车的时候,容叔叔给太爷爷打帘子,太爷爷看都没看他一眼,一次是巧合,两次便是故意,太爷爷这是一点也不想搭理我容叔叔,所以您找我容叔叔去劝太爷爷,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您还不如街边随便找个人去有效呢。”

千孟尧愣了一下,神情古怪的打量起容棱。

容棱面色冷清,大手一按,把儿子活生生按矮了一截。

旁边的祝问松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指着容棱:“让你得罪纪大哥,活该,哈哈哈哈!”说完又看着千孟尧道:“你心里那些盘算,还是先收起来,你们说的那样东西,我知道,那个重要是重要,却不是你们能拿得住的。”

千孟尧眼前一亮,盯着祝问松:“老先生知道?”

祝问松摆摆手,“话已至此,王爷若还听我一句劝,便莫把心思放在这上头了。”

千孟尧皱了皱眉:“老先生向来支持本王,如今为何却唱起反调?您可知晓,太傅此番现身,京中那几位皇亲已有了动作,甚至有几个手段狠的,已打算对其不利,太傅再是地位高崇,也不过一介文人,何不利人利己,将那东西交托本王,本王担保,必会竭力护持太傅周全。”

祝问松有点烦了:“你这后生,老是说不听,老头我也懒得管了,你爱如何便如何吧。”

“老先生……”千孟尧还想再说什么,此时马车却停了。

祝问松第一个窜下去,小黎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也跟下去,千孟尧皱着眉,拉住了最后走的容棱。

容棱给女儿掖了掖衣角,反手挥开千孟尧,头也没抬的道:“小黎的话你也听了,容某爱莫能助。”说完,也下了车。

千孟尧坐在车内,眉头狠狠的蹙着,低着眉眼,不知在思索什么。

柳蔚等人离开府里好几天,却不想一回来,还带了位贵客。

云想看到纪太傅时,楞得人都结巴了,赶忙又跑进去,把自家哥哥叫出来。

厨房准备了饭食,陆续上菜的时候,柳蔚就得意的与云家姐弟正式介绍了纪南峥与纪淳冬,云席性格正直,往日很少有事能打动严肃正经的他,这回他却是大大吃了一惊,云想更是错愕,连嘴的说“巧啊,真是太巧了”,又把自己幼时由太傅开蒙的趣事找出来说个不停。

一餐晚饭用得其乐融融,纪南峥也正式在容府住下,晚饭后,千孟尧寻了个时机,单独与纪南峥说起了话。

柳蔚没跟过去,她在院子里搂着容棱的腰,轻轻的问:“外祖父为什么不喜欢你?”

容棱有些失笑,想了想道:“大略因为,我拐走了你。”

柳蔚笑了声,仰头看着容棱的眼睛:“小黎说,汝降王托你问外祖父要一件东西,是肖习正要的那个吗?”

容棱沉着眸:“应当是。”

“师父知道那是什么?”

容棱看了眼屋子内,因为高兴,喝多了酒,正迷迷糊糊,把脑袋往桌子上敲的老人家,拧了拧眉:“师父看似顽皮,实则大智,他说知道,应是真知道,只是之前为何不提……”

“不奇怪。”柳蔚哼了声:“当初人都在船上了,他不也没提过,出海是为了寻找我外祖父?”

容棱垂首看着柳蔚的眉眼:“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柳蔚嗤笑一声:“师父最近皮子有点痒了,找个机会打一顿吧,至于汝降王,之前万立一案,他帮了不少忙,按道理咱们不应该过河拆桥,但他若对外祖父心怀不轨,那这个朋友,咱们也交不起了,你说呢?”

容棱笑了一下:“与你所想一致。”

柳蔚仰头看着他,想了想,踮着脚尖,去亲了下容棱的嘴,容棱顺势托住她的腰,把她提上来,加深了那个吻。

柳蔚闷闷的让他含住,唔哝着声音,软软的道:“容棱,我今天很开心。”

容棱舔了舔她的唇瓣,又吸了一下,轻应着:“嗯。”

柳蔚双手挽过他的脖子,把自己整个迎到他怀里,柔声道:“我更开心的是,我开心的时候,你还在我身边。”

容棱咬了下她的舌尖,把她搂得更紧了。

柳蔚吃吃的笑:“答应我,以后每次我开心,你都陪着我,好吗?”

容棱低头,看着怀中女人璀璨如星的眸子,问:“为什么?”

“因为。”柳蔚凑到他耳边,用气音道:“你能让我喜悦加倍,忧愁减半,我,离不开你了。”

第1415章 黑灯瞎火,厮磨起来。

容棱就这么看着柳蔚,柳蔚也看着他,四目相对,柳蔚的脸愈发的红。

容棱叹了口气,手背在她额头贴了贴,柳蔚猫儿似的蹭蹭他的掌心,就听容棱道:“早叫你少喝些。”

今天高兴,席上大家多多少少都喝了点,柳蔚平日酒量还行,可今天喜庆,喝起来便没了节制,听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就知道,这会儿八成是醉得没边了。

柳蔚抿嘴笑笑,伸手一抱,把容棱抱住,嘴角翘着,给自己抗辩:“没醉。”

每一个酒鬼,都说自己没醉。

容棱拿她没办法,只能把她托着,道:“先回房。”

柳蔚笑呵呵的仰着头,又去够容棱的嘴。

容棱让她亲到了,有些无奈,只好从着她,就在这黑灯瞎火的院子里,与她厮磨起来。

没一会儿,屋子里传来小黎的叫喊声:“娘,容叔叔,师祖爷爷喝醉了!”

容棱听到了,但没动,柳蔚也没动,反而更紧的把自己与容棱贴在一起。

里头又传来云觅的声音:“没看到容大哥与容大嫂啊,是不是先回房了?”

小黎懊恼:“那怎么办,师祖爷爷不能睡在地上啊。”

喝醉了的老头毫无意识,拿头撞了会儿桌子后,就顺着桌角滑到了桌子底下,再也叫不起来。

小黎力气小,拖不动老人家,云觅也不行,他刚才偷喝了几杯大人的酒,现在正蒙圈晃悠着。

偏生现在已经没有别人,就剩两个孩子,并一个醉老头。

小黎犹豫了一下,从椅子上跳下来,道:“我去找容叔叔。”

屋外的容棱终于有了动作,他轻叹口气,将柳蔚扶好,指腹碾了碾她绯红的唇瓣,对着迷迷糊糊的她道:“先送你回房。”

柳蔚委屈的望着他,又凑过去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