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再过去一点,到了守城兵的射程之内,亲信拦着不让他去,众人只能一等再等。

直到半个时辰后,城墙终于有领兵高声振呼:“皇宽宏!言,叛军作乱,兵临城下,死不足惜!却终怜众将非辜者,故尔若肯束手,放仗,一概从轻,至于主者,罪当万死!”

六王怔怔的听着这宣判一般的高言,只觉头晕眼花,呼吸困难。

皇,竟真要杀他?

在他放下颜面,解释得如此清晰明确时,他却还是……执意要他性命……

好,好得很。

生于帝王家,本没什么兄友弟恭,如今撕开彼此伪善的面孔,真容相见,岂非痛快!

而既你不仁,便莫怪我不义!

打不过又如何,生死已在眼前,不若豪赌一场,胜了,拼个锦绣前程,败了,大不了人头落地,又有何惧!

六王是真的给气到了,人是这样,别人对你的好,你习惯了,从不当回事,可有一日别人不对你好了,你又觉得对方背叛了你,欠了你。

享受别人的好,不赋予相同回报,理所当然的接受,又放肆狂妄的嘲讽。

怎么,天下世人皆你娘?

柳蔚在后面也听到了这声皇命,她眯起了眼,不禁低声道:“原以为会费些功夫,没想到这么容易成了?”

岳单笙也颇为惊讶,要知道此事说白了是个误会,只要六王能与皇见一面,或者六王的任何“自己人”能与皇见一面,此事都有说开的机会。

可偏偏,不过是两次的从作梗,事情竟然落实了?

弯弓射箭,阻止皇与六王面对面,乃其一。

提前准备一封模仿六王笔迹书写的请战书,替换可能出现的奏折,乃其二。至于其三,却是要动用容棱所领的先头部军,该部军会像之前从天而降,帮助御前军击退六王府三十精锐,又冒充御前军闯入六王府,大肆捣乱,兵戎相见一般,再次故技重施,在六王下次再想向皇投

诚时,直接以御前军的名义,率兵起战,趁着兵荒马乱,将六王叛乱作实,再不容他有丝毫反驳!

然而,还不到容棱出场,皇竟然下令了。

这可不容易,昨晚商量的时候,千孟尧特别强调过,皇待六王素来宠爱,恐怕并不会同意诛他。

可现在……惊喜来的太突然,柳蔚还有点迷糊。

第1544章 你的容棱,不许你涉险

旁边的岳单笙提醒柳蔚:“你该走了。 ”

皇命已下,六王要不束手擒,要不殊死一搏,按照他们昨晚的设想,六王此人骄纵妄为,刚愎自用,面对此等困境,他放手一搏的几率更大。

毕竟,他的确是有造反之心的。

赶鸭子架又何妨,明知是最后一次了,不试试,又如何甘心?

柳蔚戴着的士兵帽有点大,她顶了顶帽檐,却总觉得一切没这么简单:“我再看看,别着急。”

岳单笙皱眉:“你的容棱,不许你涉险,莫牵连我。”

柳蔚瞥他一眼,不在意的道:“我又不是豆腐做的,碰一下散,若真起来,我身手尚在他之,能涉什么险?”

岳单笙哼了一声:“这话你敢当着他面说?”

柳蔚啧了一声,又仰头去看前方,当他用惊人的视线,在城墙看到千孟尧那细弱的小身板时,她眼前一亮,又问岳单笙:“他是不是想给我们传到什么信号?”

岳单笙也看了过去,却只看到千孟尧站在墙头跟士兵说话,他说话时手动作很多,手舞足蹈的,连带划。

柳蔚皱眉辨认了好久,才看出千孟尧是在伸胳膊,手臂挥扬的方向,是往左。

“左,什么意思?”

岳单笙也不知道,但他不打算让柳蔚转移话题。“无论什么意思,你先走。”

柳蔚被他催得不高兴,板着脸敷衍:“再等一会儿。”

岳单笙对周遭的汝降王府兵士使了个眼色。

因为他们站的是最后一排,士兵们活动了下筋骨,便打算不动声色的,把她强行拖走。

柳蔚看他们不是开玩笑的,只能放弃道:“好了好了,这走。”

柳蔚离开后,悄无声息的出了宫门前的广场。

出了广场,又过了护城河,外面便是拥挤的京城大街。

今日的京城格外热闹,尤其是西宫门外的街道,午时不到,已经熙熙攘攘。

柳蔚在过护城河时,取下了盔甲与帽子,故此出现在街时,至少看起来不那么怪。

但她是从护城河那边过来的,还是被一些人发现了。

柳蔚本来心不在焉,还在想千孟尧的暗号。

结果感觉身边围了不少人。

等她回过神来时,已被一位大娘伸手拉住:“公子,听说西宫门外有叛军作乱,是真的吗?你从那边过来,但前面都封道了,我们过不去,你看到了什么?”柳蔚差点忘了,仙燕国的百姓都怪怪的,看他们一个个神采奕奕的八卦表情,柳蔚都替皇心酸,但她眼珠一转,还是配合的回答道:“好像是六王作乱,要逼宫,带着人马打到宫门下了,皇也惊动了。

“六王啊,是六王。”

“我说是六王吧,你非说是临郡王,临郡王都没在京,怎么攻打?”

“不是,不是,我以为是汝降王,汝降王不是刚回京了吗?”

“回京造反啊,人家闲得慌?没听说吗,是六王,也不知道啥时候带的兵马进城,我起来晚了,也没看到。”

“我也起来晚了,有没有谁看到的?”

“哎呀,不是说天没亮进城了吗,谁能看到啊。”

柳蔚在这时候踊跃的举手:“我我我,我看到了。”

之前的大娘把柳蔚拉的更紧了:“公子你快说说,你看到什么了,公子长得斯儒雅,又从封锁的官道出来,不知是哪位公公啊?”

柳蔚噎了一下,登时不高兴了。

看她脸垮了下来,那大娘也知自己说错了话,忙打量着柳蔚道:“哟,是老身眼拙,不是公公,是侍卫军差吧?”

柳蔚这才脸色好点,点头默认了,道:“六王早便起了谋逆之心,今晨辰时刚到,城门未开,便勒令麾下部足,出城调兵,待辰时二刻,强行持械破城而入,还与守城军起了冲突。”

“哎呀,我说怎么西城门今日不开,还挂了牌子,说出入都从另外三门,合着是打过一仗了?”

打仗倒不至于,但的确有些兵戎相见。

柳蔚和岳单笙冒充六王亲信的手笔,派下军令后,便随着同行士兵进城,当时与守城卫起冲突时,他们是最先动手的,为了带节奏,好坐实六王无召谴兵的罪名。

不过他们没伤人性命,冲破城门,轻伤了守城卫,把面子功夫做足算了。

百姓们议论得是热火朝天,柳蔚也乐得说六王坏话,一时也不急着走。

直到“轰隆”一声,九重宫墙内,竟传出火药轰炸之声。

“打起来了,真打起来了!”

百姓们不禁躁动起来。

柳蔚看着冒出青烟的护城墙,手指攥紧,终究紧张。

今日的一切计划,都建立在所有人安然无恙的基础。

容棱也好,汝降王府的编兵们也好,甚至是六王府的士兵们,她不愿他们任何一人有所损伤。

她一开始的计划,便不是想在今日造成战乱。

六王为何逼宫,因为受他们挑唆,他们圈套。

国师为何遇刺,因为六王以为他与他们沆瀣一气,背叛了他,所以要铲除异己。

真正的好戏,不是越俎代庖,仅是推波助澜。

柳蔚深吸一口气,到底不放心,转身打算再进内城。

可刚过护城桥,见头顶一道黑影掠过。

她抬头一看,立刻展颜一笑:“珍珠!”

珍珠飞到柳蔚肩,脱了点毛的黑鸟,此时看起来威风凛凛。

“去找容棱,不要让他受伤!”

珍珠“桀”了一声,正要离开,又想起自己来找柳蔚的目的,忙扭回头道:“桀桀桀桀桀桀……”

柳蔚听完它说的话,整个人一惊:“有人向云府投火?怎么回事?”

不期然的,柳蔚想到了一个半时辰前,被容棱救下的国师。

“恶人之恶,在于滥杀无辜,尚无愧于心。你以为自己料事如神,游刃有余,又岂知赶狗入穷巷,他会否与你一拍两散,同归于尽?”

想起国师的话,柳蔚脸色一下子白了。

在皇命下达的那一刻,在六王决定殊死一搏的那一刻,他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

不是与皇玉石俱焚,而是与他们。

既然自己不一定能活命,那他也不允许仇敌活命!

找不到柳蔚没关系,那拉整个云家陪葬。

柳蔚深吸一口气,她握紧拳头,又将手指缓缓松开:“我的计划,有变动了……”她自言自语,表情看起来恍惚,又带着些旁人看不懂的狠戾。

第1545章 娘,别担心,你还有我呢

柳蔚紧赶慢赶的赶回云府,所幸的是,火头发现得早,并没有人员受伤。

不过这里是云府的主宅,许多云家老一辈的物件都在这儿,祠堂也安在这儿,一场火,屋舍半数都要不得了,祠堂也没了。

柳蔚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满目苍痍。

偌大的门庭内,黑烟浓浓,救火的人,救东西的人,进进出出,急急忙忙。

云家几位老爷夫人也都在,大家站在正门前,浑浑噩噩,眼含泪光,柳蔚注意到,大老爷怀里,还抱着几个灵牌,灵牌完好,但大老爷的衣袍却被烧得残缺不全。

柳蔚的视线在人群找到了外祖父,他正抱着丑丑,背影看去有些佝偻,他的身边站着小黎与李玉儿,钟自羽和魏俦不在,他们也在帮着搬东西。柳蔚慢慢走过去,云想发现了她的身影,小跑过去,素来爱美的姑娘,脸黑的灰的,她也没在意,只对柳蔚说:“还好发现的早,又有附近的百姓相助,人都没事,火现在也灭的差不多了,只是老宅多年

未修,一些老旧的房舍一着止不住,祠堂正方正好有人丢了火把,里头烧得干干净净,我们赶来,只来得及拿出几位先祖灵位……”

柳蔚握住云想的手,指尖有些紧,将云想的手背都抓红了。云家素来与人为善,又是皇后的娘家,家大业大,多年来相安无事,本本分分,可自打柳蔚等人进京后,这已经是云家第二次遭难,起第一次的构陷污蔑,这次的力度显然更大,云想猜到这次祸难恐怕

也与柳蔚等人有关,她方才担心柳蔚受伤,问了小黎,小黎却说昨夜他爹娘都没回府。

云想将柳蔚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柳蔚闭了闭眼,有些疲惫的道:“六王集结五千精锐,于西宫门前逼宫造反,此事,由我一手策划,我激怒了他……”

云想明白了,她将柳蔚抱住,拍拍她的背,却不知该说什么。主宅成了现在这个模样,哪怕她很喜欢很喜欢柳蔚,但也无法昧着良心说出“无事”二字,这是她的家,自小生活的地方,里头有许多幼年珍贵的回忆,库房里还放着一些早已失传的医术孤本,这是云家

的根,这里毁了,每一个人都是痛苦的。

远处的小黎也发现了娘亲,他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一头栽在娘亲怀里。

柳蔚摸了摸他的头,又对云想道:“我去解释。”

云想拉住她:“现在别去,你先走。”

柳蔚咬紧了唇。

云想安抚她道:“等善后结束你再回来,不是说六王造反吗?既是你一手策划,想必姐夫也牵扯其,放他一个人不管,你也担心,你先去吧。”

柳蔚只觉得眼眶发热:“云想,我真的没想到会……”

云想对她摇摇头:“云家人口庞杂,早年陆续搬出后,主宅已多年无人居住,我们都不住在主宅,住在主宅的是纪太傅与你们一家,蔚姐姐,六王想杀的是你们。”

柳蔚点了下头,她捏紧云想的手,眼陡然染一缕阴鸷。

云想再次催促她:“走吧。”

柳蔚又看了一眼背对着她,失魂的大家,这才转身离开,背过身时,她狠狠的握了下拳,心已做好决定。

小黎跑过去,牵住她的手,跟在她身边。

柳蔚停下来,拍拍他的头道:“去保护太爷爷,只怕有人还会动手,你要时刻呆在太爷爷身边。”

小黎点了下头,平日乖嫩的小脸,此刻分外严肃:“娘你放心,我不会让大家有事。”

这个大家,包括了所有人,早熟的小孩,方才也听到了云想的话。

柳蔚紧绷的心松了一根弦,她蹲下身,抱了抱儿子,又在他额前吻了一下。

小黎也在娘亲的额头吻了一下,小声的道:“娘,别担心,你还有我呢。”

柳蔚点头,摸摸儿子的头发,扯出一丝哭还难看的笑。

柳蔚此时怒火滔天,她没有赶回西宫门找六王算账,而是拐进了护城河下的一个民舍。

民舍门口有身着素衣的汝降王府士兵把守,看到柳蔚来,几位士兵愣了一下,才问:“柳先生,可是前方有事?”

柳蔚摇了下头,盯着紧闭的屋门,问:“他怎么样?”

士兵道:“受的是轻伤,已经包扎,只是从方才开始一直没说话,隔门听着,是在念经。”

“开门。”柳蔚道。

士兵便将屋门打开,里头,国师手缠白布跪在地,面朝窗户,双目紧闭,口念念有词,手捻的,却是个佛手。

他在念佛经,而非道经。

柳蔚走进去,反手将屋门阖,不小的动静,却像没惊动屋之人,这人还在念着经,一脸虔诚。

柳蔚拉开椅子,坐他面前。

之两个时辰前的冷静,现在的她,仅是坐着,已不难让人感受到她浑身的冷漠!

一段经念完,柳蔚没有做声,又一段经念完,她还是不动。

先打破这寂静的,却是跪在地的白发青年。

青年平静的脸还有几处伤口,都是轻伤,没有包扎,他身最重的伤在手,第二剑劈下来时,他用手格挡,断了筋骨。

“出事了?”国师没有回头,睁开眼,看着窗外的绿树。

柳蔚“嗯”了声,语气夹着冰霜一般:“大事。”

“死了人?”国师又问。

柳蔚看他一眼,起身走过去,站到他面前,蹲下身,挡住他的视线:“没有。”

国师看着她,无尘无垢的模样,不知道的,还真当是位得道高人。

柳蔚狠厉地攥住国师的下颚,迫使他必须看着自己:“记得我早与你说的吗?”

国师的下巴被她捏出红印,他轻笑一声:“是你不记得我说的了。”柳蔚危险地眯起眼睛:“别跟我耍嘴皮子,前面已经打起来了,六王战败早已注定,他一旦被擒,便是墙倒众人推,我之前与你说,要你将鲛人珠之事推到他身,昨夜盗出的几瓶胞宫,我正藏在他府地窖,只要他污彻底了,你自然清白,你是聪明人,你知道该怎么做。”

第1546章 这么清润的一个人,切开却是黑的

国师没有回答柳蔚的话,只是盯着她的眼睛,反问:“是下毒还是派的杀手,没有死人,总不会一点伤也没有……”

他话音未落,柳蔚已松开他的下巴,改掐住他的脖子,狠狠用力!

国师后面的话无法说出,脸迅速涨红,他想咳一声,可呼吸困难,脖子被箍得连咳都咳不出。

柳蔚逼近他的脸,模样咬牙切齿:“别惹我生气,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国师盯着她,眼睛里全是血丝,喉咙越来越紧,他感觉眼前冒出金星,只觉得再大一些,这人的力道再大一些,自己便会呼吸笃停,气结而亡。

在他快坚持不住前,柳蔚放开他,扯出一丝冷笑:“现在是否愿意好好说话了?”

国师捂着脖子,难受的咳了几下,待呼吸恢复正常了,他才双目瞪着她,有些气恼的道:“你怎会好心救我,你有什么目的,直说便是,犯不着拿性命来要挟我!”

“我要知道伴月翼犬的所有信息,包括狼族的!”这是柳蔚决定保住国师命的最大原因,昨日早的一番对话,她知道他还有所保留。

国师未语,低垂着头,表情让人看不清。

柳蔚没心情跟他磨蹭,再次瞬间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看着他的脸道:“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的价值,不应该只有这么一点点。”

国师眯了眯眼,半晌轻哼一声:“你有什么打算,一次说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敢不同意吗?”

“六王得死。”

国师瞳孔紧了一下:“他肯定会死。”

带着五千精兵想造反,神仙转世也没这个能耐。

柳蔚却笑起来:“战败会死吗?伴君多年,你有这么单纯?”

国师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皇对六王的宽容,超乎所有人想象。

“他必须死,我要看着他死!”

国师没做声,但脸色已经越来越沉,他知道柳蔚的意思了。

“你去杀他!”

国师一把将她的手挥开,喘着气道:“战场刀剑无眼,你想要他的命,让那位容督军射一箭,千里之外便能取他性命,何苦要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

“我是要你去杀。”柳蔚一把抓住国师的头发,将他往后一扯,迫使他仰起头颅,露出臣服的姿态:“你去不去?”

国师非常气恼:“你的容督军身手了得,人群之只是远远一箭,轻而易举。更何况,汝降王府几千编兵,个个矫健多变,为何非要我……”“因为我不要他们冒险!”柳蔚将国师的头发攥得更紧了:“一个人都不能冒险!你我都知,六王一死,无论皇对他有多少怨,随着他的亡故,这份怨,都会化为痛苦的怜惜,那一箭是谁射的,他必定追究

到底,若让他发现幕后一切都是汝降王府所为,他又会怎么样?所以,汝降王府的人,不能参与射杀,我能用的人,只有你。”

国师被气得满脸铁青,胸口起伏,不断的喘着粗气。

柳蔚松开他的头发,又贴心的为他捋了捋,一根一根的,将凌乱的发丝,贴到他脑后,又解了他的发带,亲自帮他重束。

“你听话一点,这国师之位还是你的,不是喜欢听故事吗?想听什么故事,我说给你听?”

国师握紧双拳跌坐在地,眼神阴冷的看着窗外的绿树,想到自己方才念的佛经,心却再也静不下来。

将他的白发重新绑好,柳蔚摸着他的头,一下一下的,举止很轻:“相信我,你不会有事。”

国师偏头,毫不客气的戳破她的谎言:“我杀了他,皇必定杀我,没人保得住!”

柳蔚笑了一声,却并不反驳。

说得好听,不会有事,但大家都知道,要在今日诛杀六王,必定会落在皇的眼里,杀一命,搭一命,不想激怒圣颜,必须有个人,去给六王陪葬。

柳蔚再从民舍出来,表情与刚进去时一样。

民舍木质老化,屋门不隔音,方才二人在里头的对话,守卫的士兵都听到了。

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悄悄的觑着这位柳先生。

斯的先生,不似容大人那般难以接近,也不似岳大人那般冷情冷面,柳先生很儒雅,买了点糖炒栗子都不好意思要分给路过的下人们吃,他明明这么温柔,待谁都笑意满满。

可这么清润的一个人,切开却是黑的。

士兵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却看得出,他生气,很生气很生气,生气到,你很难很难才看得出他是在生气。

哄着国师去杀六王,然后让两人一起去死。

他们之前还以为,救下国师,真的是为了救……

柳蔚离开,踏过护城河,已经能听到宫门前传出的刀伐之声。

她过了个拐角,进了城门,远远地,能看到广场,六王的兵马举着盾牌,正一下一下的,冲撞着宫门。

头顶箭雨落下,但这些箭在盾牌的阻隔下,伤不了人分毫。

六王的步兵像一个抱紧一团的铁王八,断绝着四面八方攻击的同时,专注的想要破门而入。

其实真正的战斗是在进宫门之后。

里面,数万朝廷军已经严阵以待。

只待他们进来,便是一场恶战。

五千兵马固然会输,但朝廷军也不可能毫无损伤,双方持械打斗,生死不过须臾间,这是柳蔚不愿看到的,按照她的计划,宫门冲破后,容棱会带着人直击六王,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在哪里都是通用。

活捉六王,是结束战斗的最快方式,也会让双方将士的损失降到最低。

而这个时候,哪怕六王见到了皇,也已经于事无补。

造反之事已经坐实,宫门已破,再解释,已是徒劳。

你输了。

古往今来,胜者为王。

败者,皆为,寇。

这是规矩。

看着前方已经慢慢松动的宫门,柳蔚冷漠的换身,去捡起了,之前被她丢弃的那身盔甲。她跟国师说不会有事,不是在骗他,虽然不知会不会成功,但是,既然都说了,她会努力一下。

第1547章 笑得畅快淋漓,跟个疯子似的!

前方当战,官居后方。

在宣出那道“杀无赦”的圣旨后,皇便一脸深沉的回了正朝殿。

百官们哪怕想留下来看六王如何被缉,却终究不敢太过放肆,便也跟着回了去。

龙椅之,一国之君满面忧愁,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从何劝起。

一刻钟后,前锋营来回禀,宫门已破,六王挥军而入。

皇面如漆墨,咬牙切齿!

营兵离开,又过半个时辰,再次回来。

不出预料,五千精锐不敌数万宫兵,六王已落败象,虽闯入了西宫门,但又被打了出去,兵力损失过百。

“该是速战速决才好!”

皇还未发令,看不下去的辛丞相已肃声说道。

皇看他一眼,冷漠的将目光移开,不做声响。

百官们知道皇生气了。

兵戎相见,哪有速战之说,若真图个“速”,便是一方将另一方碾压打杀,辛丞相这是主张朝廷军将乱党全数诛灭,一个不留。

可,这是否太残忍了?

明可胜,擒叛军便是,哪里非要血流成河才罢休,说到底都是仙燕国的子民,不到万不得已,能留一命总是好的。

宫门前的战事,到底打成什么样,百官们不知,但一道又一道的讯息传来,又都是喜讯。

终于,未时二刻,骄阳高照时,殿外传来了大批脚步声。

骁骑营的将士禀,言,乱军已经尽数擒获,始作俑者六王,也已伏诛,此时正押解殿前,等待皇发落。

皇再是不愿,最后也只能闭着眼睛,疲惫的说了一句:“带来。”

被押朝殿的,不止六王一个,还有他手下的几位令官。

六王走在最前,他帽子没了,盔甲也被扒了,浑身狼狈不已,落魄得像个乞丐。

皇看着他,高高在的目光,对六王冷睿狠戾的眼,六王先“呸”了一声。

皇脸色更黑!

听六王冷笑着说:“给老子一把刀,现在杀了你!”

皇只觉头晕眼花,整个人摇摇欲坠,宣战的奏里写得如何大逆不道,也抵不这句当面挑衅,对他造成的冲击来的大。

后面的令官有六个,两名官,是六王的军师,四位武官,是五千精锐的统领。

六王辱了皇,六名令官当即瑟瑟发抖,跪得五体投地。

千孟尧站得较靠前,他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几位令官的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