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定睛看着这六人,方才下跪前惊鸿一瞥,他总觉得最右边那个清瘦小兵,有些怪。

“你这么恨朕?”皇沉痛的问向六王。六王却是哈哈大笑,笑够之后,他目光冰冷的打量着这位九五之尊,眼轻蔑:“恨?不恨!贪财,好色,无能,昏庸,胆怯,懦弱,这是你,若非生在帝王之家,你这样的性子,怕是连媳妇都讨不到,

我恨你?你配吗!”

“大胆!”气急而怒的辛丞相厉呵一声。

六王瞥着他,言道:“老不死的狗东西,都这把年纪了,少发点脾气,回头进棺材都不安宁!”

“你,你……”辛丞相气得浑身发抖。六王却满嘴的恶言:“我说错了吗?倚老卖老,狐假虎威,不仗着先帝倚重你,便当这万里江山都是你辛家的了!几位元老,也你赖着这丞相之位,久不致仕,这是什么意思?挟天子以令诸侯?你敢说

,你没动过造反的念头?你敢说,你不觉得皇位坐着的这个,太废物了吗?”

这句话可谓诛心,辛丞相扑通一声跪下,对着皇重重磕头:“老臣忠君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还请皇明鉴!莫要听信奸人挑拨离间的胡言!”

皇沉着脸,瞪视着六王,心再找不到借口为这人开脱。

死到临头,六王也不忍了,平日不敢说的怨言,一股脑全吐为快,先骂了皇,又骂了丞相,视线所及,看到谁骂谁,骂完他又笑,笑得畅快淋漓,跟个疯子似的!

终于,百官们都被他激怒了,全数跪地请旨,请求皇重判六王,以儆效尤!

一句“秋后问斩”绕在口间,皇知道六王必须死,他今日的所作所为,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他!

可他说不出口,那是他的弟弟,亲弟弟,是这世,他最亲最亲的亲人。

正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小太监的通禀。

“皇,国师求见。”

“国师?”皇愣了一下,才想起这位今日之事的始作俑者。

汝降王弹劾国师,国师进宫对峙,途遭六王府暗卫刺杀,之后六王起兵,兵临城下。

一连发生诸多事故,倒让人忘了一开始涉事其的国师,只是六王府的暗卫将御前军都杀了,这国师竟还能保住性命?倒是让人讶异。

千孟尧听到国师求见时,脸色变了,怎么回事?国师不是被容棱暂囚城外吗?为何会进宫?还殿?难道宫外出了事?还是容棱那里没有安排妥当?

一连串问题在心环绕,千孟尧不禁额冒冷汗,后背凉透。

没过一会儿,国师被带进来,缠着的手,与脸的伤,让他看起来尤其脆弱,他低垂着眉眼走到殿前,站到六王身边,慢慢跪下。

六王双手被缚,冷冷的看着他,口发出讥讽:“竟没杀了你,叛徒!”

国师没看他,只扑在地,扬声说道:“臣有罪!”

从六王这句“叛徒”,到国师这句“有罪”,谁还瞧不出他们的关系?

百官们心思忖,原来汝绛王说的没错,这二人,果然关系匪浅。

六王死猪不怕开水烫,见了国师,心的愤懑也不再压制,一股脑的将对方骂了个狗血淋头。

国师岿然不动,像没听到一般,超然世外,带着几分脱俗。

六王恨得咬牙切齿,盯着国师,又盯着皇,疯狂的咒骂:“都该死,你们都该死!”

“的确该死。”正在这时,一直跪在六王后面的六名令官,其一位清瘦武将突然暴起,明明已经被束住双手,那人却还能动弹,只见那人自腰间一抽,一柄短刀握在手,之后,他脚尖一点,已从殿到了殿前,刀头朝,竟是打算当殿行刺皇!

第1548章 柳蔚容棱早就想弄死对方了!

危险来得太突然,仿佛只是眨眼!

短刀已袭御前,眼看着要刺到皇!

千钧一发之际,殿内的侍卫忙拔剑相向,与那令官缠斗起来!

几人打得火热,殿外的御前军也被惊动了,纷纷赶来护驾!

皇被太监百官护在身后,也已吓得面无人色!

千孟尧这会儿神色也不好,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那身手矫健的清瘦小将,只觉得不明所以,头重脚轻。

尽管做了一些打扮,贴了胡子和浓眉,可他还是一下瞧出,这分明是柳蔚啊。

但昨晚计划里,可没说有行刺这一茬。

柳蔚这是做什么?

这个刺客没有想象那么好对付,他游龙摆尾,神气活现,在打斗的过程,忽忽下,几次跳房梁,又凌空越步,刀尖从头到尾,都着皇的方向。

还跪在殿前的六王此时已是满面潮红,他不认得这位小将,但却被对方游刃有余的身手给迷住了,从不知自己军竟有这样的人才,六王自认惜才,却不知自己何时看走了眼,竟错过了这样一个活宝贝!

眼看着手下将士几次险象环生,要夺去皇性命,六王兴奋不已,他站起来,甚至为那小将呐喊:“杀了他,替本王杀了他!本王封你为将军,护国大将军,杀了他!”

皇听得愤恨难当,他双目发红的瞪着六王,心痛不已的问:“你怎会如此执迷不悟?!”

六王理都没理他,只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小将,还在喊着:“快杀了他!本王命令你,杀了他!”

小将又躲过致命一剑,抽空对六王点点头,振奋的回:“是,末将谨遵圣命!”

“圣命……哈哈哈,圣命……”六王笑得仿若疯癫,他看那小将越看越顺眼,仿佛自己已是九五之尊,而那小将也已是自己的护国大将军。

这一对主仆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发指!

皇的表情也越来越寒!

突然之间,那小将凭着一把短刀,劈手掠过了袭击他的一名侍卫,那侍卫吃痛松了手,小将抢走他的长剑,身形一晃,踏到殿,挥剑将束缚六王的铁链砍断!

六王恢复自由,小将便将长剑递给他。

六王握住剑柄,身子一转,已朝百官冲去,目标很明确,刺杀圣!

可小将身手了得,六王却没有这个本事,几个侍卫这要将他再擒,却冷不防的见到人群之内的国师,突然抽走一名御前军的腰刀,然后长刀一挥,直接插入六王腹内!

冰凉的刀身将这位贵胄王爵刺了个对穿,鲜血“噗嗤”一声喷出,染红了国师素白的衣衫与鞋子!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抽气声此起彼伏。

六王不可置信的盯着国师,脖子扭着,又低头去看自己肚子的长刃。

“哗啦”一下,国师面无表情的将长刀拔出!

只听“唔”的一声,六王身体失重,脚下疲软,人便仰躺着,倒在地。

肚子里的血水还在源源不断的冒出,六王抽搐的看着国师,浑身都在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

皇震惊的望着六王倒下的身影,而后,他猛地往前冲去,要去看他,可百官哪里肯让他走,殿内那小将还没被抓到,皇一旦暴露人前,小将必会一刀斩向他!

皇握住身前两名官员的肩膀,死死盯着六王的身影,不断的摇头,显然还不敢置信。

“哐当”的一声,国师将长刀丢在地,转身,沉默的对着皇跪下。

六王谋逆弑君,众目睽睽,根本死有余辜!

可他真的死了,这么突然的死了,又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国师!国师!”皇几乎咆哮的吼着国师!

国师却只是跪在那里,一句辩解都没有。

那边的打斗还在继续,小将见六王被杀,似乎被激出了怒火,之前仅是游走闪躲,现下却开始反击,只见他刀尖一挥,已在一名侍卫胸前刺了一刀,鲜血一涌而出。

千孟尧整个人都是慌的,他急得跳脚,嘴里念念有词:“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她到底想怎么样,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辛丞相在他旁边,听他叽里咕噜,以为他是害怕,便安慰一句:“这么多人,任凭这令官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飞,别担心。”

千孟尧被他说的更担心了!

手控制不住的放在嘴边,焦躁的咬着自己的指甲!

正在这时,前锋营的高手也赶来了,御前军与骁骑卫虽然人多,但却不是个个都身怀武艺,但前锋营内却有不少能人,他们身法高超,擅长飞檐走壁,跟能以一抵十!

千孟尧一看前锋营的人也来了,差点绝望了,再一看,其一个营兵却有些眼熟,不是容棱还是谁?

他不禁一愣,看看容棱,又看看柳蔚,只觉得焦头烂额,神志不清。

容棱代表着前锋营,柳蔚却是六王党羽,殿内贵人多,打斗施展不开,容棱一个前,在柳蔚与护卫打斗时,长枪却对准柳蔚背心。

千孟尧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杀妻夺命”四个字,在脑一晃而过。

却见柳蔚利落的将对峙的护卫踢飞,转身,掌心一握,抓住容棱的枪头,生生一扭,再力道一松。

只见长枪刺到她的耳畔,击碎她鬓角长发,再环回一绕,叩向她的后脑。

柳蔚后腰一弯,保住了后脑,朝左一个跳跃,踩了龙椅!

容棱枪劲不改,一击不,步步紧逼!

柳蔚为躲尖刃,从龙椅跳下,窜到梁柱之后!

容棱追,长枪浑然一刺,将那实木梁柱扎了个对穿,枪头正柳蔚的眼球!

柳蔚神色一敛,往后一撤,反手抢过一护卫的利剑,在长枪再次扎来时,飞身而起,踩着梁柱凌空一跃,再向下一劈,只听“哐当”一声,两刃相接,柳蔚滑着利剑往前一捅,正容棱手腕!

容棱当机立断的松开手指,避开那一剑,长枪也应声而落!

柳蔚将利剑一扔,插在右边墙壁,再伸脚一踢,同时踢起长枪,反手一握枪柄。

容棱身子前倾,按住枪头,往回一拉!

二人像拔河一般,一人捏着一头,凌厉对峙!

千孟尧在后面随着两人的步伐,左摇右摆的晃着看,看到最后,已是汗如雨下,浑身湿淋。

辛丞相吃惊的问他:“汝降王,你这是怎么了?”

千孟尧捏着袖子,猛的擦着额头,摇头道:“受惊不小,受惊不小。”

辛丞相看不眼的“啧”了一声:“年纪轻轻,定力这般差,不是个刺客,这都被围住了,不成什么气候。”

千孟尧苦笑一声,再往前看去,容棱和柳蔚又打起来了,柳蔚专攻容棱的三路,出手招招狠厉,每一下都捅人家要害之处。

容棱也不甘示弱,回招之时,还施彼身,柳蔚怎么击来,他怎么回击,有两次机会恰当,打得柳蔚失手了枪柄,他用枪柄顺势一推,直击柳蔚咽喉!千孟尧强烈怀疑,这对夫妻貌合神离,肯定早想弄死对方了,不然怎么可能打得这么投入,这分明是不死一个不罢休啊!

第1549章 容棱一枪,将柳蔚插死了……

千孟尧看得心慌,那边打得也越发紧迫!

容棱打脱柳蔚的武器,便伸手要擒她肩胛!

柳蔚肩头一晃,绕着容棱的手腕,滑走了自己的身子,却不妨刚一转身,背后便有人突袭!

她忙腰身一弯,动作快速的避开自己,却让身后侍卫的长剑失了准头,直直朝容棱刺去!

容棱在侍卫惊恐的目光,曲指击飞剑身!

长剑脱手,刺入地面,玉瓷般的地砖当即裂了几道!

侍卫刚松了口气,庆幸没有误伤自己人,但低头想捡起自己武器时,却被那裂痕惊住!

好深的内力!

再抬头时,二人又缠斗起来。

从地打到空,从龙椅打到顶梁,二人蹿下跳,重影翻飞,其他侍卫目瞪口呆,渐渐体力不支,跟不了。

而这时,在众人看不到的地,只听“唔”的一声,接着,房梁之,一道瘦小身影直直坠落,“哐当”一声,砸在地!

殿内其他人,这么眼睁睁看着那瘦小令官从天而降,他摔在地后,还想爬起来,但应是伤得很重,不止爬不起来,嘴一张,还呕出大口鲜血!

辛丞相见此,要喊人羁押。

却见那与贼人打得昏天黑地的营兵也跟着从房梁跳起来,只见他目光清泠,神色冰凉,然后脚尖一点,挑起地长枪,捏着枪柄,往下一插,尖锐的枪头正小令官的胸口!

“噗嗤”一声,血涌而出!

那小令官临死之前,还不可思议的瞪着眼睛,然后慢慢将目光阖,颓然的一动不动。

千孟尧现在整个人都是木的,他拼命地揉眼睛,再揉眼睛!

想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

那小令官是柳蔚,千真万确的柳蔚!

那营兵是容棱,实实在在的容棱!

然后,容棱一枪,将柳蔚插死了……

插死了……

千孟尧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脑袋充血,人歪歪扭扭的,要摔倒。

辛丞相眼疾手快,忙将他拉住,语气却满是嫌弃:“怎么这般没用,想你父亲当年骁勇善战,披荆斩棘,何等威风,岂料虎父犬子……你这模样,当真辱没你爹的威名!”

千孟尧要哭了,他双眼红红的望着辛丞相,嘴扁了又扁:“真死了……”

辛丞相一拍他的肩膀,喝道:“死死!行刺皇,株连之罪,死他一个便宜他了!”

千孟尧不想说话,他捂住脸,虚弱的蹲在地,无助,可怜,瑟瑟发抖,他是想不明白,容棱是真没认出那是柳蔚吗?那可是他的妻子,连他一个外人都一眼认出,同床共寝的枕边人竟然认不出?

还是认出了,故意杀她?

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他一直觉得容棱不是什么好人……

千孟尧陷入了自我沉思,他的受惊程度,完全不亚于皇对于六王之死的震撼。

朝殿鲜血淋漓,一连死个两个人,那小令官倒好说,拖出去处理了便是,可六王的遗体,却没人敢乱碰。

六王是乱党,按理说他的尸首该悬挂城门三日,以昭民告,以儆效尤才是。

可他偏又是皇的亲弟弟。

大家都偷偷去瞥皇的表情,皇现在的确是愤怒的,但愤怒之余,却又涌出一股冷静。

生死面前,谁又能谈笑风生?

那是他的弟弟,被他宠了一辈子,疼了一辈子的亲弟弟,可这个弟弟,方才却握着一柄长刀,要杀他这个哥哥。兵临城下,挥军逼宫,隔着数十官员,隔着偌大宫门,皇并没有多么深刻的感受到六王的威胁,在场所有人,谁不知道,五千精锐宛若儿戏,根本不可能伤到帝王分毫,皇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

还是那个悲悯弟弟的好哥哥,他还有闲暇去给他的弟弟找借口,找理由,想大事化小。

可方才,近在咫尺的那刀,几乎划到他的脖子。

皇醒神了。

他发现,原来死亡也有离他这么近的时候。

原来六王不是毫无威胁。

针不扎到肉,是不晓得疼的。

当利益涉及自身,任何人都会变得自私起来。

在没有生命威胁时,皇还是一个好哥哥,但当出现了二者只能活一个的局面时,这个好哥哥,便会消失了。

若方才那令官的一刀,真的刺了皇,六王真的弑君成功了,皇临死之前,又会如何看待六王?

还会怜悯他,疼爱他吗?

不,他会恨他,恨自己没有提前杀了他。

故此,现在的皇,心情是复杂的。

冰凉的地,两具尸体已经被拖走了一具,那个令官微不足道,只是有些身手,最后却还是落了个血溅当场的下场,不值得任何人多看一眼。

至于六王……

在冗长的寂静后,皇开了口:“国师以下犯,于御前执凶,杀害六王,其罪当诛,但念其护驾有功,保其朕之安危,故先收押,容后再议。”

话落时,便有御前军将国师带走,暂押刑部大牢。

国师在被推走时,又回了个头,眉头微蹙的看着地那两摊鲜血。

一滩是六王的,一滩是那令官的。

国师阅人无数,自然也瞧出了那令官是谁,只是他不懂,那人不是要害自己吗?为何最后又救了自己?

杀害六王,宛如挖去皇心头肉,国师来时已做好了身首分家,一同陪葬的准备。

可偏偏,那柳蔚提前动手,行刺了皇,甚至解开六王锁链,如此一来,他再杀六王,虽仍有悖意,却好歹担个名正言顺的护驾之名,如皇方才所言,他该是其罪当诛,但却又护驾有功。

护驾有功四个字,足矣保他一条性命。

那人明明说得绝情绝义,最后又为了他,甘冒其险。

国师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有些难受。

那人为了他,竟死了。

他自己或许也没料到吧?敢行刺皇,为他造势,必然是做好全身而退的打算,可他却死了……

从房梁摔下来,那一下,足够一个正常人支离破碎,筋骨其断。

之后那营兵又一枪直插,他看得真真切切,枪头埋入了那人的胸口,血一涌而出,定然是必死无疑的。

国师只觉得心烦意乱。

明明那人狡猾阴鸷,他该恨不得他死才对,但他偏偏又是为了救自己才死,平白让他多了那么一些愧疚。

烦乱之时,国师只余长叹,最后随着御前军,去了刑部大牢。

却说另一边,柳蔚被拖出朝殿后,便被前锋营的人接手,要被带去火场焚烧,进了火场,前锋营的数十兵将见周遭没了旁人,忙小心翼翼的拍了拍架子的那人肩膀。

柳蔚被唤了一声,睁开一只眼,左右瞅瞅,然后蹦起来,拍拍身的灰,问:“成了?”

穿着前锋营衣服的汝降王府府兵点头,指了指火场后面,道:“岳大人在那儿。”

柳蔚便跑了过去,一过去,对岳单笙冷厉的眼。

柳蔚咳了一声,问:“那什么,不是说是你动手吗?怎么是容棱?不是说别告诉他……”

岳单笙脸色漆黑的瞪着她:“他没杀了你,已是定力好,你倒还有闲情嬉皮笑脸?”

柳蔚抿了抿嘴,讨笑道:“回头你可得帮我说说情,我们是亲戚。”“哼!”岳单笙理都不想理她,转头走!

第1550章 你怎这般不要脸!

柳蔚这会儿也顾不岳单笙生气,只得追去,说道:“方才你是没瞧着,他招招狠毒,像是非置我于死地,你看我这手,是不是出血了。 ”

岳单笙侧眸瞄了一眼,看柳蔚煞有其事的撸起半截袖管,将手腕杵到他眼皮底下。

岳单笙皱起眉头:“血?”

柳蔚指着关节那儿的红印:“这里!”

岳单笙无语:“打个嗝都你伤得重。”

柳蔚不依不饶,又把手腕递过去点:“你看仔细了,瞧着是不重,但他击我手肘,断我武器,的确是落了伤根,那还是众目睽睽,有所收敛,这要一会儿不收敛,他寻我秋后算账怎么办?”

岳单笙深吸一口气:“那你要如何?”

柳蔚鬼鬼祟祟的凑近:“我先回云府,你把他拉着,劝他两句,劝好了再带回来。”

“若劝不好呢?”岳单笙问。

柳蔚摸着下巴,琢磨一下:“汝降王府空房应该不少,表哥你看……”

岳单笙冷笑:“谁是你表哥?”

柳蔚笑着一张脸:“不是说了是亲戚吗?虽亲缘隔得远了些,但于情于理,这声表哥您都是当得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小妹是福是祸,可仰仗表哥了。”

岳单笙盯了柳蔚一会儿,摇头叹道:“你怎这般不要脸!”

柳蔚打了个响指:“那便如此说定,有赖表哥费心,小妹先行告辞。”

说完,溜之大吉,逃得兔子还快。

岳单笙看着她雀跃的背影,沉默片刻,到底转头,往回走去。

没过一会儿,容棱果然追来了。

殿前六王造反,善后之事还未消尽,但这已与汝降王府无关,容棱功成身退,第一件事,便是来火场与柳蔚会和。

可来了却不见柳蔚,他冷目问岳单笙:“人呢?”

岳单笙被托以重任,犹豫片刻,终究昧着良心道:“受了伤,去治了。”

容棱神色果然一变,蹙紧了眉:“伤的可重?”

岳单笙想到柳蔚手腕那个芝麻大点的红印子,点了点头:“左手手腕,血流不止。”

容棱沉默下来,面有忧色,又在反思,回忆着是否是自己出手太重?

“她气你。”岳单笙又道。

容棱抿了抿唇,问:“她在何处?”

岳单笙心虚的道:“她说未消气前,不愿见你,让你莫找她。”

容棱表情沉重。

岳单笙完成任务,也松了口气,又问起他殿前的事。

容棱一一回了,却心不在焉,终究还记挂着柳蔚。

柳蔚逃离火场后,却未急着出宫,进宫容易出宫难,刚发生了叛乱,此刻宫禁森严,况且她又一身叛军盔甲。

索性火场离后宫不远,她七拐八拐,到底顺利跑去了青凰殿。

皇后见他一身戎装,愣了一下,忙谴退左右,只留珊儿伺候。

辛贵妃还在青凰殿未走,见了柳蔚也是错愕:“先生这是弃笔从戎,投身战场了?”

皇后看了辛贵妃一眼,让珊儿去取件衣裳。

珊儿很快便拿了件青莲长裙出来,那裙子是皇后的旧衣,不过早已压了箱底,不穿也是要丢的。

皇后多爱素色,莲裙雅致温和,淡若芙蓉,但珊儿将衣裳递给柳蔚时,旁边的辛贵妃却是一愣。

“这……”

珊儿是晓得柳先生女儿身的,毕竟光听,也听了不少次皇后称柳先生为柳姑娘的。

但辛贵妃不知道。

柳蔚也知深宫之,是没有男装能给自己换的,故此拿了长裙,便去内堂梳洗。

辛贵妃在外头想了许久,才笑出声来:“怪说娘娘容她在这青凰殿进进出出,毫不避讳,原是如此,怪我眼拙,竟是没瞧出来。”

皇后叹息一声:“此刻说这些做什么,还不知殿前是什么情况。”

辛贵妃也沉默下来,她已派人通知了父亲六王叛乱,父亲应也进宫面圣,只是父亲到底能劝皇多少,她心里也没有谱儿,皇待六王,终归是太过宽容了。

恰好这时,柳蔚从内堂出来,换下那身兵将装束与长须浓眉,此刻的她,面颊白净,双眸清透,一身莲裙清丽绝尘,皎洁如华。

出来时,她还单手挽着长发,想将这满头青丝用木簪随意挽个髻,而听了皇后与辛贵妃的话,她便一边往前走,一边顺口便接了嘴:“六王死了。”

皇后与辛贵妃同时抬头,先是震愕,而后看到柳蔚那模样,又有些呆。

柳蔚好不容易将长发束好,梳惯了男髻,姑娘家的发髻,她是真的生疏,松松的将木簪卡在发间,勉强稳固,她这才前,坐到了皇后下首,将殿的事,说了一遍。

说的时候,仅说了大概,六王手下行刺御前,被前锋营所杀,六王趁乱逃脱,被国师所杀,一语带过,不多赘述,也没说自己是那手下。

当她说完,抬起眸时,却见辛贵妃站起了身,竟朝她走来。

柳蔚表面镇定,心却思,辛贵妃贵为左丞之女,生在官家,心思敏锐,或已发现她的不妥?

皱眉思索间,柳蔚已有了对策,想着无论辛贵妃如何发难,她也有信心,能游刃有余的给出合理解释。

却不防,靠近之后,辛贵妃竟弯下腰,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仔细打量。

柳蔚抿了抿唇,往后靠了靠:“娘娘?”

“真是姑娘?”辛贵妃说了一声,又捏住她的下巴,手时,还揉了揉她的脸颊,然后回头与皇后说:“软的。”

柳蔚推开她的手,皱着眉道:“谁的脸不是软的?又不是石头做的。”

辛贵妃噗嗤一笑:“大男人的脸是硬的,不似姑娘家,软软嫩嫩,能掐出水。”说着,她又端着柳蔚的脸,再看看她的头发,摇头叹息:“这样的俏模样,怎好如此随意,连根玉簪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