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碎裂,呼吸遏制,命丧黄泉。 同时孟手脚还有轻微脱臼,后背伤口细密凌乱,这些也确如围观百姓所言,孟临死前,的确遭到过大量殴打、冲撞……”

仵作说的清清楚楚,杜岷英微扬着下颚,目光冷锐的盯着那嘴皮子利索的小男孩,挑眉问:“你还有何好说?”

小男孩拧着眉迎视他一眼:“开胸吧。”

杜岷英眯眼。

“不是心口碎裂吗?”小男孩转眸看向那信口雌黄的仵作:“不开胸你能看出他心口碎裂,你能隔空视物?”

仵作专业能力遭到质疑,有些不高兴:“小孩儿,你误伤人致死,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小男孩冷笑一声,反唇相讥:“主审大人还没判呢,您断定我有罪?断定我要求物证呈堂是属于狡辩?那这堂开得还有什么意义?直接拿张认罪书,逼我画押不成了,屈打成招嘛,我又不是没见过。”

“砰!”杜侍郎的惊堂木再次敲响,打断那口若悬河的小孩的振振有词。

小男孩也的确住嘴了,但在沉默两个呼吸后,他继续说:“不开胸,我不服。”

杜侍郎的额角抽了一下,他冷目扫向一旁的仵作,命令道:“开。”

下首的杨尚书咳嗽一声,适时开口:“若要开尸,是否去后堂较为……”

“当面开,去后堂,谁知道有没有暗箱操作。”小男孩不讲人情的堵人家正二品大员一句,头都没抬。

杨尚书着实为难,今个儿在场的人不少,这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把个死人切开,是不是冲击有点大?

杜岷英似没看到杨尚书给他使眼色,身子稍微侧一些,对那仵作重复道:“开。”

仵作也是憋了一肚子气,闻言抬手让役卫送来一把小刀,解开尸体的衣服,朝着胸口要刺下去。

谁知关键时刻,那小男孩又叫住他:“等一下。”

“又怎么?”仵作不耐烦的瞪他。

小男孩皱眉道:“你的手势不对,这样切下去,重了要刺破心脏,轻了得连切好几下,破坏肌理结构,你到底会不会切?”

仵作这暴脾气,这要不是刑部大堂,他都想一鞋底子盖这熊孩子脸了。

“我不行,你行,你来!”

“好。”

本只是发泄一句,哪知这小孩竟一口应下,仵作一愣,无辜的看向堂的主审大人。

杜岷英哪能让嫌疑人碰尸体,他瞥着仵作,声音已经有点控制不住的暴躁了:“切!”

仵作又要动手,小男孩再次说:“不专业的验尸结果,我不接受。”

堂下响起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庄常啄了一口茶水,扭头跟杨尚书道:“他是这个脾气,跟他娘一样,不过如果真让人切坏了内器,是不是更有机会让嫌犯狡辩了?不若还是找个手艺更好的?”

杨尚书老成持重的笑笑:“我不是主审,他才是,看他吧。”

庄常心想,你一个顶头司,你开口换仵作,区区一个左侍郎还敢拒绝吗?

但话还未说完,见堂的杜侍郎似因气愤,一撩袍子,直接走下来。

“本官亲自切,你看仔细了!”

庄常一噎,盯着杨尚书:“杜侍郎还有这本事?”

杨尚书尴尬:“毕竟是武状元出身,早年过战场,还杀过人,应该,是会的。”语气里,有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出的心虚。

“那这也是两回事。”庄常摇头:“杀人一捅刺个对穿,解尸可是细致活,我还是觉得女人干拿手,那个柳仵作……”

“嘘,看面。”

再次举荐失败的庄检察吏噎了一下,轻叹口气,只得继续朝堂前看去,然后,他看见那杜侍郎还真握着小刀,琢磨着要怎么把尸体劈开。

对,是劈不是切,那抬手的虎劲儿,把所有人都吓住了,多怕他一时控制不住,给人孟扎成刺猬。

不过到底当官年头久了,克制能力早年好了,杜侍郎左右手试了试,终于还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把刀尖,平缓的搁在了孟下颚的正下方。

刺了一下,噗嗤,划开了一道口子。

“继续。”小男孩盯着那切口,看杜岷英停住了,催促道:“一气呵成,直接划下来,注意力道,刀尖感觉到阻力收一点,不能刺破脏器,不能破坏证据。”

杜岷英绷着脸,心想还用你教,老子才是主审,但到底还是跟随小男孩的指导,平平缓缓的将孟的胸口划开。

习过武的是不一样,虽然姿势依旧不对,但力道控制得好,切出来后,创口平整,也不算太丑。

小男孩长吐一口气,抬眸时,没忍住鄙视一句:“我三岁切得你好了。”

杜岷英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压制住心底的愤火。

“戴手套。”小男孩又说,而后反应过来,衙门应该没有手套,便改口:“洗个手。”

“洗手?”

小男孩头都没抬:“验尸是件很神圣的事,我希望你尊重死者,尊重被害人。”

杜岷英咬紧牙关,真的快控制不住了。

但最后,憋屈的杜侍郎,还是在孟家双亲灼热激烈的视线,不情不愿的让人抬了盆水来,当场洗手,擦干,然后撸起袖子,从那红艳艳的小创口,慢慢探进。

“注意手势,单手进去,对,手指不要挤压,欸,你别给捏破了,你手怎么这么笨?你会不会啊?啧,这镣铐……”

杜岷英额的青筋越跳越多,最后他实在受不了了,抬头一吼:“闭嘴!”

小男孩迎着他发红的目光,终究给了面子,沉默下来。

杜岷英小心翼翼的将那颗手感微妙的心脏拿出来,轻轻的放在旁边早准备好的瓷盘,纯白的盘子,配鲜红的心脏,视觉冲击非常大。

庄常和杨尚书已经在面对面说话了,他们注视着彼此的眼睛,交流得非常有礼貌,眼角死都不肯往那盘子瞄半眼。

杜岷英盯着那红彤彤的心脏,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心,是长这个样子的,他拿过一张干布,正要擦手。

破小孩又开口了:“还没完呢,你把面的血洗了。”

杜岷英擦手的动作一顿,五指缓缓合拢,掌心逐渐凝成拳头……“不洗干净怎么看,心脏本来是偏红的,我怎么知道那是血还是肉?”

第1580章 母子同堂?

“心脏整体血液不凝,呈暗红色,表面看来,无鸡脂样凝血块形成反应,你转一下,我看一下左心房。 ”

杜岷英板着脸,将手转个了角度,冷声问:“这样?”

“你手挡住了,不要捏着静脉,我看不清,不会拿你平放……”

小男孩非常严厉,被他使唤得当牛做马的杜侍郎只能压着火,再次按着他的要求,把那颗刚刚洗完,还带着水渍的心脏看了一圈儿,平摊在自己掌心。

半晌后,他问:“看完了吗?”

“左心扩张、充血,右心房表面有出血小点,末梢动脉呈收缩状,心肌纤维有断裂……”

“承认了。”一听“断裂”二字,杜岷英顿时来劲,气势汹汹的发难:“果真因你殴打,导致他内器破损!”

小男孩“啧”了声:“心肌纤维断裂,只能说明他的死亡属于正常猝死,并非病变性猝死,人都死了,心肌纤维当然会断裂,连着不会死了。”

杜岷英脸出现了短暂的懵然,而后仔仔细细观察那熊孩子的脸,确定他不是编造,才讪讪的低下头来。

“肺、肝、肾、脾有淤血情况吗?肺也有出血小点吗?能把其他器官也取出来给我观察吗?”

“还要取别的?”旁边的杨尚书坐不住了:“这,要弄到什么时候?”小男孩似没听到围观群众的抗议,只盯着身前的主审大人道:“单从心脏,已经可以看出,脏器外腔完整,左右心室圆润饱和,这说明,方才你们仵作所谓的,因我的一掌,才造成被害人心口碎裂,呼吸遏制,命丧黄泉的论证,是不实的,现在我已经可以证实自己的清白,证实受害人不是因与我斗殴惨死,但光这样还不够,受害人真正死亡原因是什么?显然现在我们谁都不知道。我并不是在胡搅蛮缠。不负责任一点儿,我咬住心脏完整这一说法,这个杀人凶手的名头你们盖不到我头,但我从小习医,也经剖验尸,我希望这桩案子能水落石出,我也希望致使受害人真正死亡的原因,能大白于天下,能让主审大人您,受害者家属们,包括在场关心本案的其他大人们

,都看到一个真相。”

作满分,情真意切。

不知道的,差点被他诳过去了。

杜岷英沉默了半晌,心里想的,还是这些话,到底是谁教这小孩说的?纪淳冬吗?但以他对纪淳冬那二愣子的了解,他应该没有这个智商才对。正思索着,听边的庄检察吏长叹口气道:“这孩子,和她娘一样,太实诚了,不过要真这么一样一样的把内脏挖出来看,也太拖沓了,不如,还是请个高明的仵作,

直接验吧,杨大人,那柳仵作……”

“庄大人说的柳仵作是谁?”杜岷英突然插嘴。

柳蔚也看向打断了庄常不遗余力硬喂给杨尚书第三十五次安利的杜岷英。

短暂的愣神后,庄常极快反应过来,手指一偏,准确无误的指向云家旁听席:“她!第二排第三个,柳蔚,快站起来,挥个手给杜侍郎看!”

随着庄常这一动作,满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到一点。

柳蔚在众人的注视下,满头黑线的站起来,想了想,到底如庄检察吏所言,对堂前的杜侍郎挥了个手,然后磕磕巴巴的打了声招呼:“您好。”

杜岷英:“……”

其他人:“……”庄常兴致勃勃,奋力吹嘘:“我相信柳仵作的人品,她是我见过最有能力,最尽职的仵作,西进县那桩连环凶杀案,正是因为她,才在极短的时间内,成功破获,如果杜侍

郎同意她当场验尸,那她今日验出的一切结果,我庄某人,愿一力担保。”

纪淳冬也猛地站起来,跟着搭腔:“我也愿意担保。”

庄常冲他摆摆手:“你不行,你职位太低了,你坐下。”

“……哦。”纪淳冬神情郁郁的坐下,模样还有点小委屈。柳蔚面露出一丝笑意,这次的事,其实跟巡按府没有半毛钱关系,但庄检察吏硬是凭着二人在西进县的私交,愿意插足进来趟这个浑水,这让她非常感动,也打心眼里

感激。

杜岷英在犹豫,他一会儿看看纪淳冬,一会儿看看那柳仵作,他想到纪淳冬之前的话,这位柳仵作,应该是这小破孩的母亲。

母子同堂,母亲是仵作,儿子是嫌犯,这是在开玩笑吗?

下意识的,杜岷英不愿意让这个如此荒谬的画面出现,但他看着白瓷盘子的那颗“白里透红”的心脏,又忍不住动容。

诚如这个小破孩所说,内器是完整的,也是说,孟的确不是被他一掌击成内脏破损身亡的,那孟是怎么死的?十几双眼睛看到了,他是在被打倒后,吐血而亡。

可现在验尸后又出现了悖论。

击打过他的人,从始至终,只有这个小破孩。

按正常来说,无论这个小孩有没有亲手杀死孟,孟总有部分原因,是因他而亡。

虽然直接致死,和间接致死,刑罚不同,但杀人是杀人。

可是现在,这个小破孩主张的是,他连间接致死都没有做过,他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是没有杀人,算他打了孟,孟死亡的原因,也不是因为挨打,而是其他。

杜岷英不能平静,理智告诉他,案子是这么简单,凶手是这么简单,但潜意识又告诉他,这里面,或许真的还有内情。

深思了许久后,杜侍郎终究没有妥协,他扭头,指着原本的仵作,命令道:“你继续验。”

小男孩皱起了眉,堂下许多人都皱起了眉。

那朴实的年仵作,自己也皱起了眉,而后有点哆嗦:“那个,万一小人没验好……”仵作本来是很自信的,觉得自己是老仵作了,技术过硬,手法娴熟,这种小案子,根本不放在眼里,但当那颗完整的心脏被取出来后,他开始懵了,竟然真的没有内损

情况,那他之前岂不是验错了?

验错了别人还好说,这位可是吏部少顷家的公子,仵作顿时开始惶惶,怕主审大人追究责任。

还好主审大人没立刻说什么,但现在却叫他继续验?

仵作紧张得不行,害怕万一再验错什么咋办?心里七八下,最终胆小的仵作还是在杜侍郎灼灼的目光,瑟缩的婉拒道:“大,大人恕罪,那个,小人昨夜吃了酒,精神头有些差,只怕到时一个手颤,犯下什么大错……”

第1581章 小黎有些激动

仵作的声音越来越小,是个人都听得出,他在打退堂鼓。

杜岷英脸色很差,再抬头,看那边已经坐下的柳仵作正望着自己,他有些生气,抿着唇又去瞪纪淳冬。

纪淳冬已经被他瞪了好几次了,习惯了,便在回视之时,顺便冲他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杜岷英觉得他是在嘲笑自己!!

“要不,试试?”最终,却是杨尚书见气氛僵持,难得的开了口。

杜岷英拧着眉,冲顶头司露出不满的目光。

杨尚书摆摆手:“这么多人看着,还怕人做手脚不成?况且,有庄大人这话顶着呢。”

庄常官职不高,但人品却好,巡按府又是那种铁面无私的官司衙门,杨尚书对这位年轻时曾亲自腰斩府尹娘舅的庄检察吏,终究是有三份信任的。

最后的最后,柳蔚跨出步伐,了堂前。

正面迎视母亲的目光,小黎有些激动,方才还白白的脸蛋,现在涨得通红。

杜岷英看到之前明明不可一世的小魔童,现在一瞬变乖顺,一副对他母亲崇拜至极的痴迷模样。“此事的确不该我插手,为了避嫌,我会做些应对措施,也会请刑部的仵作大人全程参与,随时指教,如果诸位发现我在操作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引人怀疑,你们可以

随时叫停,我没有任何意见。”柳蔚清冷的说着,而后取出一个白色自制手套,套在双手之,她没有用自己的解剖刀,用的是官方的那柄小刀,同时她卷起了袖子,露出自己洁白轻巧的手腕,以及一

大片的小手臂,确保自己袖子内干干净净,没有藏任何不该藏的东西。

杜岷英见她如此自觉,之前的不满,便有些减缓。

柳蔚蹲下身来,尽量让自己的角度,不遮挡旁听副审们的视线。

她将孟的衣裳完全解开,裤子也拉到小腹以下,仅仅盖住关键部位。

顺着杜岷英之前的创口位置,柳蔚顺势往下一划,一眨眼的功夫,把尸体胸到腹,完全打开。

“额……”本来目光炯炯的杨尚书一下没反应过来,等他后知后觉的赶紧把头扭开时,发现旁边许多人,和他反应一样。

庄常干笑道:“挺麻利的是吧,她做事一直这样,动作很快。”

杜岷英也很震惊,刚才他也开了一小段,但仅仅是从下颚到胸腔,他满头大汗,废了足足一炷香功夫。

但对方从胸腔到腹腔,竟然只是一划,像沾了墨汁的毛笔,在纸随便拉一杠,快的超乎人的想象。

“我的天啊!”孟夫人捂住自己的脸,悲痛的又哭泣起来。

孟泰没办法,只能细声安慰妻子。

柳蔚的动作还在继续,他打开孟的皮肉,先让刑部的仵作与主审杜侍郎,甚至在场所有想看的人,都看清楚内腹里的环境。刑部仵作点头哈腰的表示自己看够了,杜岷英也沉沉的点头,确定其他人也都不看了后,柳蔚伸出手,力道恰好的取出孟的肝部,肺部,肾部,脾部,搁在不同的瓷盘

里,起身后,拿着一根竹签,对着这些部位点评。“左肾有明显淤血,接近输尿管位置,有出血点三处,肺叶与叶附近有相似情况,肝胆囊、肝左叶、脾下囊,亦相同,这些情况,均这说明被害人的确属于正常性猝死,但其实,正常性猝死也分为好几种不同的致命方式,较大的一种情况,属于心血管疾病猝死,例如,心肌炎,原发性心肌病,高血压病,但以我目前的观察,被害者心

脏方面倒没有这些病变情况,虽然也谈不健康,但他确实没有心脏病史。”

杜岷英听了半天,也听懂了最后一句,他立刻问:“那他是怎么死的?”

“我想开脑。”

“呜呜呜呜……”孟夫人已经哭得快成泪人了。

杜岷英只迟疑了片刻,便点头:“开。”

开脑需要内力,头颅的硬度可不是说切切的,况且还要最大程度保留尸体本身的颅部构造,那更不能乱来。昨天虽然没解剖,但柳蔚一心怀疑的,都是孟是因心肌梗塞而亡,可现在看了尸体的各部位器官,她发现昨天自己的判断太片面了,致死孟死亡的原因,不在心脏

额外拿了一把刀,柳蔚先给孟剃了头发,其实如果是她自己验尸,是不用全剃的,只要留出创口范围够了,但这不是有这么多观众吗,总要让大家都看清楚。剃光了之后,孟的脑子像个圆溜溜的鸡蛋,白白净净,又椭又大,孟夫人哭得气不接下气,柳蔚则用那把开过腹腔的刀,沿着孟的顶骨到额骨,将其颅顶,圆润

的打开一个盖儿。

“诸位请过目。”打开后,柳蔚按照规矩,还是喊大家都来浏览。小黎一瞬不瞬的盯着,一脸的着迷;刑部原本的仵作脸有些白,慌忙摆手,表示不用客气了;杜岷英口味再重,也不喜欢闻脑浆味,便匆匆一瞥,算是知道了;至于其他

人,互相推辞谦让一番,最后谁都没想去瞅半眼。

开了颅顶,又打开颞骨到枕骨,等将孟的整个脑袋都开出来后,柳蔚敏感的在孟的脑脊液方,蛛膜下腔的位置,发现了问题。“外伤性蛛膜下腔出血,与自发性蛛膜下腔出血,都是枢神经系统疾病,引起猝死常见又重要的原因,杜大人您走近一些,可看到了这里有暗黑色的淤血,这是由

于动脉瘤破裂造成的情况,我现在初步可以确定,受害人的死,的确与他受伤有关,他因头部遭到外伤袭击,而导致动脉瘤破裂,从而蛛膜下腔大量出血,最后死亡。”

杜岷英听得迷迷糊糊,但他还是听明白了,孟是被打死的,是被打破了脑袋里的某个重要器官,随后死亡的。

他立刻瞪向这位柳仵作。

殴打孟的只有她儿子,现在证实孟的确因为被殴打致死,所以她的儿子,顺理成章是凶手!

她这个母亲,竟然可以大义灭亲,亲手指控自己的儿子?果然是专业的仵作!庄检察吏说得果然没错!

第1582章 小男孩望向自己的娘亲

杜岷英正激动不已时,那半晌没说话的小破孩,突然开口问道:“主审大人这么高兴做什么?您看受害人头部有伤吗?他算是因为头部受创导致动脉瘤破裂而亡,但我并没有打他的头,我打的是他的胸,推他进入茶棚后,他碰了一身的伤,头也没有遭到重击,方才把受害人的头发剃光,大家也都看到了,他脑袋圆溜溜的,一个淤痕伤口

可都没有。 ”

杜岷英猛地反应过来,顿时不解了,睁大眼睛望着柳蔚:“这……”“以我的看法,受害人在更早之前,头部曾遭过重击,造成隐形血管畸形,而在事发时,畸形血管恰好破裂,导致脑干及生命枢无法负荷,动脉瘤因此破裂,蛛膜下腔

大面积出血,造成急死。”“这是什么意思?”孟泰满脸怒气的质问:“你是说,小儿的死,与堂这魔童无关,是他之前被人打伤,又恰好在与这魔童发生争执时,旧疾复发身故?你有什么证据?别

拿着那块脑壳说话,我听不懂,也不想听,世人都看到是那魔童殴打我儿,你凭什么说他不是凶手!”

理论知识听不懂,数据分析看不明白,如此一来,验尸在对方眼里,成了子虚乌有的杜撰。

这种情况柳蔚以前也遇到过,故此她并不着急,只是反问:“那若我能抓到真凶,您信不信?”

孟泰一怔。

杜岷英也再次猛地看向她:“你能抓到凶手?你知道凶手是谁?”

柳蔚视线扫视堂下,看了一圈后,却不见容棱,她心有了数,回头,对杜岷英道:“我要见案发当日,与孟一同的侍仆。”

案发当日,孟离开茶楼的狐朋狗友后,便带着五名小厮作威作福,去寻李玉儿麻烦。

今日堂审,作为人证,五名小厮都在后堂待命,如今被召唤,来的便很快。

柳蔚看着五人,绕过一圈,走到第一个面前:“孟公子待你如何?”

那小厮仰着头,停顿片刻道:“很好。”

柳蔚又走到第二个人面前,还是那句:“孟公子待你如何?”

第二名看了看第一名小厮,片刻才道:“很,很好。”

如此类推,柳蔚问到第五个人,几乎每个人的回复都是如出一辙,但又有明显区别。

柳蔚轻笑一声,对着杜岷英道:“从现在开始,我只相信第三人的回答,其他人的证词,对我来说没有参考价值。”

杜岷英不解,旁听的大人们也不解,连五名小厮都是茫然的。柳蔚道:“我问第一个人时,他停顿了一瞬,然后回答我两个字‘很好’,但注意我的问话,我是问,孟公子待你如何,正常下人回答的方式会是‘公子待小人很好’,但他只用了两个字,‘很好’作为答复……这是撒谎时人类本能的排己手段,因为我的问题让他感觉到不舒服,所以他在知道自己的回复是谎言时,便率先在言语排除自己,这属于

一种自我保护。”

杜岷英呆了那么一瞬,似乎在思考。而此时,跪在一旁的小男孩突然接口:“而第二个人,同样的问题‘孟公子待你如何’,他的回答堪称漏洞百出,他咽了唾沫,手指无意识的捏了自己的袖子,这都是心虚与逃避的表现,最后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同伴,这一眼有试探,以及寻找认同的倾向,如果说第一人是个善于隐藏自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较为精明聪慧的,那第二人,则是偏向于听从的角色,他没有太多自主意识,头脑不是很好,别人做什么他做什么,太过老实的后果,使得他成为五人,经常被欺负的角色,如果我猜的没错

,他身应该有不少小伤口,像他脖子后面那个红印似的,那是被人用手指掐出的痕迹,他经常遭到其他人的凌辱。”

全场瞬间一静。

而那第二名小厮听完后,猛地趴跪在地,瑟瑟发抖的伸手捂住自己后脖,盖住那的确是被其他同伴开玩笑时,作弄造成的伤口。

小厮的反应,等同变相承认了小男孩话的真实性。

杜岷英神色越发凝重,盯着这对母子来回扫视,又问:“那你们又如何确定第三人说的是真话?”

柳蔚淡缪的目光扫向自己的儿子。小男孩继续道:“因为第一人回答的是‘很好’,因此哪怕每次提出的问题都是‘孟公子待你如何’,后面的人的回复,也会下意识的模仿第一人的回复,所以这里提出了,第一人回答时避开了主观称谓,这属于他撒谎的表征,但其他人同样避开,却不属于同等撒谎现象,而是一种从众心理,第一人回答的格式,让后面的人下意识的按照同样的格式回复,这是完全没问题的,而其为何认为第三人的回答是真话,第一,他的表情以及动作,的确没有明显撒谎象征,第二,他的身,至少佩戴了超过三件不属于他这样的身份应该佩戴的饰物,这些饰物我唯一能想到的拥有渠道是,一,他偷的,二,他的主子打赏给他的,可是如果是他偷的,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如此张

扬的戴在身,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是他主子打赏给他的,一个会打赏下仆贵重饰物的主子,在这个下仆眼,属于‘很好’范畴,并不过分。”

杜岷英走到第三名下仆面前,将他扫视一圈,目光从他拇指的扳指,腰间的玉佩,到他束发的白玉带,最后问:“孟很喜欢你?”

那下仆紧张的磕了个头,道:“因,因小的会写字,故此常常替公子抄书作业,公子高兴时,便会,便会随手……”

那边的孟泰脸都黑了,他也是这才知道,原来儿子以前交来的功课习册,竟都是找人代写的!

杜岷英此时问:“那算另外四人撒谎,孟待他们不好,这与要找凶手又有何干?莫非他们有一个,是凶手?”小男孩嬉笑一声道:“你怎么这么笨?谁说他们是凶手了,他们都是受害人身边形影不离的人,受害人如果真的被人殴打伤害过,瞒得住天下人,也瞒不住他们,但五个人里面,四个人不尽不实,故此他们的话,自然不能尽信,换言之,他们本来对受害人心存不满,那么如果有人想收买他们,他们怕是连抗拒都不会抗拒半分。至于唯一说真话的这个,他受了被害人不少好处,心里真心实意的觉得这个主子好,故此他被人收买的可能性大大降低,而接下来我们要问的一些问题,他回答属实的可能性,也

大大增高。”

杜岷英这回明白了,心恍然大悟的同时,面又不肯半点示弱。

只?问:“那到底凶手是谁?”

小男孩望向自己的娘亲。

柳蔚站在第三名小厮面前,问:“最近一个月,你家公子,被人殴打过吗?”

那小厮颤颤巍巍的发抖,半晌不肯说话。柳蔚叹了口气:“你家公子受伤,却不敢告诉家父母,那么有两种可能,第一,他作恶多端遭人报复,害怕双亲知晓后,反要对他大施家法,故此隐瞒;第二,打他的人,是个身份极高,他不敢招惹的大人物,所以他打落了牙只敢和血吞,连反抗一丝的心都不敢存。”

第1583章 容棱:“进去吧,你姑姑在里头”

另一边。

“我听说是今天开堂,要不咱们下学去看看?说不准还能见到丞相大人呢。”

大和书院二楼的静书房内,传出一群录书学子的议论声。

“是说太府学生孟当街身亡那桩案子吗?不是说凶手已经抓到了,是今日开堂吗?开放百姓观看吗?在府城衙门审?” “不是府城衙门,是刑部衙门,我听说,孟身份显贵,他爹是从三品吏部少顷,这案子府城衙门办不了,只有刑部才有资格办。” “那凶手是谁?为什么要杀孟?”

“好像是孟调戏良女,让人家弟弟给揍了,一不留神,揍出人命了……”

“啧,斯败类,还太府监生呢,真丢我们读书人的脸……”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原本静谧的书房,一下吵杂起来。

人群靠后的一位青袍纱冠少年见状,无奈起身,收拢好自己的房四宝,转身便要离去。

离他较近的同窗忙喊住他:“云承稚,你去哪儿?你写完了吗?”

青袍少年头也没回,只挥着手道:“我去院子里写,正好吹吹风。”

同窗面闪过一丝挣扎,最后犹豫一番,抓着书袋,也跟了下去。

“云承稚,云承稚……”

同窗叽叽喳喳的追下来,云承稚将纸笔铺在院的石桌,抬头随意看了对方一眼,问:“怎么?”

“那个孟……”同窗凑到他的身边,压低了声音:“是太府那个监生,你与他,是不是……有些关系?”

少年铺纸的手一顿,敏锐的抬眼,注视同窗:“你说什么?

“是那次……”同窗抿了抿唇:“是书院后门那次,他不是,给你银子吗?云承稚,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被唤作云承稚的少年皱了皱眉,神色可见的凝重起来:“书院后门,你还看到了什么?” “没有。”同窗连忙摇头:“没看到什么,看到你们俩在说话,然后他给了你一袋银子,云承稚,我其实不是想过问你的事,但你我都是来自西北的贫寒学子,异地他乡,自当守望相助,京花花世界,诱惑又多,与那些官家子弟走得太近,总是没有好事的,这事我之前想与你说了,但一直没找到机会,现在那孟死了,我问这个,

是怕你被牵扯到什么……” “不会牵扯。”面色清冷的少年垂下了眸,片刻,又抬了起来:“我与他没有关系,那次街头偶遇,我不小心瞧见了一桩事,他怕我四处宣扬,故此才给我银子,要我闭嘴。

” 同窗本来是个外人,见当事人明显不愿再提,他便不好再问,只道:“总归,你好自为之吧,咱们从来城县京,是为了考科举的,家里还有那么多亲戚朋友等着咱们衣

锦还乡,京里的人事,与咱们无关,能不沾染,不沾染。”

少年点了下头,不欲多说此事,正准备拾笔撰,却听花厅外,传来门房阿伯的声音。

“来城县的云学生可在?外头有人找。”

来城县是西北边疆的小地方,整个大和书院,从来城县来的,只有两个,其姓云的,则只有一个。

同窗不禁看了云承稚一眼。

云承稚则随口应了句“来了”,便放下纸笔,拾步而往。

可到了书院正门外,云承稚抬头看到那位气质冷峻,神色淡薄的挺拔面生男子后,十七岁的少年眼,还是出现了短暂的迷惑,问道:“这位先生,是您找我?”

“云承稚?”对方彻底转过身来,瞧着他,问出这一句话,声色冰凉,目光充满打量。

云承稚点了下头,说道:“学生正是,不知阁下……欸,等等,你……” 话还未问完,云承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被对方一把箍住,而后在他楞神一瞬的功夫,对方已大力将他一把扯过,随手扔进了街边的马车。 书院的门房阿伯吓了

一跳,这要前救人。

那冷漠男子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掏出一块令牌,正好搁在门房阿伯的眼前。

面写着——汝降王府指挥督正使!

门房阿伯这下不敢动了,老老实实的看着那位汝降王府的武官大人,将他们书院的书生给利落拉走。

马车,扶着自己歪七扭八的束发纱冠,云承稚正要生怒,却见车厢内,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四个人,且这四个人,不知为何,竟都被套住脑袋,塞住嘴巴,反束双手。

“娘啊。” “掳人勒索”四个字在少年心一闪而过,他心慌意乱,颤颤巍巍的扶住车框,可怜的对那正在驾车的男子道:“公,公子,在下只是一介读书人,身无长物,家境贫寒,您

若是想要银子,在下真的没有,况且在下也并非本地人,您算掳了在下,向在下家要钱,一时半会儿也未必……”

“你是来城县人,我知道。”男子的声音依旧清冷,说出的话,却让少年心更凉了。

竟然连他的背景籍贯都打听过了,果然是蓄意为之的绑架啊!

“公子,您到底……”

“云良稚是你弟弟?”

云承稚闻言一顿,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黑蛋?”

驾车的男子勾唇一笑:“真是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