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合连忙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这样的事……”说着,黄合又顿一下,恍惚的一拍自己的脑袋,道:“对了,哎,原来是那件事,大人容禀,小人年及二十,正是该娶妻生子的时候,自两年前开始,小人的母亲,便忙碌着为小人相看各家小姐,一年前母亲曾说有一户女儿才貌双全,与我可说是良配,属意让我迎娶,我心想反正都要娶妻,既然是母亲看的,那女子必然也是个贤良淑德,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便同意迎娶,之后父母便操持着拜帖去那家提亲,可天地良心,小人那时根本没见过胡巧儿,

更不知道自己提亲的正是胡尚书家的表亲,再说,后来相请的媒婆门后,对方却回复说并无心意,此事之后不了了之,大人,此事,此事真的是误会啊……”

黄合说得有因有果,把在场大多数人都唬住了。

但柳蔚却知他只是在鬼话连篇。

“半年前孟于青楼香坊宿醉未归,那日你在哪里?”

黄合无奈的说道:“这,这大半年前的事了,小人,小人哪里能记得?”

“那我帮你记?”

柳蔚转首看向那之前被她放置一旁,没有逼问的孟的第三名小厮。

“半年前十月初七,你家少爷是否与黄合在一起?”

那小厮没料到话头突然转到自己这儿来,愣了一下,不知所措。柳蔚盯着他的眼睛;“不管你家少爷人品如何,他对你至少算不错,你想清楚,我现在不是要你揭发什么阴谋诡计,也不是要你以卵击石指证哪位官宦子弟,区区一个黄合

罢了,你还不敢说真话吗?”

小厮吸了吸鼻子,眼睛一会儿看着柳蔚,一会儿看着黄合,片刻,他狠狠一点头,出声道:“半年前十月初七,少爷正是与黄公子一同离去的!”

柳蔚重新看向黄合。

黄合眼戾气一闪而过,随后硬笑道:“大人,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你们不能只信他,不信我吧?”柳蔚却说:“香坊名妓冰姑娘,与你应该很熟,怎么,要不要将她请到堂来?我听说,当日服侍孟的,正是这位冰姑娘,而你,黄公子,将自己的女人送自己大哥的

床,你也挺能屈能伸的。”

黄合脸色一白:“我不知你在说什么。”那小厮猛地大声道:“冰姑娘还未发迹前,不被你包了一年,我家公子早知道了,他还说,是因为你与青楼女子不清不楚,你家父母给你相看的女子,才会拒绝与你

结亲,我家公子还说,即便他也好色爱美,但他绝不会像你这般不知轻重,他说家里安排的,必然是最好的,外面那些女人,玩玩也罢了……”

“你住嘴!”黄合狠瞪向那小厮,又压着脾气,看向柳蔚:“这位大人,你到底想问什么?”

“想问事情经过,也想你实话实说,不要浪费在场所有人的时间。”

黄合环视周遭一圈,深吸口气,收回之前的表情,冷着脸道:“我是个小人,我承认了,你想怎么样?”

“说清楚。”柳蔚点头道。

黄合咬牙切齿,握紧拳头:“我与冰儿情投意合,但我家双亲,不许我替她赎身,半年前,我为此事求助孟,但他却……”

“却提出,要睡冰姑娘一晚?”柳蔚替他接下后面的话。黄合狠狠的闭眼:“我不可能同意,那天我带他去香坊,明明说好是拿银子给冰儿赎身,但事到临头,他突然提出如此无耻的要求,我拉着他要走,他却早已买通香坊护

院,将我押下,之后更加,更加对冰儿……”说到这里,黄合整个人颤抖起来:“我要救冰儿,我没办法,我说了我是个小人,算,算我对不起胡巧儿好了!”

柳蔚前,摇头,深吸口气:“你不止是个小人,你还是个禽獣,你与孟,的确是一丘之貉。”黄合咽了口唾沫,捂着头道:“我的确见过胡巧儿,一年前我娘要我门求亲时见过,我知道她长得很美,那日带孟去香坊的路,我们也见到了胡巧儿,当时她从大和书院后门哭着跑出来,还撞到了孟,孟夸了她一句,说什么我见犹怜,梨花带雨,我知道他看胡巧儿了,我跟孟提出交换,只要他放过冰儿,我替他将胡巧

儿掳来……”

“畜生,你们都是畜生!”云承稚疯狂的挣扎起来,爬起来要去打黄合。

胡子濯却他快了一步!胡子濯出手狠辣,又是习武出身,一拳将黄合打得口血鲜血,眼看黄合一口血吐出两颗牙,杜岷英皱了皱眉,前将他强拉住:吼道:“冷静!绑架,掳人,纵污,他死

定了,没必要脏了自己的手!”

胡子濯勉强冷静下来,却还是浑身发抖,整个人都不能平静。

黄合趴在地,嘴角的血怎么擦都擦不干,他像滩烂泥一样,一动不动,也不看任何人。

因为怕将心人连累进来,所以他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这种行为可以称之为深情吗?柳蔚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看到这个黄合,想吐。

“最后一个证人,带来。”过了好半晌,柳蔚才声音沙哑的对堂外役卫吩咐道。

当第四名人证被推堂时,柳蔚看出了他的平静。

五个人里,除了云承稚因为裙带关系,没被容棱绑手蒙眼,另外四人,都是被禁锢成了粽子。胡子濯、郭升、黄合被带来时,哪怕冷静如黄合,却也都有过几丝挣扎,但最后这个人,却毫无反应,进堂后,也不急着视人,只沉默的跪下,姿态要多老实,有多老

实。

柳蔚走前,为他取下头麻袋。

那人抬首,露出一张悠然,似笑非笑的脸。

“叫什么名字?”柳蔚问。“史惬。”对方语气轻缓的道:“孟生前同窗,与他关系不错,不吃五石散,也与胡巧儿案无关,这位大人,还想问什么?”

第1589章 柳蔚这位置站得刁钻

“史公子也是太府监生?”

史惬答道:“是。 ”

“贡监?”

“例监。”

柳蔚点点头:“既是例监,想必史公子家,也薄有资产吧?”

史惬似知道对方打得什么主意,轻笑一声道:“家父乃前亭江州正五品奉直大夫,一生为官清廉,两袖清风,家并无什么资产。”

柳蔚转而看向郭升:“郭监生当初为入太府,家捐监多少?”

郭升还是那副颤颤巍巍的样子,抽抽噎噎的道:“当,当初为,为保小民监,总共,总共费银,一万七千三百两。”

柳蔚又看向史惬:“史公子既说自己家底清贫,不知这万白银,又是何人所赠?”史惬抬起眼睛:“事关重大,小民不敢妄言,当初小民监,并无何人赠银两,只是因有地官保荐,故此太府祭酒大人,例照祖例,额外开恩,只收了小民一百两登记银

,并不收万两白银。”

“地官保荐,据在下所知,拥有保荐资格的,可至少也得是三品的。”

“是。”史惬道:“在下当初进太府读,正是由前亭江州府尹,万立万大人保。”

“万立”二字一出,全场皆震!

尤其是庄常,面当即笼起一片寒霜!杨尚书也没想到此事会牵连万立,万立贪赃枉法,欺瞒下,已是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现在各地各府还在复查一切曾与万立有关的人事,他这刑部尚书当初因收过亭

江州一年节礼,也曾入过巡按府大门问审,亏得主案官庄检察吏与他有旧,又信他人品担当,从周旋,才使得他全身而退,安然无恙。

但万立之事发酵太广,在京早已是闻风色变,这史惬,竟与万立还有这层关系。

杨尚书有些不耐,怎么好端端一个孟之死,却牵扯出这么多额外的事,又是兵部尚书,又是太府监生,现在还出来一个万立,当真是乱!

杨尚书心烦意乱时,现场其他人,也是各怀心事。

庄常最先出声,却是不顾主客之别,直接起身,走到史惬面前,问道:“你是万立保荐入京的?你们是何关系?”史惬道:“回大人话,家父曾于万府尹手下当差,届科考,小民身体不适,无力应试,家为此愁云惨淡,家父便求府尹大人,求得大人为小民亲书保信,供小民京

入监,来年再考。”

“你是说,万立荐你,只是因你父亲门恳求,他是一时心善,举手之劳?”

史惬不卑不亢的点头:“正是如此。”

庄常琢磨了一下,又问:“你与万家,当真无私?”史惬笑道:“大人说笑,若小民当真与万大人有旧,如今,又怎会在此?万大人在职期间,已为一州主事,高高在,小民的父亲,却只是个区区五品奉直大夫,不担权

,不担武权,受的还是朝廷俸禄,直属书归管,籍更不在地方,试问如此平平无的一介小官,家父又何德何能,能刚下地方,便受万府尹另眼相看,格外恩待?”万立一案,牵扯庞大,当真与他有所勾结的下官员,早已被尽数押解京,等候问询,而还留在亭江州接受复审的,都是一些没太大嫌疑,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放了,

甚至官复原职的。

庄常记得,这里面,好像是有几个京官。

至于其有没有一个是史惬的父亲,他记不清了。

但如这史惬所言,他如今安然无恙,还好端端的在京城念书,这便说明,他的父亲,至少现在还是无辜的,否则早株连全家了。

这么想来,庄常便舒了口气,觉得自己惊弓之鸟,太大惊小怪了,他最后看了柳蔚一眼,对她摇摇头,坐回了自己的席,不打算再过问了。

而这个结果,显然是史惬早已料到的,史惬表情没有太多变化,但眉目间的得意,却清清楚楚,柳蔚观人于微,一眼便看出他的小心思,不禁摇头。史惬终究年轻,城府是深,却经验不足,他在被绑来的路,应是奋想对策,绞尽脑汁,而她故意最后一个让他场,是为了让他在堂下,把堂的一切都听得清清楚

楚。

史惬自视甚高,自以为聪明绝顶,一经堂,便用了一招釜底抽薪,置之死地而后生,想以此转移视线,逃脱嫌疑,可他又怎么知道,这些,不是她想看到的呢?

对史惬得意的双眼,柳蔚笑道:“史公子果然坦诚,知无不言,是不知,你是现在坦诚,还是以前都这么坦诚?”

史惬眯了眯眼,明显没听懂她的意思。

柳蔚转眸,又看向郭升:“郭监生知道史监生同你一样,是例监吗?”

郭升无辜的摇摇头,茫然道:“以,以前,从未听说。”

柳蔚又看向黄合:“你呢?”

黄合颓然的爬跪在那儿,也缓缓的摇了摇头。

柳蔚最后看向那第三名小厮:“你与你家公子同出同进,你说,你家公子知道史监生是例监吗?”

那小厮浑身僵硬,结结巴巴的半天说不出话,只能抬起头,求救般的望向孟泰的方向。

这时众人才发现,孟泰脸色青白,口唇发淤,他竟从刚才开始,便死咬着自己的下唇,将下唇生生咬破出了血。

柳蔚背着双手,慢慢走到孟泰面前;“孟大人这是怎么了?这嘴又是怎么了?”

孟泰毕竟老谋深算,当即狠瞪抬目,气势汹汹的道:“本官这是气的,你问了半天,始终问不出凶手是谁,本官等得心焦,又愤又急,失态罢了!”

柳蔚耸耸肩,算是信了他的鬼话,又回头,再问那小厮:“说,你家公子,是否知晓史监生为例监?”

柳蔚这位置站得刁钻,正好挡在了孟泰身前,让那小厮的目光,无法触及孟泰。

小厮不善说谎,急的满头大汗,要哭了似的。堂下其他人都不耐烦了:“知晓知晓,不知不知,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

第1590章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助保命

杜岷英也烦躁,这小厮是被柳仵作亲自点出来的,说是唯一一个不说谎的,但现在看来,他会不会说谎不知道,但不会说话是真的,大半天了,每次回话都结结巴巴,也

指证黄合时侃侃而谈了两句,其他时候,都跟被掐了脖子的鹌鹑似的,看了烦!

杜岷英不愿再多耽搁,直接问柳蔚:“孟知不知道史惬是例监,这重要吗?”

“重要。 ”柳蔚扫他一眼,又看向小厮:“说,知不知道!”

小厮趴在地,眼泪终于掉了出来,抽抽噎噎的哭起来。

这下大家更烦了!

杜岷英直接呵斥:“堂堂大男人,哭个屁!再哭一声,打二十大板!”

小厮被吓得不敢再哭,只得捂住嘴,可怜的道:“我,我家主子,不,不知……”

柳蔚适时打断他:“你可想清楚了,这里是刑部衙门,在这里做假证词,是要砍脑袋的。”

小厮眼瞳一缩,猛地往地磕了个响头,哭道:“知道,我家公子知道,我家公子一直都知道!”

“那你家公子,知道他这个例监,只花了一百两吗?”

小厮胆怯的紧闭双眼,样子几乎是绝望的:“知,知道,史,史公子有次来府里时,曾,曾与公子,说,说过……”

那边的史惬跪不住了:“知道又如何,在下同孟乃是同窗挚友,分享秘密,也是人之常情。”

“秘密?”柳蔚笑看着史惬:“例监罢了,这算什么秘密?郭监生不也是例监,你问问他,他觉得这是秘密吗?”

郭升猛地被点名,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答,想了会儿,觉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助保命,便小声气的答应一声:“小,小民认为,这不算秘密……”

柳蔚摊手:“对啊,这不是秘密,那为什么史监生,会觉得这是秘密呢?”

史惬狠狠皱眉:“算在下口误,终归不是花了成足银子进监的,小民怕人尽皆知,会让破格录取小民的祭酒大人为难,故此不爱与人说道,也曾与挚友孟提过一次……”

“史监生用词可要注意了,你方才明明说,祭酒大人按照祖例,拿了你的保荐书,收了你的登记银,才让你进监的,为何转口,又成了你口的破格录取呢?”

史惬握了握拳:“保荐书毕竟不是真金白银,一百两的登记银,也抵不万两的捐监银……”

“可那是不是祖例呢?”

史惬抿了下唇,说道:“是……”

“是祖例,为什么不能说?为什么成了秘密?为什么便是破格录取?”

史惬有些气愤:“大人到底想问什么?”“我现在不想问你了,我想问他。”柳蔚再次看向那小厮:“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我不想逼你,但你是孟身边最亲近的人,孟死了,他有许多连他父母都不知道的小秘

密,但这些,却都是你知道的,所以我的问题,你必须回答。”

小厮一撇嘴,又要哭了。

柳蔚抢在其前问:“史惬为什么与孟提起自己是例监之事?他既然对太府其他人都没提,为什么独独对孟提?”

小厮可怜的又想去望孟泰,但柳蔚早有准备,挡住了孟泰方向,小厮又想去看史惬,柳蔚直接抓过他的衣领,让他迎视自己!

“不要逃避了,大势已去,老实说!”小厮终于知道自己怎么挣扎都没用了,委屈的耷拉下脑袋,怯生生的道:“史,史公子与我家公子,向来不亲,有,有一次,他突然府,求见公子,我……我正在书房伺候,恰好听见,听见他与公子说,说自己不是贡监,也不是荫监,因他,因他头还有一位兄长,早在七年前,其父门的荫监之位,叫兄长继承,他,他原本无缘入

太府……所,所幸其父被下放亭江,承万大人麾下手足后,他,他便倚万大人恩典,他这才,这才有幸得保荐书一封,京入府,进为监生……”

柳蔚盯着他的眼睛:“然后呢,他无端端与你家公子说这个做什么?”

小厮又沉默下来。

柳蔚厉声逼问:“说!”

小厮被吓得抖了一下,脱口而出:“他说,他说他要以亭江州府尹,万,万大人门生的身份,求见,求见我家老爷……”

此言一出,满场皆静。

史惬呆呆的睁大双眼,鼻息间,呼吸急促得不成样子。

孟泰更是整张脸都青了,喉咙不断涌动,下吞咽着唾沫。

“此事,此事本官,本官可以解……”

“哼!”庄常重叱一声,面寒霜再现,他眯着眼扫向孟泰,意有所指:“孟大人放心,你有的是机会,慢慢解释!”

柳蔚没管后面如何,盯着那小厮的双眼,又问:“你家公子替他引荐了吗?”

小厮点了点头,害怕的缩着脖子。

“那是什么时候?”

“是……是很早之前了,大概,有半年多了……”

也是说,半年以前,万立已与吏部少顷孟泰,有所勾结。庄常脸已经快结冰碴子了,其他旁听官也都满头大汗,杨尚书更是头痛欲裂,只觉得自己流年不利,孟泰如果在刑部被抓,他这个刑部尚书,又得一趟巡按府去周旋

一番,真是倒了大霉了!

柳蔚继续问小厮:“你家公子最近遭胡子濯殴打,你知道不知道?”

小厮点头;“知,知道……”

“你担心吗?”

“以前,很,很担心……”

“但胡子濯打过你家公子很多次,虽然克制着没有打他脸,但身总是伤痕累累,孟家人,没一个发现的?”

小厮摇头:“不,不知道,公子每次挨打,都,都会去史公子,史公子家,先行擦药,有时候,伤,伤势太重,他,不回家去,在史家过夜……”

“也是说,你家公子哪里有伤,伤得如何,史惬是最清楚的?”

小厮点头:“按理说,的,的确是史公子最清楚,因,因为每次少爷受伤,都心烦意乱,暴躁生怒,还会拿我们几个下人撒气,每次,每次都只有史公子,能劝住他……”

“黄合以你家公子马首是瞻,为何你家公子信任史惬,多过黄合?”小厮小声气道:“因,因为公子总说,史公子,史公子是府尹大人的门生,万,万大人落后,他又,又有本事独善其身,还,还给了老爷,一笔,一笔那么大的买卖,他

,他是有过人之处的聪明人,与他,与他结交,与黄公子这样的无胆,无胆匪类结交,更符合他的身份……”

“你住嘴!”那边孟泰终于忍不住了,冲来想揍人。小厮被吓得浑身发抖!

第1591章 那两人一对个眼,就心意相通了

杜岷英一把将孟泰擒下,把人胳膊往后一扭,疼得孟泰这个弱书生吱哇乱叫!

“劳烦杜侍郎命人将孟大人暂且收押,巡按府的人,马到!”庄常厉声说道,看着孟泰的目光,像在看个废人。

孟泰浑身发寒,只觉心神俱裂。

杜岷英犹豫的看了杨尚书一眼,杨尚书点点头,抬手让他照办。

孟泰被强行带走时,还一直挣扎不休,史惬看着孟泰那狼狈不堪的模样,脸血色尽褪,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

话到这里,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该问的,也都问清楚了。

柳蔚看了众人一圈儿,最后对庄常道:“庄大人怕是又要忙一阵子了。”

庄常扫了她一眼,嘴里埋怨,脸却是笑的:“你呀,会给我找事儿。”柳蔚笑着与他寒暄两句,半晌,杜岷英回来,柳蔚直接对他下结案陈词:“黄合为保心人安危,半年前曾进献胡巧儿,供孟玷污,之后胡子濯发现内情,三番五次殴打孟,令他患了久治不愈的伤患,恰逢案发之日,郭升准备了五石散,广邀共请,使得孟食下药散,旧疾复发,命丧。这些如果都推说是巧合,我觉得不太合理,其

最不合理的是,孟为什么会与人发生争执?如果他不是被人殴打之后,气绝身亡,那我现在,也不会站在这儿,区区小童,也不会成为凶嫌疑犯。” 柳蔚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对他使了个眼色。 一直沉默的小黎回视娘亲一眼,接道:“当日的情况,首先是孟调戏我家姐姐,我被孟的侍从下令缠住,分身乏术,才使得我那神志不清的姐姐,因过分担忧我的安危,不顾危难冲去与孟缠斗,期间孟生怒,将她推倒踢翻,害她险些丧命,我见姐姐鲜血如注,奄奄一息,这才丧失理性,将孟一掌拍入茶棚,引致悲剧。但其实,换个角度来看,如果当时孟不是调戏我家姐姐,事情是另外一回事了,如果孟调戏别人,我或许也会路见不平,但绝

不会因此失控,那么问题来了,是谁让孟调戏我家姐姐的?满街的女子,他为何偏偏选择一个憨头憨脑的傻姑娘?”

话说到这儿,旁边的郭升猛地抬首,鹌鹑似的小厮,也突然醒悟过去。 郭升失声喊道:“五石散我通常只会在几位荫监公子要吃酒享乐时,才让人去拿,白日更不会随身携带,但那天,那天却是,却是史惬告诉我,让我提前准备好……而且,

而且那也是头一次,我们在茶楼的厢房里,用那东西,那毕竟是禁药,我们通常只敢晚关了门,在青楼楚坊里偷偷服用,从来,从来不敢明目张大的大白天……”

小厮也道:“那,那天,是,是史公子,说那个穿,穿黄衣服的女子,,其他姑娘好看,是,是史,史公子让,让我家公子,去找那个姑娘的……”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向满脸苍白的史惬!史惬面对众人的质疑,脑,却还回荡着方才孟泰被强拉走时的模样,他终于,终于开始慌张了,终于开始惶恐了,他终于知道,自己的小聪明,原来半点用处都没有了…

柳蔚主张孟之死,属于意外。

好像现代,一个心脏病患者,被朋友带去看了一部恐怖片,惊吓过度,心脏负荷不了,当场死亡。

那能怎么算?

朋友有意谋害他,明知他承受不了,还带他去看这种电影?

或者是电影太恐怖了,造成了人命官司?

亦或者是他自己的问题?

这种有多方面诱因的争议性案件,似乎只能判为“意外”。

柳蔚其实不觉得这是意外,史惬参与太多,说是他一手策划的,也不为过。 但目的呢,史惬盯小黎,利用孟打击她和容棱,他这么做的原因呢,是为了替万立报仇?还是为了他尚在亭江州,前途堪忧的父亲报仇? 还有他与孟泰之间的勾

结,所谓的买卖是什么。

这些,都不是今天之内能获得答案的。

但要深查,势必需刑部与巡按府联手,毕竟,事涉万立,非同小可。

不过巡按府办事向来有特殊渠道,刑部是否愿意与巡按府共处一个案件?这又得另说了。

如果刑部愿意,这案子得往深了继续挖,小黎也会在牢里多呆一阵子,当然,治罪是不可能的,只是作为案件相关者,在史惬没有调查完全前,暂时不能释放。

但如果刑部不愿意,那孟这儿,只能留一个“意外”,嫌凶小黎,也当场释放了。

柳蔚给出了自己的专业分析,至于判断,留给几位主审大人。

庄常很快叫了巡按府的官员,来接收孟泰和史惬,但史惬作为孟死亡的相关人员,又不能从刑部释放。

几位大佬关在小房间里商量了大半个时辰,再出来时,走到最前头的是杜岷英,他气势汹汹,满脸煞气,路过柳蔚身边时,柳蔚都能感觉到他身冒出的火。

如此,她心里大概知道结果了。

果然,庄常和杨尚书结伴而来,庄常对柳蔚摆摆手,笑道:“去接你儿子吧。”

杜岷英作为孟一案主审,自然希望深挖史惬,包括胡子濯、郭升、黄合,他都不想放过。

但杨尚书深知与巡按府扯皮的不利,一力主张将案情全权交予巡按府查,他们这里备个案等着结果好。

庄常记了杨尚书这个人情,二人一个鼻孔出气,把公正严明的杜侍郎气得都快冒烟了。

杜岷英之后找了纪淳冬,见了人揪着胳膊把他往院墙角拽,确定周遭无人,扭头问:“你们是不是早计划好的?”

纪淳冬一脸无辜:“计划什么?”

“从你那侄孙侃侃而谈,到一二三四五,五个人证接连出现,你别跟我说你不知情!兵部尚书之子,说掳来掳来,好大的本事啊!”

纪淳冬叹了口气:“你不是也知道吗,此案是国舅府与汝降王府插了手的,区区胡子濯,有什么不敢抓的?” 杜岷英眯着眼摇头:“我开堂问审才多大会儿功夫,五个人证都给我送到眼皮子底下了,这得是提前多久准备好的?你还敢跟我说不是事先计划?我问你,昨晚刑部入贼

,是不是你们的人?”

纪淳冬无奈:“真跟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

杜岷英伸根手指,一指头戳在纪淳冬额头,当即摁出个红印:“纪淳冬,没想到你看着老老实实的一个人,原来一肚子坏水,是我小看你了!” 纪淳冬知道他这是气不顺,只能安抚:“不管你信不信,真的与我无关,但你说是不是提前计划的,我觉得也是,我那侄女,你不知道,脑子不知怎么长的,跟成了精的似的,他那相公,今个儿也在堂,不知你注意到没有,反正那两人一对个眼,心意相通了,一直以来都是狼狈为奸,合伙办事,今日这个事,没准还真是他们干的。”

第1592章 柳蔚和容棱均是满意的点点头

“那那个孩子呢?小小年纪,伶牙俐齿,也是自个儿长得?没人教?”杜岷英还记得自己被那小破孩嫌弃手艺差呢!

纪淳冬失笑:“还真是,是自己长的,那孩子特别聪明,我义父一直说,他是个神童,天才。”

杜岷英冷笑:“呵!”纪淳冬勾住杜岷英的肩膀,把他揽着:“你有什么要问的,我都告诉你,但这个案子,也这样了,要我说,孟那人死有余辜,孟泰又牵连万立,这孟家反正都完了,你又何必再跟他们扯个没完?回头一查胡子濯,再把兵部得罪了。你们杨尚书不让你查,是为了你好,你官职不高,查深了,谁给你撑腰?但是巡按府不一样,人家为皇

办事,他们查是公事公办,别人查,是自找麻烦。”

“我懒得跟你说!”杜岷英一把推开纪淳冬,又气又怒的离开。

纪淳冬知道这事儿杜岷英还得膈应一阵,他也不打算留下来,心事解决后,轻轻松松的出门去找柳蔚。

柳蔚在刑部衙门前,刚刚送走国舅府与汝降王府的人,还有宫里的珊儿姑娘。

纪淳冬一出来,看到一个眼圈红红的小少年,站在柳蔚身边,正被她按着脑袋说话。

见了纪淳冬,柳蔚顺口吩咐云承稚:“叫叔公。”

纪淳冬脚步一顿,脸的表情,出现龟裂。

柳蔚对纪淳冬介绍:“是那边的亲戚,是次说的那边,是你族亲,叫我姑姑,叫你叔公,称呼我向来分不清,总之辈分也差不多。”

刚刚承受巨大真相冲击,还没回过神的小少年,抽抽噎噎的对柳蔚颔首,乖乖叫:“姑姑”,又对纪淳冬叫:“叔公。”最后想到身边还有个人,又老老实实的喊:“姑父。”

柳蔚和容棱均是满意的点点头。

纪淳冬却有些僵硬,挣扎道:“叫伯伯吧。”

柳蔚拍了下云承稚的肩膀:“叫舅爷。”

纪淳冬一滞:“算,算了,叔公吧。”

……

小黎进了大牢再出来这事儿,纪南峥压根不知道。

老人家被全家蒙在鼓里,身边还有个魏俦一直插科打诨。

柳蔚带着小黎回去时,看到外祖父抱着丑丑想出门,但硬是让魏俦堵在院子口。

“我是去书铺看看有什么新书,你总拦着我做什么?”

魏俦嬉皮笑脸的打哈哈:“买书是小事,派个人去书铺抄张书单不得了,何必您亲自过去?”

“我想自己去看,你让开!”

“哎呀,我看这天乌云密布,是不是快下雨了。”

“这晴天白日的,哪里会下雨,再说,我乘马车去,下雨也淋不着人。”

“那吹风呢?夹雨的风,最冻骨头的!”

柳蔚听在耳里,也知他尽力了,便拍了拍小黎的后脑,道:“去吧。”

小黎也知道大家是怕太爷爷发现他出事担心,才拦着老人家,便不好意思的过了拐角迎去,一下抱住太爷爷的腰。

看到小黎回来,纪南峥顿时笑了起来:“这几日在云家,可玩够了?”

小黎扬着小脸,愧疚的点了下头,嘟哝道:“一直没回家,小黎想太爷爷了。”纪南峥更乐了:“几步路,还想什么,想太爷爷回来不是了,尽会撒娇。”说着又牵起曾外孙的手,往回走:“昨个儿宫里送来了进贡荔枝,本还想叫人送去云府给你吃

,既然你回来了,咱们在家吃,哎,也不知这两日怎么的,皇老送东西来,太爷爷房里都快摆不下了,你看看你喜欢什么,不喜欢的给你娘。”

两祖孙边说边走,越走越远,魏俦见状松了口气,回头跟柳蔚抱怨:“这老人家,可太有精神了。”

柳蔚看他一眼:“这事儿麻烦你们了。”

魏俦啥时候见柳蔚这么客气过,怪不好意思的,挠挠耳朵道:“举手之劳,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你儿子放出来了,这是没事了?”

“没事了。”柳蔚说着,往内院走:“钟自羽呢?”

今日堂审,魏俦和钟自羽都没去,魏俦还好说,毕竟要看着外祖父,钟自羽原本说今日要一起去的。

“不知去哪儿了。”魏俦哼道:“说不准又去汝降王府了,痴男怨女,整天会往外跑,女大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