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2章 因为太高兴了,所以才哭

丑丑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很害怕的立在中间,左右看看,不知所措。

纪夏秋恍惚了好一会儿,才仰起头,不解又茫然的看着小黎,问:“这,这是什么意思?”

小黎忙走到床前,一边握着外祖母的脉门,一边道:“别激动,您先别激动,您现在不能激动,呼吸,跟着我说的来,呼……吸……呼……吸……”

纪夏秋接连呼吸了好几下,可越呼吸,脉象越乱,小黎知道,外祖母现在在胡思乱想,她越是乱想,越是会影响自己的健康。

没办法,小黎只能拿出一颗“还魂丹”,让她先服。

还魂丹这种药,药性大,副作用也大,一般不是生命垂危,别说小黎了,就是柳蔚都不敢让人吃,现在吃下这颗还魂丹,小黎看着外祖母脸色可见的红润起来,他一边在心里分析,药效过去后,该如何给外祖母调养,一边对丑丑道:“你去将太爷爷叫进来。”

趁着丑丑离开的时间,小黎握住外祖母的手,一字一句的对她道:“太爷爷,就是我的太爷爷,娘说,按照辈分,我不该叫太爷爷,该叫曾外祖父,但因为我和丑丑叫习惯了,就叫太爷爷,爹也说,我们的曾祖父早就入了土,太爷爷这个称呼,想叫就叫。”

纪夏秋在听到那句“曾外祖父”时,人就僵了,她想到之前那位老先生,她呼吸慢慢的艰难起来,可因为服了“还魂丹”,过了片刻,她又缓过了神,也没有晕倒。

她按住自己的脑袋,看看小黎,又看看房门的方向,眼眶又一次慢慢变红。

小黎又道:“我们是三年前,找到太爷爷的,外祖母,太爷爷特别特别的想您,想太奶奶,但他被困住了,困在另一个地方,几十年来,都回不来。外祖母,您不要怪他。”

纪夏秋像在听天方夜谭一样听着小黎说话,她觉得自己脑子是懵的,思维都不灵活了,直到她看到,房门外,之前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再次出现。

明明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这位老先生却像老了十岁,他白发紊乱,眼睛红肿,脸上满是没有擦干的泪,他看起来狼狈又可怜,身形佝偻着,浑身都在发抖。

纪夏秋捂住了嘴,眼泪一串一串的往下掉。

小黎带着丑丑离开,直到走远了,他才听到丑丑问:“哥哥,他们怎么了?”

小黎摸摸妹妹的脑袋,摇头道:“没什么,丑丑只要知道,往后,外祖母都会和我们在一起,就够了。”

丑丑点点头,拽着哥哥的胳膊:“那太爷爷会高兴吗?”

“会。”

“高兴为什么要哭?”

“因为太高兴了,所以才哭。”

丑丑懵懂的歪了歪脑袋,她还太小,不太理解这句话里面的意思。

小黎也没跟她解释,他询问了船工,知道再往前面驶一天,就能到青州码头,想到外祖母身边需要人照顾,治病还需要药材,他便让船工们明日靠岸。

船工们之前就知道青州出了乱子,有些犹豫:“东家知道了,怕是要生气吧?”

小黎摇头:“我们不进城,靠了岸,我一个人进城采购,顶多半个时辰就回来。”

船工们听他这么说,便答应了,嘱咐下去,让舵手明日准备靠岸。

房间的门一关,就是两三个时辰,隔着门板,小黎听不到里头的声响。

虽然不知太爷爷与外祖母说的怎么样了,小黎却知,现在是晌午了,老人与病人都必须吃饭了。

于是他端着饭食,亲自去敲门。

房门过了一会儿才打开,开门的是太爷爷,他又在哭,边哭还边用袖子擦眼泪,擦得袖子都快要能拧出水了。

小黎默默地叹了口气,端着饭食走进去,让他们俩必须都吃了。

纪夏秋身体不好,不能吃太难咽,重油盐的食物,小黎给她备的清粥与几样素菜,她一边掉眼泪,一边喝,眼泪还掉进碗里,小黎都分不清她喝得是粥,还是自己的泪。

小黎实在受不了了,他看太爷爷居然也一边吃一边哭,都要崩溃了:“就不能,不哭吗?”

纪南峥忙擦眼睛,纪夏秋也赶紧吸了下鼻子,两人头都快埋进碗里了,吃饭吃得跟用刑似的。

丑丑这会儿也走了进来,她已经吃过饭了,不过她没吃饱,因此手里还拿着个油饼,一边吃,一边往屋里看。

纪夏秋看到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唤道:“丑丑。”

丑丑急忙走过去,坐到外祖母床前,憨憨的对她咧着嘴笑。

纪夏秋喜欢这丫头得不行,温柔的问:“丑丑喜欢吃油饼吗?外祖母会做饭,也会做糕点,等外祖母能下床了,亲自给你做,好不好?”

“好啊好啊。”丑丑脆脆的答应,还不忘吐槽自己亲妈两句:“娘就不会做饭,娘做的饭,除了爹爹和哥哥,谁都不肯吃。”

纪夏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睛又看向匍匐在桌上,吃饭的父亲。

纪南峥意识到她的目光,赶紧道:“蔚儿的手艺,是一般。”

纪夏秋又有些怅然:“是我没教她。”

纪南峥忙道:“不是不是,是她自己笨,跟你没关系。”

从前觉得外孙女又可爱,又漂亮,又宝贝的纪南峥,在亲生女儿面前,毫不犹豫的将过气的外孙女贬得一文不值,同时踩一捧一,还把亲生女儿夸上天:“你不一样,你从小就乖,一直都乖,又能干。”

纪夏秋有点听不下去了,觉得父亲编得太过了:“小时候,您不是说我顽皮吗?”

纪南峥使劲摇头:“不顽皮,不顽皮,小孩子都活泼,都好动。”

纪夏秋破涕为笑,又一口一口的喝起粥。

小黎觉得现在气氛才算好了一些,他捅捅丑丑的肩膀,让小丫头再说点什么,调节气氛。

丑丑没明白哥哥的暗示,她啃着油饼,啃得满脸是油,眼睛里只有油饼。

突然,她愣了一下,而后身子一僵,猛地站起来。

小黎不解:“丑丑?”

丑丑动都不敢动,脖子都不敢扭,她干巴巴的道:“我,我,我出去一下……”说着就要跑出房间。

小黎多聪明的人,一看就知道不对,他眯着眼睛喊:“站住。”

丑丑浑身紧绷,站得像个小雕塑。

小黎绕到她面前,盯着她上下打量,而后,他敏锐的发现问题,环起双臂道:“把袖子撸起来。”

丑丑吓得脸都白了。

小黎亲自弯腰,将她左手的袖子往上一掀,然后,立马看到了她手腕上缠绕着的那条青色小蛇,小蛇之前应该是睡着了,刚刚才醒,还在晃来晃去的滑动。

小黎青筋都冒了:“你把阿碧带了出来?谁准你带的!”

丑丑把油饼一扔,七手八脚的跑到太爷爷身后,瑟瑟发抖的道:“是,是,是太爷爷同意的!”

小黎又看向太爷爷。

纪南峥有些尴尬,一边将曾外孙女往背后藏,一边解释:“那个,不是,这蛇也不咬人。”

“太爷爷!”小黎气得跺脚。

纪南峥将丑丑一推,让她去床那边,丑丑急忙就跳到床上,躲到外祖母身边。

纪夏秋把碗一放,赶紧抱住小外孙女,对小黎严肃道:“有什么事慢慢说,不要吓着孩子。”

丑丑顿时抱住外祖母不放。

两人挨得太近,纪夏秋因此看到了她手腕上的蛇,当即全身起鸡皮疙瘩,但她还算见多识广,因此愣是硬着头皮道:“这小蛇,看着好可爱啊,丑丑,它叫什么名字啊。”

丑丑立马道:“叫阿碧,外祖母,阿碧是丑丑的好朋友。”

“哦哦,是好朋友啊,丑丑真棒,和小蛇都可以做朋友,丑丑真厉害。”

丑丑本来就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类型,故此一听,立马翘起尾巴了:“丑丑也觉得,丑丑最厉害了。”

纪夏秋高兴的亲了她脸一下,喜欢她得不得了。

纪南峥见状赶紧道:“丑丑从小就是我带的,她最亲我了。”

纪夏秋点点头,摸着丑丑的脸,对父亲道:“您带的好。”

纪南峥嘴都笑开了,又炫耀:“丑丑是颗小太阳,看谁谁就暖,这也是我教的。”

纪夏秋同意的又是一阵点头。

站在一边,鼓着腮帮子,凶巴巴的家长小黎,一言不发的盯着他们看。

第1673章 我年纪小,第一次主事

丑丑的加入,使得分别数十年未见的父女,有了短暂的融洽。

其实纪南峥多虑了,他以为自己当年的离开,会让女儿憎恨他,厌恶他,不接受他,但他不知,他的妻子将女儿教养得很好,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当初族里一起出海的那么多人,大多数人都死在了海里,他的失踪,是迫不得已。

幸存者是凤毛麟角,纪夏秋的母亲固然不肯接受丈夫的死讯,但她却不会将这些情绪带到女儿身上,她不会让女儿跟着她一起悲伤,一起痛苦,她作为母亲,一些难咽的苦,她都选择一个人咽了。

这也是为什么,纪夏秋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少女时期还能活泼好动的跑到军营去结识柳桓。

如果是一个天生饱尝家庭困苦,背负母亲痛恨怨怼的孩子,她不会有那么狡黠灵动的性格。

纪夏秋没有资格斥责他的父亲,因为有没有父亲,对她的童年,影响都不大,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资格向父亲讨要一份公道的,只有她的母亲。

可话虽然这么说,突然接受父亲的出现,纪夏秋还是不适应,上午长达二三个时辰的交谈,让她知道了父亲这些年的经历,也知道了原来大海之外,还有另一片土地,这片大海将两块土地割裂,使得远方的人,永远回不到故土。

听起来都是为势所迫,可因为没有亲眼看到,纪夏秋无法感同身受,她现在与父亲还很生疏,父女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纵使心里认了这个父亲,嘴里却喊不出一声“爹”。

幸亏,丑丑的闯入,让父女分别的沉重话题,戛然而止,一个是曾外祖父,一个是外祖母,对丑丑来说,两位都是长辈,两位长辈谈起曾外孙女与外孙女的教导与抚养,难得的,气氛温馨了起来。

这是好现象,至少在小黎看来是。

因此,气鼓鼓的小少年没有再揪着妹妹手腕上的那条蛇不放,他安静站在一边,看着妹妹在两位长辈面前左右逢源,憨厚可爱的笑容,甜到人心坎里去了。

太爷爷说的没错,丑丑是颗小太阳,自带暖源,就连小黎看着妹妹,都忍不住心里热烘烘的,总想疼她,但前提是,这个妹妹不要越来越调皮,越来越不好管教。

严肃的哥哥,努力把妹妹拴在自己身边,就是为了防止这些三观不正的大人,把他的妹妹教得无法无天,娇蛮任性。

外祖母的身体不能支撑长时间闲聊,那颗还魂丹的药效,也快结束了,小黎卡着时辰,及时的将太爷爷与丑丑都拉走,让外祖母好好的休息一下。

纪南峥还有些可惜,出了房门,一直往里面看。

严格的小黎大夫“啪”的一声关掉房门,冷冰冰的对着太爷爷道:“不可以打扰外祖母休息。”

纪南峥讪讪的,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

纪南峥后面,丑丑跟着想走,小黎一把揪住她的后脖领,把她拽回来。

丑丑知道大势已去,马上没骨头似的,转身抱住哥哥,撒娇:“哥哥,哥哥,哥哥……”

“站好。”小黎说了一声,让妹妹站直了,对她伸出手。

丑丑扁着嘴,葡萄似的眼珠子一眨一眨的。

小黎抖了抖手掌:“快点。”

丑丑假装吸了下鼻子,用苦肉计:“哥哥……”

“一,二……”

快数到“三”了,丑丑没办法,只能撸起袖子,把缠得紧紧的阿碧取下来,递给哥哥。

小黎抓住阿碧的七寸,“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不能让这条花言巧语的蛇跟妹妹过分亲近,这是爹娘特别吩咐的,小黎要严格执行!

小黎随便找了个竹筐,把僵得一动不敢动的阿碧丢进去,顺手扔到了库房。

出来后,他就去找船工,为了明日的上岸采购做准备。

第二日,他们的船在中午的时候靠了岸。

青州码头有许多官兵巡逻,看到有陌生的船只停靠,立刻来了一整队的士兵,个个手里拿着长枪。

小黎带着一个船工,下船时看到外头哗啦啦的一群人,愣了一下,取出自己的路引,交给他们。

打头的士兵接过,看了一眼,问:“重州来的?”

小黎点点头,小大人似的道:“对,要去安州探望族亲,路过青州,停靠采买些东西。”

士兵将路引还给他,往他后面的船里看,这是家船,没有官府标志,也没有商贾标志。

小黎假装怯生生的问:“大人,这城里出了事吗?以前过来,没瞧见码头有这么多官兵……”

那士兵挑眉问:“你从重州过来,重州在松州的南边,你从水路走,不是在松州上的船?松州的码头,不比我们这儿防守轻松吧?”

小黎挠挠头:“松州防守也严密,但不是城里闹了瘟疫,朝廷才严控船只来往吗?”

士兵转了转眼睛,心想那估计是松州的同僚找的借口,毕竟对方是重州人,他们叛军占领了松州,南州,丰州,对于一个重州的过路人,没有必要告诉他太多,也不可能打草惊蛇,把城中情况如实相告。

士兵又问:“重州往安州,走陆路不是比水路快吗?为什么要行船?”

小黎道:“咱们是带了老人小孩出门的,陆路颠簸,马车颠得人受不了,行船要稳些,老人小孩只要不晕船,就吃得消。”

士兵又往船里头看。

正好这时纪南峥带着丑丑从甲板前走过,一晃而已,士兵们的确看到那老人一头白发,七老八十,那小孩两三岁年纪,走路都不太稳。

心中怀疑消减些,但士兵还是很严格,问:“进城要买什么?”

小黎道:“买些药材,米粮,还要雇个丫鬟。”

士兵眼睛当即眯起:“要买人?”

小黎摆手,又一脸莫名的看着那士兵:“就是雇个丫鬟在路上伺候,以前也雇过,到了安州就结钱。”

士兵摇头:“带人走不行,人不能出城。”

小黎有些为难:“我家太爷爷在路上生了风寒,不好让他一直带妹妹,我年纪小,第一次主事,要管上下,心有余力不足,以前都有爹娘陪着,这回他们没在,我第一次当家,大人您发发善心,这要是到了安州,老的,小的都病成一团,我可怎么跟长辈们交代。”

士兵摇头,还是不同意。

小黎机灵的塞了一个银锭子过去,笑着道:“我家不止我一个儿子,我排老四,三个哥哥都能干,我虽小,但也要早些锻炼,否则将来长大,爹不信任我,家里的铺子也交不到我手上,大人您就行个方便。”

第1674章 只有三王爷或者柳司佐能明白

士兵收了那银子,琢磨一下,藏进了袖子里,随手招呼一个手下,道:“你陪着这家小公子去采买,让他雇个人,雇的人身份要查明白,不明白不能放。”

小黎立刻满脸是笑:“劳烦了。”

那士兵对他的尊重很受用,也没提要上他们船去搜查,挥挥手让他快去快回。

带着一个士兵和船工,小黎直接去了离码头最近的雇佣所,还有药材行,米粮铺,雇了一个身量高大粗壮的丫鬟,买了米粮,又买了些大大小小的药材,这便要赶紧走了。

谁知回来的路上,恰好碰见乱子,是有个码头工人说自己钱袋丢了,他怀疑是旁边烧饼摊的老板偷的,正在扯皮。

这动静引起很多人注意,小黎不禁往那看了一眼,就一眼,他顿时眼皮一跳,抬步走了过去。

跟着他的士兵皱眉道:“别多事!”

小黎笑着道:“我买两个烧饼,我妹妹喜欢吃。”

士兵不太高兴,但终究没说什么,跟着他一起去。

那烧饼摊的老板和码头工人还在吵架,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小黎要两个烧饼,还要刚出炉的,烧饼摊老板不可能有生意不做,便一边开炉子,一边骂那工人。

那工人却不依不饶,直接上去抢烧饼摊老板的锅盖,这一下就动起了手,两人一冲一撞,把锅炉都撞翻了。

小黎连忙后退几步,跟着他的那个士兵赶紧上去呼和调停,而小黎躲到人群中,手心里多了一张纸条,是那个码头工人,也就是武鸿给他的。

趁着那士兵分身乏术,小黎赶紧看了纸条上的内容,里面的字是武鸿写的,问他为什么在这儿,小黎赶紧打开自己的药材包,从里面捡了几样药材,又从烧饼摊拿了张油纸,包裹住,打了个结。

等到士兵将码头工人和烧饼摊老板都严惩了一番,小黎就一脸惊恐的上前,把那油包递给码头工人,道:“大哥,您这手都被烫烂了,这几样药是止疼的,您拿回去煎了敷,敷三天就能起疤。”

油包纸没有包严实,士兵从开口看到里头放的的确都是药材,他顿时皱起了眉。

小黎忙主动解释了一句:“别怕,我家也做药铺买卖,我认得药,药肯定不会给你拿错,不信你拿到药铺去让掌柜的看。”

他都这么说了,士兵总算消减了疑虑,而那码头工人也快速的接过了药,闷闷的说了句“谢谢”。

小黎面露微笑,看了眼狼狈的烧饼摊,道:“我还是不买烧饼了,走了走了。”说着,带着买来的丫鬟和船工,出了人群。

士兵当然跟着他,一路送他到了码头,才算任务完成。

小黎只去了半个时辰,东西采买好就上船,和他之前说的一样,路上那点小插曲,跟着他的士兵,没有与其他人说,也没当回事。

他们的船靠岸半个时辰,又极速的行驶走了,一来一回,如过眼云烟,没令任何人多心。

而同一时刻,武鸿捂着烫伤的手臂,抓着那包药材,快速的回到了大杂院。

大杂院里自从傍晚后,气氛就很压抑,昨日驻军大营的冷意元帅带来一个消息,说是他们的通讯渠道出了问题,柳司佐听了前因后果后,表情变得非常难看,武鸿虽然没有细问个中深因,却还是感觉得到,柳司佐整个人都很焦躁,很烦闷,三王爷倒是一直陪着她,可情况似乎并没有什么好转。

今日看到小黎公子出现在青州城,武鸿真的吓了好大一跳,故此才想方设法的与他联系,甚至不惜烫伤自己,现在手里抓着这包药材,他回来的路上都看过了,无论是药材还是油纸,上面都没字,他不知小黎公子这是什么意思,但估计,只有三王爷或者柳司佐能明白。

武鸿进大杂院时,看到屋里很多人,大家似乎在严肃的讨论着什么,看到他早早归来,并且手上受伤,大家都吓了一跳。

武鸿关了大门,赶紧将看到小黎的事说了一遍,柳蔚和容棱表情顿时都变了。

武鸿又把那药材拿出来,道:“他只给了我这个。”

容棱看着那药材,也是如武鸿一般,反复翻看上头是否有字,一番查探后,什么都没有,他表情越发凝重。

倒是柳蔚,沉寂了一天一夜的焦闷,随着这几样药材的出现,突然缓和了下来,她大大松了口气,坐到凳子上,浑身瘫软的道:“没事了,没事了,纪坊主跟小黎在一起,他们没有进青州城,现在应该已经走了。”

武鸿:“……”

容棱:“……”

其他人:“???”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过了好半晌,才听冷意的声音,虚虚弱弱的响起。

柳蔚捡起一个块状的药材,道:“这是观音壳,形似藕节,药效是平腹胀气,消食化积。”

又捡起一个根状药材:“这是八香虫,又叫八香鱼,形若鲤鱼,药效是提气活血。”

再捡起一个颗粒状药材:“这是憋蟾,富含剧毒,口服药性太强,会使人丧命,外敷中和,则能促进伤口快速复原。”

下一个药材:“这是通生,是百年以上的原木根筋剥出来的皮壤。”

再下一个药材:“这是归玉子,别名叫平香子,又叫平安子,是用于呼吸道,支气管炎症的。”

最后一个药材:“这是矮霉,药效是利尿,祛痰,化咳,有抗菌,抗病毒作用,带有免疫性。”

柳蔚语气顺畅的说完一大通,然后目光灼灼的看着众人,脸上很安心的样子。

房间里长久的寂静着,大家都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但柳蔚已经说完了,并且很高兴:“真没想到,竟然这么巧,既然纪坊主与小黎他们在一起,也没有危险,那我们就不用担心了。”

“不是。”魏俦插嘴了:“为什么纪坊主和小黎在一起?为什么就不担心了?你还没说呢,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倒是说啊。”

柳蔚一愣:“我不是说了吗?”

魏俦:“……”

其他人:“……”

容棱这时将刚才柳蔚说的药材,按照顺序摆放起来,一样一样的道:“形似藕节,‘偶’,八香鱼,‘遇’,外敷中和,‘外’,上百年原木,‘老’或‘婆’或‘爷’或‘祖’,平安子,‘平安’,抗菌,抗病毒,‘安全’。”

连接起来就是,偶遇外婆,平安,安全。

在青州城不可能安全。

百分百安全,必然是不在城内,所以这说明,小黎他们已经走了。

第1675章 一个疯子,当她的头马!

小黎的出现,缓解了城内人的忧虑。

至少柳蔚这里是松了口气的,担忧消弭后,偷运人手的事,就被提上日程。

白头山的隧道,柳蔚已经决定启用,却不是想让海东军用,海东军两江,抵达青州,也得从码头上岸,如果想绕到城西从隧道通过,他们首先需要上内岸的陆地,再行陆路,绕整个青州半圈。

这样的方法,有一定的风险,毕竟几百人上岸,哪怕是路过,也会让青州叛军心生警惕。

海东军这边,柳蔚打算沿用容棱与岳单笙一开始的计划,让他们分批乔装,直接从码头进城,码头他们有武鸿做内应,到时候就算发生了意外,也有一定的空间能够操作。

虽然武鸿只是个小工人,可他对环境熟悉,对官兵的巡逻位置,巡逻时间,分配人数熟悉,这些都是他们可以利用的优势。

至于城西的隧道,柳蔚想把冷意驻军大营的亲信运进来。

当然,先决条件是,冷意得先把兵符找回来,没有兵符,就算他出城了,营地里的人认他这个元帅,他想动兵,也会受到限制,尤其是,军营现在已经被皇后的人拿捏了,柳蔚也没打算直接就去军营抢人,她不会惊动那群京里来监军,那太打草惊蛇了,对己不利。

但因为人手限制,他们在城内很多事都做不了,所以海东军得过来,冷意也必须从军营,偷偷抽调至少三百人进城。

有了这五百人,他们就可以在城内实行反控势力,达到挟制,反侵蚀叛军的作用。

而这方面的统筹,自然是容棱。带兵打仗,玩弄权术,是他擅长的东西。

有了确切的计划,那闯布政司衙门,就不能再拖了,海东军从两江运来,前后最少最少,也得要半个月,这半个月他们不能被动的什么都不做,所以半个月内,冷意的人必须先到位。

时间争分夺秒,当天夜里,柳蔚与容棱,就亲自去了布政司衙门。

如今的叛军,几乎都分布在几家府衙居住,他们取代了青州高官,抄收了他们的府邸,却不会去住他们的房子,府衙城墙高,瓦顶厚,这里是官府地盘,是最安全,最保险的巢穴。

夜里的布政司衙门防守严密,巡逻侍卫几乎每十秒就有一次轮转,柳蔚大略估算了一下,不大的府衙从前厅到后院,至少有九个巡逻队,他们从不同的分布线,对整个府衙进行地毯式的看管。

真是武装到牙齿了,一点空隙都不留。

其实之前衙门的看守没有这么严密,刚进城的时候,柳蔚和容棱就跑进来看过,但当时他们的目的是找人,发现府衙里全都是生面孔后,没有一个熟人,也没有丝毫线索后,他们就撤退,想从别的地方入手。

可现在,不过短短几日,府衙的防守竟突然严格了十倍以上,这种情况不正常,中间必然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呢?

柳蔚皱皱眉,有了一个猜想。

容棱与她所想一致,他凝着眸子,对柳蔚说了句唇语:“人。”

对,是人,府衙里来了了不得的人,所以防卫升级了,这里变成了铜墙铁壁。

这个时候,他们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如入无人之地般来去自如,这些侍卫一个个警惕得跟猫头鹰似的,掉一片树叶都得拿着剑看半天,他们不能轻举妄动,只能安心等着,等着侍卫换班的时候。

从子时等到卯时,两人蹲在树顶一动不动,足足三个时辰,总算,机会来了。

巡逻轮转空隙增大了,变成五十秒了,而这五十秒,足够柳蔚、容棱趁机几个跃跳,在朦胧的,尚未来得及天亮的最后一片黑夜中,动作干净利落的,进入了后衙的官员居所。

从冷意这里了解到,如今统治青州,取代付子辰的那个人,是个武将,对方没有露过面,至少冷意没见过他,冷意也只是通过经验,通过对方对城中百姓的控制,拿捏方式,判断对方身上有武将雷厉风行的特质。

这个判断有可能是错的,有些文官,也有武将的战术谋略,就像军师。

后院的居所也有巡逻,但稀少很多,只有三班轮转,柳蔚与容棱找准了最好的一间东厢,贴到门边,窥视里头。

卯时时分,柳蔚认为的凌晨五点,这时候所有人都在睡觉,包括东厢里住的盗版付子辰。

柳蔚与容棱打了个对视,两人一个盯梢,一个潜入,配合得天衣无缝。

奈何房门刚动了一声,里面就传出呼喝声:“谁!”

是个女人的声音。

柳蔚有些惊讶,容棱沉下眸,拉着她快速跳上了房顶。

片刻之后,一个拿着斧头的女人开了门,她身上披着外杉,长得其貌不扬,但身形高大,骨骼很粗。

蛮族人。

这是柳蔚的第一反应。

“呼尔托忍。”

容棱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柳蔚看了容棱一眼。

之后,就听女人敞开的房门里,传出细弱的询问声:“怎么了?”

是个男人的声音。

接着,那叫呼尔托忍的女人,就收了斧头,警惕的关上房门,说道:“没事。”

等到周围安静下来,柳蔚才偏头看向容棱,问:“你认识她?”

“听那族最年轻的族长,那是个母系民族,族长都是由强悍的女人继任,她的母亲生了十四个孩子,只有四个女儿,她是最优秀的一个,曾在边疆,我与她打一场,为了躲开我那一箭,她拉了只有九岁的女儿抵挡,之后被我追了七天,跳下悬崖,脱身了。”

柳蔚皱了皱眉:“她女儿死了?”

“死了。”容棱点头:“跳下悬崖前,她被我射了三箭,在右手,一个战败的族长,又托着重伤的身体,回到族里时,她已经被剥夺了族长的权利,听那族由她的姐姐继任了。”

柳蔚眉头皱的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