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很优秀的武将,胆识过人,机敏狡诈。”容棱不吝夸赞,又话锋一转:“只有一个问题,她太狠。”

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容棱最后一次听说她,是她杀了自己的姐姐,炸了自己的营区,不见踪影。

杀姐姐不难理解,但炸掉自己的营区时,营帐里,还有她三个孩子,九岁的女儿是长姐,被她当了挡箭牌,另外三个孩子,最大的四岁,最小的半岁,每个孩子的爹都不同,娘却是同一个。

这个娘,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打算报复背叛她的人,同时唯恐重振河山前,敌人会用她的孩子威胁她,所以她先切除自己的软肋,亲自送自己的儿女上天。

虎毒不食子,她不是老虎,她是豹,没有人性,只为自己而活。

简而言之,她是个疯子。

而皇后,招揽了这样一个疯子,当她的头马,在为她打江山。

第1676章 只要没坏到那个份上,就够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信赖一个外族人,不止呼尔托忍是疯子,皇后也是个疯子。

后院的居所里,还有好几户门,他们之前惊动的是最好的一间,他们下意识认为,那里住的,一定就是盗版付子辰,可很明显,呼尔托忍是个女人,盗版付子辰纳了秦员外的女儿做妾,所以,呼尔托忍不是取代付子辰的那个人。

那么她是否是这府衙防卫升级的原因?

因为她的突然出现,三个队的巡逻,变成了九个队,直接升级了三倍,并且,她还住在府衙最好的一间房。

那兵符会在她手上吗?还是仍旧在盗版付子辰手上?

这个盗版付子辰,又住在哪间房?

环顾了一下四周,柳蔚不愿现在折返,就算呼尔托忍敏锐如鹰,一点蛛丝马迹都能将她惊扰,她也不想无功而返,她想再试试。

住所有十二间房,绕过呼尔托忍的那间,他们还可以探查十一间。

前提是,如果时间来得及。

容棱的想法和柳蔚一样,呼尔托忍的出现虽然令他们意外,但今夜的主要目的不能忘记,兵符的下落,至少得先了解。

为了节省时间,柳蔚提议分开行动,容棱答应了,两人一左一右,不用谁给谁盯梢,直接进房间查。

容棱动作比柳蔚快,他看完三间房,认准了三间房里睡着的人,长着什么面孔,佩戴的什么兵器,房中有什么标识身份的私人物品后,柳蔚才刚从第一间出来。

柳蔚的动作不应该这么慢,但容棱没有时间询问。

在天亮之前,他们终究没有查完十一间,也没有找到任何跟兵符有关的信息。

离开府衙后,容棱有些沉默,提议今晚是否再来一次,柳蔚却摇头,说她有别的办法。

容棱挑眉。

柳蔚道:“其实我们都知道,兵符是一件死物,找它等同于大海捞针,就算我们真的将十二间房都翻个底朝天,也不一定能找到,兵符或许根本没被他们拿在手上,我们或许会扑一场空,或许找来找去,发现方向根本是错的,现在像无头苍蝇似的干找,其实是最没效率的方法。”

容棱不语,柳蔚说的是事实。

但事前因为一点线索都没有,所以他们没有选择,只能从大海捞针开始。

但柳蔚有另一个思路。

“我去了四间房,三间住的是蛮族人,一间住的中原人,四个人都是武官,但官衔不同,其中一个蛮族人四十多岁,床上有两个女人,这人有妻子,他的剑穗是用的樱花结的络子,用了很久,尾须都毛躁了,这说明他很重视给他打络子的这个人,一般母亲给儿子,是打平安络,只有男女之间,才用樱花络。他的桌上摆着一篇‘千字文’,是孩童的笔迹,应该是他的儿女寄给他看的,那千字文的纸边角,有水渍,还有油渍,这说明他看这篇字的时候,是一边吃喝,一边看的,在房中吃东西,并且吃重油盐的东西,几率不大,一般人只有正餐才会大鱼大肉,而像他们这种叛军,结伴而行,正餐,当然也不可能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在房中吃,他是在与众人一起吃饭的时候拿出这篇字看的,可能是正好那个时候家书送来了,他就拆开了,那么,他的家书只有一篇孩童的千字文吗?千里迢迢寄信而来,他的家人,就没有别的话想对他说?我在他房中找了找,没有找到其他文书,但却在桌角边,找到了一片纸屑,那纸屑被烧过,纸质不是青州产的,是和那篇千字文一样,是糙纸,对方是蛮族人,用糙纸很正常,但是家书为什么要烧掉?”

容棱听着柳蔚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大通,心里明白了。

柳蔚继续道:“家书被烧了,因为他不愿意家书里的东西,再被别人看见,千字文无所谓,因为千字文里没有内容,所以被别人看了也没关系。这人明明很重视自己的妻子,房中却有两个女人,这是否太花心,太浪荡了?当然军人出门在外,花天酒地,也很正常,这是部分人的行为。但为什么是两个女人?我看了另外三间房,包括呼尔托忍,他们房里都有人,对他们而言,这些人都是调剂品,可一个重视妻子的男人,为什么要在房中同时安放两个女人?一个是不够他排解?还是不够他立人设?”

这个时候容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直接问:“你认为他是谁的人?”

“京城。”

“为什么不是辽州?”容棱问。

柳蔚瞥了容棱一眼:“辽州没有樱花,人家的妻子来自樱花盛开的地方,虽然京城樱花也不多,但有一条街,我记得是长了樱花树的。”

容棱故意道:“或许他的妻子,家乡有樱花?”

柳蔚啧了一声:“你是跟我抬杠吧?第一,他是一个蛮族人,第二,他被安插进了呼尔托忍的部队,第三,他的现状并不安逸,很危险,所以他需要用好色和贪婪,迷惑他的同伴,便于他更好的行动。综上三点,如果你是容溯或者辽王,你会信任一个外族人的同时,接受他的妻子也是外乡人?”

处于权力中枢的男人,思考问题永远都是严谨的,如果是容棱,他要调用一个卧底,安插到别人的势力中,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保证这个卧底,不会反水,那么如何才能保证卧底的忠诚,自然是拿捏,拿捏对方的家庭,这个时候,如果对方的妻子是个本地人,上位者会更加放心,因为这就成了双重保险,卧底的祖宗十八代,跟他妻子的祖宗十八代,都在你手上。

但如果这个卧底本身既是外族人,他身边的女人,又是个来历不明的外乡人,那不管他的能力有多么卓绝,上位者都不会给予他太多信赖,因为上位者不能百分百保证,这个卧底的底牌是拿捏在自己手心,不容撼动的。

容棱也是个上位者,他的思考模式,也是这样的,他故意说这句话,柳蔚认定他是没事找事。

容棱认了错,失笑一声,牵住了她的手。

柳蔚没有甩开他,淡漠道:“这个人叫雷尔朗,明天去接触他,容溯都安插了现成的人在里头了,我还傻乎乎的去找什么,让他把兵符给我拿出来不就得了。”

容棱又问:“你又如何确认,容溯的人,会听你的?”

“付子寒说,小妞一直在京城。”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容棱懂了。

他“恩”了声,算是默许了:“行吧。”

小妞在京城,容溯还在照顾小妞,过去三年了,容溯却依旧对这个萍水相逢的小姑娘抱有善意。

虽然这不能证明现在的他,还是三年前的他,但至少,他比他们所预想的,应该还是要好些。

只要没坏到那个份上,就够了。

第1677章 细作,真不是一个好职业

雷尔朗觉得自己被跟踪了。

今日一早,他如平时一样,起床后第一时间,便是拜见了呼尔托忍,他是蛮族人,呼尔托忍也是蛮族人,且两家还有些远亲关系,也正是因为如此,雷尔朗进入军队后,顺利得到了呼尔托忍的信赖,一步步成长到现在的“位高权重”。

可尽管呼尔托忍待他不薄,雷尔朗却无法真心的效忠她,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他的家庭,他的妻儿,都掌握在另一个人手上。

七王爷是看重他与呼尔托忍沾亲带故,才联系上他的,那时候他只是个在京城做工,惹人非议,受人白眼的蛮族狗,七王爷为他找了个贤惠温柔的妻子,他们孕育了一双可爱的儿女,是七王爷给了他机会,让他不用当地底下的一团泥。

可天上不会平白掉馅饼,你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

细作,真不是一个好职业,尤其面对的又是呼尔托忍这种自私又残暴,心灵黑暗扭曲的女人。

他步步为营,小心翼翼。

他一直认为自己做得足够优秀,三年了,呼尔托忍从未怀疑过他,但今日,刚从呼尔托忍的房间出来,他就感觉到了不对。

有人在盯着他,那双眼睛躲在暗处,尖锐的目光,像一柄锋利长枪一般,扎在他身上。

雷尔朗在心底做着判断。

长久的思虑后,他决定率先试探一下。

今日他的任务,原本是带着手下,去城东巡逻,但临行之前,他让另一个武官带队先去,他自己则往大街的另一头走去。

他抵达了一间炮竹店,选了几种卖得好的烟花炮竹,但他不肯给钱,不止不给,还与店铺的小伙计打了起来。

当然是他单方面的殴打对方,小伙计受了伤,铺子被砸得稀巴烂,吓得掌柜不止把炮竹给他了,还奉上了三十两白银,求神拜佛似的将他送走。

出了炮竹店,他又去了一间独院,小院子里没一会儿响起孩童们的笑声,还有女人惊叫笑骂的声音。

在独院里呆了两个时辰,再出来时,雷尔朗凝重了,那双眼睛还在。

欺辱百姓,殴打百姓,仗势欺人,在出勤时间不务正业,嫖买暗娼。如果对方是呼尔托忍的人,他做的这一系列平时都会做的事,应该会让对方打消对他的怀疑。

可对方没有,并且继续监视着他,用着依旧凌厉直白,不讲道理的目光。

难道是京城来的人?

不对,前日才收到“家书”,七王爷没有新的命令,京城来的人,也不可能不声不响的跑来联系他,他是呼尔托忍的亲信,是七王爷花了三年时间,埋入呼尔托忍身边的一颗钉子,谁都能暴露,他不能暴露,七王爷不会允许有人,这样打扰他。

那对方到底是谁?一下午的试探,却连点结果都没有。

雷尔朗心情很沉重,他甚至犹豫,自己该不该回布政司府衙,他怕回去,面对的是呼尔托忍的怒火与囚禁。

对待叛徒,呼尔托忍有十几种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方法,他曾亲眼看过,不想尝试。

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脑中始终思考着对策,这时,有人撞到了他。

他抬起头,正想像每一个不可一世的蛮族人一般,大骂对方走路不长眼,手里就被塞了一样东西,他低头一看,是炮竹。

雷尔朗脸色大变,他握紧了那根炮竹,心脏差点跳出喉咙。

半个时辰后,他又回到了那间炮竹店,掌柜的看到他,脸色苍白的迭声哀求,雷尔朗进了店铺,还故意踹了门一下,把掌柜小伙计吓得缩成一团,然后他背对着大门,对他们做口型。

“有人盯梢,撤。”

掌柜与小伙计都看到了,顿时眼睛瞪得老大,想追问什么,看着敞开的大门,又不敢行动。

这时,侧门里,突然传出一句清冷寡淡的声音:“把门关上。”

掌柜与小伙计一下全身血液都僵了,他们的后堂,竟然进了人。

雷尔朗也是表情不善,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冰冷的将店铺门阖上,再转头时,两道颀长的身影,走了出来。

是两个男人,一个冷峻沉稳,一个温和淡定。

“雷副将,久仰大名。”温和的那个笑着道。

雷尔朗眯着眼睛,沉沉的回:“我姓雷尔。”

对方顿了一下,而后咳了一声:“抱歉,我对听那族的文化,了解不多。”

雷尔朗没做声,警惕的看着他。

对方又道:“我们今日冒昧找上雷尔副将,是为了一件小事,有样东西,希望您能帮忙带出来。”

雷尔朗冷哼一声:“你既然能叫出我的身份,自然知道,我的上峰是呼尔将军,看起来,你们不怕死?”

“你的上峰怎么会是呼尔将军呢?”温和的青年摇头笑笑,眼睛一转,在在场三人中,都绕了一圈:“你的上峰,明明是七王爷容溯。”

掌柜和小伙计脸色苍白的低下头。

雷尔朗还算镇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如果你们想对我不利,呼尔将军不会放过你们,我是呼尔将军的远房表弟,她一直很照顾我,至于什么七王爷,这种挑拨离间的手段,呼尔将军不会相信。”

温和的青年“啧”了一声转头,望了身边的冷峻男人一眼,而后伸手往他身上摸。

容棱就看着柳蔚上下其手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他胸前,腰上,胳膊上又捏又找,他按了按眉:“干什么?”

“令牌呢?”

容棱愣了下,道:“不是在你那儿?”

柳蔚抬头看他:“怎么会在我这儿,出门前我才提醒,让你带上。”

“你说你带。”

“我说你带。”两人互相推锅,最后无果,柳蔚没办法,只能道:“算了。”然后把容棱腰上的匕首拿下来。

雷尔朗以为他要动手,手已经扶到了剑柄上。

“看看,认不认识。”柳蔚直接将匕首丢过去。

雷尔朗抬手接住,眼睛又眯了起来。

这是一把有些旧,有些重,但格外锋利的短匕,匕柄上有一个字,看着像个符号,有些扭曲,还有些变色,雷尔朗仔细分辨了一会儿,才看出来,这是一个“镇”字。

再翻看匕套,镇格门三个字,映入眼帘。

柳蔚伸着脖子问:“瞧见了吗?”

雷尔朗猛地抬起头,看着她,又看着她身边的容棱:“镇格门?”

柳蔚露出笑容,指指容棱:“容棱,容都尉,出名,有名,认不认识?仔细看,他和你们七王爷是不是还有点像?”

雷尔朗整个人都呆了。

容棱则看了柳蔚一眼:“你干什么?”

柳蔚小声回:“没带令牌啊,我试试刷脸成不成。”

第1678章 柳蔚三观都碎了。。。

事实证明,刷脸真的成。

雷尔朗沉默了良久后,盯着对面的两位青年,问:“你们是何时入城的?”

柳蔚回忆了一下,说了个日子。

雷尔朗又问:“你们从哪边入的城。”

“码头。”

“同行多少人?”

“六个。”

雷尔朗吐了口气,答案都对了,他点点头:“我不认识容都尉,听说过镇格门,也仅仅是听说,但青州城里,王爷不止安插了我一个人,疑似容三王爷死而复生,进入城内的消息,很早之前在流传,且已经有人,把这消息传递到京城了。”

柳蔚眯起眼睛:“你倒是坦白,不过会不会太坦白了?你的身份如此机密,我只说一句,甚至拿不出证据,你便相信了我,还将自己的讯息和盘托出?”

“不是你们要我说的吗?”雷尔朗反问。

柳蔚道:“心理,希望你坦白,但逻辑,你不应该这么快坦白,你对我们甚至一点都不了解。”

雷尔朗看了柳蔚半晌,突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了解?”

柳蔚道:“你都说了,你不认识容都尉。”

“可我认识你。”

柳蔚一滞。

“柳司佐是吗?容都尉身边的第一军师,生而狡诈,心细如尘,多谋善断,容貌清隽,性情温和,武功高强,轻功了得,擅医术,擅断案,未入镇格门前,曾为曲江府仵作,与曲江府府尹付子辰乃为至交,育一子,小名小黎,精灵可爱,粉雕玉琢,小子随身佩戴一褐色小包,包尽放药瓶药粉。哦,对了,还有一只黑色的乌星鸟,是你的伴宠,我虽没见到你的儿子,也没见到那只乌星鸟,但王爷还提到另一点,他说你喜欢女扮男装,我看到了,你的耳朵,有耳洞,而且从你走路的动作,站立的姿势,手的薄茧,都能看出,你是会武功的人,并且最重要的一点,你早发现了我,却愿意花一整天的时间跟踪我,试探我,这足矣说明你有充分的耐心,并且你能从我与炮竹店的一次短短相会,查探出我与炮竹店的关系,这又说明你智慧超群,你今日做的一切,都符合王爷对你的所有褒奖,我相信,你真的是这么一个心细如尘,多谋善断的人。”

柳蔚:“……”

雷尔朗继续:“两位进城的消息传到了京城,前日,我收到一封‘家书’,正是京城寄来的,王爷应该对身在青州城的所有细作都下了命令,要他们寻找两位。信,附有两位的容貌特征,性格脾性,不过因为我从未见过二位,本以为这件事,是与我无关的,便未放在心,没想到,两位反倒主动找了我。”

柳蔚还在发愣。

雷尔朗又道:“柳司佐乃女扮男装,父为丞相柳城,您是七王爷的未婚妻,差点与他成亲,不过被一恶霸,途拦截,强取豪夺……”说到恶霸时,雷尔朗不受控制的看了旁边的容棱一眼。

容棱:“……”

柳蔚这回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急忙道:“等等,等等,这不对,什么强取豪夺,什么鬼?”

雷尔朗没做声,只继续用谴责的目光,看向容棱,显然是觉得他是个棒打鸳鸯的第三者。

柳蔚回过神来,赶紧拉住容棱的手,道:“你别信他,谁能想到,三年不见,容溯都给自己编同人了?他这脑洞,怎么不去写话本?”

容棱表情很黑,非常之黑。

柳蔚又安抚:“容溯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让他说说说说呗,又不掉一块肉。”

容棱没有一点被安慰道。

柳蔚又问雷尔朗:“容棱呢?你家王爷对容棱怎么形容的。”

雷尔朗自然而然的道:“刚才已经说了,恶霸啊。”

柳蔚瞪眼:“这一句?”

雷尔朗点头:“这一句。”

柳蔚使劲拽着容棱,怕稍微松懈,人拉不住了。

雷尔朗真心实意的道:“信,王爷的意思是,如果找不到容都尉算了,找到柳司佐行。”

柳蔚咽了口唾沫,把容棱整个胳膊都抱住了:“你冷静一点,他是嘴贱,他在青州城安插了这么多人,只有雷尔朗不认识你,其他人肯定都认识你,他把我形容得多一点,因为我较透明吧,他怕不好找,但你不一样,你和他斗了这么多年,他身边的人,肯定都认识你。”

尽管柳蔚这么说了,容棱心情还是没有变好,他握紧了拳头,半晌,从牙缝吐出两个字:“很好!”

柳蔚又给他拍背,又给他顺气,折腾了好久,才让容棱勉强稳定住情绪。

所以最后刷脸是刷成了,但刷的不是容棱的脸,是柳蔚的脸。

等平复了心情,恢复了镇定,容棱才深吸一口气,表情冷厉的对雷尔朗道:“冷意的兵符。”

柳蔚忙道:“对对对,兵符最重要,雷尔副将,你知道驻军大营冷元帅的兵符在哪儿吗?”

“冷意?”雷尔朗皱了皱眉:“你们想要驻军大营的兵符?这恐怕不容易。”

柳蔚抬眉:“怎么说?”

“兵符在布政司衙门,呼尔托忍随身携带,要偷,很难。不过不知二位是否清楚,冷意曾是呼尔将军的阶下囚。”

柳蔚点头:“知道,他逃了出来。”

雷尔朗叹气:“冷元帅误闯青州城,原是意料之外,我们与京里的人早说好,兵分两路,我们控制城内,京会派监军,架空驻兵大营一切兵力调动,所以一开始,我们没想到,冷意会进入青州城。抓他是无奈之举,抓到他后,本只想将他暂时囚住,但,坏坏在,呼尔将军见过他一面。”

柳蔚不明白:“见过又如何?”

“胡尔将军,看他了。”

柳蔚:“……”

雷尔朗道:“那位冷将军,长得不错,呼尔托忍曾为听那族族长,听那族是女权至,族长可以拥有无数妻妾,呼尔托忍以前在听那族,有二十多个男妾,之后离开,这些年来陆陆续续,也收了不少,在她眼,好看的男人,应该被她放到床,好好宠爱。”

柳蔚:“……”

柳蔚三观都碎了。

“她还挺会享受?”

雷尔朗点头:“呼尔托忍与原女子不同,她不接受一个女人,只与一个男人结合。一开始驻兵大营的兵符是被她随意放在案桌的,但冷意逃狱后,她心生不满,才把兵符随身携带,这是一个暗示,意味着她的势在必得,如果你们真的想偷回兵符,我建议你们,用美男计最方便。”

柳蔚:“……”

柳蔚都无语了。

不过,美男计吗?

柳蔚马看向容棱。

容棱狠狠的看着她,眸子跟结了冰似的。

柳蔚只得讪讪的把目光移开,然后摸着下巴筛选:“魏俦不行,岳单笙可以,钟自羽太瘦了,付子寒……不行不行,他还是个孩子。”

最后一番舍取,柳蔚定下,岳单笙吧。

此时的大杂院,正在打水的岳单笙,不知为何,后脊骨突然凉了一下,手一抖,整个水盆都摔在了地。

他旁边的钟自羽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岳哥?”

岳单笙没做声,重新将水盆捡起来,却不知为何,心莫名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第1679章 还要脱衣服,凭什么要脱衣服!

“我不同意!”

晚上回到家,柳蔚刚把自己的计划说出口,冷不防的,便遭到了严厉的反抗。

柳蔚把目光从一脸阴郁的岳单笙身上,移到了满脸愤慨的钟自羽身上,问:“关你什么事?”

钟自羽狠狠的瞪着柳蔚:“我就是不同意!”

柳蔚懒得理他,又看向岳单笙,脸上挤出微笑,哄道:“表哥,我们这也是大局为重。”

岳单笙抬起眼眸,墨黑色的瞳孔里,尽是寒意,他冷飕飕的道:“你也长得挺俊的。”

柳蔚摸了摸自己的脸,点头:“我也想去,可这万一要脱衣服,我不是就露馅了吗?”

钟自羽当场就毛了:“还要脱衣服,凭什么要脱衣服!”

柳蔚瞥钟自羽:“你能不能闭嘴,魏俦,把他拉出去。”

魏俦幸灾乐祸,巴不得岳单笙晚节不保,赶紧拽着钟自羽要走,可钟自羽不答应,还踹了魏俦两脚,又扭头跟柳蔚争辩:“你说清楚,为什么要脱衣服,不是偷东西吗?你还真当是卖儿子呢?”

“这不是权宜之计吗?”柳蔚烦了,钟自羽一直捣乱,弄得她都没法好好劝岳单笙:“表哥你有武功,长得俊,出了什么事,反应得也快,再说我也见过那呼尔托忍,虽说年纪大些,但并非丑陋之颜,很有些英气,就算逼不得已,实在要有些亲近的接触,放平心态,其实也未尝……”

“未尝什么未尝,她这么好,怎么不让你家容棱纳进门做小,给你端茶倒水,伺候起居?”

钟自羽是真的口无遮拦了,当着容棱的面,还敢点这种雷。

容棱本来还没什么举动,闻言直接起身,雷霆万钧的气势,吓得钟自羽往后站了站。

认怂之后,钟自羽口气也委婉了:“若真要人献这个身,不如我去。”

柳蔚一点看不上他,直言道:“你太瘦了。”

钟自羽皱眉:“与胖瘦何干?”

“本来就长得一般,再瘦得跟竹竿似的,你觉得呼尔托忍能看上你。”

钟自羽深吸一口气,冷冷的盯着柳蔚。

柳蔚仰着脖子:“怎么,不服气啊,你就是长得一般,这是个看脸的世界了解一下?”

钟自羽没做声,半晌,嗤笑一声,直接走进里屋。

柳蔚以为他放弃了,拉着岳单笙继续苦口婆心的劝:“表哥,我是真的欣赏你,才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托到你手上,你看我们在座的这些人,一个个歪瓜裂枣的,或多或少都有缺陷,只有你最完美,你看我,太娘,魏俦,太老,武鸿,太壮,钟自羽,太瘦,容棱,太冷,而且容棱和呼尔托忍打过仗,没准会被认出来,只有你,你是生面孔,又一表人才,武艺高强,能文能武,多才多艺,我实在想不到比你更好的人选了。”

柳蔚把岳单笙都快吹到天上去了,岳单笙虽然还是冷着脸,但表情里,竟还真有些动容了。

可就在这时,里屋的门又开了,瘦还是瘦,但容貌已经天翻地覆的钟自羽,走了出来。

柳蔚的角度最先看到钟自羽,一瞬间,她滞住了,呆呆的盯着他。

与之前那张平凡斯文的面皮不同,现在的钟自羽,五官清魅,眼角泪痣,看得人倒抽一口凉气。

钟自羽擅易容,但柳蔚一直觉得他审美有问题,既然随时随地都能给自己换脸,为什么不换一张倾城之颜,怎么一张脸比一张脸平凡?他是不知道帅哥应该长什么样吗?

但现在,柳蔚相信了,钟自羽对美丑的认知是没有障碍的,你看他现在,单凭这张脸,瘦点怎么了,虚弱点怎么了,呼尔托忍这样的女流氓,看一眼就能把他扑倒,真好看,连他都要说,真的好看!

魏俦站在离里屋门最近的地方,见到钟自羽进去,他就猜到他估摸想易容,但等他出来,他看着钟自羽这张“新脸”,却沉默了,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岳单笙背对着里屋门,等他发觉周遭的气氛变得古怪后,这才侧身,往后看去。

这一眼,也把他看愣了,顿时,他的神色比之前更显阴郁。

“真是鬼斧神工。”柳蔚不吝赞叹,越过岳单笙,直接走到钟自羽面前,围着他一直转:“就进去了那么一会儿,这就扮上了?保质期多久啊?不会中途穿帮吧?”

话里话外,算是默认了由钟自羽代替岳单笙出战。

岳单笙抿着唇,盯着钟自羽的脸看了半晌,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出屋子。

魏俦表情也不好,他拉拉钟自羽的衣袖,给他打眼色。

钟自羽没理,没看魏俦,也没看岳单笙,就凝着目光,问柳蔚:“这回行了?”

“行行行。”柳蔚点头如捣蒜:“就你了,必须是你了。”

容棱不怎么满意的在边上咳了一声,柳蔚没听到。

容棱脸都黑了。

得到确切的答案,钟自羽也不说什么,低垂着眉眼,转身又回了里屋。

柳蔚还在兴奋,不停嘟囔:“这张脸的原型是谁啊?真好看,特别好看。”

容棱阴阳怪气的道:“没有男子气概。”

柳蔚觉得容棱是酸,没跟他争。

倒是魏俦,从钟自羽出来就很烦,现在听柳蔚问了,他直接就吼了:“还能是谁,就是他啊,真他妈麻烦!”

柳蔚一愣。

容棱也顿了下。

魏俦恶声恶气的道:“岳单笙俊美无俦,岳重茗千娇百媚,钟自羽何德何能,能让岳重茗芳心暗许,不就因为他长得好看,岳重茗死后,他不肯用自己的脸,这么多年,都没露过本来面目……啧,今天这算什么事儿啊!”

钟自羽就连当初被柳蔚抓住,弄掉了半条命,柳蔚撕开的,也不是他的真实容颜。

精通易容之人,对深谙其道之人,危急关头,亦能弄出稀奇古怪的障眼法来,何况钟自羽从不是一个人,他易容的药粉,多数都来自于魏俦这个丹邪老祖的友情支持,魏俦的货,还是很有质量保证的。

钟自羽再出来时,又变成了平平无奇的斯文书生,柳蔚看着他,又看看门外还没进来的岳单笙,抿了抿唇。

不管过去多久,不管表面上多么和睦,岳重茗的死,始终是一根针,扎在与之相关的所有人心底,哪怕没有腐烂,也不会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