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这位新帅的到来,会打破现在江南四州的格局,没人希望他来,但好在,在他来的同一日,柳司佐与呼尔托忍达成了协议。

其实雷尔朗看柳司佐天天跟呼尔托忍关着门玩游戏时,跟三王爷提过,问要不要直接告诉呼尔托忍,有人要来取代她,有了危机感,她或许愿意妥协了。

但三王爷没同意,雷尔朗当时还不明白为什么,这明明是一个很有效的刺激点,可以给呼尔托忍造成压力。

但到现在他明白了,呼尔托忍不会因为巴和妥协,因为只要她能活着出去,一百个巴和,她都能杀了。

这是她的逻辑,只要能杀的人,不是能构成威胁的人,除了她杀不了的容棱,这个世,她不惧怕任何人。

巴和在午夜身亡,死不瞑目,第二天早,他带来的两万亲兵,被打散,收编进了呼尔托忍的军队里。

巴和来的匆忙,死得寂静,好像从未存在过。

第二天午,柳蔚从雷尔朗这儿,听到了这个消息,她不在意,只问雷尔朗:“她下军令了吗?”

雷尔朗点头:“下了,松州七万军,南州六万军,丰州十一万军,共计二十四万大军,除了每州剩余一万,她召了二十一万大军,全赴青州。”

柳蔚点点头,手指扣在木纹桌面,一下一下计算着。

雷尔朗又问:“我们需要做点什么?”

“不用你去做。”柳蔚随口道:“容棱已经去做了。”

雷尔朗好的问:“我们的完整计划到底是什么?将这二十多万大军招来青州,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即便另外三州兵力减负,但我们困在青州分身乏术,我们什么也做不到。”

说到这里,雷尔朗又补充:“七王爷无法调动多余兵力去三州救援,从京城调兵到江南,必过青州,近三十万大军齐集青州,京城的兵马,根本不可能穿过两江。”

“我没说要让容溯出兵。”柳蔚淡淡的道。

雷尔朗又问:“那是权王吗?七王爷信提过,三王爷与权王关系不错,但且不论皇权之争,说这次的事,权王根本从一开始无意插手,权王坐镇辽州,丰州在辽州旁边,丰州下官员,早已以权王马首是瞻了,皇后能拿下丰州,这难道不是权王默认的吗?”

“如果是权王默认的,那丰州为什么会留十一万军?”柳蔚反驳道:“丰州留的人越多,越说明,他们在提防权王。”

“那权王为何一直没有动静?”雷尔朗不认识权王,但也知道他早想造反的名声,心里自然将他与皇后混为一谈。

柳蔚叹了口气,其实权王那边的情况,她大概猜到了,本来不愿意提,但现在雷尔朗都问了,她也直说了:“他大概,被威胁了。”

雷尔朗一愣:“什么?”

“我母亲,之前在丰州,丰州被占,全城叛军,都在找她,她千辛万苦逃了出去,现在虽然安全了,但在丰州的时候,应该吃了大苦头。”

雷尔朗也参与过丰州之战,他并不记得这件事:“令慈是?”

“纪夏秋,听过这个名字吗?”

雷尔朗皱了皱眉,没印象。

柳蔚道:“她与权王,是旧交,与皇后,也有恩怨,我想,松州沦陷时,权王大概已经做好了出兵的打算,只是他没料到,呼尔托忍的手脚那么快,松州之后是丰州,丰州出了事,我母亲不知所踪,权王怕打草惊蛇,便不敢贸然行动,但同时丰州城里,你们先锋大军一走,皇后派人全城搜找我母亲,不管她有没有抓到我母亲,她应该都暗示了权王,我母亲的性命掌握在她手,所以,权王被威胁到了。”

雷尔朗皱眉,不知道这段因缘。

柳蔚皱了皱眉:“联系权王是必然的,江南三州既然已经撤兵,权王的人一过去,便能势如破竹,这是好事。但说实话,我的话不管用,容棱的话也不管用,算我们现在寄信给权王,告诉他我母亲没事,让他放手去做,他也不会同意,我们在他心里没份量,看不到我母亲,他不会帮忙。”

雷尔朗问:“那令慈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柳蔚吐出一口气:“与我家人在一起,大概,在两江的某一处,游山玩水吧。”

雷尔朗震惊:“这种境地了,她还去游山玩水?”

柳蔚摇摇头:“应该不是她想去,总之,说不清,现在容棱已经派人去找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第1692章 你倒的确像是她养出来的

大海茫茫,要找一个人,何其艰难。

雷尔朗只得问:“若是找不到,又该如何?”

“找不到不至于,顶多,晚些时候。”

雷尔朗叹了口气,随即又想到什么,他问:“我听七王爷曾提过,柳司佐随身伴着一只黑鸟,是信鸽吗?那鸟儿……能否传信?”

柳蔚摸摸鼻子:“它不在。”

雷尔朗忙道:“信鸽可以召唤,您有哨子吗?还是我去营找一只……”

“不是。”柳蔚摆摆手,打破雷尔朗的幻想:“我那黑鸟,在东海。”

东海,那的确是太远了,间横隔好几个州府,别说哨子了,心灵感应都不一定能招得来。

柳蔚也有些无奈:“以前那鸟儿倒是爱跟着我,可这几年,早野惯了。”

自打听说过伴月翼犬的传闻,柳蔚不太敢管珍珠了,她自己其实也隐隐知道,珍珠是不凡的,但怎么不凡,她说不清楚,珍珠自己也不知道。

珍珠现在的“野”,来自于它的本性,像它小的时候喜欢跟着柳蔚,大了却喜欢自己去天高海阔一样,它所作的事,都是随心的,这种随心,如果外力强行约束,不知道会产生什么后果。

国师对珍珠很尊重,口里经常仙鸟仙鸟的称呼,他说多了,柳蔚听多了,更是怕自己约束珍珠,会给它带来不好的影响,柳蔚现在像怕拖孩子后腿的家长,除了给孩子足够的空间,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东海离丰州,辽州近,当时大家定好要来青州,柳蔚还想问问珍珠要不要一起,结果一扭头,珍珠已经只言片语都没留的自己跑没了,珍珠一跑,咕咕也没了。

所以现在,柳蔚真的不知道它们俩在哪儿,也没办法让它们帮忙传信。

飞鸽传书这条路堵死了后,雷尔朗知道,所有的希望都只能放在三王爷身了,他急的发愁,柳蔚也只能安慰他:“我外祖父祖籍岭州,我让容棱往那边找了,我儿子不是会贸然离开东海,跑到两江游玩的孩子,他出来,多半是带我外祖父故地重游,他们会去岭州的几率很大。”

可尽管估算出了方向,岭州占地也不小,要找一个人,还是犹如大海捞针。

但无论如何,目前也只能这样了,像柳司佐说的,找是能找到的,可能是要晚些。

在容棱灵活的花用容溯的人马,派人搜找两江时,京城那边,秦俳也出发了。

秦俳受了容溯的令,尽快前往青州,协助容棱柳蔚,他急匆匆的点了兵,连夜启程,直到都走了一天的路了,才被后面的亲兵拦了下来。

亲兵扛着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小女娃,窘迫的站在秦俳面前,尴尬的道:“这孩子藏在粮车的最里面,是晚做饭时,厨娘发现的,大人,这孩子,她好像是……”

秦俳这时也看到了这小女娃的脸,他愣了一下,皱起眉问:“你怎会在这儿?”

小妞满脸通红,挣扎了一下,亲兵把她放了下来,小妞扑去抱住秦俳的大腿,喊道:“秦大人,麻烦您,带,带我去青州吧,我知道我家小姐回来了,七王爷不让我去,但我想去,秦大人,求求您带我吧。”

秦俳将孩子推开,弯下腰认真的问:“你这么一声不响钻进我的车队,你义父知道吗?”

小妞脑袋垂得很低,闷闷的没吭声。

秦俳叹了口气:“他养你三年,将你当亲女儿照料,你便是这样回报他的?”

小妞眼眶发红,泪珠子掉了下来,她擦擦道:“我,我会当牛做马,报,报答七王爷,但,我,我想我家小姐……我想她……”

秦俳站起身来,显然也非常无奈,过了片刻,他对亲兵道:“派人回京到七王府送封信,说他女儿在我这儿。”随即又低头,对还在小声啜泣的小妞道:“我带你去青州可以,但我告诉你,青州现在很危险,如果出了事,我不一定护得住你。”

小妞使劲点头,狠狠的保证:“我会很乖,我不会捣乱,也不会惹事,谢谢秦大人,谢谢秦大人!”

秦俳又看了小女娃一会儿,问:“你叫,容宓是吗?”

小妞顿了下,又将脑袋垂下,小声的辩道:“我叫,小妞。”

秦俳真的太心疼容溯了,养了三年,结果养了只小白眼狼,七王府的五小姐不当,非要当个小丫鬟。

秦俳强硬的道:“我叫你容宓了,我这车队没有女人,两个厨娘,你晚与她们睡,吃喝她们照料。”

小妞乖乖的点头,想了想,又再次道谢:“多谢秦大人!”

秦俳摆摆手,让人把她带下去,结果小孩离开的时候,秦俳才看到她走路是跛着的,秦俳这才想起,这孩子次与容莫一起受了罪,回到府里,经过调养,虽好了大全,但腿已经瘸了。

人都这样了,还赶着要去青州见旧主,倒是个懂得感恩的。

可既然懂得感恩,为何对容溯避之不及?容溯对她,难道还不够好吗?

别人的事,秦俳终究没有多想,车队继续前行,但又走了几天后,车队却遇到了伏击。

秦俳出城的消息,皇后必然也收到了,知道他的目的后,皇后必然会有所行动,这次伏击,还只是个开头,前往青州的路,这样的暗杀,不知还有多少轮。

秦俳自己是早做好了准备,他的亲兵们也都是精英,都有所防卫,全车队里唯一的外人,那个小女娃,反倒不得不让秦俳操心。

那可是容溯的宝贝女儿。

与伏击队大打一场,将对方暂时逼退后,秦俳一边任由随行大夫处理伤口,一边让人唤来小妞。

“今日的事,你也见到了。”秦俳道:“如果现在害怕了,我让人送你回京。”

小妞很有礼貌的坐在秦俳对面,闻言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的问:“害怕什么?”

秦俳皱眉道:“今日的伏击。”

小妞这才回过神来,然后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银票,恭敬的送到秦俳面前:“我,我看他们都死了,身,身的银钱袋子也没人拿,,偷偷都拿走了,对,对不起秦大人,我,我不该自作主张,您别赶我走……”

蛮军与原军不同,蛮军更怕穷,所有蛮族士兵,很喜欢将自己的身家都换成金银随身携带。

秦俳看着眼前那白花花的银票,错愕了片刻后,才盯向眼前的小女娃。

半晌后,他幽幽的道:“听闻你家小姐寻容溯要了几万两白银,可谓视财至极,闻所未闻,如今看来,你倒的确像是她养出来的。”

小妞一股脑将银票全塞到了秦俳手里:“都给您,秦大人,都给您……”

秦俳将银票放到旁边,问:“这是你从蛮军尸体扒出来的?”

小妞忐忑的点了下头。

“不怕?”秦俳又问。

小妞小声道:“他们都死了,不,不会动了。”

秦俳笑了声:“可大多数人,起活人,更怕死人。”

小妞不太明白:“不会动的人,为什么要怕。”

秦俳想起来,那位柳司佐,好像是仵作出身,如此看来,这孩子,倒是尽得她的真传。

第1693章 一喊完又怂了,怕被骂

小孩自己预计的胆大,这让秦俳松了口气,怕小丫头遇了事哭哭啼啼,耽误行程不说,还容易出危险。

现在既然知道孩子不怕,秦俳便叮嘱她,在之后的路,可能还会发生今日之事,让她若是见到危险,自己躲好,不要出来。

小妞乖巧的答应,离开车厢时,眼睛悄悄瞥了下坐垫的银票,有点舍不得。

秦俳假装没看到,想听听这孩子会不会开口跟他要,那位柳司佐跟容溯要钱的时候可是很不要脸的,不知道小丫头在这方面继承了几分。

可事实,小妞脸皮还是太薄了,人又内向,虽然心疼钱,但直到跛着脚走远了,也没开那个口。

秦俳无意占小姑娘的便宜,拿一个孩子辛辛苦苦从死人身扒来的钱,他也亏心,便打算晚让人把钱给她送回去。

但没料到,还没等到晚,第二波伏击队伍便抵达了,临着傍晚时分,车队的炊烟刚刚升起,刀光剑影已经来得猝不及防。

白天才元气大伤,晚又是一番恶斗,秦俳之前受了伤,晚的打斗,他便有些不灵活,几次险象环生后,车队终于杀尽敌军,但同时,他们这边也损失惨重,百亲兵死伤过半后,幸存人数不到五十,这里面,还有二三十个身受重伤的,秦俳胸前也了两刀,都在心口附近,流血十分严重。

等到战场消弭,亲信们围着秦俳,一个个铁血男儿,着急得眼眶都红了。

有人去找随行大夫,却发现大夫已经死了,尸体都凉透了。

秦俳胸前还插着一柄断刀,他嘴唇苍白,面无人色,额大汗淋漓。

小妞听到周围没有打斗声后,才小心翼翼的从粮车最底下的米袋里钻出来,她蹑手蹑脚的撩开帘子,便看到周围全是尸体,她仓皇的从车跳下来,发出的声响,惊动了剩余的亲兵们。

有人已经拔出长剑对着她的方向,小妞害怕的缩了下脖子,那些人看清了她的身份,这才收了剑,但这种环境,没人有空关心她。

小妞从尸体穿行而来,她见到秦大人被大家围着,她探头去看,却见他浑身是血,胸口还在不断流血,吓得捂住了嘴,差点跌倒。

大夫死了,剩下的残兵剩将里,没人敢拔这柄刀,秦俳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他抬手握住刀刃,打算自己给自己拔刀。

亲兵们忙按住他,眼泪都留下来了:“大人,太危险了,太,太危险了……”

秦俳喘了口气,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小妞这时突然开口:“不拔出来,他更危险。”

亲兵们没理她,一个个双眼通红的盯着他们的主子,又急迫又慌忙,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小妞咽了下唾沫,又说了一句:“得拔出来,伤,伤口,得擦药。”

“你闭嘴!”有人烦躁的回头吼她。

小妞有点害怕,往后又缩了两下。

这把刀插的位置很致命,如果拔得不好,容易大出血,当场毙命,但不拔出来,伤口无法包扎药,拖延下去,最终也会是一命呜呼,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大夫在场,真的没人敢贸然做决定。

小妞被骂了后,也不再吭声,她紧张的转了转眼珠子,然后跑进了尸体堆,在马车与尸首间来回穿梭。

有人听到她一瘸一拐的脚步声,扭头去看,见她正在扒尸体的衣服,不知道找什么。

亲兵们都知道这丫头白日的壮举,知道她会在敌军尸首里找钱,顿时便有些嘲讽,有人憋不住,冷哼一句:“没见过这么无情的人。”

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想着钱?

秦俳这时已经快没力气了,他知道不能放任这把刀继续插着,他趁着亲信不注意,猛地鼓起力气,狠狠抓住断刃,往外一拉,伴随着“啊”的一声痛呼,他生生将那断刀抽了出去。

同一时间,血喷涌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自伤口处潺潺冒出。

“大人,大人!”亲信们快疯了,一个个拼命用手去按,想堵住血流,但根本堵不住,而秦俳的脸,血色也快速的流失,到最后,他眼睛一闭,晕死了过去。

“这里,这里……”这时,小妞抱着一堆东西过来,她抖着手将随行大夫的医药包都搬来了,一个个往前递,嘴里喊道:“金疮药,止血药,不管是什么,都包,先涂。”

她这么一说,众人也顿时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接过这些药物,乱七八糟的往秦俳身倒。

小妞看他们这么糟蹋药,急坏了,忙喊:“别乱擦,先把他衣服剪开,涂在肉,别,别这么使劲,又流血了,哎,你们让让,我,我来吧……”

小妞与姐姐大妞,以前在柳蔚身边做事,虽然两个丫头不会看病治病,但简单的包扎涂药还是知道,这里临时没大夫,她却多少能充当一个小护士,也算是有点急救能力。

五大三粗的汉子们也怕自己粗手粗脚,让主子的伤在恶化,只得将地方让开,小妞便瘸着腿挪进去,一边镇定的给秦俳包扎,一边对其他人道:“麻烦大家去把坏人们的衣服都扒下来,如果有金银财宝都带走,衣服也带走,咱们剩下的人,都换坏人们的衣服,还有马车,带有咱们车队标识的马车都不要了,粮车和后面放货物的灰马车都要,粮食菜果,还有银钱都放进能要的马车里,咱们得改道,车队从京城出发,往青州走的并不是官道,但对方却能同一天围堵我们两次,这说明有两种可能,第一,对方追我们追晚了,第二,之前对方找错路了。不管是哪一种,从对方同一天伏击我们两次的速度来看,他们现在已经追我们了,也是说,最快今晚半夜,最迟明天早晨,他们还会来第三波。所以我们不能再像之前那么高调,我们必须乔装打扮,换道而行,秦大人现在受伤了,其他士兵哥哥们也有很多受伤了,咱们必须找个地方先休息休息,至少要等秦大人先醒过来再说!”

小妞逻辑分明的说完要说的话,见周围的亲兵们却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她咽了咽唾沫,有些紧张,她从来没说过命令别人的话,她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但她想活着到青州,也想让其他人都活着,所以她只能鼓起勇气,又重重的喊了一声:“快点吧!”

她一喊完又怂了,怕被骂,但怪的是居然没人骂她,周围的人沉默了片刻后,竟都散开了,然后众人按照她的吩咐,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扒衣服的扒衣服,扶伤员的扶伤员。

小妞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自己额头的热汗,又埋头继续给秦俳包扎。

第1694章 丑丑真棒X2

而同一时间,庆州码头前,夜幕之下,纪南峥正抱着丑丑,坐在码头的甲板前,跟曾外孙女说话:“庆州在青州左边,对岸便是安州,安州再下面,是岭州,丑丑知道我们要去哪儿吗?”

丑丑点了下头,脆脆的道:“知道,我们要去岭州。”

纪南峥点了点小丫头的鼻尖:“丑丑真聪明,丑丑知道我们要去岭州做什么吗?”

丑丑再次点点头:“知道,要去见太奶奶。”

纪南峥哄小丫头:“见到太奶奶,丑丑要说什么?”

丑丑道:“要说太奶奶好,要说太奶奶漂亮,要说丑丑好想太奶奶。”

“还有呢?”纪南峥诱导。

丑丑想了想,道:“还要说,太爷爷也好想太奶奶。”

“对了,丑丑真聪明。”达到目的,纪南峥开心的摸摸小丫头的脑袋,又仰头,往岸边看:“你哥哥去采买,怎么去了这么久,这都快一个时辰了吧?”

丑丑便是顺着纪南峥的目光往岸看去,这一看,她没看到哥哥,反倒被码头夜市,一个做猴子杂耍的匠人吸引了目光。

“丑丑想看吗?”纪南峥问。

“想。”丑丑眼睛都发光了。

纪南峥便牵着小丫头,了码头,去看人做杂耍,杂耍的小猴子特别机灵,动作也敏锐,与匠人关系很亲近,表演的时候,小猴子特别听匠人的话,表演下来,匠人也很心疼小猴子,会给它吃香蕉,还会给它撸撸毛,按按手脚,仿佛是给它按摩,然后小猴子会翻着肚皮,呲牙咧嘴的笑。

丑丑看得特别高兴,纪南峥见她高兴,便额外多打赏了一两银子,匠人见状还特地让小猴子给丑丑做了个献吻的动作,把丑丑乐得直拍手。

但丑丑还没过瘾,又壮着胆子问:“我可以摸摸它吗?”

匠人微笑着,礼貌的弯下腰,让肩的小猴子靠近小丫头,丑丑便伸出手,去摸了一下小猴子的小脚脚,小猴子也摸了一下丑丑小手手,丑丑可开心,哈哈的笑,然后小猴子学着丑丑笑,也嘎嘎的笑,丑丑被它逗得肚子都痛了。

之后一老一少从杂耍摊子离开,丑丑发现码头夜市里,还有好多小动物,有鹦鹉,有喜鹊,还有牛羊,有些是被人带来卖的,有些是以物换物的。

纪南峥难得带丑丑看热闹,便抱着小丫头,带她穿行了一圈,丑丑本来还挺高兴的,但走到最后再回来后,她不高兴了,脸都不笑了。

这时小黎正好回来,带着船工,提着大包小包,见到太爷爷和丑丑也了岸,便过来叫他们。

丑丑现在愁眉苦脸的,趴在纪南峥肩膀,奄奄的不说话。

小黎不知她怎么了,踮着脚,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才问:“丑丑不舒服吗?”

纪南峥搂着小丫头,道:“不知怎么,一下没精神了。”

丑丑撅着嘴,轻轻的嘟哝:“没有不舒服。”

小黎问:“那这是怎么了?”

丑丑先没做声,半晌,才回头看了看街边的牛羊贩子,鸟雀贩子们,耷拉着眼睛,低声道:“他们,不给小鸟吃饭,也不给哞哞和咩咩吃草,只给他们喝水,小鸟鸟们都饿了,哞哞和咩咩都没有奶水喂小崽崽了。”

小黎这下便知道了,他让太爷爷将妹妹放下来,自己抱住妹妹,摸着妹妹的头,道:“这是爹娘不希望丑丑听小动物们说话的原因,丑丑不能帮助每一个人,我们今天可以把小鸟跟牛羊都买下来,但之后呢,我们带不走他们,牛羊是家禽,不是耕农是被吃,小鸟们离开笼子,去到森林也有可能被其他大型猛禽吃掉,丑丑知道吗,咕咕会吃其他鸟类,这是动物的生态圈,是人干预不了的。”

丑丑也不知听懂了没有,她是很失落的垂着脑袋,然后指着前面的杂耍猴子说:“那个伯伯,和小猴子,很好,小猴子很喜欢伯伯,伯伯也很喜欢小猴子,小猴子晚都和伯伯一起睡,像丑丑跟哥哥一起睡一样。”

小黎点头:“是啊,也有小动物会跟主人关系很好,猴子也是野生动物,但你说他是和伯伯在一起开心呢,还是在森林里,与自己的家人一起开心呢?或许都有吧,但如果你现在要分开伯伯和小猴子,他们都不会高兴的,对不对?”

丑丑撅着小嘴,自责的问:“丑丑是不是不应该去听小动物们说话?”

小黎摸着妹妹的头发:“如果以后可以选择,哥哥希望丑丑能控制自己,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丑丑要明白,你的心情最重要,你不能为了别人,让自己不开心,让自己不快乐,如果这样,爹娘,还有哥哥,太爷爷,都会很难过的。”

丑丑含糊的“唔”了声,像是明白了,随即她又问:“哥哥可以买下那只小鸟吗?”她指着一只小喜鹊。

小黎叹了口气,觉得妹妹好像没听懂自己的意思。

听丑丑又说:“它是前天才被捉住的,它有自己的家,离开笼子,有家人在等它,它想回家的。”

小黎闻言,便果断的道:“好,哥哥去买。”

小黎说着,便去那贩子摊前买了喜鹊,提着笼子,过来交给丑丑。

丑丑对小喜鹊道:“你马可以回家了。”然后伸手打开笼子。

小喜鹊似乎也听得懂她的话,竟然没有直接飞走,而是在丑丑手里站了一会儿,叽叽喳喳了两声,才离开。

丑丑见喜鹊飞走了,脸终于重展了笑颜,扭头对哥哥道:“它说谢谢我。”

小黎摸摸妹妹的脑袋,满脸宠溺:“恩,丑丑真棒。”

丑丑脸红了一下,大概也知道不是自己的功劳,又嘟哝着道:“它说,它是在城外被抓的,它的鸟巢被坏人踩翻了,好多好多坏人,它还让我们不要往城外去,说城外有好多会杀人的人,特别可怕。哥哥,我们不会往城外走吧,太爷爷说我们要继续坐船,要去找太奶奶。”

小黎一愣,不禁皱眉,眼睛不自觉的往庆州城内方向看去。

庆州坐落在青州左边,与青州相同,一面靠山,一面靠江,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码头,而所谓城外,那应该是……庆州去阳州或者京城的山道?

……

另一边的马车,小妞一边照顾着秦俳,一边对秦俳的亲信,一位浓眉大眼,脸还有刀疤的叔叔道:“咱们去庆州,从京城出发,去青州一共有好几条路,但总归方向是两条,一条是京城直通青州,一条是京城过庆州,再到青州,咱们从京城出发已经很多天了,但伏击的人今天才赶到,我之前想他们是不是追晚了,但现在又觉得,如果是有意伏击,必然在出城前准备好计划,不太可能晚这么久,我想他们一开始应该是错估了我们的路线,以为我们去了庆州,但堵了几天,却没堵到我们,所以才赶忙又来了青州这条线追我们,现在我们回去庆州,他们算反应过来我们改道了,要追来,也总有一两日的时间差,这一两日,我们先进庆州城安顿下来,藏好,找大夫,把秦大人先治好再说。”

亲信沉默的听着小妞说完,半晌,才点点头,疲惫的双眼里,带着感激:“多亏你了。”

小妞有些尴尬,小手抓了抓脸,嘟哝道:“我,我也不懂什么,如果我家小姐在,或者小黎少爷在,我们都不用跑的,他们都很厉害,如果有人伤害我们,他们会把他们都抓起来!是我太没用了,我胆子小,我只会跑……”说着说着,小妞觉得很愧疚,声音越来越小:“只要见到小姐好了,我家小姐,真的很厉害很厉害!”

第1695章 他的父母不是这样教导他的

小黎决定要在庆州暂留三日。

说是三日,但这还只是保守估计,因为无法料定庆州到底出了什么事,因此这三日,只是他给自己验证的时间,如果是自己想多了,三日后他们照常起航,前往岭州,若是自己没有想多,小黎觉得,他需要立刻回青州,亲自见一见父母。

庆州郊野出现有来路不明的杀手,这些人成群结队,武艺高超,徘徊在城郊各个官道山道,他们想做什么,是否也是皇后的先锋,打算如偷袭江南四州一般,对紧挨青州的庆州开始下手?

小黎年纪小,心境还未到救国救民,心存社稷的大道,但他至少心存善念,明辨是非,江南四州的惨况,一路下来,他也看到了不少,青州的严防死守,爹娘身处敌营的险象环生,还有无辜百姓们的水深火热。

如果庆州也即将成为下一个青州,那在一切还未发生前,正好被他遇了,他是否能多管闲事干预一番?

他或许管不了太多,但至少能联系父母,请父母主掌大权,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要先确定,城郊的杀手们,是否真的是意欲对庆州不轨的叛军。

船舱里,小黎与两位长辈正在交谈。

小黎的话说的很明白,他们必须留下,不能已经知道庆州有难了,还一走了之,他的父母不是这样教导他的。

纪南峥沉默了片刻后,也同意了,纪南峥做过太傅,他是朝廷命官,要论为国为民,他的思想觉悟不可能小黎一个少年还少,他只是年纪大了,大悲大喜后,好不容易回归故里,心太过挂念家人,如今船已经快到岭州了,这个时候要他停下来,对老人家来说,也不吝一场折磨。

倒是纪夏秋,在听说要暂留后,立刻抓住了小黎的手。

“你要回青州?我跟你一起去!”

小黎忙按住外祖母的手,知道她在想什么,轻声拒绝:“若要回去,必然也是我一人回去。我知外祖母是担心陌以舅舅,可您身体不好,不能日夜奔波,况且,我说过,只要陌以舅舅还在青州,有我娘在,必不会让他有事的。”

纪夏秋不再做声,没有亲眼见到儿子安然,她这个做母亲的,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

不管怎么样,庆州之行,他们是留定了,决定下来,小黎带着船工岸定客栈,忙到子时,才将所有人都安顿好,稀里糊涂的睡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他出了门。

从京城往青州的道,临时改行,前往庆州,路程即便日夜兼程,也需五天五夜。

秦俳的伤口在颠簸的马车里,伤势越来越重,间他醒过两次,保持不了意识,不一会儿又晕了过去。

从第二天夜里,秦俳开始发烧,一烧起来滚烫滚烫,小妞不厌其烦的给他换布巾,擦汗,擦身,但没有大夫,伤口恶化,所作的一切,也只是徒劳无功。

秦俳到底还能不能活着到庆州,没人能说得准。

可他们不敢停车,这个时候追兵在后面,如狼似虎,他们一旦停车,便有可能全军覆没。

小黎在庆州城呆了三日,他出过城,北,东,西,除了西面是山,过不去,北门与东门外,没有可疑人物,可虽没有可疑人物,山道与官道,却有许多铁骑脚印,有大批马队从这里经过过,但听庆州城防说,这几日又并没有马队入过城。

那这是怎么回事?马蹄印在城郊附近,车队却没有入城,那这些人落脚在哪里?他们有什么目的。

三日下来,小黎没有得到有效的信息,他也观察过本地府衙,他听获救的海东军提过,叛军占领州府的套路,是“夺首”行动,简而言之,是俘虏杀害当地高官,再悄然无声的取而代之,小黎害怕庆州已经被渗透,已经有官员遇害,因此特地打听了庆州本地官府位置,也打听出了官员姓名容貌,他一一检查过,这些官员都好端端的,没有失踪,也没有身亡,他们的府邸也都十分正常,不见被侵略抄杀过的痕迹。

小黎这下真的拿不准了,城郊的铁骑印真的只是巧合?有人从庆州借道,却真的只是借道,没有入城,也没有不轨?

小黎觉得自己可能小题大做了,青州刚刚被占领,叛军还未将青州吃透,应该不会这么快将目标又定在其他州府。

这么想来,小黎便松了口气,三日之后,便决定重新起航,继续前往岭州。

最后一天夜里,丑丑缩在哥哥怀里,她都睡了两觉,半夜起来,还是能听到哥哥叹气的声音。

丑丑揪着哥哥的衣角,小声问:“哥哥怎么了?”

小黎压低了声音,哄哄妹妹:“把你吵醒了?乖,睡吧,哥哥没事。”

丑丑现在却没那么困了,她撑着坐起来,小黎忙给她裹好被子,没让她漏风。

丑丑撅着嘴道:“哥哥怎么不睡?”

小黎给妹妹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道:“哥哥不知道明日该不该走。”

“为什么不知道?”丑丑趴回哥哥的怀里,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哥哥不想走吗?”

“也不是不想走,只是觉得,没有答案。”小黎叹了口气:“那些铁骑虽然没有入城,但我不知他们的踪迹来历,始终不安,丑丑,你还记得那小喜鹊与你说过的话吗?你能否完完整整的再告诉哥哥一遍。”

丑丑努力回忆了一下,但是已经想不起来了,她叹了口气,揉揉眼睛,从被窝里爬起来,小黎忙给她披衣服,丑丑蹦下床,歪歪斜斜的晃到角落的竹篓边,把篓子打开,将里面的小青蛇拿出来。

小青蛇也在睡觉,被吵醒,蜿蜒的身子不耐烦的把丑丑的手腕缠住。

“阿碧阿碧,哥哥要找人,你帮哥哥找好不好。”丑丑对小青蛇道。

小青蛇把自己弯成手环,挂在丑丑胳膊不动,嘴里嘶嘶了两声。

丑丑走到窗户边,把阿碧揪下来,放到窗栏外头,摸摸它的头道:“阿碧早去早回。”然后“啪”的一声,把窗户关了。

小黎跟在旁边看完,丑丑已经扭过身,抬手要哥哥抱。

小黎把妹妹抱回被窝,问:“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要阿碧去哪里?”

丑丑鄙视了哥哥一眼,嘟哝:“丑丑怎么会不知道,丑丑什么都知道,哥哥不开心,哥哥要找人,哥哥找不到人,阿碧去找了,等阿碧回来,哥哥要找的人能找到了。”

小黎失笑:“那你知道哥哥要找什么人吗?”

“不知道。”丑丑毫不负责的道:“又不是丑丑找,是阿碧找,阿碧知道行了。”

小黎点点妹妹的脑袋:“阿碧怎么会知道,它又听不懂哥哥说话,也不知哥哥平日在干什么。”

丑丑闻言,僵了一下,一动不动,也没回应。

小黎感觉到她的僵硬,突然觉得不对,把她扳过身子来,让她看着自己:“臭丫头,你是不是又趁我不注意,把阿碧藏在袖子里了?哥哥平日做什么,你都告诉阿碧了?”

丑丑撅起嘴,今天特别大胆的哼了声:“哥哥是笨蛋,哥哥找不到人,阿碧能找到,阿碧哥哥厉害!”

“你真是翅膀硬了。”小黎捏住丑丑的脸蛋,把小丫头的脸颊拉得老长。

丑丑吃痛的捂住自己的脸,把头埋进被窝里,再也不肯出来了。

第二天一早,丑丑醒来后,打开窗户,窗户外,阿碧正长条形的挂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