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的一番话有理有据,呼尔托忍也相信了,江南四州能这么容易钳制住,就因为皇后夺了驻地军的兵权,你没有兵权也想发兵,那你就是师出无名,你就是叛军,你就得被戳脊梁骨,你全家老少也会因此丧命。

别小看那一枚兵符,它就是这么重要。

没有兵符,松洲军就什么也做不了,事情还是会按照自己的预想进行。

呼尔托忍长长的吐了口气,尽管还是想不通容棱的打算,但已经隔绝了松州军这个可能性,她心里便有底了。

只要松州军不会突然反叛,与听那军合作,那她的人,总会将松洲再拿回来,这是必然的。

就在呼尔托忍因为松洲之事重新调配人马时,柳蔚这边,拿到了李恐的回信,也收到了辽州的消息。

辽州那边,容棱柳蔚可说是一次都没联系过权王,利用他当诱饵,把呼尔托忍的人骗过去了,他们就没当回事了,也没想过要跟权王说明他们的计划,他们觉得,权王只要啥也不干,保持现状,乖乖的呆在辽州当个吉祥物就行。

但现在,权王却突然出兵,帮他们钳制呼尔托忍的十一万大军了。

按照容棱所想,就算十一万大军去了松洲,那也得是小半个月以后,但李恐和听那军合作,就是这两天就能把松州拿下,这十一万军赶过去,也是扑个空,还可能会被他们关起门来打,所以他们压根没动过阻拦这十一万军的想法。

可权王阻拦了,他为什么要阻拦,关他什么事?

容棱一头雾水,柳蔚也觉得权王有点多事,本来就没想带他玩的。

不过人家既然友情帮助了,意思意思,柳蔚还是写信联系了权王一下,说了两句感谢,同时隐晦的表达了一下,他有点没事找事。

然后权王的回信也很快来了,信中他把容棱和柳蔚大骂了一顿,说明明是他们求他,他才出手相助了,怎么事办成了,又成了他多事了?过河拆桥也没你们这么快的吧!

柳蔚懵了,没求过你啊,啥时候求你的?

然后权王又回信,这回信里还附带了一根黑色的鸟羽,他说那只黑色的乌星鸟,不是你们派来的吗!不求我,老在我头上飞什么!我认得,这就是你们的鸟!我见过!

柳蔚后来才想起来,珍珠和咕咕自打回了青云国,就自己去野了,好像去了丰州,丰州说来,离辽州也挺近的。

而以前在古庸府和青州,珍珠的确是见过权王的。

这下咋说?柳蔚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说就是她派珍珠是求权王的,不然怎么办,说珍珠可能只是路过辽州,见到认识的人,表示友好在你头上飞两圈,顺便看看能不能蹭点投喂?

这么说权王多没面子,人家还是长辈,回头丢了脸,又得骂他们。

第1705章 小妞,我是什么来着?

小黎他们的船抵达安州码头时,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从安州到岭州,过陆路水路快,因此他们决定了安州,雇马车再往岭州走。

但没想到,刚刚岸,被官兵拦下了。

江南四州被叛军占领的事,原本是个机密,毕竟叛军过境,对每个州府都进行了消息封锁,确保没有一点风吹草动传播出去。

但最近一个月,柳蔚容棱抵达青州,有他们从作梗,皇后叛反,谴兵侵占江南之事,便被传的沸沸扬扬。

没有受害的州府,一听这小道消息,赶紧向京城求证,但京城一点回音都没有,他们便不敢托大,一方面派人悄悄去据说沦陷的四州打听消息,一边自发的加强巡卫,严控外来船只车马。

小黎他们作为外地人,现在被控制住了。

安州都管码头来往的,是府尹衙门的师爷,这位师爷现在看谁都像看贼似的,他领着一队巡卫,盯着船下来的一帮老弱妇孺,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怪。

“你说你们是去往岭州探亲?怎么证明。”

小黎无奈的从包里拿出路引,递了去。

哪知那师爷一看,立刻命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小黎蹙了蹙眉。

师爷道:“重州来的?重州仄河府人?呵,仄河府是后来改的州志,换的名字,原名是则河府,所有户籍书,盖印命名的都是则河府,你这仄字,写错了,你这路引是假的。”

这封路引的确是假的,是出发前,小黎请一位手艺出众的海东军做的假证,那位海东军显然并非重州人,因此也没注意到其细节,连小黎一路用这路引了这么多州府,也没人发现过不妥。

但现在,阴沟里翻船,被看出来了。

小黎吐了口气,面对师爷那一脸“你们果然都是奸细”的表情,沉默了片刻,坦白道:“好吧,我们的确不是重州人,是松州人。”

师爷摊手:“户籍呢?”

小黎摇头:“没有户籍。”

柳蔚在京都出生,所以户籍是在京都,但小黎在松州曲江府出生,因此户籍,的的确确是在松州的,可这两年颠沛流离,还去了仙燕国,户籍这种东西,一张纸,早在水里被泡烂了。

现在回到青云国,松州却已经被叛军所占,小黎总不能巴巴的跑过去让叛军给他补办吧,因此现在,他是个拿不出户籍的黑户。

师爷特别利落,直接挥手,让侍卫们将这些人都带走,带去衙门问审。

小黎不动声色,让大家不要反抗,跟着去衙门先看看,他要先确定,这些拦住他们的官兵,是真的安州官兵,还是安州已经被叛军攻陷了,这些都是叛军的人。

如果是前者,他自有办法解释,如果是后者,他们现在反抗,打斗,老人和小孩都会受伤,所以不能冲动。

到了安州府尹衙门,他们被带到后堂,那位师爷去请了府尹出来,府尹见了他们,劈头盖脸问:“松州人?”

小黎点头:“是。”

“松州哪里人?”

小黎道:“曲江府人。”

“没有户籍,如何证明。”

小黎反问道:“大人是哪里人?”

安州府尹愣了下,正眼看向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少年,半晌,命令衙役:“把他们带到牢里去。”

小黎蹙了蹙眉。

安州府尹冷笑着道:“如今江南局势险峻,一帮老弱妇孺,在两江恣意行走?这本古怪。面对本官的问询,你区区少年,镇定自若,一般人家的孩童,有这样的定力吗?两处疑点,皆证明你们来历不明,本官宁枉勿纵,只能委屈你们,先在牢里呆几日,待局势稳下,再行释放。”

眼看衙役们都围了来,小黎赶紧道:“大人说江南局势险峻,不知这是何意,一路下来,我们并未发现有何险峻。”

安州府尹哼笑:“你这话,本官不知该信不该信,但有一点可以证明,两江最近有大批兵马流动,你说你是良家百姓,那两江而来,你们便没见到过大批官船出没?”

小黎耸肩:“见过又如何,我们只是普通人,见到官船自是绕道而行,莫非还要凑去问,你们这是要去哪儿,为何这么多人都往同一个方向走?”

安州府尹被他这话堵住了,但还是觉得不可信,尤其是这少年越显稳重,他越觉得可疑。

他道:“那当本官冤枉你们吧。”说着,挥手,命令衙役动手。

小黎抬手,阻止了衙役,又看向安州府尹:“下牢无所谓,但小子还是想知道,大人您是哪里人?”

安州府尹沉默了片刻,大概觉得他们插翅难飞了,便坦言道:“祖籍京都,如何?”

小黎猜的果然没错,这个安州府尹,的确是京都人,他说的话虽然是安州方言,但京都口音非常重,小黎在京都呆过,很容易听出来。

小黎又问:“您说两江有兵马流动,又说江南局势不稳,那小子想问,江南这是有兵变吗?”

安州府尹嗤笑一声:“是否有兵变,你们不是最清楚吗?”

“我们不清楚。”小黎一脸正直:“不过来时,的确发现松州,青州,丰州,南州等地巡卫加强了,官兵也都成了生面孔。”

安州府尹突然看了师爷一眼,他坐直了一些,眯着眼睛问:“南州和丰州也加强了巡卫?”

小黎打量着这府尹的表情,判定他现在的心态,沉稳的道:“对,我们不是从松州出发的,我们是从东海过来的,原本是想回松州,但松州码头实在古怪,那些官兵看着不像原人,倒是像蛮族人更多,便并未岸,想先去岭州,探望家祖。”

一旁的师爷突然握紧拳头,激动的道:“果真是蛮族人,流言没错,江南四州当真沦陷了。”

安州府尹咳了一声,瞪向师爷。

师爷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忙看向小黎众人,板着脸道:“算这么说,也不能证明你们不是奸细,自古以来,老弱妇孺,都是最容易深入敌后的细作。”

小黎到这里已经完全确定安州并未被叛军攻陷了,眼前的府尹与师爷,都是原装的,因此他也不绕圈子了,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递。

安州府尹看着那枚令牌,眼睛瞪大了起来。

“镇格门?”

小黎看向身边的小妞:“小妞,我是什么来着?”

小妞特别机灵,脆生生的道:“镇格门的少东家。”说完,自己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小黎耸耸肩,一脸自然:“大人您既是京都人士,想来这枚令牌是真是假,您自有定论。”

第1706章 容棱,亲爹,不是继父。

这枚令牌不光是真的,还是镇格门都尉专用的,“镇”字的下面有个小小的“容”字,这是前镇格门都尉,容棱所有。

但容都尉已经死了。

这个消息在京都早传遍了。

安州府尹握着令牌,冷声问:“这是你从哪儿偷来的?”

小妞不高兴的回嘴:“这是我家王爷的,小黎少爷是王爷的儿子,哪里是偷的。”

安州府尹皱起眉:“三王爷生前从未成亲,怎会冒出这么大的儿子,连镇格门之物都敢偷,你们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从未成亲?”安州府尹正想疾言厉色的抨击这几个无耻小贼一顿,却不防旁边那位一直未说过话的白发老人突然开口,表情非常阴沉的问:“容棱,从未成亲?”

纪夏秋看父亲那表情,知道要遭,忙安抚道:“不是这样的,爹,容棱那孩子与柳蔚是在青州成的亲,丑丑是他们成亲之后才生下的,所以……”

“那小黎呢?”纪南峥黑着脸反问:“没成亲生了小黎?”

小黎顿了一下,想解释说他不是爹生的,他亲爹另有其人,容叔叔是继父。

但外祖母先开口了:“这不怪容棱,这孩子也不容易,柳蔚她吧,一开始不太信任容棱……”

纪南峥都气得快冒烟,他一指头指着那安州府尹,吼道:“人家京都人,都没听过容棱成亲,这说明京都里不知道我们家蔚儿是容棱的妻子,这什么意思?成个亲还藏着掖着,他想干嘛?”

纪夏秋道:“不是,不是,那时候柳蔚肚子大了,回了京本来想补办,但怕她操劳,暂时延后,想生下丑丑再大办一场,但这不是,后来容棱出了事,柳蔚陪他出来海,再然后耽误了几年吗。”

纪南峥不能接受,又拿小黎说事:“你说,小黎是不是容棱亲生的!”

纪夏秋道:“是。”

小黎道:“不是。”

纪南峥本来还想说,既然是容棱亲生的,为什么生小黎前不成亲,结果小黎这一反驳,他哑了,有些懵:“不是吗?”

小黎点头:“不是。”

纪夏秋有些头疼,她捂着额头道:“是。”

小黎还是摇头:“不是。”

纪夏秋道:“是,真是。”

小黎依旧摇头:“不是,真不是。”

纪夏秋都要醉了:“小黎,你容叔叔是你亲爹,你娘还没告诉你吗?”

小黎愣住,呆呆的看着外祖母,表情有些傻。

而他们认亲争辩半天的这个节骨眼,安州府尹好像也听到了一些内容。

陪着出海,耽误了几年?

柳蔚?柳卫?

柳卫不是镇格门的柳司佐吗?曾经因为幼儿失踪案,在京都声名大噪的柳司佐?

啥意思,什么爹啊娘的,柳司佐不是男的吗?

短暂的争论后,纪夏秋总算把纪南峥也安抚住了,主要是小黎一直强调自己不是容棱亲生这件事,让纪南峥也感觉到事情好像有些不简单。

那位被忽略好半天的安州府尹也终于找回了声音,这番交谈,他好像发现一个信息,容都尉没有死?

然后小黎非常认真的给他澄清了:“对,我……容都尉没有死。”

本来叫爹已经叫的很顺畅了,因为心里已经接受娘与容叔叔再婚的事了,可现在,外祖母突然告诉他,他的亲生父亲是容叔叔,这让小黎一下又徘徊起来。

这些事他还是得向娘亲自求证,不过在此之前,再叫容叔叔爹,他有点喊不出口了。

接下来的时间,小黎便告诉了安州府尹,容叔叔与他娘现在在青州,关于叛军过境的消息,应该也是他们传出来的,希望能使周围其他州府警醒。

不过因为从庆州到安州,在路耽搁了半个月,他们现在也不清楚青州的进展如何,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叛军首将,应该是坐镇青州的。

“呼尔托忍。”安州府尹沉默了半晌,才抿着唇道:“如果流言没有错,叛军首将,应该是曾经攻打过青云边境的听那族前族长,呼尔托忍。她曾在八年前,一役输给容三王爷,如果三王爷没死,且也去了青州,那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对了。”

小黎道:“京都七王麾下,秦俳秦大人,已去了青州,如今京都与青州,都在行动,想来之前的两江官船流动,也是因为那边,已经快打起来了。”

安州府尹瞪大眼睛:“在城里打?”

小黎摇头:“我不清楚,不过如果胜利了,很快会有消息传出,大人可以派人去盯着。”

话正说到这儿,外面跑进来一个衙役,那衙役边跑,边喊:“密报,大人,有密报。”

安州府尹忙起身,迎去接过衙役手里的信,他把信拆开,看到里面的内容,眼睛鼓得更大了。

师爷在旁也看到了,看完同样震惊。

小黎不解,狐疑的看着两人,安州府尹看他一眼,咽了咽唾沫,把密信交给他。

小黎忙浏览一遍,看完,也有些错愕。

“七日前,松州,南州,丰州,三路大军,全启青州,三日前,青州有叛军移向庆州,州等地,但因提前城防,叛军并未顺利入城。现叛军欲乘船过两江,极有可能,会进入安州,岭州等境……”

小黎看完信,抬头看向安州府尹。

此时安州府尹已经回过神来,他对师爷吩咐:“将安州驻兵调进城内,前后四路,将码头团团包围,设重武台,炮台也要立,严禁百姓商客此间出城走船,安州进入全控防卫状态,若是叛军真敢过来,放火箭,火药,让他们死在水里!同时发信往岭州召州,让他们提前防卫,莫要被叛军抢占先机。”

这位安州府尹是有魄力的,一席话说完,师爷连忙去办事。

半晌,安州府尹又看向小黎,沉沉的道:“若容都尉真是你爹,那么,青州一役他应是成功了,叛军被他逼得四处逃窜,江南之乱,被他平了。”

小黎也长吐口气,实则这些事,他都没参与,也不知其内情,不好说什么。

安州府尹又道:“现在全城重防,你们要去岭州估计也不行,岭州不会放你们进城,不如在安州呆一阵,待叛军彻底平息,再走不迟。”

小黎答应下来,安州府尹虽然见过镇格门的令牌,对这些人还是不太放心,便让他们住在衙门后街的小院,以便监视。

小黎倒是无所谓,是难为太爷爷了,都到安州了,离岭州那么近,却还要拖。

离开衙门后,有衙役带他们去后街小院,丑丑看到外头的街景,一下兴奋了,嚷着要吃糖葫芦,小黎便让衙役先带其他人去小院,自己领着丑丑去买糖葫芦,反正在后街,过去能看到门。

到了糖葫芦摊,丑丑又要去看面具,小黎这边刚付了糖葫芦的钱,那边丑丑去了几个摊贩外,跟一位姑娘说着什么话。

小黎收了钱,追去牵住丑丑,斥道:“不可以不等哥哥,知道吗?”

丑丑拿着一个热腾腾的包子,一边闻,一边指着前方一个姑娘的背影,道:“那个姐姐说我可爱,请我吃的,好香。”

小黎仰头看了一眼,那姑娘走得很快,转瞬已经过了拐角,他惊鸿一瞥,只看到那姑娘粉色的背影。

小黎拿着包子闻了闻,确定没问题,才让妹妹吃。

丑丑马啃了一口,一边吃,一边道:“那个姐姐长得像猫,眼睛像。”

小黎没理解这个意思,人怎么能像猫。

丑丑却道:“是像,像云楚姐姐养的小猫。”

小黎随口敷衍:“好好好,你说像像。”

丑丑含着包子,咕哝得道:“眼睛颜色不一样的猫。”

这回小黎没听清楚,也没怎么管了。

第1707章 简直闻所未闻,这是什么神仙州府?

提着一笼包子,生来一双金色瞳眸,穿着粉色长裙的女子,过了两条街,便进了一家大敞的门户中。进本站。

屋里还有其他人,见了她回来,另一容貌俏丽的女子问道“怎去了这么久?”

粉裙女子将包子放到桌上,看她那一身装扮,眉头蹙了蹙“要回百雾楼?”

俏丽女子整了整自己繁乱的裙摆,道“今晚目标会到,我去看看。”又叮咛“你姑奶奶还未醒,先将包子温着,她醒了再让她吃。”

粉裙女子“唔”了声,有点不放心“要我同你一起去吗?”

“别了。”俏丽女子道“家里得留人,玉染与纪茶不知何时能归。”

提到玉染与自家亲姐姐纪茶,粉裙女子,也就是纪槿,也沉默下来,她压低声音道“这阵子总觉得外面有些乱,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对我们的行动是否有影响。”

“应该无事。”俏丽女子,也就是芳鹊,平静的道“若目标今晚能到,今夜便能成事,事成咱们就走,在定州留下信号,玉染纪茶回来自会来找我们,放心,这种行当我做多了,小事一桩。”

纪槿只得“恩”了声,又凑近,摸了摸芳鹊的脸,确定她的易容面具没有脱落的痕迹,才叮嘱“这次的单子听说好几个行家都失手了,你别硬来,如果不行,再找机会,人别搭进去才是。”

芳鹊将自己的衣袖挽了挽,露出玉藕似的手腕,在纪槿面前虚晃一招,当她的手挪开,纪槿便有些头晕,她勉强站稳身形,长吐口气。

无色无味的清静散,这可是宝贝,芳鹊把压箱底的杀手锏都用上了,看来的确是势在必行了。

纪槿也不说了,送芳鹊离开后,便回了里屋,看到昏色的房间里,缩卷在床铺上,满头白发的老人,她露出笑容,小心的将门关严,不让外面的声音打扰了屋里浅眠的人。

三年前,表姑奶奶病重,纪槿与姐姐纪茶商量后,一人离开岭州去找表姐柳蔚,一人在家乡照顾表姑奶奶,当时是纪槿找到了柳蔚,并且也得到柳蔚的应承,会尽快到岭州看望表姑奶奶。

可当纪槿再回到纪家堡时,却听闻表姑奶奶病情加剧,竟在某一晚夜里,离奇失踪了,有人在山崖边找到了她的鞋子,大家都说,她好像跳下了崖地,可崖下,只有汹涌的河流。

表姑奶奶是生是死,一时间无人知晓。

纪茶因为照顾表姑奶奶不周,害至她出事,成日耿耿于怀,神不守舍,纪槿又要找表姑奶奶,又要照顾姐姐,着实辛苦了一阵。

当时纪槿还想着,希望柳蔚表姐赶紧过来,他们人手有限,但柳蔚表姐认识青州付家的人,两江几乎都被青州付家包管,若有青州付家愿意出官船帮她们搜寻,相信找到表姑奶奶的可能性会大很多。

但等啊等,等啊等,两姐妹等来的却不是表姐归来的消息,而是她葬身大海的消息。

这无疑晴天霹雳,两姐妹沉浸于悲痛,但很快又振作起来,表姐既然指望不上了,表姑奶奶还得继续找,因此她们离开了纪家,半年来,找遍了岭州附近所有的河流。

半年后,有一对女子找到了她们。

这对女子,其中一个纪槿很有印象,叫芳鹊,半年前她去找柳蔚表姐时,曾与这位芳鹊姑娘大打出手,二人三观不合,互看不顺眼,都将彼此视为眼中钉。

可这次,这两位姑娘的到来,却不是要与她们结仇的。

她们是这么说的。

“师兄与师嫂必不可能死,虽然海龙卷来势汹汹,但我就是有这种直觉,他们一定还活着,一定能回来!”

“师嫂为人重情,在船上时,她不止一次提过岭州的亲祖,现在她不见了,我们想来看看,那位老人家,还好吗?”

“失踪了?生死不明?不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见着尸骨,就不能放弃,两江就这么几个州府,总能找的到,别光在河岸的渔户里找,过往的行商船只也要查,但凡有良心的人,在海上见到一位濒死的老人,都会出手相救,若是你家表姑奶奶真是被船只救走,那范围就大了,从西海到东海,都要找。”

就这样,四人硬生生组成了小队,纪槿纪茶是纪家出身,虽有些活命手段,还懂浅显易容,可终究江湖阅历浅。

但玉染芳鹊自幼独立,两人少女时期便常混迹青楼,探听情报,可谓是身经百战。

四人联手,没钱就接江湖上的杀手单子,有钱就继续找人,历时两年,果真让她们找着了。

那是在松州曲江府的一家敬老院里,敬老院是做什么行当的,说出来能吓死人,是专门收留没有子女赡养的老人的,没听说过吧,没子女赡养的老人,曲江府府衙竟然给无偿赡养?

不光有敬老院,曲江府还有孤儿院,是收养无家可归的孤儿的!

简直闻所未闻,这是什么神仙州府?是菩萨降世吗?

院长当时正在给满头花白的老人家喂饭,见到找来的四个姑娘,诧异的同时,便将两年前的事说了一遍。

他们的确是行船时救下这位老人的,老人没有记忆,不知家住何处,敬老院的船当时原本是去外地采购,见了这样的孤寡老人,不落忍,就给带到了松州,两年来,老人一直在敬老院被好生照顾着。

老人虽然不记人,不记事,但与同龄人却尚能交流。

说到这里,院长不无炫耀的道“你们家表姑奶奶患的这叫老人痴呆症,我们曲江府曾经有位柳神医,我们这敬老院,还有西郊的孤儿院,都是他主持开办的,老人痴呆症啊,小儿麻痹症啊,等多种老人小孩的病症,他都特地写了册子,在院中发行,所以我们这儿的护工,对,你们不知道啥叫护工吧,哈哈哈,没是没事,外地人都不知道,总之我们这儿的小工,都会针对性的照顾不同病症的老人,小孩,其实你们家表姑奶奶没有那么严重,主要是你们的照顾方式出了问题,老人家不是病了就要关在屋子里,她也想有社交,也希望与人说话,你们要让她合理的与外界接触,时而陪她玩一些益智的小游戏,陪她游山玩水,走走年轻时走过的地方,促进她的生活自理能力,这样病情就容易得到缓解,家属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院长拉拉杂杂的与他们科普了好多,四个姑娘认认真真的听着,学着。

接走表姑奶奶后,纪槿纪茶不想回纪家,四人便决定,带着表姑奶奶流浪,就当是散心了,至于平时,还是与以前相同,没钱就接单子,有钱就走走停停,带老人家过些游山玩水的舒心生活。

一眨眼,一年就过去了,这次玉染纪茶领了一个有些复杂的单子,要去外地几日,芳鹊这边,也领了一个杀手单子,今晚目标人物就会出现在安州有名的烟花之地,百雾楼里,芳鹊若是能得手,今晚她们就能有近千两入账,加上玉染纪茶那边,这两笔单子做完,她们至少能休息一年,到时候他们就去京都,表姑奶奶以前就念叨想去京都。

第1708章 阿碧“???”

深夜的白雾楼,人声鼎沸。

作为安州最大的风月场所,白雾楼正是当地富商才子,能人异世最爱聚集的地方。

芳鹊换了一身轻薄曼妙的黄纱裙,裙摆飘渺清透,行动间,掀起波波涟漪。

一楼大堂里,舞娘们纵情摇曳,看客们面红耳赤,声色犬马被他们演绎得活灵活现,好似外面尽管天崩地裂,里面也自能保持它的纸醉金迷,灯红酒绿。

芳鹊身边跟着为她引路的小丫鬟,小丫鬟一边走,一边朝着芳鹊说好话:“娘已经看好了,这程公子人才出众,相貌堂堂,虽不是咱们安州本地人,但生意却做的大,打赏起银子来毫不吝啬,刚才我进去晃了圈,拿了五两小元宝,姑娘您要是伺候好了,没准飞枝头变凤凰了。”

芳鹊是十日前来的安州,自愿卖身进这白雾楼,现在她还是白雾楼的新人,本地豪客轮不到她伺候,这外来好宰的富商,老鸨便会为她引荐。

今日目标叫程东,表面是个走货商人,实则做的是人口贩卖,逼良为娼的勾当。

程东是个流窜作案犯,第一次作案是在三年前,一年前他曾在同州,将微服出府玩乐的同州府尹家的小女儿给偷走卖了,找到时,那十四岁的府尹小姐,已经被生生龊磨得自尽了。

大概也知道惹了不该惹的人,自那以后,程东不再去北方,北方各地州府都有他的通缉令,但画像只有轮廓,五官粗简,要靠这通缉令抓人,简直是异想天开。

通缉令颁布无效后,衙门加重了赏银,现在程东的人头,值九百两白银,如果能生擒,能得两千两。

芳鹊不打算生擒,带个活人川洲过省,太麻烦了,所以她要在今晚,直接把程东的脑袋拿走。

被小丫鬟领到雅间门口后,芳鹊便推门而入。

她游走青楼惯了,什么姿势能让男人惊艳,什么动作能让男人着迷,她心知肚明。

雅间里不止程东一人,还有几个不知是他的兄弟,还是做买卖的伙伴,几人推杯换盏,看到门外进来个娇艳佳人,都有志一同朝坐在首位的程东露出暧昧的笑容。

程东也满意的看着芳鹊,他拿起空酒杯,对芳鹊示意一下。

芳鹊便袅袅的迎前,亲手为他斟了一杯酒。

程东顺势挽住芳鹊的腰肢,将她一拉,拉进自己怀里。

芳鹊自然的搂住他的脖子,脸娇笑盈盈,手指大胆的从他的胸膛,一直蔓延到下腹。

旁边人都开始起哄,程东也被摸得浑身燥热,他挥挥手,让其他人都出去,等到房间空了,他的手直接伸进了芳鹊轻纱般的衣衫里。

芳鹊脸还在笑,笑带着点引诱,她撒娇着问:“公子还喝酒吗?”

“喝。”程东笑得贪婪:“要你用嘴喂。”

芳鹊又是一阵轻笑,而后着程东的手,把他杯的清酒饮尽,挽起袖子,捧着程东的脸,慢慢靠近。

程东眼神清明,一直等着芳鹊送吻,芳鹊在即将靠近时,却突然迟疑了,清静散已经生效,但这程东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程东看芳鹊磨磨蹭蹭的,直接按住她的后脑勺,要强来,芳鹊伸手一挡,挡住了他的嘴,手指一转,目标是他的脖子。

哪知她手还未动,肚子便被抵住了一个尖物,是一柄匕首。

芳鹊浑身一凛。

程东笑嘻嘻的,还抱着芳鹊,欣赏似的在她脸打量:“又是同州来的吧?怎么没人告诉你,迷药对我不管用?这几年想要我命的人不少,若什么迷药都,老子怕是早投胎十回了。”

芳鹊敛神看着他,脸的娇媚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撕破脸后的冷肃。

程东一只手拿着匕首,胁迫芳鹊,另一只手空闲,便在她腰游走,摸来摸去:“女杀手,我还是第一回 见,刚才你一到我怀里,便下其手,找什么?武器?软甲?没找到吧?我的兵器,不藏身,藏靴子里。”

芳鹊深吸口气,定定的看着这人,半晌:“你想怎么样?”

“这里是青楼,你说我想怎么样?”

芳鹊不在意,这柄匕首能限制她一时,却不可能让她任人宰割,正这么想着,她突然内息变乱,身子瘫软。

她愣了一下,顿时看向刚才饮下的酒杯。

程东这时已经轻飘飘的收了匕首,放在桌,把柔若无骨的芳鹊抱起来,往床走。

芳鹊瘫在床榻,一直往后缩,想起身,却提不力。

“酒是你们这儿的,没加料,药在杯子。”程东说着,指腹在芳鹊艳红的唇瓣拂过,目光,尽是邪念。“小姑娘,当吃亏买个教训,下回,可别轻敌了。”

说着,大手一扬,将芳鹊的腰带解开,把她衣衫褪下。

眼看着事情便要朝着最坏的方向进行,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掠来,一柄尖刀,抵在了正欲行乐的程东脖子。

程东一震,想不到房还藏着其他人,他咽了咽唾沫,慢慢的松开芳鹊,举起双手,往后退避。

纪槿目光淡冷的看着程东,又问床的芳鹊:“还好吗?”

芳鹊咬牙切齿,爬都爬不起来,有点烦躁的道:“阴沟里翻船。”

纪槿叹息:“不是我跟来,你打算怎么办?”

芳鹊舌尖顶了顶腮帮,一枚褐色的药丸被她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