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药丸里包的是鹤顶红,当然,芳鹊不是用来自尽的,是待程东亲吻她时,将药丸渡给对方的。

这是下下之策,因为注定在渡药之前,她会有一些牺牲,所以最初她不想用这个办法。

纪槿看了眼旁边的程东,歪了歪头,又问芳鹊:“人没错吧?”

“没错。”芳鹊稍微恢复了点力气,调整了下内息,便下了床,一边拢着衣衫,一边拿起程东放在桌的匕首,转身时,刀光剑影,程东死不瞑目的人头,咕噜噜的掉到床,染红了一片纱幔。

纪槿揪着头发,把人头放进包袱里,装好了,又问芳鹊:“还能走吗?”

“恩。”芳鹊说着,打开窗户,刚要跳下去,突然低下头,她看向自己的胳膊。

纪槿凑近一看,芳鹊胳膊,肌肤,凡是被那程东碰过的地方,都起了红色的小疙瘩,一个一个的,密密集集,缓缓的朝心脏处蔓延。

“这是……步步生花?”纪槿瞪大了眼睛。

芳鹊满脸漆黑的骂道:“妈的!”

纪槿很担心:“怎么办,能解吗?赶紧回去。”

“别。”芳鹊后退一步,看着纪槿,冷声道:“别碰我,这毒,会传染。”

纪槿转身走到床,迅速扒掉程东的衣服,果然,看到程东身,竟然也有这种小红点。

“谁我们先动手了?”纪槿暴躁:“怎么用这种毒,有病吗?不怕连累无辜?”

芳鹊摇摇头,对纪槿道:“你先回去,对方既然也是今晚动手,毒都下了,必然也等着割程东的脑袋,他还会出现,我在这儿等他。”

“能打过吗?”纪茶问。

“打不打得过,都要试试,得要解药。”芳鹊说着,又催纪槿:“你快走,家里还有老人,你再搭进去,谁照顾她?”

纪槿吐了口气,烦躁的挠挠头,最终还是带着人头,跳窗先走了。

夜晚的安州,没有宵禁,夜市繁荣热闹,街人来人往。

小黎牵着丑丑,在夜市里面买了好多小玩意儿的,丑丑戴着个小仙女的面具,还意犹未尽,是不肯回家。

小黎也由她,之前行船一直在江,现在难得岸,妹妹想玩,也无可厚非。

又走了一会儿,丑丑累了,要吃油饼,小黎给她买了,却在刚要付银子时,突然一顿,他回头,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浑身黑衣的女人,提着个包袱,从他们身边走过。

小黎看着那黑衣女人的背影,又看着她走过的那条路,路,星星点点,从她那包袱里,鲜红色的液体,时不时的滴下两滴。

小黎闻到,那是人血的味道。

“哥哥?”小妞不解的唤了声,拉了拉哥哥的衣袖。

小黎回身,付了油饼的钱,又看了前方一眼,问丑丑:“你带阿碧了吗?”

丑丑撩起袖子,阿碧在她手腕。

小黎道:“看到前面那个黑衣服的女人吗?你让阿碧跟着她,然后把她的落脚点告诉我。”

丑丑便咬着油饼,对手腕的阿碧说了两句,然后把阿碧解下来,丢地,道:“阿碧快去。”

阿碧:“???”

第1709章 落地就跑,跟被狗撵似的

深夜的东街里,纪槿气喘吁吁的回了屋子。

她将黑色的长袍解开,把手里的人头包袱搁到角落,小心翼翼的推开内室的门,看了眼里面睡得平静的老人,确保安然无恙,才退出房间,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控制着声音翻箱倒柜,没一会儿,她找出了好几瓶药丸,行走江湖,常备药自然是不能少。

但这些药治疗一些跌打损伤,剑伤刀伤已经是极致,步步生花是断然治不了的。

纪槿抓了把头发,不知芳鹊现在怎么样,先了迷药,后生了剧毒,芳鹊本身武艺还算,但现在实力大打折扣,若是与对方强行打起来,必然要落于下风的。

纪槿咬了咬牙,知道没办法了,她匆忙的拿出纸笔,写了一封信,然后将信折叠好,重新走进表姑奶奶的房间。

她将表姑奶奶叫醒,懵懂的老人含糊的睁开眼睛,不解的看着她。

纪槿抹了把脸,将信放到老人亵衣的口袋里,柔声道:“表姑奶奶,若是今夜我没回来,灶房里还有些吃食,您哪里都不要去,在家里,过两日玉染、纪茶回来了,到时候,您把这封信交给她们。”

稀里糊涂的老人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看那迟缓的样子,像是根本没听懂她说了什么。

表姑奶奶现在因为照顾得当,病情有了一定的缓解,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纪槿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糊涂的,她有些无奈,决定一会儿出门前,将院门锁死,不然表姑奶奶不理解她的话,醒来肯定是要出门找她们的。

“算了,没事。”纪槿说着,摸了摸老人柔顺的白发,道:“睡吧,您睡吧。”

老人被平放回床,一双眼睛却没有阖起,她一直盯着床边的女孩,见女孩要起身离开,她才伸手,拉住她的衣角:“你不要我了?”

纪槿眼眶一下红了,她转身,蹲下来,轻声道:“怎么会,我怎么会不要表姑奶奶,芳鹊现在很危险,我得去帮她,有可能我也会有危险,所以表姑奶奶,你要照顾好自己,等玉染、纪茶回来,听话,好吗?”

目光浑浊的老人没有撒手,依旧拽着纪槿。

纪槿想掰开她的手,老人却固执的问:“为什么有危险?”

纪槿分不清老人这是清醒还是糊涂,她下意识的道:“她了一种叫步步生花的毒,现在可能……”

说到这儿,纪槿想起,不管老人是清醒还是糊涂,应该都理解不了步步生花,便索性精简道:“她受伤了。”

老人却突然坐了起来,脸的表情分明是担心。

到底是相处了一年多的,表姑奶奶对玉染、芳鹊,都有感情了。

纪槿很心酸,她也很怕今晚自己和芳鹊都会搭进去。

却见老人突然坐起来,蹒跚的趿鞋子,走到柜子边,在柜子里翻找什么。

片刻后,她拿出一颗石头,递给纪槿。

纪槿接过,她不认得这颗石头,也不知表姑奶奶是何时藏了一块黑漆漆的石头在包袱里,她问:“这是什么?”

老人道:“活的。”

纪槿一愣:“这块石头是活的?”

老人认真的点头:“活的。”

纪槿长吐一口气,知道表姑奶奶又犯病了,拿着块石头说是活物,没准还以为这是自己养的小猫小狗呢?

现在情况紧急,她得立刻走,纪槿敷衍:“好,活的活的,我带身,表姑奶奶是这个意思吗?”

老人点头,然后又特别强调:“真的是活的。”

纪槿“恩”了声,把石头放进怀里,把老人扶到床安睡下,便急匆匆的出门了。

在纪槿离开后,睡在床的老人突然又坐了起来,她自己蹭到门边,推开房门,走到院子里,目标精准的,一眼看到了趴在窗棂,探头探脑的小绿蛇。

她动作快速的一把捏住小绿蛇的七寸,把它放到眼前,狐疑的看。

小绿蛇完全没想到有人会一招抓住自己,它想挣扎,但命脉被捏住,根本不敢动。

做事走路说话都因为犯病而糊里糊涂的老人,却在面对小虫小蚁时,身体近乎本能的灵活,她捏着小绿蛇,问它:“你有主吗?”

小绿蛇瑟瑟发抖,一动不动。

“没主,我用你做蛊了。”老人说着,指尖一掐,力道大得,险些将小绿蛇的身体掐断。

小绿蛇疯狂扭动,张口去咬老人的虎口,一管剧毒从它齿缝里喷出,射进老人手的伤口。

老人吃痛,将小绿蛇松开,蛇落地跑,跟被狗撵似的。

老人看着自己泛着黑气的伤口,无所谓的擦了擦,血珠被擦掉后,又涌出一些黑血,但黑血流尽后,毒气却没有在血脉蔓延,而是在没有任何外力帮助的情况下,自动挥发了。

苗族的人,自幼与蛊虫相伴,身体特殊将养,能拒百毒,百毒不侵。

眼看着伤口的血重新变成红色,老人迷糊的看着小绿蛇跑走的方向,喃喃自语:“看来是有主的了。”

说着,便重新回到房间,安然的继续睡下。

……

阿碧跑回家后,一脑袋扎进了丑丑的怀里,怎么都不肯出来。

丑丑不知它这是怎么了,把它拿出来,好的问:“阿碧不高兴吗?”

阿碧都要哭死了,嘶嘶嘶的叫唤,又焦躁又恐惧。

丑丑听它说完,便把它塞进怀里,然后去找哥哥。

小黎正在跟太爷爷说话,丑丑便把阿碧探听到的消息和地址告诉哥哥,最后特别强调:“阿碧说那个老奶奶很可怕,会杀蛇,特别凶。”

小黎心想阿碧作为一条蛇,跑到人家家里去,是个人都会撵它,而且百姓里面,会捕蛇捕鼠的也不在少数,阿碧大概只是遇到一个对蛇虫鼠蚁特别反感的老人家吧。

纪南峥这时问:“有什么事吗?”

小黎不想让太爷爷担心,便道:“之前在街发现一些事,让阿碧去打听一下,现在有结果了,我去看看。”

“小心一点。”纪南峥特地叮嘱。

小黎点头:“放心,我快去快回。”

小黎按照阿碧说的地址,花了小半个时辰,才找到地方。

他看着眼前一片漆黑的院子,抿了抿唇,悄然无声的潜入进去。

屋子里有一道呼吸声,呼吸较浅,应该是小孩或者老人,小黎又往里面走了走,那呼吸声却突然不见了,小黎愣了一下,意识到对方可能也发现了他,然后闭气了。

小黎瞬间不敢动了,自己的脚步很轻,动作很慢,按理说不是绝顶高手不应该发现才对,但对方却很敏锐,不但发现了他,还立刻有动作。

小黎眯了眯眼,不得不静观其变起来。

但过去了近一盏茶的时间,屋里的呼吸居然还没有出现,小黎有些惊讶,不会是死了吧?有人能闭气这么久吗?

第1710章 表姐的亲生儿子,柳小黎

小黎顾不得那么多,他直接走进了屋子,按照之前所感觉到的呼吸方向移过去,他推开一扇门,门里,月光的映照下,床正坐着一位老人,老人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的盯着他过来的方向。≦看 最 新≧≦章 节≧≦百 度≧ ≦搜 索≧ ≦ 品 ≧≦ 书 ≧≦ 網 ≧

与那老人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愣。

这时,呼吸声又出现了,正是眼前这位老人,老人似松了口气,喃喃嘟哝:“不是老虎啊。”

苗族人自幼生长在高山湖畔,他们与兽同居,捕虫度日,在面对凶蛮的野兽,或是不好捕捉的鼠蚁时,他们都会用闭气隐藏行迹,因为习惯于闭气,在日以继夜的锻炼,他们闭气的时间能维持很长,最长的一位苗族人,能闭气长达半个时辰之久。

小黎确定自己之前在街所见的,不是这位老人,身量与体型都不相似,他动了动鼻尖,很快在厅堂的角落,发现人血的味道,他走过去,将那丢在角落的包袱打开,里面,一颗人头显露出来。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那位老人。

小黎转身盯着她。

老人好像很害怕他,又或者她本身是较胆小的人,她趴在门缝道:“那是小槿的,别人不能拿……”

小黎挑着眉打量老人,能闭气这么久的人,按理说应该是武林高手,但他在这位老人身,感受不到一点内息的存在,换言之,这位老人是不会武功的。

小黎不敢大意,她问:“小槿是谁?她在哪儿?这个人,是她杀的?”

老人低着头,掰着自己的手指,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眼眶突然红了,她一边流泪,一边道:“小槿不要我了。”

小黎一愣。

老人突然蹲下来,抱住自己的膝盖,样子十分可怜:“他们都不要我了……”

小黎一下不知说什么好了,明知眼前这老人很怪,但看她这般凄凉的模样,又于心不忍,他走过去一点,放软了声音问:“小槿去哪里了?”

“不知道。”老人抬起头,目光很浑浊,说的话颠三倒四:“没人知道,进了海,没出来过了,再也没出来了,一直等不到,再也不回来了……”

出海吗?可他在一个时辰前才见过那个黑衣女人,这么快坐船离开了?

不对啊,码头这个时辰都停摆了,而且两江出了兵祸,今日下午开始,官府已经不准船只马车离开当地了。

小黎不知这老人到底在说什么,听她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些怪怪的话。

小黎犹疑了一会儿,便前,握着老人的手腕,把了把脉。

脉象不清,经脉有淤积。

他又翻看老人的眼皮,检查了她的结膜,半晌,他得出结论,这位老人,应该是患有迟缓症的,用娘亲的话说,叫老人痴呆症。

把这样一位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家单独留下,那个叫小槿的女人,到底去哪儿了?

小黎正在沉思时,那老人突然一把握住他的手,板起面孔教训:“你又去哪儿疯了,穿的这是什么衣服?你的裙子呢?娘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老跟那些男孩一起玩,你是被他们带野的,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你再这样,等你爹回来教训你!”

小黎还未反应过来,老人打开衣柜,在里面翻找起来。

一边翻,一边念叨:“娘洗衣服不累吗?你这一天换三次,回回脏得水都能染黑,我看该给你栓条链子,把你绑在家,好好念书,看你还能跑去哪儿!”

老人说着说着,翻找的动作也更快了,衣柜里没有小姑娘的衣服,只有她的几件成人的袍子,她找不到小姑娘的衣裳,突然着急了。

“衣服呢?我忘了收吗?怎么没有衣服?小秋的衣服呢?”

小黎看出这位老人大概是犯病了,便前,拉住她的手,把她牵到桌前坐下,敷衍道:“衣服早晾了,还未干,一会儿我去收。”

老人愣愣的点了点头,“哦”了声,道:“要下雨了,早点收啊。”说着又突然站起来:“不行,现在去收,我去收。”说着,往外面走。

小黎只得又拽住老人家,道:“我去收,我去收,您歇着吧。”

小黎走到院子外,院子里的确晾了一些衣物,他收了两条裙子下来,刚打算进屋,却听院子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这脚步声十分仓促,目标正是他现在所处的这间院子。

小黎闪身躲到了旁边的阴暗处,下一刻,便听“咔嚓”一声,房门被打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两道孱弱的女子身影,互相搀扶着进来,然后立即锁紧了院门,才泄了口气似的,瘫坐到地。

小黎探出脑袋,往外窥视。

却不想对方十分敏锐,直接吼了声:“什么人。”下一刻,便是迎面而来的杀气。

小黎被动的避开,跳到宽敞的地方,将手里的两件衣服扔了,在朦胧的月光,与那成年女子对打起来。

一番打斗,对方招招致命,他却有所保留,二人打得势均力敌,因为动作太快,他们彼此都没看清对方的面容,直到“噗嗤”一声,却是坐在地,那浑身血气的女子,吐出一口气黑血,力竭晕倒。

“芳鹊!”纪槿下意识喊了声,眉头紧皱,想过去看看芳鹊,但与她打斗的对手,实在难缠,她分身乏术。

小黎却在听到“芳鹊”两个字时,浑身一震,他瞪大眼睛,迅速给与他对打的女人一击,将对方拍到老远,才闪身走到那晕倒的女人身边,他低头一看,对方面色苍白,脸布满了小红点,却的的确确,是芳鹊无疑。

芳鹊是谁,容叔叔的师妹,与他们曾经同坐一条船,按照辈分,他应该叫她一声,师姑?

被他拍飞的女人爬起来又窜来,小黎现在不耐烦与她对打,扭头正想来一招重击,却因月光映照,他一下看清了这人的面孔,以及她那一双,十分明显的金色瞳眸。

两人的动作,都顿住了。

纪槿认识小黎,虽然小黎不见得记得她,但她认识他,曾经为了寻找柳蔚表姐,纪槿姐妹调查过表姐身边的所有人,当然也包括表姐的亲生儿子,柳小黎。

小黎也认得纪槿,当年在古庸府,他们便见过,小黎记性好,见过的人,很难再忘,尤其是对方还有这么特殊的一双眼睛。

二人怔忪于对方的身份时,纪槿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腕有些痒,她低头一看,手竟然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红色的蝎子,她忙将蝎子甩开,那蝎子落地,在地爬了一圈,然后精准无的转向昏迷的芳鹊,然后直接钻进了她的嘴里。

“芳鹊!”纪槿忙喊了一声,弯腰查看时,衣服里却掉出一颗石头,这颗石头已经破烂空,但仔细看,又发现,这并不是石头,竟是一个黑色的茧壳。

纪槿看着茧壳,又看着芳鹊,却陡然见芳鹊苍白的面孔,慢慢回血,直至红润发烫,而她脸的小点,竟在慢慢的,慢慢的一点点消失。

这时,屋里等了良久的老人,扬声唤了句:“衣服,收好了吗?”

第1711章 男孩子不能解女孩子衣服

表姑奶奶怎么醒了?

纪槿大惊,下意识的扭头,往屋里喊了句:“收好了,马拿进来。≦看 最 新≧≦章 节≧≦百 度≧ ≦搜 索≧ ≦ 品 ≧≦ 书 ≧≦ 網 ≧”

表姑奶奶经常想一出是一出,相处久了,纪槿早练不问前因,不问后果,什么话题都能迅速接嘴的本事了。

可屋里的老人家此刻却刚才清醒了,她迷蒙的问道:“小槿回来了?”

纪槿愣了下,这当口,屋的老人竟然走了出来。

纪槿连忙迎去,用身体挡住满身鲜血的芳鹊,怕吓着老人家,问道:“您怎么出来了,不是说了天黑后不准出屋子吗?”

老人家委屈的道:“小秋去收衣服了,你看到她了吗?”

“看到了。”纪槿随口敷衍:“她把衣服拿进去了,您进去看,她在屋里了。”

“在屋里啊。”老人家相信了,缓慢的挪动着,要回房。

可走了两步,她又停下,扭头,看了眼纪槿,然后移开身子,去看她的背后。

纪槿没防备老人家突然这么机灵,没拦住,便让老人看到了躺在地的芳鹊,与正给芳鹊把脉的小男孩。

“表姑奶奶……”纪槿唤了声。

老人家却绕开她,自己走过去,她费力的蹲下身,在芳鹊旁边看着她。

小黎此时正在解芳鹊的衣襟,那红色蝎子爬进芳鹊嘴里,芳鹊脸的红点虽有消减,但她现在浑身发烫,跟快被煮熟似的,再不给她降温,她会被自己的内火的活活烧死。

小黎手忙脚乱,旁边的老人却突然按住他的手,布满沟壑的掌心有些粗糙,她认真的对小男孩道:“男孩子不能解女孩子衣服。”

小黎皱起眉,扭头看向纪槿,示意她将老人家拉走,别捣乱。

纪槿前,要扶老人家,老人家却在挪开小黎的手后,自己伸手,在芳鹊的人出点了几下。

这几下似是召唤,几乎是立刻的,一只红色的蝎子,便从芳鹊的鼻子里钻出来,这蝎子之前钻进去时小了一圈,却也红了一个度,蝎子跑出来后,老老实实的钻回了地的黑色茧壳里,然后吐出黑红色的丝,把破掉的茧壳缝补起来,把自己困在里头,没一会儿,破旧的茧壳又变成了黑色的“石头”。

老人家自然无的拿起“石头”起身,佝偻着往屋里一步一步的走。

而芳鹊这边,在蝎子离开体内后,她身的热度也在逐渐消散,没多久,体温变得正常,呼吸也顺畅起来。

小黎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纪槿在怔忪片刻后,急忙跟着老人家回房,她眼睁睁看着老人家走到柜子前,将装着红蝎的茧壳放进柜子里,等老人家安然的回到床去躺好后,纪槿打开柜子,翻找了一会儿,便在角落一个木盒子里,看到一盒的黑石头。

纪槿把那盒子拿出来,看看床的老人,又看看盒子,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当纪槿走出房间时,小黎已经将重伤的芳鹊扶进内室,看到纪槿出来,他直接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姓纪对不对,我认得你。”

纪槿将木盒子放到桌,看着小黎,也皱起眉:“你是柳蔚表姐的儿子,你没那条船吗?”

“什么船?”

“三年前的那条船。”

三年前?海龙卷?

小黎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又是一个误会他们葬身大海的人,他摇头道:“我在船,但船的人没有死,我没死,我娘,容叔叔,我妹妹,都没有死。”

纪槿很惊讶,瞪大眼睛问:“你是说,都还活着?”

小黎点头,又问:“屋里那位老人家是谁?”

纪槿沉默片刻,盯着小黎的眼睛道:“按照辈分,你该叫她,曾外祖母。”

小黎尽管已经有些猜到了,但猛然听到答案,还是控制不住的失了神。

这是太奶奶,这竟然真的是太奶奶。

从老人家带走装着红蝎的茧壳时,他有所猜测了,太爷爷不止一次提到,太奶奶是苗族人。

苗人安置成蛊的方式,是用茧壳将他们包裹,待用的时候再取出。

不同的蛊有不同的功效,苗人本族里,通常是用蛊解毒治病,而苗族分支巫族里,多用于蛊害人,夺人性命。

小黎曾经与娘亲一起,接触过巫族的人,也知道巫族的手段,但苗族人,他也是只有耳闻,从未见过。

努力平静下自己的心情,小黎又指着角落的头颅问:“那是你杀的?”

纪槿看了眼,发现放头颅的包袱已经被打开了,便也不隐瞒,直接道:“是。”

小黎板起了脸:“为什么杀人?”

“他是通缉犯。”纪槿知道这孩子自幼随母亲长大,柳蔚表姐对人的性命,便有些过度苛刻,容易纲线,她的儿子,果然也有相同的毛病。纪槿道:“同州,阳州,定州,三州官府联合发布悬赏通缉,这人人头九百两,生擒两千两。”

“赏金猎人?”

纪槿没听过这个词,只道:“是追捕击杀各地州府发布过的通缉逃犯名单,不同等级的罪犯,有不同的价格,有些不是死刑犯,不能杀,有些能杀的,缺钱的时候,可以用他们的人头跟衙门换钱。”

小黎明白了,松州曾经也发布过这样的赏金通缉令,当地衙门抓不到的跨境重犯、逃犯,便会用这样的方式,向江湖人士求助,若有人揭了单,带回犯人的人头,便可获得相应的报酬。

既然这颗人头是衙门颁布通缉,并且准予击杀的重刑犯,那小黎便不在这个问题纠结了,他又问:“芳鹊怎么了?”

说到这个,纪槿便有些疲惫,她坐下来,将今夜的前因后果,都跟小黎说了一遍,说完又问:“你娘也在安州吗?我想见见她。”

“她不在。”小黎说着,又问纪槿:“所以你们没有杀掉下毒的那个人,并且让他跑掉了?”

“他叫九公子。”纪槿显然也很火大,今晚差点她和芳鹊都搭进去了:“他和程东是一伙的,不知为何内讧了,玉染和纪茶是追着他去的,他的人头程东还值钱,他是个惯犯,手的人命不计其数,玉染和纪茶前几日追他到了岭州,但他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了安州,现在我反而更担心玉染和纪茶的安危,不知她们是什么情况。”

小黎抿了抿唇,片刻后,又问:“那你们做这么危险的事,怎么还带着我太奶奶?”

纪槿被他这个问题问笑了:“不然呢,老人家离不得人,没人伺候不行,之前她失踪过,要是再把她留在看不见的地方,出了事怎么办?”

小黎拧眉道:“我带她走吧,跟我们在一起,肯定安全。”

纪槿一楞,没反应过来:“什么?”

小黎重复一遍:“我说,我今晚要带我太奶奶走。”

第1712章 哥哥说丑丑胖

芳鹊迷迷蒙蒙的醒来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头晕目眩的撑起身子,缓过神后,先掀开自己的衣袖,却发现手的皮肤,竟都是完好无损的,昨夜被步步生花所感染的疮印红点,现在竟已荡然无存。

这是怎么回事?纪槿拿到解药了?

芳鹊愣了一下,便连忙往外唤:“纪槿?”

没有人回答,她停顿片刻,下了床,走了出去。

这一走,她才发现自己身被缠了不少布,昨夜与那九公子打斗时,她因毒气攻心,内息不稳,受了不少皮外伤,但这些伤都不严重,至少没伤到筋骨,最严重的还是步步生花,这毒霸道野蛮,一旦进入血液,便让人不死不休。

但现在她在体内感觉不到毒气侵蚀,想来是纪槿找到解药救她了,而没了步步生花妨碍,这些皮肉外伤便不被她放在眼里。

她走到外室,发现纪槿不在,又下意识的朝表姑奶奶的房间走去,却发现竟连表姑奶奶都不在。

纪槿带老人家出门了吗?

芳鹊不明所以的想着,正想出院子再看看,却发现桌的茶盏底下,压着一张纸条,她拿起来一看,纸条是纪槿的笔迹。

面是一个地址,纪槿说她去去回。

芳鹊看那纸地址标注的是两条街外,迟疑一下,回房套了件衣裳,便出了门。

……

一觉醒来稀里糊涂的,除了芳鹊,还有丑丑。

丑丑昨晚没等到哥哥回来,所以她是跟外祖母一起睡的,睡醒之后,看外祖母还没起床,她扶着墙,一步一步的走回哥哥的房间。

房间里,床有人,她以为是哥哥,便爬床,往被窝里钻。

但是钻进去后,才发现这个人哥哥大,哥哥高,根本不是哥哥,她愣了一下,又从被子里探出头,正好对一双浑浊狐疑的老人眼睛。

丑丑坐在床,呆呆的看着这位老人,愣了好久,才怯怯的问:“奶奶,你,看到我哥哥了吗?”

老人家也坐起身,她身还盖着厚厚的被子,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女娃,眨了眨眼,样子有些糊涂:“啊?”

丑丑认真的看了看房间,再三确定这是哥哥的房间,有些着急:“我,我哥哥呢?”

老人家也学着她的样子,看了看房间,然后认真的回答:“不知道。”

丑丑不认识这个奶奶,她有些害怕生人,撅着屁股,又慢慢的滑下床,想往外走。

但是她衣服穿得多,走路笨重,差点摔倒了,老人家扶了她一下,让她站稳。

丑丑礼貌的点了点头,说:“谢谢。”

老人家抓着她的胳膊,愣了一下,突然掀开她的衣袖。

袖子里,手腕的位置,一条绿油油的小蛇正老实的睡着。

老人家一下揪住了小蛇的七寸,对小女孩道:“有虫子。”

阿碧被从天而降的杀气惊得醒了,在看清自己的处境后,它“嘶嘶嘶”的疯狂叫唤。

丑丑忙举着双手,去抓阿碧,嘟哝着道:“是阿碧。”

老人家看小女孩要,松开了手。

阿碧钻回丑丑袖子里,死都不肯再露出头。

老人家歪了歪头,看着小女孩小心的把袖子理好,把小绿蛇藏好,有些不解,说:“是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