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会在这里静静地等待——等待墨染与她相遇的那一刻。

墨染等了她二十年,她至少可以等待他一生。

“你死了这条心,他永远不可能跟你再相遇。”百里晗看穿她的心意,一时情绪失控,恼怒地道:“那只是一个意外!”

一个他为了拆开她与唐郁而制造的一个意外!

然而,她竟然宁愿为一个“意外”虚度一生,也不愿意投进他的怀抱?

“你说什么?”庄然听得稀里糊涂:“为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懂?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想什么,意外又是什么意思?”

百里晗强抑怒火,牵强地解释:“我是说,你成为霍青玉只是一个意外。你毕竟不是他,不可能代替他走完未完的人生。”

“你都看到了?”庄然先是疑惑,继而恍然。

倒了,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她?

“哼~”百里晗冷哼一声,直接承认:“那种人渣,何必理会?”

“这是我欠他的。”庄然垂下头,心中升起一丝愧疚。

在救霍青玉的时候,她并没有想过会用他的身份活下去,所以没有征求他的同意,她欠他一份解释。

既然盗用了他的身份,那么至少她应该了却他的一桩心愿,不是吗?

我没有躲

“你嗓子是怎么回事,受伤了吗?”听着她微哑低沉的声音,百里晗很不舒坦,忍不住质疑。

“哦~”庄然愣了一下,轻吐舌尖,笑了:“我配了点药,感觉这样才自然,不会启人疑窦。”

“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你还是停了吧~”百里晗蹙眉,强抑着心中的不快,淡淡地道。懒

好好一个清新雅致的女子,硬生生被这把嗓子坏了美感!以前多好,清润柔和,温婉可人。

尤其是当她心情愉悦,悠游自在地唱一曲轻快的小调,更是天籁之音。

直到今天,他仍清晰地记得,她哼着小曲在梅林间与小动物嬉戏的场景。

那时的他们,是多么幸福和快乐的一对!

为什么,她还不满足,宁肯被除去仙籍,废一千年的道行,也要跟低贱的狼王私奔?

“我有分寸。”庄然婉转拒绝。

已经改了,再突然把声音变回来,那多奇怪?

“县尉好玩吗?”百里晗沉默了一会,略略嘲讽地望着她。

“还不错,”谈起工作,庄然的神色自然了许多:“虽然都是些琐事,但是很鲜活,很有生命力。”

每天跟这些人打交道,感觉自己是真实地活在这个时空,而不仅仅只是一场繁华而虚无的梦。

百里晗听着她轻快的语调,若有所思:“看来,你适应得很好。”虫

“嗯~”庄然点头:“小地方,没有那么多规矩。曹大人办案经验丰富,性子又随和,跟在他身边可以学到很多。”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百里晗冷声揶揄:“怎么着,还想着学了本事,平步青云,以后调到刑部去呀?”

庄然哧地一声笑出来,调皮地道:“那恐怕有点难,曹大人奋斗了二十年,还只是个县令呢。”

“你呀~”这话把百里晗给逗笑了,虽然气她的背叛,却不得不心疼,不得不怜惜:“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不好说就不要说咯~”庄然轻轻地耸了耸肩。

“你打算,在柳溪呆到什么时候?”百里晗看她一眼,慢吞吞地问:“该不会真的永远不回靖王府了吧?”

“我为什么要回去?”庄然讶然反问。

“再怎么否认,你总是慕容八抬大轿迎进门的王妃,哪能永远在柳溪当个县尉?”百里晗意有所指。

“这段婚姻不是我想要的,”庄然沉默一会,淡淡地道:“而且,我也写了休书给他,我做什么跟他没有关系。”

“慕容会承认?”百里晗冷嘲:“他可是撒开了网,满世界找你呢。”

“喂~”庄然警觉地跳起来:“先说好,你可不许把我的形踪透露给他。”

“柳溪离京城这么近,他现在又管着刑部,你以为可以躲多久?”百里晗叹一口气,问。

庄然淡淡地否认:“我没有躲。”

她只是暂时不想见他。

目前两个人的情绪都太激动,分开了,各自冷静一下比较好。

可如果见了面,她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迁怒于人。

说到底,事情弄到今天这个局面,自己并不是半点责任也没有。

若她可以更好地控制感情,更理智客观地对待他,五虎将也就不会联名具表,事情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都隐姓埋名,女扮男装了,还不叫躲?”百里晗挑眉。

“我只是做自己喜欢的事,至于其他人怎么想,不关我的事。”庄然咬着唇,低低地道。

内心有个小小的声音在驳斥:若真的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又何必一定要改名换姓?

就以庄然这个身份和名字,堂堂正正地活着不是更好吗?

事过境迁,回过头来静下心一想:这种做法何尝不是不负责任,心虚气短的表现呢?

放在慕容铎身上十年的感情,并不是一句:“找回记忆”就轻易可以收回来的。

今生与前世,慕容铎和君墨染,脑子里有两世的记忆,心里装着两个男人,这个冲击让她无法承受。

一句失忆,也无法抹去她伤害和背叛了墨染的事实。

她既没有办法面对慕容铎,又觉得对不起君墨染,更没有办法坦然地面对自己,所以才会不惜用伤害他的极端方法,急匆匆地从他身边逃开吧?

“冒昧地问一句,”百里晗微笑,眸光若有所待:“这个喜欢的事情里面,包不包括我的拜访?”

“随时恭候~”庄然掩住复杂的心事,回眸,嫣然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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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好象有人在暗中调查苏丁荃。”

慕容铎看着卷宗,漫不经心地问:“怎么,苏丁荃不是失足溺死的?”

“溺水是真的,但死没死就不确定了。”喻守成摇头。

“死就死了,没死就没死,不一定是什么意思?”慕容铎皱眉。

“卑职听说,死的这个只是个替身,真正的苏丁荃于五年前离京,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替身?”慕容铎终于放下手是卷宗,抬起头来:“什么意思?”

喻守成把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道:“所以,曹瑛现在派了人到刑部,一一询问苏丁荃的好友,想从五年前他离京时的情况着手,揭开迷底。”

“派了谁?”慕容铎心生好奇。

听说曹瑛办案很勤勉,事必恭亲,绝不假手于人的,这次怎么换风格了?

“说是新来的县尉,姓霍~”喻守成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叫霍……”

“霍青玉,是不是?”朗三忍不住插嘴。

“咦?”喻守成惊讶地问:“你也认识他?”

朗三想起那天的事,忍不住笑:“我们也算是朋友了。”

“嗨~”这下子朗四也奇怪了:“你啥时这么勤快?天天泡在七星阁,居然还有空打听刑部这些事,跑去跟人家套交情?”

“不是我去套交情,是事情凑巧,刚好撞上了。”朗三摸着头,把那天在七星阁跟霍青玉起冲突到最后两人一笑泯恩仇的事说了一遍。

朗四听完,不禁训斥:“人家霍庭认不认儿子,是他的自由,你干嘛横插一杠子?京城不比伊州,王爷本来已在风口浪尖,你还四处招灾惹祸!”

“就是~”喻守成跟着帮腔:“我还真看不出来,你这么爱管闲事!”

朗三不服气:“我就不信,换了你们在场,会只在旁边看着?反正,我是做不到!”

“瞧瞧,”喻守成啧啧连声:“他还有理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人家兄弟相争,又不是当街抢男霸女,有什么看不过眼的?”

慕容铎不耐烦地打断他们:“行了,本王问苏丁荃的案子,扯那么远做什么?”

喻守成把责任撇到朗三身上:“谁让你扯那么多?”

“是你先提霍青玉……”朗三气得跳脚。

慕容铎冷声道:“霍青玉是什么人,能力如何?”

“霍青玉现年二十三,锦州汤原人,昌隆十六年乡试秀才,后在汤原县任主薄文书五年,去年底辞去文书一职,由汤原县令程瑾推荐,月前刚任柳溪县尉一职。”

“罢了~”慕容铎一听他只是个主薄文书,立刻失了兴趣:“本王想把曹瑛调到刑部来,主办太子自缢案,你们怎么看?”

“为什么要调曹瑛?”朗三显得一脸莫名:“他只是个县令,太子案中,涉嫌的个个身份尊贵,岂会听他盘问?”

“卑职也以为,论职位,论经历,刑部尚书李海峰应该比曹瑛更适合。”朗四婉转陈词。

“李海峰能力确实不弱,只可惜他久在官场,左右逢源,办起事来顾虑重重,缚手缚脚。”慕容铎冷冷地道:“本王需要一个不畏强权,可不受任何外界因素影响,只专注于案情的老手。”

“王爷自己办不是更好?”白云遏更是一千个不愿意。

“办案不比行军,”慕容铎极为冷静地道:“更不是凭着一腔热诚就可以干好,它需要一定的技巧和手段。当然,经验可以慢慢累积,但本王现在没有时间。”

他想过了,曹瑛刚直不阿,性子耿直,办案经验丰富,如果再给予他一定的权力,比自己亲自出马,效果好得多。

他身居上位,本来就该坐镇中军,掌控全局,平衡各方势力,而不是象前锋一样,提刀跨马冲锋陷阵。

择日不如撞日

“你确定没有听错,靖王真的指名要老夫去京城,主审太子自缢案?”曹瑛一脸讶异。

他还以为靖王只是随口说说,哪知只几天功夫,公文就下达了?

“是不是要靖王亲自来请?”白云遏一边说着话,一边心不在焉地四处张望。懒

奇怪,为何衙门内外都不见霍青玉的影子?

“臭小子!”曹瑛一个爆栗敲了过去:“你这是什么语气?除了官职不如他,凭老夫多年的经验和资历,难道不值得靖王纡尊降贵,登门请教吗?”

白云遏目光溜了一圈,未见庄然身影,遂把视线收了回来:“值!当然值!要不然靖王也不会破格调恩师上京了。”

曹瑛瞥他一眼,冷冷一笑,道:“我看,这不是破格任用,而是想把老夫推出去当挡箭牌吧?”

否则,何必放着刑部那么多能人异士不用,非要启用他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

“靖王如何想,我不得而知。”白云遏摊开手:“我只负责传达上意,至于要不要接受,去不去京城,决定权在恩师的手里。”

“你似乎不赞同老夫去?”曹瑛老于世故,又几乎是看着白云遏长大,对他的脾气了若指掌,登时狐疑地蹙起眉。

“我可什么都没说。”白云遏微微一笑,端起酒杯啜了一口:“你自己想清楚,别到时又赖我。”虫

“老夫若去了京城,县中的日常事务由谁主持?”曹瑛沉吟片刻,问。

在柳溪干了二十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生出了浓厚的感情,若是胡乱派个人来接管,他情愿放弃这个机会。

“你不是有个能干的县尉?”白云遏早憋得发慌,逮着机会,立刻把话题引到庄然身上,装做漫不经心地道:“那些琐事交给他就好了。”

“你说青玉?”曹瑛脸上不自觉地绽开了笑容:“他确实是块璞玉,好好雕琢一下,将来是个办案的好手!不过,她不适合管理日常事务,我可不放心把县衙交给她。”

“这算是夸赞还是批评呀?”白云遏失笑。

“一半一半吧。”曹瑛微微一笑:“所以,我得把她带在身边,好好培养,可不能让一棵好苗子给糟踏了。”

“你是说,要把她一起带到刑部去?”白云遏一惊,失声嚷了出来:“不行!我接到的命令,只是接恩师一人进京~”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曹瑛挑起眉峰:“靖王不会这么小气吧?要用我,还不许我带一两个帮手?”

“不是,”白云遏察觉情绪失控,缓了语气:“我的意思,是不是应该先问过王爷再做决定?”

“这有什么好问的?”曹瑛不以为然:“靖王初涉朝堂,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我带人过去,他应该感激,难道还百般挑剔?”

“那,”白云遏窒一下,道:“最少也该先问问霍兄的意思吧?”

“不用问了~”曹瑛呵呵笑:“他的性子我还不知道?能进刑部,一准高兴得跳起来!”

进了刑部,就算只做个都令史,亦已是从七品的官秩,比不入流的县尉强了太多。

这对一心想得到霍庭的认可,重回霍家的霍青玉而言,不谛是喜从天降。

白云遏忍不住了:“咱们也不必在这凭空猜测,把他叫来一问,不就清楚了?”

“青玉?”曹瑛微笑着摇手:“不用叫了,他不在县衙,说不定此时正在刑部呢。”

“他还在京城?”白云遏吃了一惊。

“咦,”曹瑛听出语病,讶然:“你早知道他在京城?”

“昨天朗三在街上偶然遇到他,回去后提起过。”白云遏一语带过:“话说回来,恩师怎么让他去调查取证?”

“他去怎么了?”曹瑛饶有趣味地问。

“他对官场这一套根本不熟,去了明摆着只能得到一些敷衍之词,哪里探得到消息?”白云遏忍不住抱怨。

“是他自己要去的,”曹瑛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说是顺便办点私事。话说回来,你现在是在担心青玉吗?”

如果没猜错,他应该是霍家,找霍庭去了。

“呃?”白云遏一愣。

担心吗?似乎是的。

可是,为什么?

没道理呀!他不是庄然,也不是孩子,自己干嘛要担心他?

曹瑛看了他的表情,呵呵地笑了:“放心,那小子平时瞧着有点不懂人情世故,关键时候可精着呢,吃不了亏。”

“那,”白云遏收起混乱的情绪:“恩师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如果要等霍兄从京城回来,我就先回王府……”

“不用了~”曹瑛是个急性子,大手一挥:“我去跟你师母说一声,咱们立刻就启程,到了京城再到客栈跟青玉汇合了,一起去见王爷。”

他说风就是雨,进去跟夫人说明情况,收拾了简单的行礼出来,跟白云遏二人双骑赶往京城。

一个半时辰之后,两人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庄然的面前,把她吓了一跳,举着馒头发傻:“曹大人,白兄,出什么事了吗?”

这两人怎么会同时出现,而且弄得一头一脸的汗,活象刚刚洗了三温暖!

“事确实有,”曹瑛呵呵一笑:“不过,是好事。”

“好事?”庄然一脸狐疑地望着白云遏:“该不会是苏丁荃的案子有进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