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铎气坏了,黑着脸冷声叱道:“亏你还是个秀才,到底有没有羞耻之心?”

庄然看着他,悠悠地道:“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关系?况且,硬要追究的话,王爷不觉得,用尽手段逼迫别人脱衣的人,更卑鄙无耻吗?”

“你!”慕容铎气得肺都快炸掉。

庄然倒也不想撒破脸,点到即止,笑了笑换了话题:“时间不早了,再不走天黑前可就赶不回来了。”虫

慕容铎站着不动,冷冷地道:“你打算走着去?”

沙陵村离此少说也有二十里地,以他的脚程,走过去就是晌午了,再到周边调查一翻,啥时可以回城?

“不走着去,难道还请人背着去?”庄然反问。

慕容铎逮到理由,大声嘲笑:“霍县尉,看来你是不知道世上还有马这种动物了?”

庄然看他一眼,叹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下官连个栖身之地都没有,又怎会有钱养马?”

也对,他含着金汤匙出生,又怎会尝过生活的艰辛?

“所以说你笨!”慕容铎冷声讥刺:“马市雇一匹代步能花你多少钱?”

说到这里,忽地扬起眉毛,一脸恍然地拖长了声音道:“啊~原来你不会骑,就算有马也白搭,是吧?”

她刚进京城,哪知道马市的门朝哪边开?有那美国功夫瞎打听,人都走到沙陵村了。

庄然微微不耐,淡淡地道:“王爷,你究竟还去不去沙陵村了?”

慕容铎扬起手,啪地打了个响指,从街角驶出一辆马车,轻快地停在二人面前。

车夫下来,弯腰向他恭敬地行了一礼。

他率先跳了上去,从车夫手里接过马鞭,一脸恩赐地看着庄然:“上车吧,免费载你一程。”

“谢王爷恩宠~”庄然皮笑肉不笑地揖了一礼,弯腰钻了进去。

有车不搭是白痴,她才不会逞一时义气,累坏自己。

慕容铎先是一怔,继而有些着恼,马鞭一扬,清叱一声:“驾~”

马车载着两人随着人流出了城门,上了驿道。

庄然靠在车门前望着路两旁飞速倒退的山林,精神有些恍惚。

曾经,她跟墨染两人结伴同游,便是一辆马车,即兴而走,随遇而安。

白天是车,晚上是家。

那段日子,真的很温馨很快乐很幸福……

可惜,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复返。

如今,她已再世为人,墨染也应该有了一段全新的人生吧?

老天会不会可怜她,让他们今生再次相遇,相知,相爱?

“怎么不说话?”耐不住车内的死寂,慕容铎忍不住回过头来,忽然见她颊边隐隐湿润,不觉吃了一惊。

是他眼花吗,怎么好象看到他哭了?

“下官与王爷,似乎没什么可谈的?”庄然迅速掉头,不愿意被他看到眼底的泪光。

“咳~”慕容铎轻咳一声:“太子自缢案,你有什么看法?”

庄然怔了怔,小心地回:“下官未翻阅案卷,也未参与调查,暂时没有任何看法。”

“直觉呢,也没有?”慕容铎有些失望,却又不肯死心。

若他是庄然,看过勘验纪录,应该对这个案子有初步的了解呀~

以梅子的性格,别的可以忍,冤案可不会袖手旁观。

“断案讲证据,不能凭直觉的。”庄然淡淡地答。

虽然对有天赋的人来说,直觉往往比证据更重要,但那只能引导查案的方向,最终判定是否有罪,还是要靠证据。

“呃~”慕容铎碰了个软钉子,讪讪地闭了嘴。

他本来就是个倨傲的人,主动找人攀谈是生平第一次。

哪知刚一开口,就被庄然堵了回来,心中郁闷,哪里还肯再说?

庄然乐得清闲,双手抱膝,静静地靠着车窗,发呆。

二十里地不近也不远,马车很快就到了,慕容铎把车停在村口,两人徒步进村。

“我去找铁匠铺找梁亦风,看能否与他见个面;你走访一下附近的百姓,了解一下情况。”庄然跟他商量,分头行事。

“不行~”慕容铎一口回绝:“我只负责掌控全局,具体调查不管。”

庄然气结,瞪着他:“那你想怎样?”

“你办你的事,不用管我。”慕容铎拽得二五八万。

谁让他是王爷呢?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小子比自己高了N级,被他吃得死死的,又有什么办法?

庄然认命地道:“那好,二个时辰之后,我们在村口汇合。”

“二个时辰?”慕容铎怔一下:“那中饭呢,你打算怎么解决?”

庄然早有准备,从怀里摸出两个包子扬了扬:“不过一顿饭,随便对付一下就行了。”

慕容铎气得七窍生烟:“那我呢?”

“你不是有车?”庄然把下巴抬起来,一呶:“乘我调查的空档,就算回王府吃都来得及。”

慕容铎气极反笑:“你以为本王闲得没事干,一整天就驾着车,伺候你?”

庄然淡然如常:“王爷若嫌烦,可以不必回来,下官走回去也行。”

“你这是在威胁本王?”慕容铎简直快被他呕死。

庄然微微叹一口气:“岂敢?下官的意思,不过是请王爷斟酌着办理,不论你做何决定,下官都无异议。”

这人果然难伺候。

你要他等,他说你把他当车夫;让他回去,又说你威胁他。

“哼!”慕容铎冷哼一声,拉长了脸:“说得比唱得还好听,真当本王是傻子吗?”

不过是看他与庄然有几分相似,存着心分怜惜而已,他竟然登鼻子上脸,对自己冷嘲热讽?

庄然冲他揖了一礼:“王爷若有兴趣,不如随下官一同前往铁匠铺?”

慕容铎这才转怒为喜,脸上却装着不情愿的样子:“区区一个杵作失踪,也值得本王亲自出马调查?”

嘴里这么说,怕他反悔,脚下已率先朝村子里走了。

庄然跟在他身后,不禁暗自好笑。

发了半天的脾气,原来不过是想跟她一起去调查,这家伙的性子也太别扭了吧?

铁匠铺里只有一个五十左右身材高壮的粗黑男子,庄然的话才问到一半,他已不耐烦地打断他:“你找梁亦风吧,搬走了!”

慕容铎眼神一冷:“还没问呢,你咋知道我们找谁?”

他不同于庄然,语气温和,只语调一沉,已是不怒而威。

那铁匠给他看得心慌:“别提了!自从我盘下这铁匠铺,三天两头有人找上门来,开口都是找梁亦风。一句话说不好,就砸店打人!这生意没法做,我正打算搬走呢!”

“是吗?”慕容铎根本不信,眸光如刀,冷冷地扫视着他。

梁亦风是什么样,没有人见过,说不定就是他呢?

铁匠也不傻,摇着粗糙的大手:“我两年前才搬到沙陵村,从别人手里盘下这个店面,连他的面都不曾见过。公子若不信,可以随便打听。”

“来找他的,都是些什么人?”梁亦风被传得如此神秘,庄然倒也没想过一找就着,沉住了气,问。

“那可多了去了,”铁匠答:“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高的,矮的,穷的,富的,当官的,骑马的,坐车的……”

他语焉不详,涉及的范围太广,根本无从查起。

“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什么人来找他?”庄然打断他,再问。

铁匠不耐烦了:“都说了不认识,你们去别处打听吧,别妨碍我做事。”

什么人哪?

“老伯~”庄然歉然地道:“我有急事,必需要找梁亦风,麻烦你配合一下,回答几个问题。放心,不会耽搁你许多时间的……”

“走走走!”不等她说话,铁匠已挥手赶人:“你当我跟你一样闲着没事,不用养家?天天有人来问,一个个回,还要不要吃饭了?”懒

“咚”一声响,一锭银子飞过来,砸在桌子上,竟生生嵌了进去。

铁匠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看。

慕容铎一脸傲慢:“铁铺关门一天,这些损失够不够?不够再加。”

庄然暗暗翻个白眼。

有钱人果然不一样呀,随便扔出去的,就够寻常百姓活一年。

“够了,够了!”铁匠喜滋滋地道:“两位要问什么,只管问,老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首先我想知道,有没有方法可以联系上以前的铁铺主人?”

“听说,他搬到将军台去了。”

“将军台?”庄然把目光转向慕容铎。

“在上阳县,距京约摸一百二十里。”

“最近二个月,有没有来找过梁亦风?”庄然又问。

“去年找他的人多些,今年慢慢少了。”铁匠偏着头仔细回忆:“啊,想起来了,大约两个月前,倒是有个男人来找他。”

“他长得什么样,操什么地方的口音,老伯还记得吗?”虫

“约摸三十上下年纪,操的是京城口音。”铁匠看庄然一眼,忽然加了一句:“长得……跟这位小哥一样,白白净净,下巴上也没胡子。不过,他说话怪怪的,嗓子又尖又细,象是宫里来的。”

被他一说,慕容铎的视线跟着转过去,狐疑地在庄然的下巴,嘴唇上打转,一颗心忽地又咚咚乱跳了。

对呀,按说这小子年纪也不小了,为啥没有胡子?

庄然强持镇定,不去理会慕容铎挑衅而研判的目光,继续追问:“你知道梁亦风的家在哪吗?”

“他没住在沙陵村。”

“那他在村里可有亲人?”

“没听说过。”

庄然又问了好几个问题,都是一问三不知,似乎他确实所知有限。

庄然无法可施,只得辞别了老人,从铁匠铺里出来。

目送着两人消失之后,铁匠从后门出去,进了隔壁的院子,小心地观望了一阵,这才推门而入。

一名锦衣公子端坐在房中,正优雅地品着茶。

“公子,”适才老实憨厚的铁匠,眼中露出精明而得意的光芒:“小人已按你的吩咐,打发他们两人离去了。”

“他们没起疑心?”百里晗放下手中茶杯,冷冷地问。

“绝对没有!”铁匠十分自信。

“你确定是按我的吩咐,一字未增,一字未删地跟他们说的?”百里晗又问,语气里已含了几分阴森之气。

铁匠微怔,小心地回忆了一遍,答:“小人的确……”

“啪”地一声,百里晗扬手给了他一记清脆的耳光。

铁匠猝不及防,被一掌打得飞了出去,撞到墙上,满嘴鲜血,吐出几颗牙齿!

他捂着又痛又麻,肿得老高的脸,一脸惊惧地问:“公,公子?”

“传话就传话,你管他长没长胡子?”百里晗眸光如刀,厉声喝叱。

铁匠吃了一惊,跪在地上猛叩头:“小人失言,公子饶命!”

“滚!”百里晗冷声喝叱。

“是~”铁匠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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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一个多时辰,走访了一遍村里的居民,得到的答案也与铁匠铺里的大同小异。

梁亦风并非本村人,在这里无亲无故,之前他们也没觉得那铁匠铺有什么不同。

直到他搬走之后,不断有江湖人找上门来,才知道那个不起眼的铁匠铺竟然是江湖人趋之若鹜的对象!

“没道理呀~”庄然低头沉思:“他选沙陵村的铁匠铺做自己的联络地点,总该有个理由吧?”

慕容铎伸过筷子,帮她把面挑匀:“快吃,面要糊了。”

庄然心不在焉地挑了几根面:“你说,宫里的太监来找梁亦风做什么?难不成这案子还跟太子案有联系了?”

私底下,她一直认为,伊州的百人失踪案,跟假姜梅有关。

可是现在,竟然又与宫里扯上关系,案子似乎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慕容铎不以为意。

他的心思完全不在案子上,刚才开始,一直从各个不同的角度或明或暗地观察着她的下巴。

尤其是现在,那唇形优美的樱唇沾了油,红润里又泛着些光泽,害他忍不住想倾身过去吻住她不停开开阖阖的小嘴……

“也对~”庄然点头:“来找梁亦风,不代表就跟苏丁荃失踪有关。不过……”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苦恼地咬着唇瓣,思索着要怎样把话题不着痕迹地绕到“姜梅”身上去。

慕容铎想也没想,伸指按上她的唇。

这么漂亮的唇,咬两颗牙印真让人心疼~

“你干嘛?”庄然条件反射地缩身回避,涨红了脸质问。

“呃~”慕容铎讪讪地收回手:“那里,沾了葱花了~”

“是吗?”庄然狐疑地伸出手一抹,抹了个空:“哪有?”

“这边一点点~”他心跳如擂,胡乱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