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之前都没有注意,原来江南的男子都是这么秀气?

“不过打了几个水泡,没大碍。”庄然又是惭愧又是不安,神情局促,下意识地把脚往后缩了缩。

糟糕,他盯着瞧,不要给他瞧出什么破绽才好!

该死的身体,咋这么娇弱呢?走几步就起水泡!

不行,这次回京之后,她得有意识地加强锻炼,不让这副身体拖累自己露了馅!

“哥~”宝儿见气氛尴尬,眼珠一转,跑到庄然身前,拉他坐下,把兔子从他手里抢了过来:“这种事让王爷哥哥做就好,你脚疼,多休息。”

慕容铎气极反笑:“你个小兔崽子,要做人情自己做,少拿本王当幌子~”

宝儿斜起眼睛看他,忽地诡谲一笑:“肯拿你来做人情,就该偷笑,别人想要还没这资格呢!”

“说什么呢?”慕容铎狐疑地蹙起眉。

奇怪了,这小鬼话里有话,象是想要暗示什么?

见他的注意力不再放到庄然的脚上,宝儿便不再理他,转过头去自顾自地啃了一口手里的焦鱼,笑:“哥,这鱼看着是丑了点,味道还不错,跟某人很象~”

“你!”慕容铎听他指槡骂槐,顿时哭笑不得。

这孩子也不知象谁,说话不带刺就不舒服!要不是看着年纪小,真想吊起来打一顿!

庄然会意,抿唇一笑,从他手里把鱼抢过来,柔声道:“等一会,兔子快烤好了。”

“不吃拉倒~”慕容铎恨恨地从他手里把鱼又抢了过来,扔在地上一脚踩个稀巴烂。

不一会,兔子烤好了,金黄灿亮,香气四溢,惹得人食指大动。

庄然把它从架子上取下来,撕成两半,分给慕容铎和宝儿:“尝尝。”

宝儿大口大口地吃着,一边烫得哇哇叫,一边没口子称赞:“真香!真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兔肉~”

慕容铎吃了几口,只觉咸甜适中,香滑软嫩,味道竟然十分熟悉,不禁狐疑地抬眼看他。

是巧合吗?这兔子尝起来,怎么跟庄然做的相差无几?

庄然已转过身,自顾自去烤另一只兔子,对背后那道一直追着自己的研判的视线,全无所觉。

吃过饭,三个人取道下山,回到城中时,朗三竟然比他们先到客栈。

不等慕容铎追问,已然气呼呼地骂道:“哪个兔崽子跟老子开玩笑!平阳村是个只住了十几户猎户的小村,根本没有铁铺!”

庄然其实已隐约猜到结果并不顺利,见他气得脸发黑,只好婉言劝解:“若这么容易给人查到行踪,他也不叫梁亦风。”

“这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也不必开始调查。”慕容铎冷声训道。

“不过,”庄然抚着下巴,若有所思:“从在沙陵开始,我就有一种感觉。似乎,咱们的行踪一直在被某人操控着,按他指定的路线行动。”

之前还不明显,到达上阳后,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似乎有人故布迷阵,把他们引向上阳,并且带着他们乱转,试图扰乱他们的视线。

“你的意思,之前所有关于梁亦风的消息,都是有人刻意透露给我们的?”慕容铎挑眉。

事实上,这种想法与他不谋而和。

从沙陵开始,他就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似乎走到哪里,都有一道阴森,诡秘的视线在跟随。

庄然苦笑:“我不能肯定,但这种感觉很不好。”

象是掉进一张看不见的网,粘腻,湿冷,偏又触摸不到。

“可是,”朗三困惑地道:“找梁亦风的事,只有咱们几个人知道,不可能走露风声。谁这么神通广大,竟然未卜先知,放出假消息迷惑咱们?”

庄然与慕容铎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有。”

“谁?”

“找人用假面具顶替苏丁荃,又杀死他的人。”慕容铎道。

“也是五年前诱使苏丁荃离开京城的人。”庄然接着补充:“他可能是唯一知道苏丁荃真正下落,更是揭开此案真相的关键所在。”

“这么说~”朗三想了想,猛地一惊,失声嚷道:“凶手岂不是就在咱们身边?”

“不止~”庄然摇头:“他对咱们的行踪了若指掌,王府里应该有他的眼线。”

“王府?”朗三吸一口冷声:“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慕容铎冷冷地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离开了五年,除了几个老人,其他仆役都是临时找的。就连侍卫也有一部份是临时抽调来的,要找个漏洞寻隙渗入并不难。”

“那咱们得赶紧回去,把府中人手清查一遍,揪出内奸!”朗三性子急躁,说风就是雨,拔脚就往外跑。

“回来!”慕容铎叫住他:“梁亦风的下落还没查出来呢,你往哪跑?”

“不是说消息都是假的?”朗三讶异地瞪圆了眼睛:“又不是傻子,明知道别人设了圈套,咱们还往里跳!”

“三将军,”庄然笑了,婉然解释:“刚才说的,都只是推测。因此,不排除梁亦风隐在上阳的可能。”

“所以,”慕容铎接着往下道:“还得有人留下来,继续追查梁亦风。”

“王爷是主,自然该回京坐镇,掌控全局。”庄然分析透彻,条理分明:“留在上阳的,就只能是将军了。”

这两个人一搭一唱,朗三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该不是为了昨晚的事,你们商量好了故意整我吧?要不,咋配合得这么默契?”

庄然脸一红:“怎么会呢?”

慕容铎把脸一拉,叱道:“要不,你回京,本王留下?”

他偷眼望向庄然,见他颊飞红云,心中一荡,忽然生出一丝甜意。

从见面开始,两人一直不对盘。

开始是因为他以为他是庄然,后来却是因为希望落空,因此有意无意对他总表现出敌意。

没有想到,当他摒除成见后,两人心意相通的感觉,竟会这么轻松愉悦——象是,要飞上云霄。

朗三摸摸脑袋,嘿嘿地笑了起来:“这哪成?卑职回去,啥也决定不了,还是留下来,追查梁亦风的下落好了。”

“到底要不要吃饭?”宝儿拿着筷子,不耐烦地敲着桌子。

庄然失笑,摸着他的头:“宝儿饿了吗?”

“废话!”宝儿翻个白眼。

也不看看现在啥时辰了?一直在那里说个不停,都没有人理他!

“嘿嘿~”朗三摸着瘪瘪的肚子,傻笑:“这么一说,我的肚子也饿了。”

“上菜吧,吃完了上路。”慕容铎吩咐。

肥羊

庄然和慕容铎在上阳兜圈子的时候,白云遏那边却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惩戒监的牢头李益是个滥赌鬼,在慕容铎宣布太子自缢案结案之后,沉寂了一段时间的他,终于按捺不住跑去赌。

白云遏跟踪到他常去的赌坊,摸清他的喜好之后,设个套,引他往里钻。懒

连续三天,已输了二千多两银子给他。

李益尝到甜头,戒心除去,胃口也越来越大,主动提出要加大筹码,把赌注再翻上一倍。

“区区一个牢头,掷色子竟然玩到一晚上千两银子的输赢仍不满足,这绝不是正常现象。”喻守成语带兴奋地道:“白兄打算今晚收网,把他套牢。”

“他想翻本,”白云遏把握十足地道:“就一定会去找他幕后的主子。”

慕容铎冷哼一声,眸中透出冷光:“本王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连太子都敢害?”

庄然却没有他们这么乐观:“我看未必。收买一个牢头,根本不需要那人亲自出面。”

因此,张开大网,捞到的也许只是一条小鱼。

“就算不是幕后主使,也一定是中间的联系人。”朗四倒不担心这点:“咱们可以顺藤摸瓜,一路追查下去。层层摸排,总会触到核心。”

最怕的就是他们按兵不动,只要动,必然牵一发而动全身,虫

“诛杀太子,滋事体大,万一败露,后果不堪设想。”慕容铎看法与她稍有不同:“因此,与李益接触的就算不是他本人,也必是他极亲信之人。”

“王爷所言极是,”曹瑛表示支持:“小事可以假手于人,层层掩饰。这种性命悠关的大事,反而不宜有太多中间环节。”

多经转折,虽然给调查造成障碍,不易追查幕后者的身份,看似加了保险。

但多一个人知道,就多出一分风险。利蔽相抵,得失相较,反不如减少中间环节更安全有效。

“看来大家的想法都一致,只有我目光短浅了。”庄然笑了。

“你不是目光短浅,是对官场这套了解得太少。”白云遏安慰。

他只当过县尉,接触的都是些普通百姓,家长里短的小案,按常理推断,当然是越复杂越好,却忽略了,在官场上“求稳”比“求胜”更重要。

为官一任,你可以不出色,可以没有比其他人更优秀的政绩,却绝对不能出差错,被人捉到把柄。

“呵呵~”曹瑛捋着胡子笑:“多练历几次,很快就明白了。”

“今晚哪几个人去赌场?”庄然问,眼睛里流露出隐隐的跃跃欲试。

君墨染没有赌博的习惯,更不喜欢她去那种场合,被些屑小之辈语言轻薄,因此从来也不肯带她去见识。

来古代这么多年,她还真不知道赌场长成什么样子?

“我和王爷见过李益,不能去。”朗四淡淡地笑。

“你想去呀?”白云遏看出她的心思,含笑问。

“可以吗?”庄然眼睛一亮。

“你会掷色子吗?”喻守成冷声揶揄。

“先别说会不会掷,”慕容铎冷哧:“问问他,看得懂吗?”

“不懂~”庄然神色尴尬,老实地摇头。

“那你去干嘛?”慕容铎神色一肃,冷声道:“想去告诉李益,你是衙役,特地去赌场抓他的?”

“我,”庄然心中失望,垂下眼帘,低声嗫嚅:“只是想去开开眼界~”

“哈~”喻守成忍俊不禁,失声笑了出来:“傻小子,那有什么好看的?学会了,想赢咱们几两银子花呀?”

“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读书人,啥都想学呢?”慕容铎嘲讽。

“没关系,你可以扮成小厮,跟着我一起进去,记住,不要乱说话就成。”白云遏不着痕迹地替他解围。

“行,”喻守成搭着她的肩,爽快地道:“今晚让你开开眼,见识一下什么叫赌术!”

“切~”庄然撇唇:“什么赌术,千术还差不多!”

“不错,”喻守成吊起眼睛,呈四十五度地斜看着她:“居然还知道出老千!看来没笨得太厉害。”

“听他吹牛~”朗四吐槽:“就他会的那两手,还是白兄现教的呢!若说千术,白兄才是开山鼻祖。”

“不会吧?”庄然大出意料,狐疑地望向他。

喻二成天吊儿郎当,一副标准的纨绔子弟的模样,她还以为嫖赌逍遥无所不为,这种事竟还要白云遏教?

“没想到吧?”喻守成龇牙一笑:“白兄是京城四少之一,红颜知己遍天下,赌遍全国无敌手。”

“真的?”庄然讶然求证。

白云遏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涨红脸道:“没有的事!喻二就喜欢夸大其词,危言耸听~”

“嘿嘿~”哪知曹瑛却微微一笑:“年少轻狂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能不能悬崖勒马,改邪归正~”

“恩师~”白云遏狼狈地大叫。

“哈哈哈~”众人轰堂大笑。

笑闹过后,白云遏,喻守成,庄然三人前往城西的秘密赌坊。

推门一看,里面人头攒动,呦五喝六,嘈杂得不得了。

“云少,来了?”白云遏果然很有名气,进了门之后,不断有人过来与他打招呼。

每过来一个人,喻守成脸上的笑容就深一分,白云遏心里便怒一分。

没多久,进来一个小个子男人,年纪在四十上下,晦暗的脸色,搭着身上那件显眼的朱红福字外袍,看来十分不搭调。

而他那谄媚的笑容,无时不刻不在闪烁躲闪的目光,竟将他卑鄙,小心眼的性情表露无遗。

“云少,”他站在门口,把整间赌坊打量了一遍,目光定在白云遏身上,立刻快步趋了过来,堆一脸的笑:“今晚手风可顺?”

白云遏头也不抬,懒洋洋地以眼角觑他一眼:“你别管我手风顺不顺,只说带够银子没有?”

说话间,庄家掷出三点,他只需掷个四点便能赢,哪知色子扔下去,竟然是个二。

这一桌,庄家几乎通赔,就只吃了他一家。

白云遏低咒一声,扔出五十两银子咚地一下抛在桌上:“真TMD的点背,这都能输!”

“带了,带了~”李益眉花眼笑,急急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跟云少玩,先亮赌本,概不赊欠是规矩,小的明白。”

庄然瞟了一眼,见每张票面都是一百以上,厚厚一叠,足有一万两之多。

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一个小小牢头,最多不过从七品的官秩,年俸撑死了也不过五百石!

一万两银子,就算他不吃不喝,攒几辈子也攒不到。

“走吧~”白云遏把头一偏,起身离桌。

李益又叫了两个赌友一起跟上。

庄然亦步亦趋,跟了过去,推开一扇小门,过了一道长长的窄巷后,眼前豁然一亮,竟然别有洞天,进到一幢雅致安静的别院。

白云遏极随意地挑了间雅室步了进去,里面桌子赌具一应俱全,还有点心,茶水,美酒在旁。

“来吧,”白云遏大刺刺地坐了上方,两条长腿架到云英石做赌桌之上,摆出纨绔子弟的架式,微抬起下巴,不可一世地道:“牌九,色子,马吊……随便你挑。”

“小的愚钝,就赌色子吧,简单方便,爽快利落。”李益涎着脸,笑。

“你小子赢了老子几千两银子,还敢说愚钝?”白云遏冷哧,说着话,手往边上一伸。

庄然微微一愣,一时竟未会过意来。

喻守成站在她身后,忙在她背上掐了一把,示意她上前。

庄然这才反应过来,斟了一杯茶过去:“少爷,润润嗓子。”

白云遏喝了一口,噗地吐出来,把杯子往地上一砸:“谁喝这个,上酒!”

“是~”庄然忙又去倒了酒,这次她心领神会,舍了小杯,取了海碗,倒了一碗递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