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遏仰头,咕嘟咕嘟把酒当成水,一口气喝光,随手把碗扔出去,袖子一捋:“来吧!”

李益见他喝了那许多酒,笑得越发欢了:“云少好酒量~”

“废话少说,还玩不玩?”喻守成装着不耐,敲着桌子催促。

“玩,不但要玩,而且要玩个痛快!”李益两眼放光。

他手气即差,又喝个烂醉,不是摆明了送钱吗?送上门的肥羊不宰,岂不是傻子?

白云遏抄了桌上的色蛊在手:“本少做庄,谁有意见?”

“云少财大气粗,当然你老做庄。”众人一致同意。

于是,五个人围着一张赌桌,开始呦五喝六,闹将起来。

漂亮媳妇

“云少~”李益跪在地上,额头上叩得淤青一片,涕泪交流地哭道:“求求你高抬贵手,再宽限几天吧~”

“宽限?”白云遏满脸煞气:“本少已给足你面子,让你赊了五千两,怎么着,现在又想不还钱?”

“不是不还~”李益瑟瑟发抖:“五千两不是小数目,今天之内无论如何也凑不起呀~”懒

“那我管不着。”白云遏冷笑。

“没钱还敢跟云少赌?”喻守成双手抱臂,懒懒地倚着赌桌,冷声嘲笑:“想宰肥羊呀?”

就他那两把刷子,竟然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以为随便找几个下三滥,合伙设局就能套牢白云遏,简直是自不量力嘛!

“不,不敢~”李益发着抖。

“本少不怕你来宰。”白云遏绽了个温柔无比的微笑,眼神却冷得象放了冰碴子:“有本事的宰人,没本事的就只好等着被人宰咯。”

“少爷,”庄然抱着满满一钱匣的银票,适时提醒:“时候不早了~”

“废话少说,”白云遏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二天内不还银子,就等着让人收尸吧~”

“云少,云少!”李益惨叫,跪地膝行,忙乱中抱住了喻守成的双腿:“求你,再宽限几天吧,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

庄然听着这话,顿时囧了:“别老母了,换成八十岁的老爹也行呀!”虫

白云遏走在前面,嘴角抽搐,差点笑出声来。

喻守成强忍着笑,一脚将他踹开:“还不出钱,就多准备几口棺材吧!”

三个人七弯八拐地出了赌坊,庄然把装着几万两银子的钱匣往白云遏手里一塞:“这玩意,还是你保管吧。”

怪不得那么多人沉迷赌博,不过一晚上的功夫,净赚一万多两银子,钱来得比水还容易!

“怎么,”喻守成含笑调侃:“你怕它长了嘴,咬你呀?”

“长嘴倒不怕~”庄然叹息:“就怕它长翅膀飞了,把我卖了也赔不起~”

“那可不一定~”喻守成伸手揽住她的肩,笑嘻嘻地凑过去:“说不定有人捧着大把银子排着队想买你呢,就怕你不卖。”

“去~”白云遏一掌把他拍开:“少在那胡说八道!”

“啧啧啧~”庄然看一眼白云遏,忍不住摇头:“还以为你是个奉公守法的捕快,错觉呀错觉~”

白云遏恼了:“不就是赌两把,哪里就不奉公守法了?”

“捕快一年俸禄几何?哪经得住你这么挥霍?”庄然撇唇,并是玩笑半是试探。

喻守成一笑:“左相家的三公子,哪在乎这点小钱?”

“干嘛扯出我爹?”白云遏显得极为不悦。

他最恨别人动不动把老爹摆出来,才会跑到伊州去,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咦?”庄然笑道:“有个有权有势的老爹不好吗?人家想求还求不到呢!”

“那你爹富甲天下,你怎么不去找他,偏要苦哈哈地当个县尉?”白云遏反唇相讥。

庄然耸耸肩,云淡风轻地道:“找过了,他不认,我也没法子。”

白云遏立时哑了。

喻守成兴灾乐祸地笑:“活该,谁让你戳别人的心窝子来着?”

白云遏默了好一会,讷讷地道:“对不起。”

庄然立刻惊讶地瞠圆了眼睛:“你又不是我爹,干么道歉?”

“哈~”喻守成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好小子,居然消遣我!”白云遏做势欲打。

庄然机灵地躲到喻守成身后,探出头来,俏皮地反问:“不行吗?”

“行~”喻守成拖长了声音,调笑:“怎么不行?这小子老子早瞧着不顺眼了,可着劲地消遣吧!”

“好呀,你们俩还合伙了?”

“就合伙,怎么着,你打我呀?”庄然冲他扮鬼脸。

“有本事别躲!”白云遏笑骂。

庄然偏不上当,笑嘻嘻地道:“我是没本事,所以躲着。”

这话一出,三个人都笑了。

喻守成一指戳上他的额:“还有脸笑,我都替你脸红~”

三个人说说笑笑,一路回到王府,慕容铎还没有睡,喻守成和白云遏去书房向他汇报结果。

庄然站在后面,视线在房中搜索,寻找宝儿的身影。

这孩子说想到王爷哥哥家里玩,见识见识一下王府的气派,她拗不过,只好把他带过来,托朗四照管。

朗四瞧了她的神色,猜到她的心意,移过来附耳低语:“宝儿睡了,我把他放到休息室了。”

“谢谢~”庄然松一口气,转过身,悄然往外走。

其实院子的格局与墨韵居基本相同,书房里并未设休息室,却在对面设了主卧室。

卧室相连的是厢房,墨韵居时是她住,如今应该是空的,慕容铎并不是个喜欢与人分享的人,他的卧房应该不会让给宝儿。

如果猜得没错,宝儿应该被放在厢房。

怕惊扰慕容铎,朗四也不敢唤她,只好跟了出来,却见她直接穿过庭院,朝对面走去。

怪了——他怎么对王府的格局如此熟悉?

正在疑惑间,庄然已推开了厢房的门走了进去,片刻后走了出来,讶然望向朗四:“不在呢。”

“不在?”朗四一惊,无暇他想,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过来:“不可能呀,我亲手把他送进去的,怎会不在?”

“我找过了,没有。”庄然也有点急了。

“什么事?”听到响动,慕容铎从书房走了出来。

“宝儿不见了~”朗四神色尴尬:“我明明把他放在这里的~”

“尿憋醒了,去哪里撒尿去了吧?”白云遏家里有几个侄儿侄女,对小孩子倒有些经验。

“快,帮忙找找看。”朗四自知理亏,赶紧发动大家一起寻找。

院子只有这么大,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已找了二三遍,居然毫无踪迹。

庄然这时有点沉不住气了:“糟了,该不会被谁抱走了吧?”

“胡说!”慕容铎两眼一翻,气势迫人:“谁有那个胆子?”

白云遏苦笑:就算有那个胆,还得有那个本事。

靖王府的守卫不能说森严到连苍蝇都飞不进,但想从朗四和慕容铎的眼皮底下抱走一个五岁孩童,还是极具挑战性的。

最重要的是,宝儿并不是慕容铎什么人,谁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

“宝儿个子小,侍卫一闪神,说不定就让他溜出去了。”喻守成安慰:“王府这么大,他年纪又小,走远了绕不回来也是常有的事。先别急,扩大范围再找找看。”

这个理由虽然牵强,但眼下也只能相信了。

不到半盏茶时间,整个王府都亮起了灯,仆役丫环,侍卫满世界找宝儿。

朗四让庄然在书房里等消息,她哪里安得下心?

外面“宝儿~”“宝儿少爷”的呼唤此起彼伏,象钩子一样挠着她的心。

她站起来又坐下去,再跑到窗口看一眼,反反复复,搞得慕容铎火大:“给我安静一下行不行?晃来晃去,晃得眼睛都花了!”

庄然一肚子火,被他一骂,按捺不住:“早知道你这么不负责任,我根本不应该把宝儿交到你手上!”

“你把宝儿交给我了吗?”慕容铎怒了。

“找到了,找到了!”远远就听到朗四在叫嚷。

“宝儿~”庄然顾不得跟他争吵,站起来就往外冲,跑得太快,过门槛时竟拌了一下。

慕容铎手快,拉了她一把,讽刺道:“慢点,不然摔死在这里,我没法向曹大人交差!“

“宝儿呢?”庄然不理会他的挑衅,冲出去问。

“在后面~”朗四向身后一指。

人群分开,姜梅牵着宝儿的手,轻扭纤腰,款款而来。

“臣妾见过王爷~”姜梅松开宝儿,莺声燕呖,盈盈下拜。

“哥~”宝儿看到庄然,迈着两条短腿,飞一般地冲了过来,一头扎进她的怀里。

“谁让她出来的?”慕容铎看到姜梅,俊脸黑了一半。

“呃~”朗四不敢吭声。

宝儿在她的手里,她坚持要来见王爷,他也莫可奈何呀~

“王爷哥哥~”宝儿转过身子,乌黑的眼睛闪闪发亮,天真无邪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促狭和捉弄:“这个漂亮姐姐说她是你媳妇,对不对呀?”

“宝儿!”喻守成低叱一声:“别胡说~”

“带下去~”慕容铎怒声喝道。

嫩嫩的豆腐~

“宝儿~”庄然的目光急切地在他身上逡巡:“哥是怎么吩咐你的?要听四将军的话,不许顽皮!”

“对不起嘛~”宝儿抱着她的脖子,乃声乃气地撒娇:“我晚上喝太多的酸梅汤,半夜被尿尿憋醒了。”

“看吧~”喻守成乐了:“我说什么来着?”懒

“尿尿怎么跑到院子外面去了?”庄然板着脸训道:“天这么黑,也不知道害怕吗?”

“王爷哥哥的家太大,我不知道茅房在哪里。一直找一直找,就迷路了。”宝儿十分委屈地道:“后来听到有人在哭,我过去一看,就遇到漂亮姐姐了。”

姜梅见他撒起谎来面不改色,不禁微微挑眉。

被关了快一个月,谁还有那个精力每天哭到半夜?假装也是很累人的!

事实上,她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自己身上乱摸,睁开眼睛一瞧,就发现这小鬼头站在面前了。

以她的功夫,竟然完全没有察觉他是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进来的?

没等问个明白,外面已经人声鼎沸。

“别慌,是来找我的。”宝儿老神在在地睨着她。

“你是谁?”慕容铎没有娶妻,不可能突然蹿出个这么大的孩子。

“别管这么多,想从柴房出去,就不要放开我的手。”宝儿一脸恩赐似地睨着她。

就这样,她籍着这个借口,轻易地从被关了近一个月的柴房里走了出来,重新站到了慕容铎的面前。虫

“阿郁~”姜梅两眼红红,泫然欲泣:“一夜夫妻百日恩,就算我有千般错,你也不能如此绝情呀~”

庄然愣了一下,被刻意封锁的痛苦记忆,悄然从心灵深处漫卷而来。

即使不再觉得他是她仰慕暗恋的男子,但是这一刻,曾经刻满了他的模样的心版上燃起的火光,仍然灼痛了她的心。

并不是那种撕心裂肺,催心断肠的剧痛,而是象有一根针轻轻地扎入,微微地刺痛着,却绵绵密密,无休无止地将她包裹。

被抛下的痛,被丢弃的伤,噬骨啃心的绝望,天地间只剩她一个的孤独寂寞的感觉……

她,再也不愿去回想!

“你说什么?”慕容铎眸光一沉,沉沉地问。

姜梅等了近一个月,好容易有个机会,哪里肯放过?

她流着泪,款款地向慕容铎走来,本想不顾一切偎入他的怀中,被他冰冷的目光一扫,只觉连头发丝都冷了。

她不敢再靠过去,只得讪讪地在离他二步之遥处停下来,幽幽地泣诉:“阿郁,你好狠的心~”

“王爷哥哥确实很凶,不过你不要放在心上啦,他有口无心的~”宝儿的童言稚语,似讽似嘲,惹得人想发笑。

喻守成赶紧捂住他的嘴:“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闭嘴!”慕容铎脸上阴晴不定,语气是让人毛骨悚然的阴冷:“再多说一个字,本王不保证还能让你有全尸!”

如果不是她跑来横插一杠子,庄然怎会气得一去无踪?

早就跟他双宿双栖,幸福得羡煞旁人了!

想到这一点,他就恨不能扑上去把她撕个粉碎!

宝儿一听急了,挣脱了喻守成的手:“她是你媳妇,干嘛要杀他?”

“薛,宝,儿!”慕容铎咬牙,鼓着腮帮,一字一顿地喝道。

“宝儿~”庄然回过神,急急拉了他就走:“跟我回去!”

“不,我不嘛~”宝儿扭着小小的身子,边走边回头张望:“我要跟漂亮姐姐在一起~”

白云遏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人渐渐走远,犹豫着是该追上去送他们一程,还是先把公事交待完毕?

“宝儿,宝儿~”姜梅象落水的人揪着浮木,凄厉地叫着。

“拉下去!”慕容铎面色铁青,拂袖而走。

“二夫人,请回吧~”朗四清冷一笑,冲姜梅欠了欠身。

宝儿被庄然强行抱出静雪居,见左右无人,忽地停止挣扎,黑漆漆的眼睛瞅着她诡秘一笑:“放心吧,那个矫柔造做的女人,跟你没法比,我才不会喜欢她。”

庄然愣住:“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