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平稳的呼吸传来,庄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望着漆黑的帐顶,发呆。

尘封了千年的记忆,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当年少不更事,初尝情事,一心一意只想跟相爱的人白头到老,不懂得迂回,更不讲策略,不留半点余地,不顾一切地提出毁婚,气坏了爹爹,也给了一直把她捧在手心疼爱的越漄当头一棒!

神君将她关在上清宫的静思洞里,罚她面壁思过,断了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想以此断了她的念头,斩断这份初生的恋情。

殊不知感情犹如洪水,越堵越疯狂。

她在洞里,每时每刻都在思念着独孤郁,在绝食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后,终于感动了从小带她大的碧姑,乘神君去听如来法会时,偷偷放她离开。

得到自由的她,头也不回地下界与他私会。

那一天,恰巧是上元节。

她还记得,那一天,他们去的时间有些晚,赏灯的人潮已然散去,街市上的花灯也不似传说中的那般绚丽多姿。

她眼里不自觉地流露出遗憾,于是,他便许下豪言:“不就是几盏灯?若你喜欢,我可以把这片林子全挂满,让你躺在林中,看得眼睛发酸,看得不想再看!”

年轻人的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她沉浸在美好甜蜜的爱情中,很快被他逗得喜笑颜开,把胸中那点小郁闷抛到九屑云外。

两人在空旷无人的长街上追逐笑闹,她一头撞进了一具坚硬的胸膛,抬头,看到的是一袭雪白的衣衫和那张比雪更白的俊雅的脸。

笑声,嘎然而止。

对他,她心中是有愧的,愣愣地望着他,不知所措。

“小雪,闹够了没有?”他带着仆仆的风尘,一脸忍耐地看着她。

“我……”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不是在闹,她只是真的恋爱了。

“雪儿!”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来,稳稳地握住她的。孤独郁将她挡在身后,金色的眸子傲然地睨着他:“不要怕他!”

“小雪,跟我回去~”李越漄连眼角都不扫他,自顾自地揽着她的肩便要离去。

“放开她!”独孤郁拽住她的腕,眸中戾气大盛。

她挣扎着推拒:“对不起~”

李越漄的视线,始终只锁定她:“只要你跟我回去,咱们还跟以前一样,以前种种,我全都可以不计较。”

“对不起,”梅雪摇头,摇落一眶眼泪:“我们,回不去了!”

“小雪,别任性~”他蹙眉。

“越漄哥,”梅雪咬着唇,低柔却清晰地道:“我没有任性,我爱他呀!”

李越漄一窒,黝黑的眼子里极快地掠过一抹痛楚,永远优雅的俊颜上,终于起了波澜:“爱,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你听到了,雪儿爱的人是我~”独孤郁十分不耐,一脸鄙夷地瞪着他:“是男人的话,就不要再纠缠她!“

一直积压在胸中的愤怒终于爆发,李越漄眸中升起狠戾之色:“我跟小雪说话,轮不到你这低贱的狼妖插嘴!”

“哼,”独孤郁轻蔑地反唇相讥:“我没你高贵,但至少不会强迫女人!”

这话直戳他的心脏,他气得浑身发抖:“你!”

“阿郁!”梅雪心有不忍,悄悄牵了他的衣袖,朝他递了个眼色。

“小雪,你好,你很好~”这情景落在他的眼里,无疑越发受了刺激。眼中寒光大盛,咬着牙,连说了数声好。

在梅雪的眼中,他一直都是温文尔雅,恭谦有礼的,几曾见过这般狠戾阴冷的模样?顿时机灵灵打个寒颤,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李越漄,我知道你是天界战神!”独孤郁反手握紧了她的手,昂然道:“不服气只管划出道来,威胁女人算什么英雄?”

飞灰烟灭

若不是独孤郁太过咄咄逼人,若不是梅雪的态度太过坚定,以李越漄的骄傲本来是根本不屑对他出手的。

一头只配在妖界横行的低贱的狼妖,哪里值得执掌天界帅印的战神出手?没的污了他的名头!胜之不武,落个以大欺小之嫌。懒

“独孤郁,你确定接得了我十招?”他轻蔑地睨着他,眼底尽是鄙夷。

“李越漄,”独孤郁意态潇洒,语气狂傲:“你确定输了不会赖皮?”

“小雪,“李越漄怒极反笑:“你听到了,是他自己找死,怨不得我下手毒辣!”

“不要!”梅雪大惊失色,冲过去挡在独孤郁的身前:“不要打!越漄哥,是我对不起你,就算你赢了,我也不会跟你回去!求你,成全我和阿郁吧!”

“小雪~”李越漄俊颜铁青,握着剑的手,微微地颤抖着,黑曜石般的眼睛里盛着浓浓的杀气。

他不敢相信,站在面前的女孩,真是他呵护疼惜了数百年的娇憨天真的少女!更没想到的是,她第一次开口相求,求的竟是他的退让,他的成全!

“雪儿,你让开~”独孤郁将她牵到路边,神情笃定,漂亮的金瞳里闪着自信的光芒:“赢了他,一劳永逸,省得他阴魂不散,总是缠着你。”

“阿郁!”梅雪眼眶通红,却无力阻止。

谁都以为,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比试,胜负在动手之前早已决定。虫

然,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独孤郁不但敌住了李越漄一轮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虽数度被险象环生,却总是能在最惊险的时刻以不可能的角度逃脱,且还能寻隙反击!

两个人酣战了数百回合,独孤郁越挫越勇,李越漄越打越怒,被逼得挚出了破军神剑。破军一出,天崩地裂,纵横的剑气,直冲九重天,惊动九天之上听如来法会的各界神佛。

夜罗刚灭,四海升平,何来如此浓烈的杀气?拨云一瞧,竟发现这场旷古绝今的妖神大战,立刻引来八方观瞻。

此事很快上达天听,天帝大怒,命托塔天王动用天兵,将三人带上天庭。

李越漄为一己之私擅自动用神器,害得人间山呼海啸,生灵涂炭,但他平定夜罗有功,功过相抵,只被训斥一顿,罚去不周山驻守。

独孤郁是擅闯天界,引、诱仙女,企图扰乱仙规。若肯低头伏罪还好,偏态度倨傲在天庭上当着一众仙佛之面顶撞天帝,坚称并无过错。天帝失了颜面,他一个下界的妖精,又有谁肯为了他向天帝求情?

没了转寰的余地,便按天条顶格处罚——除去妖籍,废掉一切修为,打入阿鼻地狱,受永世轮回之苦!

梅雪年轻修为浅,又是半仙半凡之胎,天帝网开一面,既往不咎,却降了神君一个养女不教,失之管束之罪。

天帝做主,命梅雪择日与李越漄完婚,共赴不周山。

梅雪得知独孤郁被贬下界轮回,永世不得超生,哪里肯听从上命?打晕了看守的侍女,从上清宫逃了出来,匆匆赶往阿鼻地狱,竟是要与他同生共死。

神君紧追不舍,她慌不择路,竟然跑上诛仙台,苦苦相求:“父神,求你向天帝求情,饶了阿郁。”

“想得倒美!”神君怪其诱了天真烂漫的女儿出逃,坏了父女情份,怒气还未消,心中只觉这处罚还是轻的,哪里会替他求情?自然一口回绝。

“父神,”梅雪哀哀泣诉:“雪儿知错了,雪儿不求与阿郁相守,只求他能平安。”

“他犯了天条,惹怒了天帝,别说是父神就算是如来佛祖也救他不得~”神君很是不悦,怒其不争,训道:“看看,认识他变得如此任性胡为,不知羞耻!还不乖乖随父神回去,免得被越漄听到消息,日后看轻了你~”

“阿郁若永不得超生,雪儿也不能独活,只好从这诛仙台上跳下去!”梅雪一抹眼泪,毅然决然地道。

“孽障!”神君一怒之下口不择言:“为了头妖畜,竟连父神都舍弃!好,有本事你便跳!只要你敢跳下去,父神便去求天帝,成全你们!”

他本是气话,天界之人谁不知道诛仙台的厉害?莫说她这只有千年修为的小仙,就算是数万年修为的上神,从这里跃下去,也要被诛仙台下千万年亘古缠绕的戾气所伤,倾刻间灰飞烟灭!连魂魄都荡然无存了,又何来成全之说?

“好,这可是父神说的!”偏梅雪这痴丫头,却将他的气话当了真,一咬银牙,冲神君遥遥一拜,竟然真的纵身跃下了诛仙台!

庄然的记忆到此中断。她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当日已跳下诛仙台,按理早已神魂俱毁,缘何还能轮回,且带着前世的记忆?

她不知道,当日她纵身一路,神君骇得魂飞魄散,用兜仙铃将她兜住,自诛仙台下救起。

奈何她修为太浅,已为台下戾气灼得香消玉殒,幸得她的身体有一半凡胎,又抢救及时,三魂七魄尚剩一缕幽魄未散尽。

神君将这缕幽魄带回上清宫,养在玉净瓶里,向南海观音讨了玉露浇灌,废了三万年修为,终于将她的真身聚拢。

他心疼女儿,见她宁死都要跟着独孤郁,便又去求天帝,让她下界轮回,倘若能与独孤郁在人间重遇,再结情缘,便成全了二人。

恰逢观音在旁,掐指一算,竟算出这独孤郁是数万年前收伏四海八荒时为天界战死的贪狼星转世。

天帝传了司命星君翻了册子一查,原来梅雪竟是他再次飞仙,重归天庭所历情劫,命中当与她有所纠缠,于是默许了神君的请求……

PS:这个天界的东东,写得真是纠结呀,俺下次还是不写这种飞仙的玩意,麻烦呀。

兵败如山倒(一)

说也奇怪,自上元节之后,之前一直高奏凯歌的慕容铎,在与柔然的交战中,开始接二连三地败北。

拓跋明州起初还怕是陷井,不肯贪功冒进。在连胜了四五场,吃掉了他五六千人马,缴获了上万匹良驹和无数辎重之后,终于放开胆子,将慕容铎逼得节节败退。懒

城中朗四和喻二率的十万兵马,曾数度出城想与城外协同做战,被拓跋明州设伏迎头痛击,吃了几次败仗后龟缩城里,高挂免战牌。

曾让慕容铎引以为傲,让拓跋明州头疼万分的两军互为夹角之局势被打破,局面逆转,变成慕容铎顾此失彼,首尾不得相顾。

柔然军中开始盛传,原来慕容铎这些年来战无不胜的骄人战迹,靠的是百里晗这个军师在背后出谋策划。没了百里晗,他什么也不是!

北越军中,一些将士渐渐对慕容铎不满,军中谣言四起,慕容铎以动摇军心之罪一口气斩了三员大将,骇于他的手段,谣言才渐渐不息。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如今北越营中,就如一口深潭,表面越是风平浪静,底下越是暗流汹涌。

慕容铎每日早出晚归,披星戴月,在外面的时间越来越长,回帐中休息的时间越来越短。两个人偶然见了面,他绝口不提战事,只提醒她注意身体。

面对柔然人的大举进攻,慕容铎似乎并无良策,半个月过去,北越大军已被拓跋明州逼退一百五十里,一败涂地,狼狈地逃进了雪峰山。虫

山外柔然人“活捉慕容铎,杀到长安城“的口号,穿过山谷,几乎已传到中军大帐,局势陡然变得十分紧张起来。

木嫂肩上背着弓箭,腰里别着大刀,寸步不离地跟着庄然,连军医处都不许她去,就恐敌军一到,局面混乱,失了控制。

庄然却是一派淡定:“你怕什么?这里的位置偏僻着呢,前面还有数万将士挡着,哪里就打到军医处来?”

“王爷吩咐了,不能让大小姐有半点闪失。”木嫂神情严肃。

“他还好吧?”忍了许久,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她没去过前沿,不知道战况如何惨烈,但慕容铎已经三天没有回帐休息,她想,情势定然很不乐观了。

“小姐放心,”木嫂愣了下,回:“王爷天纵英明,自有神明庇佑,不会有事的。”

庄然不自禁地苦笑。

纵然真的有神明,只怕也未必肯来庇佑他。

不过,她不想在这种关键时刻给他带来困扰,既然他不希望她乱走,那么她就安静在呆在这里,等待结果。

这一晚,木嫂陪着她一起和衣入睡,只是她心事重重,哪里睡得踏实?

半夜里,突然一阵心悸,猛然惊醒过来,睁开眼睛一瞧,四周浓黑如墨。

“怎么了?”木嫂显然也并未阖眼,她只稍稍发出点声响,已警觉地开口询问。

“太安静了~”庄然不安地坐起来,侧着耳朵聆听。

仿佛一刹那间数万北越将士和那数以万计的战马突然凭空消失不见了!

她正惊疑不定,慕容铎已掀帘走了进来,见她坐在帐中,也是一愣,不由分说打横将她抱在怀里,走出帐外,翻身跃上了他的雪龙驹。

“阿郁~”庄然偎在他怀中,惊疑不定地低问:“半夜三更的,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他望着她,漆黑的眸子闪闪发光:“怕不怕?”

她毫不犹豫地摇头:“你在哪,我便在哪~”

慕容铎微微一笑,啪地打了个响指,数万人马井然有序,迅速而无声地没入了茫茫林海之中,只留下无数空的营帐和数百四处巡逻的残弱兵士。

夜,浓黑如墨。空气中流淌着死一般地寂静,就连雪花飘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慕容铎轻带马缰,雪龙驹离开山谷,跃上了最高的山坡,庄然紧紧地偎着他,清楚的听到了他沉稳而有力的心跳——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吗?

远远的开始有隐隐的风雷之声,渐渐的随着杂踏的马蹄和人声的鼎沸,映着军营外平静跳跃的篝火,从地平线外突然涌出一片如蚁的人潮。

无数火药箭如雨般射向金帐,转瞬之间,营地已化为一片火海。在一阵狂笑声中,一员骑枣红色高头大马,身披重甲的青年将领意气风发地领先闯入了北越军营。

“然然,喜欢拓跋明州帽上红樱吗?射下来,给你编条络子,如何?”慕容铎贴着她的耳际,低声调笑。

“你可要射准些,当着数万将士的面,这一箭若然落空,靖王爷颜面何存?”按捺住怦怦狂跳的心脏,庄然嫣然而笑。

“杀鸡焉用牛刀?”慕容铎轻蔑一笑,环住庄然,从腰间解下一张雕花黑漆铁胎弓,抽出一支白翎箭,交到她手上:“来,帮我试试小五制的这张弓,准头如何?”

他稳稳地握着她的手,弯弓如满月,那支白羽从庄然的耳边呼啸而过,化作一道流星直奔那柔然大将而去,“嗖”的一声轻响,那名将军头盔上的红缨应声而落。

北越军数万人马齐声呐喊,刹那间山鸣谷应,声势骇人,一时间竟不知有多少人马?

拓跋明州冷不防被庄然一箭射落盔上红缨,登时面色如土,嘶声道:“不好,慕容铎使诈,快撤!”

柔然兵也算训练有素,遇伏竟然不慌,立刻前锋变后卫,后军化前锋,迅速而井然有序地往山谷之外撤退。

庄然正在疑惑,慕容铎为何只命将士摇旗呐喊却不下令追击,忽听山谷之中有一种奇怪的声音远远传来,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细一辩别,竟象是流水之声?

兵败如山倒(二)

庄然不禁心生狐疑,莫说白天看过这山中附近并无河流,就算有,以伊州极寒的气候,也该早已封冻成冰,哪会有流水?

循声望去,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从雪线之上,一道飞龙滚滚而来,声势浩大,迅若奔雷!懒

她不禁惊叫:“水!”

喻守信挑眉一笑:“没想到吧?雪线之上,有座四季不结冰的咯颜湖!”

可怜那些在谷底穿行的柔然人,还未弄明白怎么回事,涛天巨浪已兜头盖脸袭来。他们措手不及,发一声喊,如蚁般四散溃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一条腿!

奈何,人力又怎么敌得过大自然的力量?

十几万人马,当场被一泄千里的狂流卷走了大半,十成里只剩不到五成。

喻守信手中令旗一挥,轰隆隆巨响传来,犹如平地一声惊雷,万山回应,震耳欲聋。磨盘大的石头从山坡高岭上飞坠而下,挟带着碎石,积雪,滚木,翻滚而下,声威骇人。

不到一刻钟,峡谷的两头就被巨大的岩石和参天的古木堵了个严严实实。

无数柔然人当场被巨石砸得脑浆迸裂,惨不忍睹。

侥幸逃过二劫的,前无退路,后有追兵,慌不择路之时,无数人马在狭窄的山道上自相拥挤踩踏,死伤无数。

刹那间,耳边只闻凄厉的哭号和马儿悲惨的嘶鸣,场面让人魂飞胆寒。虫

“大家别慌,不要慌!”拓跋明州双目尽赤,垂死挣扎着想要控制残局,狂风中,听到他凄厉尖锐的声音在呼喝:“杀上山坡,活捉慕容铎,替死难的兄弟们报仇!”

可惜,喻守信手中令旗挥动,在山坡上以逸待劳的北越军队,这时才发一声喊,犹如出匣的猛虎,倏地跃了出去,三下五除二,把堵在峡谷中的柔然军扫荡一空。

“啧啧啧,就凭这点本事,也敢妄想‘夜扣北越,生擒靖王’?”喻守信轻蔑地撇了撇嘴,望着慕容铎的眼里,流露出明显地崇拜之色。

庄然早已不忍猝睹,难过地垂下了眼睫。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慕容铎瞥她一眼,淡淡地说着,拔转马头,带着她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阿郁~”庄然忍了许久,终是没能忍住:“那些俘虏,是不是全都要被处死?”

慕容铎没有吭声,只环紧了她纤细的腰身。

庄然难过地陷入沉默。

她何尝不知道,两军对垒之即,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可是,医者父母心。要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已无力反抗之人死在眼前,却不替他们争取,不为他们说一句话,她真的做不到。

“你知道,这大半年他们在伊州造了多少杀孽,残害了多少北越子民?”良久,慕容铎低低地道:“况且,柔然人生性凶残,若放他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