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对方完全是误打误撞也是不可能的,毕竟当时初夏是被人设计了故而盒中之物才被人掉了包。若不是早就知晓太后收到此物会发怒,谁会花那么大力气去做一件没把握的事情?

这说不通!

可怎么找出想要“陷害”自己的这个人,未满很是费了一些思量。因为在这宫里头,敌在暗而我在明是很让人郁闷的一件事,因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给暗算了还好无头绪。若是能提前知道对方是谁,能好提防许多。

冥思苦想许久都未果后,突然灵感乍现,她想到一点。

知道这事的人极少,可那密道中人却知道。既然他能“提点”未满将芙蓉酥送给太后,难道就不能提点别人吗?

有没有人“好运”到像她一样发现密道从而进到了里面呢?

如果有的话,那么此人极有可能就是偷换了她的点心之人。

假如真有这么个人,那么密道中人必然是知道的。魏承昭也有可能知道——既然连她去过密道魏承昭都能知晓,那还有什么能瞒着他的?

可她并不想因了这事去问魏承昭。

难得魏承昭在知晓了她去过密道这件事后不计前嫌没有追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把那事儿过去了。如今要她可不会傻到去与他当面对质。

所以她觉得还是亲自去问那密道里的人比较靠谱。

不过这次去那儿,她倒是也不惧了。

未满嘿嘿一笑,两手轮流抖了抖,荷包里的东西便吧啦吧啦滚了一桌子。

望着桌子上亮晶晶的小东西,她相当地心满意足。

钱家是做什么的?

商户,自然是卖东西赚钱的。但,钱家能富足到这个地步,却不是光靠着卖那些货品赚来的。

钱家私底下卖的有哪些东西…绝非人人知道。就连钱夫人,应当都是想不到的。若不是未满八岁时无意撞见,估计她也不晓得自家爹爹竟然还卖兵器。

虽然被钱老爷怒视后恶狠狠警告了一番,但未满觉得那次误打误撞还是很值得的,毕竟自那日起,钱老爷就让她自己选了样趁手兵器,并找人教了她学会这个。

虽然懒懒散散学了这几年后技艺依然不精良,但是起码的自保还是能做到的。

她当时挑选的,便是暗器。轻巧易拿,够灵活!

来宫里来得太过匆忙,她什么都没顾得上带着,不然她也不至于在吃烤肉的时候特意留了个铁签子贴身带着了。

本来她还非常纠结去哪儿弄些趁手的重一些的小豆子,谁知机会就来了。

住在修远殿的时候她实在闲得无聊,魏承昭见状让她想要什么就尽管说,还特意吩咐了王连运,说是他不在的时候,若未满有什么吩咐便即刻去办。

本来未满也没什么想要的,谁知一扭头看见魏承昭桌子上放了几个小金豆子,登时喜笑颜开,说要些这个东西。

魏承昭并未多想,一次性让人给她弄了许多过来,足足装满了十八个荷包,乐得未满笑眯了眼,每日里捧着爱不释手,看得魏承昭经常绷不住笑她。

未满临离开修远殿的时候,别的什么东西都没拿,就连魏承昭送她的夜明珠她都很随意地让锦秋她们收好带着,唯独这十八个荷包袋子,她带了两袋在身上,其他的放在魏承昭命人特意给她准备的大袋子里,坐轿子时就拿了上去搁在了自己身边。

一时间,她爱财爱金子的名声也传了出去,她也毫不在意。

如今有了合心意的“兵器”,未满对密道里的人就没那么惧怕了。这些东西都是离远了就能伤人的,现在她不用近身就可攻击对方。

虽说她水平算不得高超,可那人的脚踝可是被镣铐扣着的,万一他有所异动,她随便拿出点本事来灭灭他的威风是绝对没问题的!

于是在想到了要问他的问题后,未满便斗志昂扬地出发了。

可到了殿阁后,她才想起自己好似发过这么一个誓言,说是再也不来了…

左思右想,踌躇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想要一探究竟的好奇心理占了上风,于是她狠狠心,还是打开密道,边默念“深爱灶神大人一百年”边急速行了进去。

一鼓作气奔到那屋子里,未满一抬头,就见那男子正坐在桌边,勾着嘴角笑看着她。此时的他看起来好似温和无害,偏偏眼中邪气一分未减,趁着那笑容,有着说不出的诡异,顿时激得未满浑身汗毛直竖,忙将手里的荷包袋子握得更紧。

那人便吃吃地笑,“你这小丫头,好没良心,我日日备了烤肉等你来吃,你倒好,竟然不给我带芙蓉酥来?”说着就将面前的碗碟往前推了一推,眉眼轻挑笑看着她。

未满极其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当真是烤肉…

难怪一路上香气扑鼻…

缓了一下,未满努力将视线从烤肉上转开,理直气壮说道:“我上次明明给你带了芙蓉酥的,是你自己不要的!这样说起来,还是你没理在先!”

“咦?这样驳我,不怕我不给你镯子了?”

未满被他噎得一个踉跄,“东西承昭都给我拿回去了,你还想用它来威胁我?”

“啊,竟然被你发现了!”那人说谎被揭穿了却似没事人,只仿佛听了极其有趣的事情一般,笑得身躯微颤。

未满懒得理他,单刀直入地问道:“最近可有其他人来过你这儿吗?”顿了顿,又道:“除了他外。”

“没有。”

看他想也不想直接这样回答,未满滞了滞,倒是有些怀疑了。

刚才他都能随口拿镯子来吓她,可见是个没什么节操的,谎话随手拿来就能用。

那此时他这句能有几分真、几分假?

见未满迟疑,那人眯了眯眼,问道:“你怀疑我骗你?”

未满灿然一笑,“你可不就刚骗了过吗?”

对方稍稍偏头想了一想,果然是这样,竟然用力点点头,大大方方认了,“这倒也是。”

看他如此,未满气结。

她早就该想到这人是没什么道理可言的,她怎会笨到来找他问个究竟?就算他说了,自己能信几分呢?

想通了这一点后,未满顿觉无趣,只觉得自己做了个错误决定,也不愿与这人多做纠缠,转过身离去。

身后那人唤了她一声,她却头也不回。

那人好似怒了,丢了个东西出来,砸到了未满眼前的墙壁上,发出“砰”地一声闷响。

未满脚步顿了顿,那东西便咣当落到了她脚前的地上。垂眼一看,是个木碗,上面还刻了三个字,好似是人名。不出意外,应当就是此人的名字了。字迹很飘逸,刻痕却不像是刀痕,具体是怎么弄出来的,她一时间也没看出来。

“你个臭丫头,还真记仇!”那人忿忿说道:“不过是伤你一次,竟然记到了现在!”

见未满不答话,那人滞了下,又笑道:“你说我骗你,不过也是逗逗你罢了,你也当真?”

未满撇撇嘴。

虽然她知道这人比自己厉害许多,见那木碗丝毫并未碰到自己时便明白他方才当真并未想伤她,于是捏着荷包的手就松了开来,可这并不代表她愿意去理会一个喜怒无常的人。

于是她随意说了句“你说对了我就是很记仇”后,便坚定地往外行去。

屋内之人笑了,片刻后又说道:“不如我们来打个赌。三日之内,你必会再来寻我。”

他这话难得地说得认真,可是并未加重力道,于是被这七绕八绕的密室墙壁一隔开,声音传到未满耳中时,其中的气势却已弱了六七分。

虽然听清了他说的是什么,未满却是懒得理他。

再来寻他?

这次已经是破例了,而且破例后得到的那破答案还不够自己后悔的。还有下一次?

绝对、绝对不可能的了!

当她走到密道出口处,摸到那机括时,眼角不自觉地抽了抽,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那木碗上刻的…好像是个人名?

这时密道口已开,她顾不上多想,连忙行了出去。

待回到已经变得漆黑一片的殿阁中,未满刚走了两步,猛然发觉了个问题,顿时惊得脊背都凉了。

谢无殇,谢无殇,无殇…

那人的名字,怎么越听越耳熟呢?

好似和爹爹给她的那“无殇”药有点相似?

这…应当是巧合吧?

不不不,何止是应当,这简直必定、必然、必须是巧合啊!

不然,她可怎么办啊…

第二十五章

本以为谢无殇的事情就够自己闹心的了,没想到后来未满才知道,有更闹心的事情在等着自己。

德妃派了人来,说是很喜欢未满给太后做的手链,也想要一个,“邀请”未满第二日去映月宫玩,顺便给她也做个。

虽说是“请”,可那位嬷嬷看着未满时摆出的样子分明就是“我们德妃娘娘发了话钱小主你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

未满无语。

不过是编个手链而已,本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犯得着摆出如此架势吗?

去那就去呗!谁让自己的位份不如对方高呢。

可是明明可以在凝华殿里做好了后派人给她送去,为什么非要去这一趟呢?

未满不解。

虽说德妃说的是邀请未满去玩,但未满吸取前几次的教训,还是做足了或许会遇到好些个女人的心理准备。

心里头充满了斗志前去,进到屋中的刹那她却泄了气。

她千算万算,实在是没料到德妃当真是独自一人在等自己。

难道德妃没有聚众扎堆的习惯?

待到宫人都退出去后,德妃袅袅走到桌边,指了身边的位置示意未满坐到了一旁。

未满拿出一物放到桌上,摊开来,指着上面的图案说道:“娘娘看看喜欢哪个样子的。”

这是张样式图,上面画着各种各样的手链,是锦秋前些日子给她弄的。她当初也是看了这图后,觉得那手链样子不错,方才起了给自己编一个戴的兴致。

如今德妃要她来编,她想着不好给德妃编个与太后同样样式的,便将这图带了来让德妃选。

德妃从上到下浏览了一遍,很是随意地指了一个说道:“就它吧。”

未满看清她指的图案后,不动神色地看了看德妃,蹙蹙眉,又看一眼,这才拿起了绳子开始编,口中说道:“这个编起来很快的,等下下就好了。”

德妃娇笑道:“那就有劳钱宝林了。”

未满不甚在意地笑笑,专心手中之事十指翻飞的同时,侧耳细听德妃那边的动静。

明明是一会儿就能弄好的事情,偏偏特意将她叫了来,不是有话要对她说又是怎的?

只是眼看着都要收尾了,德妃还气定神闲地在那边喝茶不说话,未满就又有些搞不懂了。

难道自己猜错了不成?

打上最后一个结,未满松了口气,刚要将东西给德妃,就听一直沉默着的德妃终于悠悠然开了口。

“听说钱宝林在吃食方面甚有研究,那可知牛肉怎样做更好一些吗?”

等了半晌就听她来了这么一句有关吃食的,未满实在想不明白,却也顺口答道:“最好是煮,要满两个时辰,方才口感好;或是炒,却是最好也要事先炖过一个时辰再入锅炒,这才入口酥软。”

德妃“嗯”了声,说道:“那生炒呢?”

“这就需要事先腌制和对火候的掌控了。”

“是了。若是猛火生炒,出来的极有可能是生的,或者是过了火生硬的。两种情况下都不可吃。若是后者更麻烦,硬要入口的话,还有可能伤了唇齿。所以这事儿,还是需要有经验的人方能做得。”

未满不太赞同,说道:“如果做得太老了,伤了唇齿倒不至于,只是肉质太硬,多少都会有些细小的塞进齿中罢了,不过定然不舒服就是了。”

德妃怔了下,方才娇俏用帕子掩口笑了会儿方才露出满意的神色,又谢过未满,给了未满一柄玉如意,这才命人送未满出去。

未满满心疑惑,心说这德妃也是个奇怪的,大老远将她叫来,却只问了个牛肉的事儿。

这不是成心吓人吗?

枉费她昨晚还做了万全的准备,一直在想德妃让自己去,会不会和吴御人的事情有关系,还在考虑今日遇到德妃后,若是她也话里夹枪带棒地讽刺自己,自己该怎么应对这个去往皇后之路上的劲敌地好。

如今看来,却是虚惊一场。

未满摇摇头,觉得是自己来了宫里后遇到的事情太多,故而多心了,暗暗告诫自己也不必什么事情都疑神疑鬼的。

所以这天下午莫才人请她去吃茶的时候,她虽有些疑惑这个和自己毫无瓜葛的人喊自己做什么,但也还是去了。

谁知这位莫才人却当真让未满不爽了。

不爽的不是莫才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而是她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

未满谢谢她的茶,她抿嘴一笑;未满谢过她的点心,她抿嘴一笑。

直到最后未满离开,她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使得未满完全不记得她声音是什么样子的了也不记得她请吃的茶是什么味道的,反而将她“抿嘴一笑”的模样记了个深刻。

思及此,未满一口气憋在了胸口,缓不过劲儿来。

看着她闷伤到极致有气发不出的样子,锦秋在屋内没旁人时低声道:“小主若是不想的话,就不要如此勉强了,可以推说病了不去的。”

“这都行的?”未满讶然。

虽说她在崔嬷嬷教课时有过这种想法后来又放弃了,可对着德妃贤妃她们,倒是没想过用这一招。

原因很简单,这种谎言很容易被人戳穿,除非装得太好。

见未满如此问,锦秋笑了,“在这宫里头,哪个人心里不是明镜似的?不过将‘不想去’说得委婉一些,面子上的托词过得去就好了,谁会真正计较这些?“

未满这才明白,自己还是太实诚了。

于是第二日她便明目张胆声称病了,推了一切旁人来到凝华殿探望她的“好意”或是要她去往别的宫殿的邀请。

闭门不出的原因很简单。

一是要装病就要装得像一些,整天往外跑,到底说不过去。二来…

二来她发现自己知道密道里的人叫谢无殇后,当真想去揪着他问个明白。可想到那人笃定的“三日之内你必会来找我”,未满就不服气。

凭什么?

她还就不去了!

索性气定神闲在凝华殿“养病”。

这几天里未满太闲了,又有香薇和绿柳两人在旁做好吃的,顿时有种“人生若是天天如此那才当真惬意无比”的感觉。只是偶尔想起来自己还是小老婆,这才眼皮抽一抽,心中生出无限哀叹。

可她既然推说有病,便不好大喇喇往修远殿跑了,因为魏承昭当天就命人送了些补药来,说是让香薇她们给她做药膳,补补身子,又让她好好歇息几天,切忌操劳。

这个后果是她始料未及的,虽说哀叹不已错过了好几天巴结魏承昭的机会,却也不后悔。

毕竟来了宫里头,这样吃好喝好睡好,其他万事不用想的日子,是头一次遇到。索性暂时将魏承昭丢在了脑后,好好度过这悠闲的几天。

好日子过久了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懈怠,慢慢就把魏承昭给忘了。

直到这天她在出神地捣着芝麻的时候,冷不丁敲到了手指疼得吸了口气,不知怎的就记起了某人轻咬她指尖的感觉,这才又想起了魏承昭。

想到他后,脑中不自觉就冒出一个问题,她便随意问道:“皇上这几日召了谁侍寝的?”

她这问话一出口,屋内人齐刷刷来了精神。

“谁都没!陛下这几日有事,虽身体略有不适,却依然出宫去了!”

话一出口,小冯子察觉了不对,问道:“小主不知道?”

初夏也很疑惑:“不对啊,既然小主不知此事,那这段时间怎么没提要去侍寝的事情呢?”

一旁的小冯子与锦秋那“深以为然”的表情深深刺激了未满,她立马肃容说道:“我像是那么亟不可待的人么?”

小冯子与初夏想也不想立即答道:“像!”

唯独锦秋稍稍思量了下,欲言又止地看着未满布满黑云的脸色后,硬是忍住了没说出口。

未满无语了,正要好好教育几人一番,准备好好树立起自己贤良淑德的形象时,繁春进屋禀道:“小主,刚刚王公公派了人来说,陛下或许今晚还会让小主去修远殿侍寝,让小主提前准备下。”

王连运是魏承昭身边贴身伺候的,他虽说的是“或许”,可必然是魏承昭露出过这种意思了,他才会让人来同未满说一声。

未满奇道:“他们不是不在宫里吗?”

繁春一脸喜色道:“听来传话的公公说,陛下刚刚回宫。”

刚刚回来王连运就来通知她了?

未满极其郁闷。

难道自己喜欢往修远殿跑的这件事连王连运都看出来了?

她这样想着,就也这样问出来了。

繁春疑道:“小主喜欢陛下的龙床这件事,难道不是宫里公开的秘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