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根本并不肯定,王琅是爱我的。他虽然做了很多,可却从来也没有一次向我表露出,他是喜欢我的。

从小到大,我的心意一直昭然若揭,可他的心思,却一直掩藏在重重的迷雾里。看不懂他的心,我又怎么可能笃定,怎么可能相信?如果他能对我说一句,“世暖,我喜爱你。”甚至只是将他对我的遐思透露一星半点,我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不安?

我很想请王琅说几句甜言蜜语,但这话到了嘴边,到底还是咽了下去,只是敷衍他,“因为我笨,你不是老说我笨得像猪?你看,你说得很准,我本来就笨得像猪,再简单的问题,我也要想这样久,才会有一个答案。”

王琅面色微沉,“谁许你这样自轻自贱?”

“你还不是很热衷于说我笨得像猪嘛。”我不高兴地说。

王琅敲了我一下,“我说你是我说你,你自己这样自怨自艾,就不可以。”

这个人对我是从来都没有道理可讲的,我索性放弃和他争辩,只是趴在他肩头,无言地等着他的答案。

又过了一会,他自己开口说,“这件事,我当然是知道的。”

也所以在这件事上,王琅和王珑兄弟,的确是瞒着我做了一番布置,我不动声色,只听王琅继续说下去。

“这一番做作,对于你来说很容易看破,因为你与我日夜相处,再也没有第二个比你自己更清楚,我们之间的房事到底有多频繁,想用避子汤药,在你无知无觉的情况下控制生育,又是多么天方夜谭的一件事。但是对于东宫之外的人来说,要知道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就没那么容易了。”

伴随着王琅的解说,我脑海中的丝丝迷雾,似乎有了一点散开的迹象,忍不住就打断了王琅的话,“什么,难道茅太医是皇贵妃的人吗?”

王琅总算弯了弯眼睛,他眼底甚至还现出了一点笑意,“你到底还是比皇贵妃本人要聪明一些。这个漏洞百出的计谋,除了她,还骗得过谁?”

我一下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甚至还模仿了王琅一把,在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一切。

的确,也就只有皇贵妃这样小肚鸡肠又看不清大局,只是凭借着皇上偏宠,自己根本没有太多脑子的人,会被这一番做作给骗得死死的,相信王琅已经有了防我的心思,相信皇上百年之后,我们苏家得意的日子,恐怕也就到了头了。

但王琅这样做,又是为什么呢?要知道即使没有这一招,皇贵妃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有了这一招,皇贵妃……也还是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走这一步闲棋,他总要有个用意吧?

我就把我的疑问告诉了王琅。

王琅这一次倒没有斥责我愚笨,他只是淡淡地道,“你没有觉得李淑媛一直安静得有几分反常吗?”

这一下,我是什么都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上好,OTL,我已经到外地啦,现在疲惫不堪地给大家更新……看到了要记得留言哦!

53、称心如意...

如果皇贵妃可以称心如意,她当然希望福王可以得登大宝,自己顺理成章就是圣母皇太后。我和王琅、屈贵人陈淑妃等辈,到了那个时候当然是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了,并不会对她老人家的生活带来任何的不快。但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心想事成,王琅的太子位虽然看似危机四伏,但毕竟没有出过什么太大的问题,皇贵妃怎么说都要为自己将来考虑。她怕的其实并不是王琅上位,而是我苏世暖得意。

苏家和苗家一向是明争暗斗,当年我姑姑活着的时候,两家就结下了梁子。本来不论是苗家还是皇贵妃,都被苏家和我姑姑压得死死的,唉,可惜我姑姑天年不永,爹娘当年在战场上又落下了旧伤……这些年来苗家和皇贵妃,也就越来越得意。后宫中也就只有陈淑妃勉强有本钱和她一争高下,但我表姑又不是锋芒毕露的性子,皇贵妃就很是过了几年舒心的日子。

但我姑爹终于有一天是要将位置传到王琅手上的,到时候我入主中宫,万一有个嫡子傍身,立刻就是太子。皇贵妃本人或者可以跟着福王躲到封地去,但苗家会怎么样,那可就很难说了。

更别说福王的封地还没有定,皇贵妃完全可能还有别的顾虑:比如说害怕福王被封到宁夏那种苦地方去。她也的确是猜到了我的心思,别说福王的封地没定,就是定了,将来我也一定要磨着王琅,把他封去云南最偏僻的州里,让他享福,让他做他的太平藩王!

在这种时候,皇贵妃要是知道了王琅有汉武之心,整件事就不大一样了。如果王琅有一天需要苗家的势力,需要李家的势力呢?

李淑媛总是有出头的日子,现在种树,将来福王和她都可以乘凉。很多时候,皇贵妃的动作就不会太急、太大,王琅和我的日子也就会更好过一些。

只是一步闲棋,只是偶尔让阿蒙去要一些避孕的药材,再打发茅太医一些银子,我们就能得到这么多的好处。我真不知道是王琅太聪明,还是皇贵妃实在太笨了。

我姑姑就曾经说过,“其实王珑和王琅比,也就差了一步。但对于聪明人来说,一步之遥,往往就是天堑。”

我现在才知道,我姑姑的这句话说得真的一点不错。

“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吧?”虽然是问句,我的语气却很肯定。

王琅看了我一眼,他难得地露出了一抹放松的笑,却并没有回答我,而是反问,“你以为七弟就想不出这样的计策吗?”

“王珑连自己都看不清楚,又怎么看得清别人的心思呢?”我倒是高兴起来,靠着王琅的肩膀轻声说,“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们俩之间,总是有一个人在骗我。不论是谁,我心里都不会好受的。现在这个结果,真是再好不过。”

王琅就又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那你更情愿是谁在骗你?”

我很肯定地告诉他,“我给你布置的第一份功课,就是读懂我的心思……”

王琅哈哈大笑,他狠狠地拍了拍我的屁股,一时间,我们倒是谁都没有说话。

我又想到了姑姑当时说的那一番话,姑姑说,“王珑这孩子从小其实心思就非常玲珑,但他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那条腿,这条腿成就了他一世安稳,却也限制了他的雄心。他越是聪明,就越是看不开,一个人连自己的心思都看不清,有时候就很难看清别人的心思。他虽然聪明一世,但有时候也难免糊涂。王琅就不一样了,他不但看得清,而且把得稳,熬得住,但这孩子心里的苦,我也知道得很清楚,他越是聪明,也就越是明白,这个局就算是再聪明也解不开。人世间很多事,并不是徒具聪明,便能所向披靡。”

我根本听不懂姑姑的感慨,只好告诉姑姑,“小暖不够聪明,姑姑是对牛弹琴了。”

那时候我可能才九岁十岁,姑姑看着我,笑了。

她说,“小暖,你根本不需要聪明,有姑姑在,有你爹你娘你姑爹在,你这一世就这样糊糊涂涂快快乐乐的,已经非常好。”

唉,早知道,当时还是应该尽量聪明。也不至于在多年之后要参透姑姑的话,都参得这样的费劲。在人心的漩涡中打转,转得头晕眼花,转得心总是落不到实处。

等我从沉思里醒来,王琅已经睡着了。在睡梦中,他好看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我赶快挪移开身子,给他让出了呼吸的空间。于是他便舒展开眉头,发出了一声惬意而且模糊的呻吟。

我忍不住很轻很轻、近乎无声地问他,“王琅,你可以说一句爱我吗?”

我是个很没有出息的人,即使心里有了猜测,即使明白王琅不会随便对哪个女人都这样好、这样坏,但我也还是想要从王琅口中听到这句话,听到一声‘小暖,我很中意你’。

即使我明白王琅不愿意说,是因为他想要迫我成长,迫我强大起来,来面对后宫中的风风雨雨,来看清这眼花缭乱背后的真实。但有些时候,我真的也希望听到他的一句话。

这句话,他却一直吝之如金。

王琅在睡梦中又皱起眉头,他翻过身子,躲到了自己的阴影里,躲开从床外射来的光线。

看来他已经睡得很熟了,王琅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有光。

我赶快拿起扇子,扇灭了荧荧微光,让屋内重新归于一片黑暗。

#

“外出祈福顺便浪荡冶游”活动圆满地在第三天天色将晚时结束。我和王琅乘上御辇,在宗人府派出迎接我们回宫的数百卫士宫人环绕之下,前呼后拥地回了紫禁城。

这一次出行,总的说来还是很有意义的。至少我明天去见姑爹的时候,不必强颜欢笑,也可以自然地流露出欢容来。让老人家少几分担心,和王琅在一起的时候,也不必急着揣测他的一举一动,是否都有防范苏家的意思。虽说我看王琅,还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但至少这一片雾,好像是要比以往更薄了一些。

也因此,虽然被所有人以‘死太监’的眼神招呼,我的心情还是相当不错的。回了东宫我就把柳昭训找来,在她跟前放了一碗冰糖肘子。“吃吧。”

柳昭训看着这碗冰糖肘子的眼神,简直能让天地为之动容落泪,她噎了很久,才艰难地问我,“翠盖鱼翅呢?黄酒蒸火腿呢?就是鱼翅不好带,你也给我带一盘粗制绿豆糕回来,你就打算拿一碗已经冷掉的冰糖肘子来打发我?”

“这是养娘做给你吃的。”我告诉柳昭训,“听管家说,老人家炖了有五六个时辰,大热天亲自看着火,热得一头大汗。”

当然,养娘明面上还是嘴硬,说这是做给我享用的。可是我虽然爱吃,但却并不大喜欢肥肉。冰糖肘子投合谁的胃口,柳昭训和养娘心里都有数。

柳昭训不说话了,我捧起大海碗,让小白莲,“放到食盒里去,给昭训带回朝阳宫吃。”

这才和柳叶儿唠家常,“怎么样,我这几天不在,宫里没闹什么幺蛾子吧?”

“蓬莱阁的事完了,不知道算不算幺蛾子。”柳昭训也就收拾了表情回答我,“最后定性是年久失修,皇上砍了几个工匠的头,几个官员流放了,这件事就算完了。”

能在三天内办完这件事,皇上的动作也已经很快了。只是我想到有几条人命就这样断送,依然有一点不忍。皱了皱眉,只好不提这件事,又告诉柳昭训,“哥哥送信回来,说是一切都好,大概今年冬天就可以到家了。”

很多话哥哥私底下说说是无所谓的,要是告诉皇上今年冬天可以回家,却又回不了家,那就很尴尬了。所以别看养娘一天到晚守在苏家不出门,对北疆的消息,她比我知道得还要更清楚。

“这一次可以把女金人彻底打服,那是最好的。”柳昭训多了几分肃然,“不过,少爷也要自己保重,苏家这一代可就只剩他一颗独苗了,他要是出了事……”

“听说嫂嫂已经有了身孕。”我忍不住和柳昭训分享这个喜讯,“哥哥打算把她先送回京城,免得北疆那边兵荒马乱的不好安排,现在人应该已经上路了。”

我嫂嫂其实在官方口径里,其实是一直居住在京城的,只是由于身体不好,一直在京郊小住养病,所以很多官方场合都不好参加。私底下大家当然清楚,她人根本就在东北陪我哥哥冲锋陷阵,这也是苏家媳妇一贯的作风,我们谁都不觉得讶异。

柳昭训自然也很高兴,我们又说了几句话,她终于忍不住问,“有他的消息了吗?”

对于她家那一位,柳昭训也一直是很关心的。

“哥哥说,自从去年就一直没有联系上他。”我如实告诉柳昭训。“不过哥哥觉得他肯定没有……”

一个死字,赶快被我吞到了肚子里。

柳昭训脸上就有了淡淡的伤感,她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站起来亲自提着食盒,出了西殿。

我看着她的背影,居然觉得柳昭训在这一刻,即使是个包子,也是一枚落寞的包子。

又觉得我还是很幸运,至少王琅身为太子,也不可能随便地走出四九城,再怎么样,我也总还可以天天看到他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上好,差一点忘记更新了,哈哈哈,冷汗。

54、宝林献策...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后宫中真是罕见的平静。除了郑宝林时不时地闹一点不舒服,姜良娣按时过来给我请安。不论是重芳宫、未央宫还是瑞庆宫,好像一下都安静了下来,没有给东宫添乱。

王琅也特别叮嘱我,“接下来这段日子,你就不要添乱了,除了每天跟我出去请安之外,尽量少出东宫。”

我也明白王琅的意思,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宫中是禁不起一点动荡的。

原因无他,不过是东北要打仗了而已。

从今年三月里,东北这一场会战就开始酝酿,五月、六月、七月,我公公是铁了心要促成这一场大战,大军缺粮,他变着法子从肥猫学士那里催出了军粮,大军缺人,他又从各地征调民夫给大军打下手。是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为的就是秋后这场会战,进入九月,东北局势吃紧,来往传讯的锦衣卫更是一天都有几十个班次,在这样紧绷的局势下,后宫中没有任何人敢于烦扰他老人家,我们不会不识相,皇贵妃当然也不会那么蠢,毕竟她虽然脑子不大好使,但侍奉我姑爹,也有那么一二十年了。

不能闹腾动静,我的日子当然也就过得很安静,每天到瑞庆宫为我公公彩衣娱亲一下,再去重芳宫和皇贵妃绵里藏针唇枪舌剑一番,接着就只是在东宫过我清闲的日子。

王琅也显得很悠闲,尤其是北边开始打仗,阁老们都很忙碌,他也就不上学了,专心在东宫读书不说,偶尔还会被皇上叫去承办一两桩小差事,看着似乎春风得意,一点都没有受到局势的影响。

郑宝林来找我说话的时候,就一针见血地指出来。“现在宫中是外松内紧,娘娘心里要有数,东宫的地位,恐怕就系于这一仗的结果。”

我也明白郑宝林的意思,知道这一朵孤高的高岭之花,其实还是好心好意在提醒我。我哥哥输了,那什么也别提,就是胜了,也实在放松不得。

苗家这些年来权力膨胀得也很厉害,尤其苗尚书是走文字辈的,我姑爹又让他做了一任会试主考官,虽然在那之后他就退休赋闲在家,但是做过主考官,那一届的进士就都是他的学生,天然就站在福王这边。当时很多人都认为,这是皇上未雨绸缪,在苗尚书乞骸骨之前,为扶持福王上位,下一招无关紧要的闲棋。

一旦我哥哥战败,东北局势糜烂先不要说,紧接着苗尚书肯定会发动学生开始编排王琅的坏话。

很多事是这样,再坚固的交情,也比不上众口铄金,有些事说着说着说不定就成真了。更别说我公公老早就看王琅不大顺眼,要是苏家再一倒台,没有人为王琅说话,不要两三年,失宠废太子,那就是可以眼见的事了。

不过在这之前,搞不好我先要被皇贵妃挑剔一番,赶到冷宫里去住……到那个时候,王琅怎么样,应该也就和我没太大的关系了。说不定他还会上赶着去宠爱李淑媛,以此来笼络苗家呢。

我苏世暖也不是一点进步都没有,从前想到政治形势有变,可能王琅的动作与态度也会跟着变,我就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可是现在我就可以比较清醒地将政治分为政治,将感情分为感情。

想来当年姑姑也是这样走来,才能坐视我姑爹四处留情,自己却还稳若泰山吧?

忽然间我也有点疑惑,不知道我姑姑对我姑爹,到底又是什么心情。

从前小时候不懂事,总觉得这样也很好,姑姑、表姑和和气气的,姑姑和姑爹也和和气气的。至于表姑没有表姑爹,而是一直住在宫里,居然还生了个王珑的事,我是从来都没有往深处想,只觉得宫里就是这样。现在大了,有了自己的王琅,我才会开始好奇,当时姑姑看着姑爹和表姑在一起,又是什么心情呢?

可没有办法,皇家总是需要一个子嗣的,与其让一般的女人来生,总还是让一个与姑姑更亲近的亲戚来生,更保险一些。要不是王珑腿脚不方便,其实将他立为太子,那才方便。

我的思绪一下就又转到了别的地方。

忍不住就问郑宝林,“你说我也没有问题,君太医也给王琅把过脉了,似乎王琅的脉象也没有问题,怎么我就一直都没有消息呢!”

自从君太医进了典药局,郑宝林就三不五时会来和我说说话,表示她对我的帮助心存感激,也表现出了任我差遣的态度。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和柳叶儿已经太熟悉,有些话我不好意思和她说,但却愿意和郑宝林说一说。

尤其是王琅的事,我总是一开口,就想到柳叶儿自己的心上人现在还在东北生死未卜……

唉,即使我苏世暖位高权重,深得众位上位者的喜爱,又有什么用?就连柳叶儿的一点心愿,我都无法照顾得到。更不要说自己的子嗣问题了,我壮得像一头牛,王琅也壮得和牛一样,要说我们的房事也非常频繁十分美妙,我真是不知道我为什么还没有怀上孩子。眼看着年底没几个月了,难道到时候还真的要让李淑媛和姜良娣来服侍王琅?

我不要!

我知道我很任性,但我就是不要!王琅是我一个人的,我决不要和姑姑一样,为了一个贤惠的名声,掏私房钱帮王琅养小老婆。

就算我从来没有问过姑姑,我也知道,姑姑这样做的时候,心里一定是很难受的。若非如此,她又怎么会这么多年都不能生育,勉强生了一个小公主,也不过是七八个月就行夭折。

那时候爹娘还在,我曾经听到他们议论,姑姑是操心过度,致使元气虚弱,即使拼着命生下小公主,又有什么用?小公主先天不足,勉强活到七个月也就……

郑宝林就掩唇笑了起来,她清脆的笑声,顿时勾回了我的思绪。

“娘娘天性淳朴,恐怕有所不知,这男女之间行精受孕,也讲究一个姿势,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男上女下——”郑宝林左右一望,靠近了我的耳朵,“老汉推车,如果能在腰下垫一个枕头,那是最好的。”

没想到郑宝林这个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孤高之花,也懂得这么多最人间烟火的事,我不禁对她刮目相看,想到了屈贵人的叮嘱。“最好是做完之后拿一拿大顶……”

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我,我忽然间想到,屈贵人的生日快到了。

去年屈贵人的生日,王琅有没有为她庆祝我并不清楚,不过就算有庆祝,想来也只是私底下给她一点好东西,了不起再和她吃一顿饭,也就差不多了。今年我本来是不打算理会的,可是想到我和屈贵人的那个约定,想到子欲养而亲不待,想到王琅怎么也都是屈贵人的亲儿子。碍于身份不能和屈贵人亲近,心里只怕还是有一点遗憾的,就算是为了将来考虑……

我发现,我正在慢慢地向万穗靠拢。

曾经我很不能理解,为什么万穗做每一件事之前,都恨不得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在内,尽量不得罪任何一边势力。其实以她的身份,很多时候可以更加肆无忌惮,更加随心所欲。现在我渐渐明白,有能力随心所欲,与真的随心所欲放纵不堪,毕竟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曾经我的任性,是爱我护我的人给予我的特权,而现在他们已经渐渐随时光远去,我又嫁到了最不能随心所欲的天家。

虽然可能我一辈子都不能像万穗那样驾轻就熟地玩弄手段,不动声色地达到自己的目标,但总也要慢慢地学着,将场面圆得好看一点。

忽然间,我有一点懂得王琅当时为什么舍我而就万穗。

万穗的确是更适合做他的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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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我对屈贵人实在是不大熟悉,看王琅的样子,应该也不知道屈贵人真正的喜好。我就找了一天王琅出门的日子,只带了小白莲,偷偷地进了西六宫去,在未央宫门口堵住了屈贵人。

天气渐渐地有一点凉意,屈贵人也没有再卷起袖子,她今天穿了一件桃红小袄,看花色还是前年流行的万字不到头,一条柳绿色的绸裙,上头偏偏又绣了一枝桃花,我一看就叹了口气:屈贵人真是天生丽质,打扮成这个样子,亏她看着还是一脸的眉目如画,一脸的绝代风华。

看到我过来,屈贵人也没有一跳老高,她驱赶小丫头们,“去去去,哪儿凉快就哪儿呆着去。”

小宫女们顿时四散,我吩咐小白莲,“你和院子里的小鸡仔们玩玩吧。”便跟在屈贵人身后,进了她颇富乡野气息的堂屋。

“这次来又是有什么事儿。”屈贵人的语气淡淡的,“该不会是又有了什么麻烦,想要老娘来当你的枪吧?”

看来会学习会成长的人,并不止我一个。屈贵人也不是傻子,当一次枪差不多,次次都想拿她来用,就有点把人看小了。

我在心里记下一条:以后要再用屈贵人,必须做得更不着痕迹一点,一边向她示好,“贵人的生日就快到了,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想达成的愿望,不妨都说出来。本宫自然会酌情考虑,为贵人安排。”

屈贵人瞟了我一眼,她和王琅极为相似的脸上,掠过了一缕深思,使得我有一瞬间几乎以为她和王琅一样精明内敛了,然后她用她的话击破了我的妄想。

“你要是以为一两件金银首饰,就能买通老娘,让老娘放弃不追究你妒忌霸道,不许王琅爬别人床的事,那你这个小狐狸精可就是打错主意了。”屈贵人虽然没有使用暴力,但态度有多坚持我是看得到的——从她咬牙切齿的神态里,“这都几个月了,还没有消息!苏世暖,你别是和你姑姑一样,是个不能下蛋的鸡——”

“你不许说我姑姑!”我一下站起身来,抬高了声调。“屈贵人,我敬你是王琅生母,很多事懒得和你计较,唯独一件事你要记清楚。人前人后,你不许说我姑姑一句不好!”

屈贵人就别开眼去,轻而不屑哼了一声。

我心里顿时对她有了一分敬意:我早说过,虽然我难得发火,但我生气的时候,别人也都怕我三分。能和屈贵人这样一脸不屑地哼上一哼的,只怕一百个人里,也没有一个。

然后她的下一句话立刻就让我险险没有站稳。

她说。“你架子大,你架子大,就别求着老娘来问蓬莱阁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了要吱一声

55、蓬莱隐衷...

屈贵人怎么又和蓬莱阁的事扯上关系了?

我真是站也站不住,坐也坐得不舒服,赶快问她,“蓬莱阁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可别是捕风捉影得到的消息,又当作真的一样四处传播。惹恼了皇上,到时候,东宫也护不住你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屈贵人虽然彪悍,但一直也很少惹事,一般也就是被人欺负到头上,她自己有理的时候,才会把事情闹得特别大。

这么多年下来,她虽然恶名远播,但也的确让皇贵妃颇吃了几个小亏。从这个角度看来,屈贵人也不能不说是个厉害角色。要是真的知道了什么,我还是可以放心她不会到处乱说的。

果然,屈贵人立刻就鄙视我,“你当老娘是才断奶的小娃娃,有点草料就四处显摆?这件事我可是藏在心里,就等着你们来问!”

“这么要紧,你干嘛不到东宫来找我……”我话说了一半,又把后文含在了嘴里。

屈贵人看了我一眼,她淡淡地道,“还不是你说的,没事少到东宫找小六子,免得给你们添麻烦?”

仔细一想,好像自从我说了这话之后,屈贵人还真的没有到东宫来找过我或者王琅。

我一下有点难过,觉得屈贵人虽然很可恶,但其实也真的有几分可怜。

“这你可不能怪我。”我就嘀咕着说,“应该还是要怪皇上……”

屈贵人哼了一声,她没有和我计较,而是干脆地告诉我。“你知道假山上那个屋子可以眺望池塘。”

……每次和屈贵人说话,都要适应一下她特别的说话风格。我点了点头。“嗯。”

“其实从我这屋子顶上看出去,也可以看到假山上那屋子的晾台,前一阵子,现在特别得宠的那什么姓羊的小、小——”屈贵人显然在费力地寻找着合适的词汇来形容羊选侍。

“小**。”我忍不住为屈贵人提供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