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懒得梳妆了,胭脂什么的,当然纯属子虚乌有。

王珑脸红起来,他又强词夺理地说,“那就是你的头油味儿太大……”

往常总是我负责把别人逗笑,真的不知道被别人逗笑,感觉真的不错——难怪姑爹那么喜欢找我说话。

我勉强压下笑意,又逗王珑,“好,那我去洗个头,你等我半个时辰再亲我,要不然,你捏着鼻子——”

说到这里,真的是再也忍耐不下去,一边说一边就哈哈大笑起来。王珑脸色更黑,他怒瞪着我,又为自己争辩,“我不是不敢,我是怕——”

“怕什么?”我难得地占据了优势,自然要尽量步步紧逼。“你是怕这一吻之后,你和王琅之间就有了心结。你怕这一吻之后我认真要和你在一起,这可就不是什么小事了,闹的不好,要牵扯到表姑,牵扯到世阳……小玲珑你仔细想一想,要是你真的欢喜我,当时我赌咒发誓不嫁王琅的时候,你又为什么不乘虚而入呢?那时候木未成舟,你为什么不出手?”

这句话,终于是问得王珑无话可说,他又眨了眨眼,忽然间浩然长叹,颓然道,“小暖,你的词锋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锐利了?”

也许是因为我终于再也无所顾忌,也许是因为说开了,这事实其实一点也不痛彻心扉,也许是因为我也终于看懂了王珑的心思。

我在咸阳宫里,在我从小到大成长的地方,轻轻地、欣慰地叹了一口气,我说,“不是我变得锐利了,小玲珑,是你有点走不出来了。情意与天下,你总是要选一个,这个不想选,那个不想选,只会让你两边为难,两边都不讨好。”

王珑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眯起眼来,丝毫都不掩饰自己的震惊,双眼神光如电,几乎是一眨眼间就把我扫视了数十遍。他从来都是一脸的温和,就连使心眼的时候都是温和的,没想到还有这样锐利的一面。

我含笑和他对视,等着他的回应。

又过了半天,王珑忽然站起身来,他背着手来回踱步,脚步矫健硬朗,又哪有半分瘸?我不禁在心底佩服他:能私底下治好腿疾,又不露一点风声,足证他的确是有手段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王珑忽然回转身来看我,他背靠着红漆盘龙柱,双眼神光四溢,又哪里还是那个柔和低回的七王爷,俨然锋芒外露,他几乎是咄咄逼人地问我,“小暖,是我哪里露了破绽,被你握准了线索?”

我不禁又要笑起来,但考虑到眼前的气氛毕竟严肃,只好勉强装出了一张严肃的脸。

“我猜的。”我告诉他。“我觉得你是这样,没想到,你还真是这样。”

王珑此时的表情,给我千金我都不换。

他沉默了很久,似乎终于是把喉咙里塞着的那枚鸡蛋吞下去了,又长叹了一声,这才搓着脸在我身边重新坐下,颓然道,“我还以为是君太医从我的步态里看出了不对……”

又低声嘟囔了几句,声音极轻,我都没有听清楚,仿佛有刘翠的名字一闪而过。

“君太医胆子那么小,就是发现了,他也绝不敢多说什么的。”我嘲笑王珑,“做贼心虚了吧?马失前蹄了吧?栽在我苏世暖手里的感觉如何呀,七——王——爷?”

王珑转着眼珠子,又咕嘟着嘴想了想,他忽然笑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栽在六嫂手里一次,并不算冤。”

这个人又恢复了他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做派,“远的不说,就是父皇都败在六嫂手里,王珑栽倒,也并不算冤枉吧?”

我白了王珑一眼,又好奇地问他,“这些年来宫里明里暗里的动静,到底有多少是皇贵妃做的,又有多少是你在拉你六哥的后腿?”

这样一想,又很同情皇贵妃,她实在是一柄太好用的枪了,好用到居然有些身不由己起来,是个人都抢着要用她……被迫就成了个十处敲锣九处都有她的事儿妈。

王珑摸着下巴,嗯了半天,才说,“龙阳之好的事儿?”

我嗯了一声,忍不住窃窃地笑起来。

也就是王珑才会这样做事了,我当时就纳闷,皇贵妃没事污蔑王琅是个兔儿爷做什么,就算是她,也明知道皇上是不可能会信的。

“还有王琅私底下结交大臣的那一次?”我提示王珑。

王珑倒是很爽快地承认了,“这样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开过很多次。”

他的眼神又幽深了起来,望着纹饰富丽的藻井,他缓缓和我说。“六哥其实心底都有数的,他也从不曾动怒。就是当年在假山前头的那一番话,其实也是故意说给你听的。”

我立刻就想到了王琅的那句话。

“就是父皇恰好选了万穗,三哥对世暖也是志在必得……”

我不满地说,“小玲珑,你也太过分了吧,到这个时候,你还来离间我同王琅?”

王珑就冲我弯了弯眼睛,他狡狯而温柔地说,“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嘛?六嫂难道就不好奇六哥这一向,都在忙些什么吗?”

我深吸一口气,想要大义凛然地说一声不,但很快又废然而止,颓然道,“想,想!”

92去向何方

王珑忽然间又不着急了,他站起身背着手,来回走了几步,又问我,“六嫂就不好奇,王珑是怎么进咸阳宫来探你的吗?”

他不说这话,我倒是忘了这一茬,的确,咸阳宫眼下虽然不说是铜墙铁壁,但外头有人把守,王珑是怎么大大方方地进来的,我还真的挺好奇的。

我就目注王珑,等他的回答,等了半天,却只等来了他胸有成竹、不慌不忙的笑。这个人只是笑着和我对视,居然一点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王珑实在是王琅的弟弟,这两兄弟简直不要太相似。从前他还以为他喜欢我的时候,对我的百依百顺,果然是特意在让我!

眼下这样贱忒兮兮地要说不说,完全就是因为刚才连番在我手上吃瘪,所以想要报复回来……这和王琅的好胜心,是何其相似!

我立刻就决定我还是喜欢这样不会特地容让我的王珑,从前他对我特别委曲求全,特别谦谦君子的时候,我还觉得有点肉麻呢。

——不用谁说,我也知道我这样挺贱的。

“你要是等我耐不住性子来问你,就打错算盘了。”我也盘起手望着王珑,气定神闲地说,“你六哥可是个吊胃口的专家,我什么都不会,就是逼供的本事,那还可以夸耀一番。”

王珑眼底就出现了一点笑意,他背着手,轻咳了一声,“六嫂,您对六哥用的那些个香艳手段,要是使在王珑身上,恐怕我们两个性命堪虑啊。”

我得意的笑声就卡在了喉咙里,转了转眼珠子,却又计上心头。

“刘翠——”我也学王珑的样子,背着手拉长了声音。

王珑就像是被谁戳了一针一样,他一下瘪了下来,有气无力地道,“那个野丫头!”

他不愧是皇上的儿子,立刻就转了态度,笑容满面地和我做买卖,“这样,今天我再不刁难六嫂,有问必答。从明儿开始,六嫂再也别对她提起我的事了。”

我淡淡地道,“行啊!”

看王珑眉宇一舒,又很好心地提醒他,“不过刘翠可要比当年的我更难缠了几分呢,少了我,还有刘翡,还有世阳……”

被一个如同当年的我一样身份尊贵,又比当年的我更野、更大胆的少女追逐,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虽然王珑也算得上心机深沉深藏不露,但想要这样简单地摆脱掉刘翠,那也实在是太小看她了。

王珑果然就和王琅当年被我纠缠时一样,捂着脸很痛苦地叹了一口气,我想从他眉宇中看出一点端倪,看明白他对刘翠到底有没有一点意思,不过我毕竟从来没有像留意王琅一样留心王珑,所以并没有看出什么来。很难说他的痛苦里,到底有没有掺杂了一点点自得。

“王珑之所以能够进来,是因为父皇并没有将禁制收缩得太严。尤其是这几天,更是放得很松,其实六嫂就是当着他们的面走出去,恐怕也都不会受到多少阻拦的。”王珑淡淡地说。

我就说那些宫人们为什么这样听话,原来说到底,并非因为我威仪天生,而是因为她们善于察言观色,知道我恐怕很快又要由黑翻红了……

我嗯了一声,王珑又给我解释。

“父皇为什么会放松禁制,就要从六哥说起了。他将六嫂关在咸阳宫中之后,又亲自到东宫去了一次,见过了李淑媛,又和六哥两个人关在东宫里说了半个时辰的话。从那天之后,六哥就再也不肯从东宫出来了。虽然父皇派了好几个太医过去扶脉,都没有能扶出什么不对来。但六哥就是一口咬定,自己不舒服得很,心痛得不得了,哪怕是一起身,都觉得喘不上气来。再这样下去,当然新年大朝上他是没法露面的,更别说除夕夜侍奉皇上用年夜饭了。”

眼看着就要到年关了,宫里却还是这样热闹,今年请戏班子的钱都可以省了。我货真价实地呛了一下,几乎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什么,你说王琅他——装病?”

从前皇上不管多无赖,王琅自己是决不无赖的,他总是正正经经地做他的受气包。这还是我所知道的第一次,王琅学着他爹,玩起了这样见不得人的手段。

“那李淑媛——”我又问王珑。

王珑就坏丝丝地逗我,“李淑媛啊,当然是日日服侍汤药,在东宫身边近身服侍啦。”

我马上送给王珑一个大白眼,“如果这样,王琅还病什么?姑爹也用不着关我了。”

王珑就慢慢地叹了口气,“唉……现在六嫂就没有以前那样好骗了。”

没等我得意,他又指出,“不过六嫂的记性实在还需要加强,李淑媛现在成日里以泪洗面,寻死觅活,这件事刚才王珑就已经告诉六嫂了嘛。”

我脸红了。

不过没等我回话,王珑已经脸色一正,很严肃地说。“自从您被软禁,六哥不肯出东宫,世阳哥不肯上朝,朝野之间议论纷纷。偏偏在这时候十弟也病了,怎么都不肯到瑞庆宫露脸。和他一起病倒的还有皇贵妃娘娘,据说是那一天在瑞庆宫门口跪的……这个年过得这样乱糟糟的,始终是有失体面。六嫂看着,是不是……”

他没说完,但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来王珑之所以可以大大方方地走进咸阳宫来,并不是我姑爹真的放松了咸阳宫的宫禁,而是他本来就是有所为而来——他是来当说客的。

“姑爹是指望我就这样走出咸阳宫,再走到东宫里,然后把王琅叫出来,大家体体面面地过了这个年?”我问王珑,尽管极力克制,但还是稍微抬高了一点声调。

王珑给了我一个复杂的眼神,似乎在说‘现在你知道他有多无耻了’。

我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我又不是王琅,哪有那么听话。这件事绝不能这样糊涂了事,姑爹要过热闹年,让他直接来找我。”

普天之下,也就只有我敢这样和姑爹置气了。我敢打包票,就是王琅自己,都不敢这样和姑爹说话。

我说,“小玲珑,你帮我给姑爹带句话。你告诉姑爹,反正,我也被姑姑宠坏了,我就是这样任性。就是这样不顾大局——这都是被姑爹宠出来的!这一辈子,是改不了啦。”

王珑从心里笑出来,他的眼里又像是吹起了春风,暖洋洋的,让人被他看一眼,都要有了醉意。

“好。”他又咳嗽了几声,压下了笑意,一本正经地说。“王珑一定把话带到。”

他一字一顿,“一定一句不差,把话带到。”

我再也忍不住,和他一起大笑起来。

自从十三岁情窦初开恋上王琅开始,我从未如此刻这般,如此惬意自在,充满希望。

我和王珑又兴致勃勃地聊了很久,甚至说起了咸阳宫里的往事。那时候我们年纪都还小,男女之思尚且离得很远。生活中充满了希望与欢笑。

过了很久,王珑起身要走的时候,我还有点依依不舍,但日已西斜,王珑也该走了,不然,他实在呆得太久,难免会招人非议。

我送了他几步,终于是忍不住说,“你到底羡慕你六哥什么呢?”

王珑就沉默下来,背对着我,冲着咸阳宫外的漫天暮色,过了很久,他才淡淡地说。

“我羡慕他的腿。”

王珑的腿如果没有残障,太子之位谁属,或者的确还很难说。但人生总有很多事情就是如此,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别无选择,只能接受。

“我羡慕他有你。”王珑又别转身子,他在夕阳下看着我,眼神温暖。“我羡慕有你这样一个姑娘,全心全意地爱着他。”

所以他和王琅作对,用无伤大雅的方式,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在我和王琅之间制造了重重的误会,只是因为他羡慕王琅有我。甚至因为这份羡慕,他以为他是喜爱我的,将自己困于情中,难以自拔。

我应该很责怪他,应该感到生气,但此时此刻,我心底只有说不出数不尽的怜惜。我低声说,“不要紧,小玲珑,有一天,你也会遇到这样一个人的。”

我真心实意地告诉他,“如果遇到,你最好别让她走。”

王珑微微一扯唇角,笑容里却依然带了傲气。他没有答话,也没有走,似乎仍然在等着我的下文,等着我未曾出口的那句话。

我也就直说了。

“从前的事,我都不想计较。”我告诉王珑,“我也不会让你六哥计较,不过以后……你要是再这样两头不着边,王珑,你要是再这样想要两面讨好……”

王珑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对我的这番话早有准备,他看着我,认真地说,“不会,我不会了。小暖,我已经和父皇说明,等到春暖花开时候,我要就藩了。”

他没有等我回答,就已经转过身去,推开门迈出了咸阳宫的门槛。

在离开的那瞬间,他回过头来,却没有看我,而是以一种极为复杂的神色,望向了夕阳下咸阳宫的轮廓。

我不禁也随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

夕阳下的咸阳宫金碧辉煌,却又有一股沧桑,难以言喻。

再回过头时,王珑已经走了。

在这一刻,我明白王珑和我之间,和王琅之间,或许都再也回不到从前。我们的路在这一刻交叉过后,便将各自延展。

我真想知道,他将去向何方,他想要去向何方。

那天之后,咸阳宫再也没有访客,我的除夕夜也在一片冷清中度过,不论是皇上、王琅还是哥哥,都没有一点消息。

93、一听就吐...

大年初一一大早,我就迎来了一个完全是意料之外——却又在意料之中的访客。

因为大年初一大家都有事儿,皇上还要一大早起身接受众臣朝贺,去年这个时候,连我都要在东宫摆出架势来让诰命夫人们来拜,所以我真没想到王琅会选择在大年初一一大早过来和我一起用早饭,就很放纵地睡得比往常晚了一些。结果一睁眼就看到太子爷含笑凝视着我,一时间还以为自己正在做梦,就差那么一点点,便要转过身再睡回去。

王琅的确要比别人都更懂我一点,见到我要翻身,他就拍了拍我的脸,又蹙眉教训我,“虽然现在你是禁足,可也不能自暴自弃。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来?”

这扫兴的话一出口,我就知道真的是王琅来看我了。

说起来,我们自从成婚之后,除了他下江南的那几个月,的确也说得上是形影不离。这一下距离上次见面,足足有快一个月了,俗话说小别胜新婚。我当然是很想他的——但这并不代表我喜欢他自己衣冠整齐的时候,看到我蓬头垢面的样子。

“快出去。”赶快抓起小迎枕驱赶王琅,“等我打扮好了再进来见我!臭不要脸,偷看人家睡觉的样子。”

王琅被我逗得直笑,一点都没有往常的严肃。他今天打扮得很轻省,只穿了一件明黄色锦袍,不像是从前的新年正日,总是要穿上一重又一重的袍服,戴上沉重的玉冠。今天他甚至只是随便戴了一顶网巾,虽然看起来还是衣冠楚楚,但要却要比平时看着更……更年轻多了。

讨厌,按照我们现在一个是自我囚禁,一个是被人软禁的情势来说,此时相见怎么都应该是凄凄惶惶牛衣对泣,我厚颜无耻根本不怕敲打,气定神闲也就算了。王琅居然一点都不担心我,还这样一派轻松自如地来和我话家常?

为了这个男人和姑爹闹掰,到底值不值得呀?

我凶神恶煞地瞪着王琅,一直瞪到他站起身出了屋子,这才忍不住抱着被子傻乎乎地笑了一会,又赶快翻身下床洗漱换衣,让宫人给我梳了一个稍微复杂一点的发髻——天知道老长一段时间,我都是梳着两条大麻花辫来着。等到我走到从前起居用的南次间,暖阁上已经摆设好了一桌子早饭,王琅就盘坐在炕上,笑吟吟地望着我。

“你昨晚怎么不来。”我还是板着一张脸,缓缓走近了王琅,“害得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了年,连年夜饭都没有吃。”

我一直是个言行不一的人——这我是承认的。

所以我一边抱怨,一边毫不客气地赖到王琅怀里,又抓着他的手,迫他像摸一只猫一样摸着我,又眯起眼睛不由分说地蹭起了他的脸颊。

王琅被我蹭得直笑,“苏世暖,你是猫啊?”

话虽如此,他到底还是上下抚着我的背,和我温存了一会,才催我用早饭。“再不吃,就到吃午饭的时候了。”

我没有太多胃口,随便喝了一碗豆浆,吃了半块奶糕就算是吃过了早饭。一边吃一边不住地打量王琅的神色,揣测着宫外的动静。

他是自己不愿意出东宫来,并不是被皇上软禁,到咸阳宫来看我,当然也不是什么难事。王琅毕竟是将来的皇上现在的太子,只要有脑筋的人,都知道对他不能把事做得太绝。再说连王珑都来过了,他要进来看我,别人还能说什么?

这样一想,挑大年初一而不是除夕夜过来,理由就明白得多了:除夕夜的时候,姑爹人毕竟是在后宫过年的,比不得大年初一,宫里几个重量级人物都要接受朝贺参拜,自然没心思留意到他了。

“你还真没打算出场呀。”我问他,“大年初一朝贺东宫,是大事呢。”

王琅看起来真是前所未有的年轻俊朗,他似乎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神色间竟有了罕见的朝气,而非是一向的冷淡矜贵。他兴致勃勃地说,“老头子就以为我总会顾全大局,在年前和他言归于好的,所以一直挺着不肯低头。”

然后——结果不就在眼前摆着了?

我忍不住就要笑。

皇上是玩了一辈子的无赖,一辈子靠无赖蒙混过关,不知道解决了多少个难题。没想到他居然也有被王琅的无赖给堵得上不上下不下的日子。

王琅的几个兄弟,除了王珑、王璎、王玲之外,都是老实巴交扶不起来,出身也不大好的。也就是说,基本上都是端王那样的老实人。而王珑小打小闹一番之后,显然是放弃京城的游戏,要去就藩了。王璎呢,那个性子实在是登不得朝堂。王玲又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和哥哥年纪差得太大,背后的势力也实在是太薄弱了一点,要争是争不过的。眼下皇上就是想要再抬举一个人来敲打王琅,都抬举不出来了。

东宫废立,是国家大事,弄得不好,要天下震动的。

既然大家都清楚这一点,那么现在就轮到王琅以自己的身份来要挟皇上,使皇上难受了。

“从前人家都说你好。”我一边说,一边又忍不住靠到王琅怀里,在他耳边呢喃。“只有我知道你是个坏胚子。现在好了,天下人都要说你是个坏太子,就因为和皇上置气,硬是就病了……连大年初一都不肯露面,皇上的面子多下不来啊?”

王琅很无情地说。“我管他!”

他的手又要溜进我的衣摆里,可大年初一白昼宣淫,总不大好。我赶快握住他的手,不肯他继续下去。

他似乎也明白了过来,又慢慢地抽出手,淡淡地叹息了一声,捏住我的下巴,将唇印了上来。

我们已经有很久没有互相亲吻了,即使在从前,其实也都很少唇舌交缠。一旦情动,多半就是直接……咳嗯,敦伦去了。

现在明知道今天不可以走到最后,就更觉得这片刻温存,弥足珍贵。王琅一开始还维持着不疾不徐的态度,他慢慢地舔着我的唇角,可一旦我追逐起他的动作,他就又急切起来,几乎是贪婪地索取着我的每一个角落。要不是我始终还保持了一点神智没有让他得逞,恐怕大年初一白日宣淫这样不好听的事,还真的就要在我们身上发生了。

虽说如此,但到底此刻的景象也不大好看,王琅不肯我起身,他将我压在了他身上,逼着我栖息在他肩上,听着他的心跳。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我的发丝——不用说,发髻又乱了。过了一会,他自己喘息稍定,身下那根很不安分的东西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他才问我,“这一个多月,你都上哪玩去了。”

我不禁心虚地笑起来:王琅本人在宫中苦哈哈的时候,我却在外头散心,说起来实在是显得我很无情。不过想到此人和锦衣卫似乎也有一点交情,至少查问我的行踪是很方便的。我也就没有撒谎,如实告诉他。“京城里外的好馆子什么的,我和柳昭训都找时间吃了一顿。”

“嗯。”他闭着眼答,语气居然有几分宽慰,似乎我没有沉溺于思念之中以泪洗面,还是让他开心的。

“然后又到什刹海啊,各种庙会里去走了走,你也知道,年前了嘛,京城里就是热闹。”

“嗯。”王琅有一点咬牙切齿了,顺着我发丝的手指,力道也渐渐地大了起来。

我越说越心虚,“然后就是放马到郊外去跑跑……遇到过几次刘翠……”

察觉到他有青面獠牙的冲动,我赶快分散他的注意力。“你知不知道,我嫂子的堂妹刘翠,她似乎看上了你七弟呢。”

王琅就垂下头来,似笑非笑地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