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远想了想:“本来是很烦了,尤其是阿婆,老是堵着家里骂阿妈。不过友琴姐要我想开点,因为我还小,不能带着阿妈离开,凡是不可做绝,否则出事难以收拾。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但是她厉害,比村里人都厉害,我听她的话。”

熊友琴的名字再次出现,柳元思忍不住好奇的问:“友琴是谁?”

余文佑道:“仡熊村的一个姑娘,特别聪明能干。算来是熊远的堂姐,也是我们的朋友。跟包子姐很玩的来。”

余文佑提包晴天是想跟柳元思拉近关系,没想到柳元思听了只好假笑。作为女人当然佩服包晴天的勇猛,作为婆婆心态可就微妙了。不好看也就算了,穆景明眼瘸能怨谁?不肯生孩子实在太过。好在基本的修养还在,假笑的超专业,除了穆立人,其它人半点没看出来。

说话间,肉燕已经做好。余文佑一个人端着碗在餐厅里吃着,客厅里聊天还在继续。一拨人在同一个屋檐下混了好几天,早就熟悉,本来就在聊八卦,是余文佑出来话题才拐弯。现在又回到刚才的阵势,柳元思跟熊晓莲聊家长里短,穆立人跟卓远洋说政局变动,熊远一个人看动画片。等余文佑吃完,两头都插不进话,正好辅导熊远做寒假作业。昔日师徒情景再现,两个人还是老传统,尽可能用英语,惊的聊天的老人都停下来看着他们。

柳元思对熊晓莲赞道:“你家阿远口语不错啊!”山旮旯里居然跑出溜英语的娃,好稀奇!

熊晓莲有些得意,但还是谦虚的道:“都是阿哥教的,我又不懂。阿远上学期正式学英语,口语比赛拿了全县第一,得了一千块奖金呢。”

穆立人升起爱才之心,便问:“学英语了?读初中了吧?县里的初中不大好吧?”

熊晓莲答道:“是重点,我也不懂。”

“别荒废了,”穆立人道,“下学期转到玉明市去吧,费用我出。我喜欢上进的孩子。”

熊晓莲怔住,不知道如何答话。

余文佑早见识过穆家实力,资助个把学生根本不叫事儿。便推了熊远一下:“去谢谢穆爷爷。”

熊远一贯很听余文佑的话,甜甜笑道:“谢谢穆爷爷。”

一声爷爷叫的穆立人心肝儿直颤,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都那么乖,他家的儿子就从来不让他省心?好不容易给他涨脸了,突然又丁克了!一辈子攒的钱到底传给谁哟!不说有孙子,给个孙女也行啊!要不是穆景明尽出状况,孙子就有熊远这么大了哇!当初为了穆景明操碎了心,连二胎都没顾上生,现在什么机会都没了。

扭头看着同样苦逼的卓远洋,两个老头恨不能抱头痛哭。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才赶上熊孩子哟,儿女全都是债啊!!

第100章 争取

人生不如意十之□□,穆立人和卓远洋觉得儿女都是债,屠则觉得爹妈才是债。跟熊友琴分手后,他都不敢回家。因为家里有个丑到逆天智商70以下的农村女等着。为了牢牢控制住他,父母无所不用其极,也不知道打哪儿找来的人。屠则很伤心,熊友琴曾说过,不看人对己只看人对人,早就给他打过预防针,父母既能对姐姐那么狠,有一天也会对他那么狠。他当时不以为然,重男轻女乃传统,虽然不对,但也不能如此抨击,世俗裹挟世人而已。现在才知道熊友琴说的没错,想来即便是重男轻女,也不会不顾及女儿的死活,在他三番五次警告低调后依然得瑟,最终酿成无法挽救的后果。明显面子大过女儿的将来。

可以说屠则找到熊友琴是激怒父母的直接行为——这个儿子不可控了!原来在他们心里,儿子也好女儿也罢,都只是赚钱的工具,毫无怜悯之心。想给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那句话的人直接来一巴掌。狗屁人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他就嫌,嫌弃的要死!无怪乎熊友琴根本连一丝退让都懒奉,早已看清本质,何必浪费时间?熊友琴的失望重点还是在于他拎不清吧。不过苦孩子有苦孩子的好,如果那么容易被现实打倒,也成就不了今天了。想通了的屠则约熊友琴吃饭,机会都是争取来的!

装修公司的年底清闲,房地产行业金九银十,装修自然是跟着地产走,谁也不愿意大过年的装修。学校早放了寒假,两个人都有空,一约就定了见面时间地点。

一照面两个人都愣了一下。熊友琴看屠则怎么颓废怎么来,毫无神采;屠则看熊友琴一脸春风拂面丝毫不受失恋影响,心塞不已。是啊,摆脱了极品一家,胜利大逃亡怎么着也是大喜事啊!

在年底返乡大潮的影响下,所有大城市反而寂静了许多。西餐厅很空,两个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好,开始交谈。

屠则酸溜溜的说:“你气色不错。”

熊友琴笑的灿烂:“年底拿了一万多的奖金,你让我憋住笑难了点儿。”

屠则也笑了,刚毕业的菜鸟,年终能拿一万多算很不错了。高兴的不止钱,还有成就、认可与未来。“恭喜。”

熊友琴得意了一会儿,就开门见山的问:“找我有事?”

“有。”

“说。”

屠则道:“死丫头故意的吧?我找你有什么事还猜不出来?”

熊友琴挑眉:“你觉得我脸上写着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八个大字?”

“我去,分明是你甩我,话头一转倒成我甩你了。”屠则撇嘴,“学传媒的颠倒黑白职业级!”

熊友琴扑哧一笑:“行了!小气。很简单,诚意。”

“你直接问我跟他们有没有断绝关系得了。”屠则郁闷非常,剧情神展开,他怎么跟熊友琴说?

“想通了?”

屠则没好气的说:“你看我额头上写着傻x两个字吗?我妈从老家找了个精神不大正常的,好像是花了五千买断的吧。现在老家人以为我混的饭都吃不下去,所以才娶那种女人。”

熊友琴抽抽嘴角:“精神不正常?”

屠则抓着头发道:“也不是不正常,就是蠢!死蠢!在家看电视,国产剧那么逆天脑残的丫都看不懂。蠢的跟疯子一样,又黑又丑。唯一能称得上优点的是勤快,天天家里搞卫生就是搞不干净,做饭也很难吃。不过话说回来,五千块钱的保姆倒也蛮值。我爹妈耍尽了主子威风,连带我姐都享受了一把小姐待遇。我特么真.基因变异。”

熊友琴爆笑:“哈哈哈哈,对不起让我出去笑五分钟,哈哈哈哈哈!”

屠则脸都黑了:“能有点节操吗?”

“噗哈哈哈哈不能!节操不好,不能促进社会发展。”

屠则吐血,他敢打赌熊友琴嘴里的节操两个字肯定是分开之后的含义。叹口气道:“行了,幸灾乐祸时间够长了,能不能给条生路?”

熊友琴斩钉截铁的说:“不能!”

“喂!”

“那是你爹妈,就算你把他们撵回去了还能再来。我经得起多少次折腾?有毛病不是?”熊友琴笑道,“就算我们俩有感情,婚姻不算计,最起码的前提是112,而不是11<2。小于2了,我拿什么去说服自己?结婚就如同两家公司合并,合并的目的可是为了发扬光大而不是内耗吧?要不这样,咱玩着不结婚。”

“然后不生孩子是吧?”屠则气疯,“能少跟包队长混吗?人家还是为国守边疆!情操不一样。”

“谁告诉你为国就要牺牲自己的?她那是双赢,简直人生偶像啊!”熊友琴一脸崇拜。

卧槽!没法谈了!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要不这样,我把他们撵回去。空了一套房出租,租金收益我再添上点儿赡养他们。咱们再买一套,就说是你买的,写你名字,找个管理严格的小区,他们想闹也没办法闹。我当上门女婿行不行?”

熊友琴惊异的看着屠则,哇擦,打击不小!?

屠则苦笑:“别看了,有什么好看!我真没招了,真不管他们法律都能给我一刀。法律有时候忒特么操蛋。不是我不想养,为了控制我给找个没人要的做老婆,实在太过了。干脆撵回去,让他们跟丑姑娘家里撕去!”

熊友琴问:“你怎么撵?”

“断经济来源,不回去不给钱。”屠则道,“还能怎样?好在他们一贯懒,不知道我单位在哪儿。也不怕他们闹。我毕竟主业是老师,暂时还不想丢了这个稳定的保底工作。老师不赚归不赚,起码旱涝保收。”

熊友琴点头:“方法好,我损失还是无法避免。说实话吧,我很喜欢你,除了家里的事,各方面都对味。你的方法已经退让很多了,可是介于你家情况特殊,我的风险还是很大。”

“你有什么提议?”

熊友琴笑道:“该怎么样怎么样,不拿结婚证。”

屠则道:“我去!生孩子怎么办?没户口黑户?”

熊友琴摊手:“上我的户啊,我农村户口,罚款才八千,讲讲好话可以砍到五千。村里的地早就分过了,添人不添地,又没什么损失。房子我不要你的,夹杂不清,老娘自己不会买?买不起先租着。等差不多够着了,找土豪阿哥借点周转公积金就行。你可以买房,我们也可以住你的房子,不过财政要分开。娃我生,家用你出,不算占便宜。ps:娃跟我姓。有心情生俩的话一人一个。”

屠则听完条件快哭了,尼玛!这叫结婚吗?

熊友琴道:“本来呢,我就不打算结婚的。碰上阿哥是意外,当时还跟他说过咱俩假结婚来着。世道对女人不公平很正常,今天你们男人的地位都是先祖流血流泪换来的。就如同你没办法跟富二代竞争一样。所以我从不奢望你们有谁来施舍我平等。我的尊严我自己维护,我的平等我自己争取。你若不愿意,娶你的丑姑娘去。我们俩脾气相投,也算好聚好散,没必要老死不相往来。生意场上混,多条朋友多条路嘛。”

屠则被噎的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一个多月的时间,熊友琴的彪悍又上了一层楼。可是话里话外却是无法反驳的理由。是啊,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是传统,所以女人要服从,孩子要随男人姓,谁出钱谁老大么。可是熊友琴显然具备自给自足的能力,又不贪图他的收入,更烦他刷负的家人,的确没理由去受委屈。剩女的舆论对软弱的女人有用,对熊友琴?长叹…

熊友琴单手拖着下巴,用叉子无聊的叉着盘子,等待屠则的答复。条件的确很苛刻,可是屠则没有她急需的东西,但她有屠则必须要的优势——屠则需要一个基因不错的女人来延续血脉。并且从谈话中判断,屠则肯定不容许自己的父母影响后代。双职工的话依靠老人带孩子是必然。换言之屠则不单需要一个聪明女人,更需要聪明女人的父母来抚养下一代。既然如此,她当然最大限度的去谈。权利来自争取,大好机会不谈就放弃的话太可惜。

屠则且喜且忧,喜的是熊友琴的敏锐,忧的是如果他同意孩子就得姓熊,对一个有本事又成长于乡村的男人而言是莫大的打击。欣赏且畏惧,说的就是现在的心态吧。再次叹气:“我考虑一下。”

熊友琴很轻松的道:“行,可以。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打个电话告知我一声。志同道合之人,做朋友很不错的。”

屠则泪流满面,当爹妈的拖后腿就是这么凶残!要是一对正常父母,未必会把熊友琴的女权意识激发到如此。可是事情已经发生,要熊友琴倒回去基本不可能。他有很多女学生女同事,尤其性格比较强势的,若非社会逼迫,结婚的欲.望都很低。现代社会里,家庭里需要男人的地方都被人替代,不再需要男人扛煤气罐、不再需要男人修灯泡家具、更不需要男人ding门户赚钱在宗族里争利益。想了一想,伸出一根手指:“就一条,房子给你,孩子跟我姓。”

熊友琴也想了一下:“房子我不要,省的跟你爹妈纠缠不清,何况买房都是转账,你要翻脸我没空跟你旷日持久的掐架。公平点吧,姓什么抽签。谁抽中跟谁姓。我觉得非要跟我姓也很不公平。”

屠则眼睛一亮,抽签不错!赢了是命,输了也是命,很公平!除了爹妈的事,他其他的运气一贯很好嘛!于是补充了一句:“我父母和姐姐都需要钱财支持,我的责任不能逃避。”

熊友琴摆摆手:“别跟我谈钱,当你能支付的家用低于警戒线,我把孩子抱走就是。咱俩没结婚,抚养权你争不过我。家用以外随你。我也要赡养父母,彼此彼此。”

屠则才醒过神来,对啊!不结婚生孩子,主动权根本不在他身上。跟不跟他姓毫无意义啊!我勒个去也,怎么就喜欢上一个精明到死的女人哟!果然他的基因也是有问题的泪流满面。

熊友琴很敬业的问:“还要考虑哪方面?”

屠则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道:“我还用考虑什么你说怎样就怎样…”

熊友琴比了个ok的姿势:“成交~!”啦啦啦,看她多纯洁,抛开经济体的婚姻的恋爱才是最纯洁嘛。请叫她天下第一纯!咔咔~~

第101章 取舍

谈判成功的熊友琴心情飞扬,打电话给包晴天分享战果。至于为什么找包晴天,当然是因为两个人都是女性。关于女权的话题,跑去跟余文佑说不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么?可惜这年头朋友联系想要对坐喝茶是奢侈,幸亏通讯发达,善哉善哉。更运气爆棚的是逮住了包晴天的空闲。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掐断电话,但至少现在是可以聊天的。

包晴天听着熊友琴叽里呱啦的讲完全过程,下了一个判断:“屠则很喜欢你。”

“还好吧?”熊友琴并没有感受到过特别的浓情蜜意,两个人理智居多,吵架都少。有争执80%都是谈判解决。高端是高端了,但总觉得缺了一丝烟火气,以至于她有时候会问自己,真的恋爱过么?

包晴天笑:“让步到这个份上不容易,人一辈子能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可是老天爷的赏赐。不珍惜遭雷劈!”

熊友琴抖了一下:“我难道打的是阿哥的电话?”

“扯谈吧你,小丫头少在老娘面前得瑟,什么狗屁痴男怨女老娘见多了。”包晴天呵呵一笑,“人从来是不作不死,你要能把一盘好棋下到投降,那就别说认识我,丢人。”

“哈?”

包晴天鄙视:“女人嘛…嗯,男人嘛…有时候哄一下才会令他欲罢不能,偶尔柔.软一点才是一记绝杀!”

熊友琴被雷劈了!包、包、包大队长叫她柔.软!!!

“干嘛不说话?”

“无言以对!”熊友琴半天才缓过气来,“包姐你真的有温柔的时候吗?你不会别扭吗?”

“卧槽,chuang上的时候难道我扭着啊!”

“我去!那是放得开,跟温柔有一毛钱关系啊?”熊友琴差点咆哮,“那叫诱.惑谢谢!”

包晴天挖鼻:“我对你家小阿哥就特别温柔的呀。妹纸要把温柔展现在应该展现的地方,我对穆景明温柔干屁。温柔就是驴子面前的胡萝卜,看的到吃不到才会努力奋斗。”

“…”又一次同情穆大叔了肿么破?

包晴天又道:“其实呢,你的要求在理想社会是很正常的,不幸我国为男权社会,更不幸的是人生不是数学题,哪来那么多既定条件公式一套就能解决问题?所以一个有优势的人愿意削弱自己的优势来玩平等,是很~~大的退让。财产的问题可以公证,既然都愿意姓氏抽签了,结婚也无妨。”

“唉,包姐你是不知道。传统是结了婚就是他的人,他父母非得死命得瑟不可。否则屠则再怎么圣父也不会妥协,不过是因为爹妈太作,他也不是很想结婚。不结婚能把矛盾最小化,结婚之后再离婚,可就不共戴天了。”熊友琴跟屠则朝夕相对过,了解程度不低。

“你还是太年轻。”包晴天正色道,“你是不是觉得他只是识时务?你没听过一句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能准确判断形势并找出相应对策的明白人是万中挑一的珍稀品种,懂?”包晴天挑起嘴角,“论事业你跟我比?论成就你也别想。就算到我的年纪也难追的上,我不算自夸吧?”

熊友琴给跪,您老是火箭谢谢!

“男人堆里混着,能让我下手的也就那么一个。”包晴天道,“明白二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跟割肉没差。能够果断抛却沉没成本的,都是汉子。他汉子了,你不跟着汉子?占了便宜就要还,不还是无赖,几次之后再没人信你。路越走越窄的人无外乎如是。做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回去把薛宝钗管理大观园再翻出来读一读,你今天太志得意满了。能冲是好事,能冲不能收的,屠家父母就是前车之鉴。说来你家小阿哥就比你成熟,他一个男人前途尽毁圈死在家,多少男人会颓废甚至钻进死胡同。他却尽最大的可能在生活上照顾卓道南的同时发展自己的其它事业,完美的展现了神马叫做互补,神马叫做优势。多特么伤男人的自尊!所以他才是真强大。”呃,好像还没做啥家务,怎么都觉得余文佑牺牲更多呢?mo下巴。

“呃?为什么?”熊友琴听不懂点评余文佑那一段了。

“嗤,自尊算个屁!”包晴天道,“没有人会因为你做饭扫地嘘寒问暖而看轻你。这些都是表象,内里才是重点。你很好,原则问题寸土不让。可是难道柚子他就在原则问题上退让过?他让过谁了?但是原则之外的东西干嘛不温柔点?我跟穆景明的妈不对付,大过年的也要陪个笑脸,反正不少块肉的事多做就多做呗,这就是‘温柔’。心中有根骨,其余一切皆浮云。艾玛你还是太年轻了!虽说年轻撞一撞没事儿,不过有些机会撞没就没了。屠则是头奖,你放了就是傻x。我开始忙了,还不明白等年假找你家阿哥去,那家伙蔫儿坏!把老穆那货哄成狗,手段啊手段,拜拜!”说完利落挂了。余文佑若是知道这份评价估计要喷血,他堂堂正正的哪有哄过人了?可惜大概他是没机会知道了。

包晴天从来爽快,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一般砸下一大串道理,熊友琴似又感触又似要思量。其实包晴天已经说的很直白,难点在于如何取得原则与退让之间的平衡。什么是可以退让的?会不会一着错满盘输?结果是否承受的起?《红楼梦》看过,但印象不深。于是在网上找到相应的篇章再仔仔细细阅读了几遍,咂mo出一点味道来,可还是觉得雾里看花。为什么薛宝钗提议给无差事的仆妇发额外的奖金呢?书中很明确,为了他们不捣乱。可是仆妇们已经有月钱,还要捣乱岂不是很贪?为什么要纵容他们的贪婪?更好的方式不是确立更加有效的制度,来杜绝恶习么?想不明白,就骚扰别人吧,三人行必有我师么!

于是余文佑的电话响了。

熊友琴的记忆力还凑活,从与屠则的谈判到包晴天的提示最后到薛宝钗的管理哲学都转述了一遍,再问:“没有更行之有效又节约成本的办法了么?”

余文佑轻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闹事者无非是贪,以贪抑贪还不够行之有效?高薪养廉撒。”

“哈?”

“对于短视的人来说,永远只看得见眼前的利益。你不能指望他们看的到一步之外。”余文佑慢慢分析,“所以你先说服他们,必须给他们看的到的实实在在的东西。当他们得了好处,并且这个好处是不稳定的,需要他们努力维护的。那么结果会是什么?”

熊友琴似有所悟:“怕失去所以畏惧,畏惧就好管理了。”

“不但如此,还可以占据他们很多精力,处于疲态更不会闹事。硬性的行政手段可以用,但对于贾府那样日薄西山的家族来说会让事情变的更复杂,几个小姑娘根本压不住。宝钗是现实主义,什么能用就拿来用。没有理想的家族,更没有理想的世界,现实需要妥协。”余文佑顿了顿,“如果贾家的管理者持续是薛宝钗的水平,也就不会没落了。”

口!熊友琴表示不熟剧情好痛苦:“你们心眼真多!”

余文佑哭笑不得:“谁心眼多啊?我是理论水平。《红楼梦》必修好吗,分析不出来直接挂科了都。具体的事物别问我,包子姐不是说的很好嘛,你听她的呗。那可是长期跟高智商犯罪分子斗争出来的经验,对付你那点鸡毛蒜皮的事简直高射炮打蚊子。”

“可是她很忙,我好像懂了,可是又觉得憋屈。”熊友琴在余文佑面前更放松一点,直接道,“凭什么我让步啊?两个人在一起之前都是陌生人。我提出的条件很公平啊,各退一步嘛。”

“你哪有退?”余文佑狂汗,“姓氏抽签那个最多算公平,可是真有孩子了,你还是完全掌握在手上。不要这么没安全感,过激行为会导致因小失大的结果。我问你,如果你失业的话怎么办?人类组合成家庭来养育后代,本来就是为了上双保险。你倒好,逆着智慧的沉淀去走。你是熊土豪我就不多说了,可惜你不是。你敢保证不会失业不会生病不会意外么?没想过你如果有事,孩子怎么办?争取权利没有错,但没留余地就傻了。”

两个人都这么说,熊友琴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过于志得意满。

余文佑索性说:“屠则的表现出乎我意料。你今天谈判成功仗着的是什么心里有数。换个人今天可就掀桌子了。”

熊友琴沉默。

“也没什么,”余文佑道,“小事。侠骨柔情更动人,强势有强势的好。人都是贱骨头,容易得的从来不珍惜。”

“好啦,道理我都明白,就是走不过那个槛。”

“是懒!”余文佑直接道,“想一劳永逸,不愿纠缠,觉得鸡毛蒜皮的事太耽误你的时间。但是工作就不鸡毛蒜皮嘛?我要是你啊,就设置一个罚款。屠妈妈惹你一次,就要屠则交一次罚款。这样你就可以用职业的心态面对极品。甲方虐我千百遍,我待甲方如初恋!啧!职业操守我相信你满分。”

熊友琴如醍醐灌ding:“阿哥,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厉害?”

余文佑笑道:“我厉害什么?老被人欺负,皮薄馅多的大包子一个,千万别像我学习。”

“呸!扮猪吃老虎,我看透你了。”包晴天的话每一句都有道理,可是每一句都如同隔靴搔痒。余文佑一语惊醒梦中人,她就是懒。懒的面对她觉得很不值得花心思的事,她觉得她的才华不应该耗在家长里短中。可是换个角度想,家长里短跟伺候客户繁琐程度有什么区别呢?没有。无非是一个有钱一个没钱,不得不说金钱的鼓励对草根的她来说诱.惑是致命的。说到底还是代价的问题。既然如此,结合包晴天的话,她想到了绝佳的解决方案。

是的,屠则要罚款,但不是罚他本人,而是罚他家人。家人惹事一回,扣半月生活费。让那帮极品知道谁才是当家做主的人。其次就如薛宝钗一样,给好处是为了不让你惹事,如果你惹事,对不起扣好处。甚至可以引入企业的kpi考核,做的差有扣做的好有奖。世界由人组成,企业和家庭某种程度上来说没有区别。屠则是她的盟友,很有必要让盟友知道她的严厉与善良。善良自然体现在“年终奖金”上了。

挂断电话,熊友琴满心怅然。就如包晴天所说,明白人万里挑一。余文佑活的明白,在他身边多省心啊。可惜了。想完余文佑,又想屠则。他们本是自由恋爱,居然走到各自算计的局面,当初的感情其实已经磨的差不多,所剩的除了彼此的欣赏,更多的像是彼此认可的合伙人。当不再是适合的人时,是好聚好散还是撕破脸皮?可是哪怕是有感情的两个人走到分手,也不过是同样的两种结局。爱情到底是什么?婚姻又到底是什么?

唯一一次义无反顾的爱情只给过余文佑,结果无功而返,到如今只能含笑祝福。而与屠则的感情,自从敏锐的发现了屠则的小心思后,她顿时竖起防卫、如同一个刺猬。算计,她比屠则更明显。反观几乎从不算计的余文佑,他们都确实不是好人。所以活该她错过。所以两个不够直白的人才是绝配吧?熊友琴头痛,果然是人都喜欢单纯,她是改不了臭毛病了,只能调整心态适应。至于感情则不可强求,或许时间长了就可以回温。她是行动派,并且从来知道想要得到的前提是付出。既然如此,那就从现在开始吧!

第102章 好合

熊友琴是一个听的进劝会思考同时也有行动力的人。她在包晴天与余文佑的批评中意识到了家庭的复杂性远超过工作。与很多人的认知不一样,实际上工作场合对任性的包容度比家庭要大很多,因为你有无数次重启的机会。只要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就可以换一家重来。公司的要求也特别单一,能干活就行。再加上大家都习惯性在外人面前克制,因此比起家里来说,公司是多么的温情脉脉。反观家庭,很少有人能够重启,尤其是有了孩子以后。绝大多数都是在不停的伤害原谅中轮回而不自知。

比如说熊友琴自己的家庭,看起来一片和美,其实父母早已转化为亲情。很可笑不是么?亲情?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最后成为了亲人。最可笑的是所有人都认为理所当然。可是熊友琴觉得不对。爱情是爱情,感情不可能转化,转化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麻木。习惯于一个人的存在,就像亲戚一样,天然存在不可选择,所有的感情基于不可选择的牵绊。她的亲妈能够打着为她好的名义逼她嫁入极品家庭,而她在不自觉的洗白亲妈的行为,不是不恼火,而是无可选择下的认命。没有人可以选择亲戚更没有人可以选择父母儿女,所以大家已经习惯了认命。

如果熊友琴是个认命的人,就不会活成今天的模样。于是她开始反思。从对周边的观察来说,她很少看到过爱情。但凡夫妻已成长辈,浓情蜜意就消失不见。小时候遇到过一件事印象深刻,一对四十多岁的男女牵着手走在大街上有说有笑,年幼的她对妈妈说:“那一对夫妻好恩爱。”

妈妈却撇嘴:“什么夫妻,狗男女,出来偷.情的。”

“啊?为什么?”熊友琴不明白。

“哪有老夫老妻这么亲密的?”妈妈理所当然的道。

熊友琴如遭雷击,当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怪不得有婚外情!原来传统中唯有婚外才有情,婚内有的只有习惯与麻木。

长大以后发现不单夫妻,连周边的相处时间长的情侣也很容易陷入无休止的争吵,哪怕她和屠则在好感消退后剩下的也只有名为理智的适合。能够让她感受到爱情的唯一一对,只有新近认识的穆景明夫妻,或许这也是她下意识先找包晴天的原因。看到他们后,才能发现夫妻与夫妻的不同。那两个特别猛的人,区别于电视上一看就很假的歇斯底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默契完全无法用语言描述,非要说的话就是眼神、气场。接触很短,但很震撼。

当然她也观察过余文佑。第一段感情中,她觉得很正常,因为两个人虽然都是男人,但模式与自幼观察的没有区别。异常的反而是与卓道南,特别…怪。如果不是有穆景明夫妻的两相印证,她大概会觉得余文佑与卓道南才是不正常的。可是从逻辑上推导,不正常的恰恰是她自幼所接触的家庭。再往深里想,结论很容易出现,饱暖思x欲,穷人家没有获得爱情的资格。向往爱情,可是真的转角遇到爱,大脑本能的开始以超越四核的速度在运算,这个人适不适合我?如果脑子更笨一点,就会只考虑条件。男的是否能赚钱,女的是否能干活和生育。好原始的本能!

家里催促回家的电话和短信不断,熊友琴想起面对村里的三姑六婆就觉得很痛苦。别看她对于未婚生子的事说的轻描淡写,实际上想要说服家人需要无数场战争。优势仅仅在于她不常回去,三姑六婆最多三五年烦她一次,而屠则的妈则可能每天都烦她,两权相害取其轻而已。腊月二十九,几乎是最后回家过年的机会,熊友琴冲着打电话来的妈妈发飙了:“你不是说我不带屠则回去就别回去过年吗?”

崇德婶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话。面对一个从小就长反骨、翅膀硬到全家人捆起来都不如的女儿,她已经完全丧失了应对能力。熊友琴是他们家的权威,甚至是全村的权威,服从传统与服从权威到底选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