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儿和姞月都因管家的话笑了起来。笑了有一会儿,姞月忽然想到了小河家就是在封北:“到封北了?现在已经到封北了?”

管家道:“是啊,刚到的。”

姞月眼睛亮了一下,那光芒却又很快灭了。就算到了这里,也没法去何家村。能不能路过是一方面,即使路过了也在那里住下了,那自己能找到时间去看望小河一家吗?再说了,又该怎么对小河解释自己当了礼王府的账房呢?

姞月正在低沉,马车却没预兆地就停了下来。

“怎么?”姞月愣。

“不知道啊。”管家打开车门,“发生什么事儿了?”

就听坐在外面的车夫回答道:“刚才王爷下的命令,说是让姞月姑娘在这里先下车。”

姞月依言下了车。

苏清在不远处牵着他来时骑的马,朝姞月点了点头,似乎是在示意她靠近一些。姞月稍稍踟蹰了一小下,最后还是按照自己的理解走了过去。

苏清见她两手空空,遂说道:“去把你的包袱拿下车一起带着。你不是在何家村住过么?现在趁这个机会回去看看也好。”

姞月这会儿脑子转得飞快,立马问道:“你调查我?”

苏清瞥她一眼:“在你看来,我什么时候没调查过你?原来你还在乎这一次两次?快去拿你的东西吧,只有一天,时间紧迫,回头我还要带着你追上他们。”

姞月和苏清一起站在路边。她看着一辆又一辆的马车从自己面前跑过,又想起苏清之前的一些古怪行为,很是有些愣神:“为什么……”

苏清抚着马的脖子,淡淡地笑道:“没有为什么。去吧,管家还等着你呢!别让他们因为等你掉队了。”

怎么可能?大家不都走了么?

姞月抬眼望了望前面那些已经过去了的马车,然后侧头,发现管家的那辆马车确实是在原地没动——因着管家留了心,特意没让车夫像其他的车一样先往前走,而是一直在等姞月自己去选择,选择到底是回车上拿东西还是直接拒绝了苏清。

“苏大人,请您等一下,我很快就过来。”姞月说完,转身跑回了车上,谢过了管家之后就拿了自己的小包袱,又对管家说了几句“哪些账本放在哪里又该如何保存”的话,接着回到了苏清身边。

“走吧。”苏清上马。

姞月并没有将手放在苏清伸出的手中,而是目送管家他们的马车离开很远后,才搭了苏清的胳膊,由他带着坐在了前面。

苏清稳住了姞月,然后两脚一夹马腹,掉头往何家村的方向奔去。

苏清这种长相的人和骑马这种活动很不搭调。

说实在的,苏清的外貌与他现在干的很多事情都不搭调,比如说办案,比如说耍心机。所以先前姞月一直认为苏清是个寻常的、最多是长得有些惊世骇俗的书生,而自从她认识到了苏清的真面目后,她对他的感觉就变成了“这个人表里不一,不可深交”等等。

因此她与苏清保持了相当大的距离。而现在这个在她看来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的人,正不知是动机单纯还是别有用心地在用这种方式接近自己,这让她有些拿不准是该继续戒备还是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于是姞月没话找话:“听说科考已经被撤销了?”她刚一张嘴就喝进了一大口风。

苏清难得君子地没因话题的缺乏营养而嘲笑发话人,他同样没话找话地回答:“皇上亲自下令,撤销了以后的考试。”他说完后也是喝了一嘴的风。

姞月见他能顺着自己的话说,也有些受到振奋,她不希望两人之间冷场,虽然他们的关系一度紧张到极点,但现在毕竟苏清也帮助了自己达成了去何家村看看的愿望,从情、理两方面来说,都应该改善一下二人之间僵硬的处境。

“呵呵,苏大人这样会不会耽误办您自己的事?”姞月偏开头,注意不让自己的头发飘到苏清脸上和脖子上,“要不然苏大人把我放在何家村之后就快些赶路吧!”

“苏清。”苏清没头没脑地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诶?苏大人说什么?”姞月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苏清边注意着路况边余光扫了一下在自己前面端正坐着的姞月,重复道:“苏清。”

姞月不知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他的意思是,要喊他“苏清”,而不是“苏大人”?她心底有些被触动到,但更多的还是冷意:和这种人,还是尽量保持距离比较好!

想到这里,姞月的腰板挺得更直了,她不顾马儿颠得自己稳不住身,依然拉开了与苏清的距离,几乎没一处与苏清的身体有过多接触。幸好苏清驾马技术高超,要不两人都得掉下去不成。然而,姞月正襟危坐的样子却娱乐了苏清。

苏清有意要逗她,便笑着问道:“你怕我占你便宜?”

“不是。”姞月更加紧绷了后背。

苏清在飞奔的马上居然也能技巧性地空出一只手,他手指点了点姞月僵直的后背,问道:“那你这是干什么呢?”

姞月羞愤:“不是!我怕我自己占你便宜!”

苏清:“噗……哈哈……”

姞月:“……对不起,我刚才其实什么都没说……”

“哈哈哈……”

结果姞月这连续的两句没经过大脑考虑的话,让苏清一路上洒下了长长短短的笑声。

打蛇七寸

苏清带着姞月,很快就到了何家村。

姞月凭借记忆找到小河的家,推开白天从不上锁的小木门,却发现小院子大变样。屋上檐下及墙面,无一不挂满了红绸带连着红绣球,倒像是什么人要办喜事似的。

“何叔?何婶?小河?”姞月不确定地站在门里朝里面张望,“有人在吗?”

苏清在院子外的树上拴好了马,跟到姞月身边,也看见了一院子的红色。不过他倒是觉得这其中透着许多与之不协调的因素,这家虽表面看似红得一片喜庆,可实际上却让人感到与喜庆完全合不来的抗拒。

“人都不在?不可能……”姞月奇怪地又向前走了几步,同时也抬高了声音,“何叔,何婶,我是姞月!我回来看你们了!”

姞月喊完好一会儿,才听得那屋门“吱呀”一响,小河的娘抱着一盆红艳艳的衣服吃力地走了出来。她偏头专注于脚下,开始还没看到姞月,等她一抬脸见到姞月,眼里喜悦一闪而过,却忽然就又变成了无奈的神情——尽管这无奈迅速消失,可姞月还是捕捉到了。

“姑娘回来看咱们了?快坐快坐!”小河的娘吭哧吭哧地放下大盆,将屋外零散放着的几个小凳子拉来摆好,直起身后又发现了被姞月挡在身后的苏清,“这位是……”

姞月不好介绍,只得说道:“他是……他是苏清,刚才就是他带我过来的。”说完她就谢过了小河的娘,自自然然地坐在了小凳子上。

苏清随着姞月坐下,微笑喊了声“何婶”,就没了下文。

即使上了年纪,小河的娘也依然被苏清的笑容给闪花了眼。但她是个明白人,一看苏清这身打扮,也该知道他少不得是个什么少爷公子的,大概会很不屑自家这简陋的小地方。能毫无怨言且不露任何不满地就坐在了同他身份很不相符的凳子上,倒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苏公子,”小河的娘拘谨地开口,“要不要喝点儿茶?”

苏清微笑以对:“不必麻烦。”

“是啊,婶婶您就别忙了,我只是顺路过来看看,马上就要走的。”姞月误以为苏清嫌弃小河家拿不出好茶叶,又怕他再说多什么会伤到小河的娘,连忙接过了话头,“小河呢?她现在还在白家做活吗?”

哪知姞月这话刚一出口,小河的娘就黯了脸色,苦涩地说道:“姞月姑娘就别问了……对了,说说你的事情吧!最近过的如何?人家对你好么?”

“呵呵,还好。”姞月碍于之前的谎言,也没法多做解释。但小河的娘说了这番话却让她直觉不对劲:为什么要在外面说话而不进屋去?小河又怎么了?还有这满院子的红是为了什么?

正巧此时屋里有什么动静传了出来,姞月侧耳,听出那是小河的声音。她看了看小河的娘,然后探了探身望向屋里,问道:“小河她在?”

“在是在……不过可能她不太想见人……”小河的娘两手在裙摆上擦了又擦,局促地叹了口气,还是选择告诉了姞月真相,“唉,姞月姑娘啊,我们家小河她……她被城里白家的大少爷看中,聘礼都下到家里来了!这满院子挂的红绸,就是白家派人来弄上的。可那白家的少爷小老婆都好几个了,别说小河她死活不愿意,就连我们做父母的也……唉,白家还放出了话,让我们小河必须在这个月嫁过去,可她又这般寻死觅活的……该怎么办才好啊!”

一边坐着当隐形人的苏清闻言挑了挑眉,看向姞月。姞月已是满脸愤慨:“还有逼婚的不成?小河怎么被白家那厮看中了?为了什么?”

“他们说……”

小河的娘刚要解释,屋里就隐隐传出了小河的声音:“娘!”她顿了片刻,又问道:“是姞月来了?能进来一下吗……”

“那你……”姞月从凳子上起身,有些为难地看着旁边那位一直散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的苏大人。

苏清轻轻地点头,示意她可以不管自己,放心进去即可。

小河的娘也站了起来,她不敢多说,只对姞月轻声道:“姑娘自己去问她吧。”然后她抱起了盆,赔着笑朝苏清说道:“真不好意思啊苏公子,您看我们家也没什么可拿出来的东西。不嫌弃的话,您先稍坐一会儿,我把这盆衣服放到水边就回来给您端茶……姞月姑娘一时也出不来,您要不要到屋里去歇歇脚?”

苏清含笑点头道:“无妨,我在这里等着姞月便是。”

姞月与小河聊了很久,当她再出来的时候,就对苏清说自己已经决定要在何家村住上几天,好好想想该怎么解决小河的问题。

苏清仍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在院子里的小凳子上,他捧着小河家用来喝茶的那种粗瓷大碗,悠然提醒姞月:“我们只有两天时间。”

姞月暗暗握拳:“一天我也要试试!”

“试什么?”苏清将大碗随手放在地上,好笑地看向姞月,“试着逃婚?你没想过她的父母该怎么办吗?她自己逃走了,就可以不用再管家人的生死?不过是嫁去当个小妾罢了,等个一年半载的生了儿子,她不也会母凭子贵?这有何不好。”

说得倒轻松!

姞月鄙视地剜了剜苏清:“但凡稍微有些臭钱或者是有些地位的家伙们,哪个不喜欢三妻四妾?哼,你们这种人根本就不了解我们小老百姓的想法!那白家的少爷都三十岁了,比小河大这么多,家里也有不少的小老婆。现在只因没儿子,他就迷信那些个老神棍的话,认定小河是生子相,非得强娶。如果我是小河,那我宁可嫁给村里老实本分的男人,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苏清定定地看着姞月,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的扭曲。半晌后,他终于调整好表情:“那你准备怎么办?”

姞月瞟了一眼苏清,冷笑道:“这就不劳您费心了,苏大人!我自己一个人,没问题。”

“是吗?”苏清从容起身,拍了拍因坐得比较低而扫到衣服上的灰尘,“那我拭目以待。”

姞月没再管苏清的话里有话,兀自坐在凳子上托着下巴想对策。就这样又隔了一小会儿,姞月慢吞吞地抬头,见苏清还在檐下的阴影里站着。她想起刚才小河的娘与他单独相处了段时间,于是语带试探地问道:“何婶问你什么了没?”

苏清装傻:“什么问了什么?”

姞月也不同他打哑谜,看了看四周,并没看到小河的家人,所以她比较放得开地问道:“我的意思是,刚才何婶有没有向你打听我的‘亲戚朋友’之类的问题。”

苏清做回想状,直到姞月露出了“我不会这么衰吧”的神情后,他才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点头道:“问了——她问我,照顾你的那家人对你怎么样。”

姞月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苏清,那意思就是:快说你下面是怎么回答的!

“我见她这么诚恳地问了,就料定她是好意关心你的。所以我回答她……”苏清笑得露出了两排牙齿,被过午的阳光一照,正好闪到姞月的眼睛,“你在王府被‘照顾’得很好。”

姞月:……天要亡我。

果然,小河的娘趁着苏清下午不在的时候,偷偷地问姞月:“我的好姑娘啊,你什么时候又和王府扯上的关系?那位大人怎么告诉我你在王府住着呢?哎呀,被他那么一说,我只能巴巴眼睛缩了脖子干自己的活,也不敢问是哪家的王府。姑娘实话说了吧,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姞月一听这话,就明白小河的娘已经从苏清那里得知不少事情了,她苦笑道:“婶婶,我要是实话说了,您可别生气。其实……我正在礼王爷庆离殿下的王府里当账房呢……”

“咦?这又有什么可生气的?”小河的娘大喜过望,“这是好事呀!原来咱们姞月姑娘还有这等本事!我早就说姑娘在我们这里呆着真是埋没了。”

小河的娘这么一说,姞月倒是想起来了,这个地方并不把账房先生当成下人看待,反而似乎像是个比管家还重要的、能代表着府邸主人身份的人物。谁家要是有个优秀的账房,那就说明这家确实有本事,能请到一般家庭请不到的人。

在王府当账房,听起来似乎还很拉风的啊!

姞月小有得意,面上不自觉地也带了这种情绪。

不过……苏清居然还真的告密了!

不可饶恕!

晚上,小河的爹也从外面回来。

他中午干活的时候就已经听村里的其他人说起,曾经在他们家住过一段时间的姞月姑娘又回来看他们了,并且还带着个美得像个女人的男人一起。有了这等心理准备,当河的爹回家后见到了姞月和那个传说中“美得像个女人”的苏清,也没显出太发呆的样子。相反的,他还拎着烟袋将苏清上下打量了好一番,那种眼神分明是在看女婿。

门外挤着几颗黑乎乎的脑袋。大家你推我搡了好半天,最后达成协议地摞成一溜,从上到下齐齐地码在那不高的小木门边,脑袋的主人个个都好奇地睁大着眼睛冲屋里瞧。

苏清则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大方地任由他们看。下午他刚进城一趟,姞月也不知他是干什么去了。反正他的行踪与她无关,姞月又不像苏清那样习惯掌握一切资料,因此没必要事事都盘查得这么清楚。

因姞月的到来,小河也勉力擦干净了眼泪,肿着眼睛从屋里蹩出,然后亲自下厨,要为姞月做一桌子的拿手好菜。

厨房里,已经对着姞月抱怨了很长时间的小河觉得自己的委屈还没说完:“岁数差了这么多,又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干嘛故意勾引他?家里一妻三妾跟种花似的摆着,成亲好多年了也都没个孩子,不是他自己的问题还能是谁的错?这种男人,我为什么要勾引他?嫁了连个孩子都生不了,不明白那些女人都是为了啥才这么宝贝他的!”

小河边抱怨着边运刀如飞,只片刻功夫,手下的菜板上就多出了一大堆大小统一的萝卜丁。她操起刀一挥,那些萝卜丁就挨个挨个掉进锅里洗澡去了。

“居然还把这么俗气的东西全都送来了!我是缺钱,但也不缺他这点儿钱!用几个破钱就买了我的一辈子?甭想!”

她一面絮叨,一面又伸手抓过一棵大白菜,塞进水里三两下就洗得干干净净,拖上案板噼啪几刀就剁得粉碎,呼啦一扫就推到了案板里面放着,准备待会儿下锅。

姞月眼看她跟复仇女神似的拿菜做文章,不禁也有些后怕:惹谁都不能惹了小河……

小河手里的菜刀在厨房里舞了好半天,终于将所有的菜都收拾完。伴随着刀子落在刀槽子里的声音,那令姞月也畏惧三分的刀光剑影宣告结束。

“……小河,你按照我的话去做,绝对没问题的。”姞月悄悄地抚了抚胸口,从方才小河拎起刀子那一瞬间开始就高高提着的心也随着刀子的归槽而回归本位,“白家的大少爷不就是想要个儿子吗?那你就装病,然后再告诉他们家,你小时候生过的病,以后可能会带给孩子。”

小河两眼亮晶晶的:“当然要照你的说法做了!嘿嘿,而且我还要去多找几个城里的老大夫,让他们来说说看,到底那咯血的病会不会传到白家未来的‘孙少爷’身上!姞月,你怎么有这么多的鬼点子?嗯……这个办法很不错!”

姞月笑道:“那是——对付这种人,就要打蛇打七寸。既然他们最在乎的是孩子,那我们就从孩子身上入手呗!至于血么……灌进羊啊猪啊什么的肠衣里,然后缝好了放在嘴里,到时候你边咳嗽边那么使劲一咬……啊哈哈,其实不用准备也行,反正咯血的毛病又不是时时都有的,只要能在村里找几个人证明就行啦!”

小河笑了:“不,我这就去杀鸡!”说完,她拿了下面的那把有些生锈了的刀子就出了厨房,边走边说:“你先帮我看着锅。”

姞月冷汗:她该不会有些魔道了吧……

刚一从小河身上收回视线,就见苏清抱臂立在厨房外的另一边。

“咯血?鸡血?肠衣?”苏清看着脸上身上都有些被烟熏得发黑的姞月,嘴角微翘,“你就靠玩这种花样帮她?我很怀疑能不能成功。”

姞月放下烧火钳子,哼气道:“不信那你就等着瞧!”

自恋狂?

夜里,姞月和小河挤在一张小床上嬉笑嘀咕到半夜,才慢慢地累得睡着。

第二天一早,姞月比当事人小河还激动——马上就要亲眼见证白家逼婚失败,怎能不激动?她穿衣服的时候甚至还差点儿拉断了带子。接着她又把包袱掀了个底朝天,一系列动作发出的声音将小河硬生生地从睡梦中惊醒。

“啊哈……姞月,你干嘛呢……”小河抱着枕头拽着被角,翻个身半睁了眼。

“我找东西,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儿也不迟。”姞月埋头于包袱皮,扒拉着里面的一堆“宝贝”,嘴中念念有词,“裙子裙子……钗子钗子……”

小河打个哈欠,揪着头发起了床,却见姞月身上还是昨天她穿来的那身男装,不由得皱眉道:“你怎么还守着这件不男不女的衣服?哎,人都起来了,头发也不梳好……嗳?你脸也没洗?”她的目光定在空空的木盆上,里面干干的不像是刚装过水的样子。

姞月道:“我这不正找着衣服么!”

村里不少孩子都捡家里哥哥姐姐的旧衣服穿,所以女孩子穿男装的倒也不少。但姞月毕竟不在那种穷到连件新衣服都买不起的人家住,因此她昨天一到小河家,小河的娘就问她怎么穿着男装来的。姞月说这是为了方便骑马,小河的娘才将信将疑地认同了她的解释。

“如果姑娘这次出门没带着正经的衣服,那先穿我们小河的也可以。”小河的娘如是问道。不过姞月从她的话里能听出她有些怀疑自己生活过于拮据,以至连身像样的女装都没有。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没衣服的可怜娃,姞月便决定要找出压在包袱最下面的那身衣裙。

然而姞月的衣服还没找到,白家就派人找上门来。

“小河啊,白家的人在堂屋,说是要见你。”小河的娘在门外小声问着,“你愿意吗?要不行,我就和你爹再求求他们……”

“不!”小河匆匆拎起衣服披上,“娘,您和爹别求他们!我去,我这就去!”

“唉……”小河的娘似乎是叹了叹气,脚步声渐渐小了。

屋里,小河有些害怕地看了看姞月。即使有了尚可一试的方法,她也还是禁不住要担心一下。

姞月梗着脖子咽下泛上来的紧张感,也有些慌乱地冲小河说道:“先去看看他们这次跑来的目的是什么,然后再说其他的!”

“这次我们真是失礼了!因并不知小河姑娘已经成了王府的人,先前说的那些话,实在是不应该,希望小河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戏剧性的转折出现。白府的管家居然亲自到了小河家,一脸惶恐地又是作揖又是赔礼道歉,一副不敢得罪半分的样子,他身后的几个小厮打扮的人也都是大气不敢出,个个耷拉着脑袋,完全失去了之前那种横眉冷目、非要人家同意的强硬态度。

跟在小河身后出来的姞月愣了:这情况怎么和自己的预想有些出入?

而这管家一转脸就见了依然穿着男装的姞月,更是卑躬屈膝:“这位就是姞月姑娘?姑娘真是好人品,好才华!我们老爷对姑娘敬佩已久——姑娘有空的时候不妨到我们白家坐坐,老爷一定会很高兴的。”

姞月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她眯起了眼,笑问道:“那你们放在这里的‘聘礼’……”

管家见风使舵:“不是聘礼,不是聘礼!我们老爷说了,那些抬来的东西只当是送给小河姑娘的一点儿薄礼,还望姑娘笑纳、笑纳。”

小河被管家的话给说得迷糊,她还不知道姞月就在王府当账房,所以也就不清楚其中深意。虽对白家忽然反悔的行为很欢迎,但也不代表着她已经兴奋疯了,最基本的判断力她还有。那么,这“王府的人”又是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