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红一拍桌子,正待叫一嗓子,却又忽然顿住声音,憋了半晌,才不阴不阳地扯着嘴角笑:“听说你在狼窟里住了一晚?

姞月觉得自己心里的那篮子鸡蛋快要被打翻了:“狼窟指的是容夫人住的地方么?

战红嘿嘿地笑:“哟呵,容夫人住的地方,不就是苏清那院子?而且,住的是馥郁姐姐的屋子吗?为什么我听的内情是‘姞月姑娘一早就从苏清大人的屋里披着苏清大人的衣服出来同苏清大人眉来眼去’呢?

“……这都什么跟什么……姞月撑着椅背无力地澄清事实,“除了前面的正确,后面的根本就不对,我几时和苏清眉来眼去?他们究竟用哪只眼睛看到的?再说,我也是无奈之下才在他屋里睡的,他本人在外面休息的啊。

战红手摆弄着茶杯,又懒洋洋地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每个在场的人都用两只眼睛看到了——所有到面前来说这件事的人几乎用了同一说辞,总结一下,主旨正是‘姞月姑娘马上要嫁给苏清大人了’。

“……流言猛于虎也!

自从凌绍家里准备开间车行后,姞月就很少能见到凌绍了。刚开始的时候,他隔三差五的还会出现一两次,后来在庆离婚礼的前夕,那个可爱的呆子便几乎没了人影。

姞月个人怀疑是凌绍的大哥刻意分派给他工作,让他没空再来。她能感觉到凌绍的大哥并不喜欢自己,其中缘由定是自己拒绝了他的弟弟。那位面容冷漠的凌纪公子,倒出乎意料的是个负责的好哥哥,但他恐怕是坚持着“男女之间没有友情的理论吧。

或许凌绍是真的很忙,然而小河也不再调侃姞月了,这些天只是悉悉索索地忙碌不休,好像要借此来发泄着什么烦躁情绪。

偏偏战红又被庆离牢牢地抓着不放,姞月一时从炙手可热降到无人问津,不免有些孤独。可又不情愿每天去找馥郁,因为每每都能巧遇苏清,不管事先是不是打听好了那狐狸的动向。有好几次,她刚听“苏大人出府办事就跑去找馥郁,谁知没多久,苏清就打道回王府,笑眯眯地站在最显眼的地方,让你没法无视那狐狸的存在。

府里有内贼么?

即使有……

直到容离一家三口踏上了回京之路很久后,姞月还在深刻地检讨:容离果然是玩无间道的!明明馥郁姐姐都不许他通敌,他居然还能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成功地将苏清引回来,莫非他们两个之间商量好暗号了?或者,苏清出府本来就是个大诱饵,为的只是钓上自己这条小草鱼?

眼看十月过去了大半,庆离也在准备回京过年。姞月当初提出的几项措施,虽然很随意,但在庆离的有心添加下,倒也慢慢的在发挥着作用。越刍虽乱,可暂时还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所以庆离也不急着分派任务,只要有藩王辅政留守藩地,一切好办。

不过,庆离有自己的打算。他一边吩咐人去准备着行李,一边悄悄地对妻子吹“枕边风:“你去问问姞月,看看她愿不愿意跟咱们一起回京。京城过年的时候多热闹啊,她一个人在越刍,就算有小河,两个姑娘想热闹也热闹不起来的吧?

战红明知丈夫想帮苏清一把,却不点破,只抬脚一踹:“要也是你自己去!

于是第二天,庆离狼狈地摸着鼻子,出现在姞月面前。

此时苏清也在场。

苏清似乎并不怕什么户部的弹劾,依然轻松自若地帮姞月忙活着搬运一堆又一堆的演算后剩下的废纸。腊月将至,越刍月钱要发、红包要给、越刍的佃户也因大丰收而高兴地送来一筐又一车的粮食水果蔬菜鱼肉等食品。这些事情都要在王爷回京之前就统计完毕,而且王爷路上都带什么东西,也得心中有数才行。

姞月没想到庆离会尊重她的意见,本来以为自己是必去无疑的。既然现在庆离给了她机会,那她就不客气了。

在苏清看似轻松实为紧张的目光下,姞月放开手中算着的账务,笑道:“王爷都这么说了,可不就是怕我们在路上当了电灯……呃,当了那不识相的人么?如此,我不跟着一起走便是。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苏清迁怒于庆离:多管闲事!

庆离惨遭池鱼之殃,无辜地摸着鼻子期艾道:“姞月,你再考虑考虑?小河要回家过年,你一个人在越刍会不会太孤单了?跟我们起去京城吧,人多也热闹啊。

苏清颔首成赞成庆离的理由。

姞月随意地站着,低头拨拉下那几杆一字排开在桌上的毛笔,想了半天也忍了半天,终于在苏清快要磨光所有耐性的时候,“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王爷,你到底是想让我跟着去京城,还是不想让我去?

庆离边防着苏清的眼神暗算,边觉得自己倒霉到家——他又不像妻子那般不怕苏清的冷眼。最后他只好为难地道:“那就得看你自己的意思了。

“嘿嘿,我还是留在越刍吧,一路上有管家老伯跟着王爷就足够了。王府没人照看也不成呀!姞月四两拨千斤,避重就轻地了庆离,同时这番话也令苏清差儿没火得嗓子冒烟。

接下来的几天,任凭庆离再怎么舌灿莲花、晓以大义、见缝插针地力争要使姞月回心转意,都无法动摇姞月的决心了。总之,就是不想去京城,因为很了解苏清的为人,一旦踏进京城,苏清就会动用一切腹黑手段把自己留下。届时,就算后悔,也没哭的地方了。

——防贼就要防彻底。

所以王府上下百来号人从得知王爷即将在月底出发前往京城之后,就全都能清楚地看到苏大人越来越黑的脸以及嘴角越来越大的燎泡。

姞月心中暗喜,面上却做不知道的样子,还是照常对待苏清。

想治疗上火,就请囫囵吞枣地服用黄连。

半个月的时间被西北风呼呼地刮走了,姞月还坚持着不去京城的信念,看来是想把苏清活活耗死了。苏清揣测不出她拒绝愿同行的原因,没法对症下药,因此每天都在苦恼该怎么和平软化姞月那强硬的坚持了。

实在不行了,就敲晕直接拖到车里把她带走算了!

以上是庆离在极端无奈下奉上的馊主意。

战红本身虽然支持姞月的初衷,可也有着自己的小九九。若能拉着姞月同去京城,总是好过没人陪着。

但每次问姞月,姞月每次都含笑说:“我再想想。

次数一多,连战红都认定姞月是绝对不会离开越刍、跟着大部队前往京城了。

战红放弃说服,可苏清没有。他的心绪被姞月短短几句话的拒绝给完全搅乱了,那原本预定的年底要如何如何的计划,早就被他抛在脑后了,他现在的想法就是该怎么把人骗回京城,这样也方便以后对姞月下手……咳咳,不,是“进行追求。

而且,回到京城之后,他还有需要姞月协助的地方,这也是个重要原因,可他不能对任何人说明这一点。

这天,苏清早早地就帮姞月把所有的事情都提前做完了,拉过一张椅子坐下,那架势却正是要与姞月好好谈谈的样子。

姞月愣愣地看着苏清认真的侧面,直到苏清嘴边不自觉地漾出了笑意,才想起来要收回视线。来回张望好一会儿,姞月开门见山地别扭说道:“我不去京城,在哪里过年都一样。自己单独过好了几个新年,也不差这一次两次。

单独过了好几个新年?原本笑着的苏清,心底忽然纠结万分地抽了下。

他知道姞月是孤儿,但是这话从姞月口中漫不经心地说出来,却让人更感到其中的悲哀。每到热闹的新年,独自一人度过的那种孤单的滋味,没有谁比苏清更了解。他习惯外出查案,不管是什么时间,他都能出去。这样也可以避开这些热闹的节日,比如团圆的中秋节、热闹的元宵节。唯有新年躲避不开,因为朝廷会留下至少三天的休假,刑部在这个时候一般也不会安排任务。

虽然好友平时会邀请他一起喝茶聊天,可苏清从来不会在新年去其他地方。容离曾经说他性格里带着一些自己都觉察不出来的孤僻。

也许苏清确实是这样的人。

“月,这次回京是为复命,而且还有个很大的问题需要你出力。苏清掂量了很久,还是决定要把实话告诉姞月,至于肯不肯帮忙,就全看她自己的意愿了,“这次接手的案子,与户部相关,其中能查得到的小部分账本我已经亲手誊抄了下来,尽管还短缺很多,可如果能在这里面找出问题,那么剩下的事情不定就会更好办些……

“所以你需要个既能够算清账,又不会出卖的人?姞月觉得自己莫名的就心静如水。有些人乐意甚至是倒贴着要被喜欢的人利用,可惜在那些人当中,不包括姞月。

她撑起身,有些头晕地低喃道:“听说户部很想收拾你……如果有危险,是不是我这么微不足道的人,死了也不会有人去过问呢?那你是想让去送死么?

“原来你知道。苏清抬起脸,果断地表决心:“不会,你不会死。只要活着,我就会保护你。

“呵呵,那等你死了之后,谁来保护我?姞月讽刺地笑了笑,却不想去探知心底的悲哀从何而来,“你们人总会这么发誓,自己只要活着就如何如何。谁能保证未来?你就一定可以护我周全吗?好笑,也不过是个稍微有些权力的官儿,在那朝堂之上,大得过谁了?让你死就得死!人的生命多脆弱啊,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苏清面无表情地任由姞月絮叨着发泄自己的不满,没再插话。待累,停止,他才艰涩地解释道:“如果不愿意,那我不强求。我不是让去送死,没有完全的把握,不会让你卷进去的,只是想借用一下你的力量。

姞月闭眼,努力平复越来越寒冷的心,冷声回答道:“那就太不好意思了,我不相信。喜欢一个人和相信一个人不是一码事,我说过可以喜欢你,但是很遗憾,我确实没法将心交托给你。更何况我现在越发觉得,只有傻瓜才会听从你的话。

苏清被噎,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原本以为会遭到拒绝,但他没想到会是这种拒绝。

“苏大人!就当苏清被姞月拒绝得很惨、惨到几乎没任何自信的时候,小河端着盆不知要做什么用的清水进了屋,“苏大人,让来跟姞月谈谈吧。

难得能见到苏清失魂落魄的样子,小河却似乎没有心情去探究,只抿着嘴,像是在下了个很大的决心:“我一定会服姞月的,因为我也需要她的帮忙……

苏清闻言一惊,才想起来什么,抬头端详了小河很久,微微在心里抽了一口气。

“您终于看出来了?小河一笑,“还以为您眼中只有姞月,其他女子都是过眼烟云呢!

苏清没理会她苦中作乐式的调侃,只头道:“那麻烦——不,或者,本来就关系到。

姞月缓了缓情绪,静静地听着两人打哑谜。

短短的对话之后,苏清又看了一眼姞月,方才离开。

这次换小河站在姞月面前:“呐,我有事儿要对你说。

第四十三章

准备回京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反正我不会去京城。姞月眼瞅着苏清已经走远,立即换上轻松语气,“做人要爱惜自己的生命,找死的事儿,我才不干。尤其是路上坐的那个马车……我可不想再来第二次了!你是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惨。

小河眯眼,放下水盆,略带怒气地走到姞月面前,瞪了她半晌,忽然左右两手同时开弓,恶狠狠地掐住了姞月的脸蛋,边掐边凶巴巴地说道:“撒谎!我让你再撒谎!明明就是不舍得人家走,居然还为了面子说那些话!有多伤人你知不知道!

姞月被她掐得哇哇乱叫,等小河松手的时候,脸上已经浮出两块红印子了。她忿忿地鼓着腮帮,把脸都吹成了一团大包子,眼睛里一闪一闪的泛着水光:“疼啊!小河,你、好、凶、残!

“活该。

小河轻描淡写地送给她两个字,压根就不去管姞月眼中闪动的水汪汪的怨念,只假装忙碌,手上不停地排放着桌上用不着的东西,又将一摞摇摇欲坠的账本扶正,免得它们随时倒塌。

见小河不理她的抱怨,姞月只好两手捧腮,哀怨地跟在小河身后转悠着,嘴上不断嘟嘟囔囔地解释道:“苏清明摆着就想利用我,我不答应还有错了?真是的、真是的……这可事关我的小命,我就是胆小,我就是不想帮他。至于伤人,小河,他伤我的时候,你没看到,我现在只是稍微报复一下而已嘛……话说回来了,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呀?

小河听姞月说的挺可怜,终于还是忍不住回了头,伸出食指点了点她靠得太近的脑袋,叹气:“因为我想回京——我可是在京城长大的。但是你不同意,那你说我该怎么办?难道你让我一个人没个名号的就跟着王爷他们走?

“你在京城长大的?姞月惊讶地拍了拍脸,却把脸拍得更疼了,她顾不上“哎呦叫疼,拉着小河问道:“你以前怎么没告诉过我?可你回京了,又怎么回家去和家人团聚?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想去处理……小河愣了一会儿神,接着反手牵住姞月,“无论如何,这回你一定要听我的……算我求你好不好?跟着苏大人去京城吧!

姞月低头想了想,觉得有些奇怪:“我能不能问问原因?而且你本来就可以离开越刍回家,跟管家老伯说一声,请求随同庆离他们一起上京,这应该不难,管家老伯也不会不同意。你就非要我和你一起去京城吗?

小河央求道:“姞月,这事儿我现在还不能说,等我们上了路,我会告诉你的,好不好?这事儿真的是需要你帮忙,才能……我这次是放手一搏的了,如果不成功……姞月,你一定要去,而且一定要答应苏大人提出的那件事情——我认识的人当中,只有你能做到这一点了,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姞月认真地又看了她好几眼,见小河确无任何玩笑之意,最后只得答应道:“好吧,我去和管家老伯说说,让他换个人留守在王府里,我跟你们进京。反正只是进京,大不了接下苏清的任务便是。

小河嘘了一口气,笑叹:“想要说服你,看似容易其实也不容易……呵呵,不过我还是承认,那位苏大人的性子,确实该有个人整治整治。你不必太钻牛角尖,实在不想接受他,直说好了,自有喜欢他的人嫁给他,耗着又不是办法。

自有喜欢他的人嫁给他?

姞月磨牙霍霍地握紧拳头:“我都想好了,万一我回不去……呃,我是说,我万一收拾不了他,那就嫁给他,然后用一辈子的时间折磨他!

小河忍俊不禁:“这个办法倒不错,我想苏大人听了绝对会欢喜不已的。能控制住苏大人的,目前数来数去也没几个,你正是其中之一。

“是吗?

“是呀!比如刚才,你把苏大人弄得灰头土脸的,他也没敢把你怎么样。

“这样很好,我果然成就大了。其实吧,被你这么一说,我忽然就有了无与伦比的勇气……嗯,解决掉苏清好过年——当然,现在更不能让他好受。

姞月微笑,如是说道。

看着她的笑容,小河深深地觉得,姞月的确是被苏清带坏了。

“姞月。小河拧开一方毛巾。

“嗯?姞月从账山本海里拔出了头。

“你还是过来洗干净你的手吧——你每次一碰毛笔就沾一手墨。虽然我知道你想借此机会表达你胸有点墨,可那黑不溜秋的东西留在手上,干了很难洗的。

“呃……

姞月在越刍这里时间不长,并没多认识几个朋友。而且在她那些认识的人中,该走的也都跟着庆离一起走了。管家本是想替姞月守着王府的,可庆离说什么都没同意,最后大家协议,选定了利索能干的雀儿和同福。

这两个人却都是庆离从京城带来的。

“本来你们能回家去看看家人,要不是我……姞月颇为愧疚。

小河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没什么。雀儿清脆一笑,“我家兄妹特别多,我娘和我爹根本就不会注意过年的时候谁回去谁没回去,姑娘就不同了,姑娘是要……呵呵呵。她未竟的话语中,带着些姞月听起来感觉十分古怪的深意。

同福补充上了雀儿的话,可他的补充却让姞月更觉深意无限:“是呀,咱们家里的兄弟多,少咱一个没关系。不过姞月姑娘绝绝对对是要夫唱妇随的,不去京城怎么能行!

姞月沉默了一下,似乎听到一个很了不得的字眼:“夫唱妇随?

小河保持沉默,未替姞月作任何解释。

在越刍留守的可以内部解决告别问题,但府外还有一个人是必须要亲自去道别的。

当姞月忙完手头事情并打好行李包,这才终于得了闲。她闷闷地坐在屋里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去凌家同凌绍说一声她要走的事情。

她有预感,这次一旦踏上进京的路,就再也不会被某人放回越刍了。

但是,预感只是预感,不一定会成真的。

凌家。

姞月原本是想请门房去喊来凌绍,这样也会省去因某些事情而惹来的闲话。谁知那个年纪不小的门房挑着眼睛看了她好长时间之后,就一声不响地把她请进凌家大门了。

凌纪没有让人去通知凌绍,而是亲自接待了姞月。他想弄清楚弟弟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女孩子,更想问问眼前这个女孩子究竟为了什么拒绝了他们家的提亲。

每个人都在心底认定自己的家人最好。凌纪看着凌绍长大,又一直照顾着这个弟弟,自然也把他当宝。也许弟弟有些地方确不如人,可怎么说也不该这么直接就被人家拒绝吧!

凌纪抱着对姞月的不满和成见,从头到脚打量起她。

平心而论,她的长相……姑且划归到“颇有姿色的行列,可以通过;性格听说挺开朗大度的,也能通过;气质么,不畏畏缩缩,还算从容;唯一的不足是家世。孤儿啊,这可怎么帮助凌家打拼天下?别的不说,就看他凌纪的妻子,尽管没啥本事,却带着一身的嫁妆来到了凌家。但眼前这个面带微笑、穿着粗布衣服的姑娘,能筹备出这么多的嫁妆吗?

凌纪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问题。他毕竟是个商人,理当考虑得更势利一些。

姞月见凌纪既不开口也不派人去请凌绍,只顾上上下下地打量自己,不禁微恼地在心底抱怨起来:越刍民风开放不假,当街都有人并肩牵手也属实,可男人就该对着相识不久的姑娘乱看乱打量吗?即便是在现代,这种行为也是很失礼的。更别提凌纪对她来说,连熟人都不是,只算个陌生人罢了。若非凌绍,她恐怕还不知天底下有个人叫凌纪呢!

凌纪丝毫不觉自己的目光过分,犹兀自扫视姞月。

被对方看得有些动怒,姞月拽上了酸词儿,狠狠地酸了凌纪一把:“凌公子,莫非令弟不在府上?

凌纪一愣,许是没想到姞月会先发话。他终究忍不下胸中那股浊气,语带无尽埋怨地问道:“姞月姑娘为何拒绝绍弟?他哪里配不上你了?家世还是样貌?

姞月没想到这位护弟心切的大哥会如此直接地问到自己脸上,她斟酌了一番,认真地以实话回答了他:“凌公子这话问得有失偏颇。其实我并没有把家世和长相看得很重,心里有没有才是重点。我无法将凌绍当成丈夫一样的对待,即使我答应了提亲、嫁进了贵府,若依然无法与他彼此交心,最终也不过是落得怨偶一双。

凌纪兴不来慷慨激昂那一套,所以只好就事论事道:“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被他这么一认可,姞月反倒无法继续下去。准备了一肚子的言辞被硬生生地搁浅,她吞回剩下的长篇大论,做大家闺秀般抿嘴笑道:“不过是一点儿感慨罢了,公子听听就好,也别放在心上。

凌纪挥手道:“绍弟还在新开的车行里没回来,姑娘如果有什么急事,就去那里找他吧。但是姑娘还请记住今天说过的话——无法给他幸福,就不要让他有想念。

姞月肃然点头:“凌公子请放心,我不会的。

凌绍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也猜得出姞月可能是已经选择了那位曾经堵在门口抓人的苏清,可他却绝口不提苏清的任何事情,更没有一次向姞月打听过关于苏清的问题。正如同苏清也不会正面询问姞月,只会抓人抓双地乱吃飞醋。

姞月没有对凌绍说太多,她不能把苏清的要求告诉别人,即使是朋友也不行,这关系到办案的保密性。至于苏清为什么肯对她说明隐情,主要是因为怕她太晚得知实情,到时候会反弹。

道别简单,说几句就完,凌绍不是刨根问底的人,姞月只简单地用一句“王爷命令就解释了进京的原因。

凌绍低头,无意识似的数着自己手上一条又一条纵横着的掌纹,数了好一会儿,这才叹道:“既然是王爷的命令……京城很好啊,比越刍热闹很多吧?你还会回来么?

他确实敏感,居然能从姞月短短的几句话里听出她的顾虑。

“这个,我怎么可能不跟着王爷回来呢,呵呵……话虽如此,但姞月自己也不确定她还能不能被苏清放回越刍。

“啊,没法回来也没事。凌绍截断姞月的话,傻乎乎地站在她面前保证着,“我会每个月都写信给你……不用每封都回,你随便拣个时间随便写写什么都行。

姞月强笑道:“那你不亏大了?

“不是吃亏,是……

……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姞月看天色不早,便对凌绍说明要早些回去收拾东西。凌绍也认为时间晚了,尤其冬天天黑早,因此他说什么都要把姞月送回王府。

人在倒霉的时候运气总是更背。

姞月都能看见王府的大门在向她招手了,凌绍也在准备向她告别了,那边,不知出门去忙什么的苏清,远远地走来。走来倒还没什么,问题是,他已经望见这边站着话别的一男一女两个人,并在第一时间露出了令姞月感到毛骨悚然的笑容。

——姞月和凌绍两人的单独相处,再次被苏清这个妒夫在无意中抓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