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不需要听得懂,只要知道这宫里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好便可以了。”叫青姐姐的宫女点了小宫女的脑门,便端起盆走了。

锦言正要回到自己房间,却看见兰舟站在门外左顾右盼,看见自己回来急急上前低声埋怨,“你去哪里了?娘娘在里面等了你许久了。”

锦言惊诧,素语怎么会来这里找自己呢?推门进去,素语正在看着锦言未绣完的富贵流云,啧啧出声,“果真好手艺,记得那个女人的手也是如此巧,你们母女真是好命,素来不过是绣针胭脂,而我和娘亲却还要做些活计,甚至连吃剩饭也是有的。”

素语转过身,将那幅富贵流云扔在地上,愤恨得说道,“你叫我怎么不恨?如今我做了皇后,你却仍然不死心…”

锦言走过去将那幅富贵流云捡起来,伸手掸去尘土,说道,“我自认一直将你当做亲姐姐,只是那时年幼,不懂得呵护亲情,如果重新来过,我定不会让你吃那么多苦。”

“你给我闭嘴,少在我这里卖乖。”锦言的话却更让素语恼怒,“重新来过?重新来过便会让我们母女少受那些罪,便可以让我娘亲起死复生?闻锦言,我告诉你,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了,我对你们的恨不会减少一分。”

锦言再也忍耐不住,自从进宫来一直压抑的情绪爆发了,“那你要怎么样?这一切便是我的错吗?难道我出生之时便带来了罪孽吗?如果你非要将二娘的死怪在我娘亲的头上,那不如就怪在我上好了,我愿意替母亲去给二娘抵命,你现在就杀了我,好不好?”

锦言说话间便往素语身边逼近,嘴里不断喊着,“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丽贵人的死,莺歌的死,还有赵荣华的死,都出现在锦言脑海里,让锦言失去了理智,她的眼睛越瞪越大,脸色也慢慢涨红,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脑子去。

“啪”一声响亮,锦言左侧脸颊挨了一掌,只觉得是痛到了极点,天昏地转之间便听到素语用冰冷的语气说道,“闻锦言,你没有资格在我面前抱怨,该发狂该发疯的人是我,是我。”素语的声音低缓,一字一句却咬得字正腔圆,“我虽然很想杀了你,可是你现在却不能死,因为太后要将你从我这澄瑞宫要过去,你死了我可如何交代?”

锦言怔住了,顾不得脸上的疼痛,说道,“果然,太后不会这样轻易放过我的,只怕,只怕温昭仪还会向太后吐露这其中的秘密。”

素语看着锦言,坚定而又冷漠,“那她必须死。”

已是午时,艳阳高照,澄瑞宫内的大殿上有光影徐徐,晃得锦言的眼睛有些睁不开,或许她根本不能睁开吧。

锦言最终还是去了太后的永宁宫,秦公公在一旁引着路,喜道,“燕瑾姑娘,你的日子熬出头了,在太后身边当差,总归会有个好去处的。”

“到时候还要秦公公多加提点,燕瑾初来宫里,不懂宫里的规矩。”锦言寒暄几句,两人便来到了永宁宫。

秦公公将我带到了永宁宫前殿,对一个细瘦身材的宫女说道,“焕丽姑娘,这是太后要的人。”

焕丽的脸着实不讨人喜欢,她板着脸面无表情,说道,“人交给我就行了,你回去吧。”

秦公公不多答话,只是应了一声,给锦言眨眨眼使个眼色便匆忙离开了。

锦言还在诧异秦公公的意图,便听见那叫焕丽的宫女不耐烦得说道,“太后还在午睡,谁也不敢去打搅,等她醒了,我再给你通报吧。”

锦言正要对她说声谢谢,便看到焕丽已经转身离开了,遂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站在烈日下,却不敢找阴凉地去躲,不多时额上已有细密的汗珠。

第三十一章 钟离偶遇

锦言虽然觉得身子极热,额上也在冒汗,可是心里却没有急躁,她知道这是故意的刁难,可是却不能说破。

用帕子轻轻拭去汗珠,再往永宁宫大殿望去,仍旧没有人出来。已经过了一个时辰,按理说太后午歇也该醒来。

还在思量着,焕丽从里间出来,说道,“你跟我来吧,太后要见你。”

焕丽带着锦言,从前殿穿过,却不往大殿走去,而是绕过了走廊进了寝殿,原来太后并未起身,苏姑姑还忙着伺候太后穿衣,有小宫女端来了浓茶给太后漱口,太后漱了口,锦言马上上前去结果茶盏,太后轻笑,夸赞锦言几句,无非是有眼力劲如何。

“燕瑾,你是皇后的家生丫鬟,与皇后的感情自是不一般,哀家没有问你的意思,便将你要来这永宁宫当差,你可会怪哀家?”太后温善得笑着,那眼睛里的慈爱,让锦言一下子想到了娘亲沈蕊洁的眼睛,心头一热,差点落下泪来。

“太后言重了,能到永宁宫来当差,是燕瑾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是无论怎样的慈爱,锦言都知道,面前的人是太后,一个掌握后宫甚至天下生杀大权的女人。

“哀家这宫里人多,其实也不缺人来伺候,只是哀家看见你这孩子着实喜欢,这永宁宫也安静,哀家让苏辣子给你安排住处,也好让你早日给哀家绣好富贵流云,哀家已经在后宫妃嫔面前夸了口,你可不要让哀家失望。”太后说着,已经起了身,众人都跟着太后走出寝宫,来到了大殿之上。

“太后,奴婢瞧您对燕瑾这丫头当真上心,永宁宫进进出出这许多宫女,也不见您多瞧几眼的。不过燕瑾这丫头长的是好看些,模样好身段也好,打扮起来估计不比那些娘娘们差。”说话的人是苏姑姑,她被太后称作苏辣子,看来脾气直写说话也没遮拦,不过既然能在太后身边混在现在,肯定是有过人之处。

太后大笑起来,又板下脸来指着苏姑姑佯怒道,“你这个苏辣子,年纪也不小了,说话还是这么冒失。来人,给我掌嘴。”

苏姑姑倒似并不惧怕,知道太后不过是说着玩罢了,嬉笑着求饶,“太后饶了奴婢吧,不如今天就罚奴婢给您下厨烧几样小菜。”

“恩,说道下厨,哀家倒真是想起你的手艺了。去吧,今儿个就饶了你,记着,给哀家做你最拿手的翡翠汤,哀家吃着清口。”

“奴婢这就去了。”得到太后应允后,苏姑姑笑着对锦言说道,“你也跟着来吧,我带你在永宁宫走走,省的以后迷了路。”

锦言看向太后,之间太后闭上眼睛假寐着并不出声,知道已得她默许,便跟着苏姑姑出了大殿,穿过几道回廊,苏姑姑指了着靠着假湖的一间房说道,“以后,你便在这住吧。你是太后喜欢的人,我自然不敢让你与旁人合住,省的她们嘴杂,乱说话还扰了你的清听。”

锦言作惶恐状,说道,“苏姑姑,万万不敢当,燕瑾只不过是一介宫女,身份低微,不值得太后和苏姑姑这般看重,以后还是将我看作与其她宫女无异才好。”

苏姑姑审视得看了锦言一眼,笑道,“你不骄不躁,是个人才,这后宫有时并由不了自己,太后怎么说你照着做就没有错,你只要记得,这后宫唯一的女主便是太后就行了。”

“燕瑾谨记苏姑姑教诲。”

“教诲不敢当,我只不过是比你年长,看多了这后宫的是是非非…”或许察觉自己失言,苏姑姑马上便岔开了话,“你瞧,你刚来这永宁宫,我便与你说这些,真是老了糊涂了。我还要马上赶着去小厨房给太后做几样小菜,否则耽误了太后用膳的时辰,又是一样罪过。”苏姑姑说着便离开了。

锦言看着她的背影远去了,才走向她指给自己的那房间,锦言明白,是太后不让自己与别的宫女同住,怕别的宫女说话间泄露什么。太后这是在防着自己。

推开门,房间虽小,但是简洁明亮,特别是推门临湖的窗,便能看到好的风景,这让给锦言的心一下子雀跃起来,也罢,活在这个世上的每一日都是艰难,连看点风景都成了这么奢侈的心思。

锦言突然发现了绣架,上面绷好的锦缎,竟是自己未绣完的富贵流云,旁边还摆放了许多上好的丝线。锦言心惊,看来太后是卯定自己会来永宁宫,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让素语甘心将自己送来永宁宫呢?

不过锦言现在顾不得多想,太后的寿辰及近,这幅绣品怕是拖不得了,当即坐下来飞针走线。

她的手嫩若如葱,手指纤长,清澈见骨,拿起绣针在红缎上起针,神情专注,手势行若流云,让站在窗外的人看得痴了。

等到锦言察觉有些异样,抬头朝窗外看去的时候,看是一位陌生男子站在自己窗前,惊呼出声,“你是谁?”

那男子英气十足,不似轻浮之人,说道,“姑娘莫慌,钟离不是有意唐突姑娘…”

锦言突然记起,当初进宫时,一入宫门便遭到盘查,掀开自己轿帘之人,便是这位钟离将军,他竟然可以自如出入太后的永宁宫,看来当初无视皇后的手谕倒是有凭仗可言。

锦言略点点头,起身欲要关窗,就听见钟离将军问道,“如果钟离没有纠错的话,姑娘不是皇后的家生丫鬟吗?怎么会来到永宁宫?”

锦言看了他一眼,倒不似是知情模样,遂淡然说道,“燕瑾不过是一介女流,当然只能随波逐流。”说完便关死窗子,倚在窗棂边,听着过了一会脚步声慢慢走远,才放下心来。宫里人多眼杂,只怕这一幕已经叫人看了去要大做文章。

正在思量间,有人猛地推开了门,将锦言吓得心怦怦跳,原来就是那个细瘦身材的宫女,焕丽,她仍旧板着脸,给禁言端来些吃食,放在桌上转身便要走。

锦言在她身后谢道,“谢谢焕丽姐姐。”

她只是稍住了下,却并不回头,说道,“不用谢我,如果不是太后的命令,我根本不会来。以后也不要叫我姐姐,我担当不起。”说罢,她重重摔上门便走了。

锦言看得出这个焕丽并不喜欢自己,可是她却不知道缘由。桌上的吃食还算精致,是锦言进宫以后吃得最好的食物了,她将菜夹起轻轻送进嘴里,却食不下咽。

锦言将这些事情剥茧抽丝,知道自己已经进了一个局,这个局到底是为谁而设却不知,可是锦言知道,太后将会把自己慢慢推上风口浪尖,从钦赐玉佛珠,将自己从澄瑞宫要到永宁宫,都是设计已好的。

第三十二章 流苏有惧

当夜,锦言还在灯下苦熬着刺绣。

太后的寿诞还有半旬,只有日夜赶工,才能在太后寿诞之日呈上。

已是亥时,锦言觉得有些头脑昏涨,便推开窗子,这夜幕下的永宁宫别是一番景色,那浩蓝湖水映着月光,也显得静谧幽静。寂寥的后宫中,锦言不过是一枚居中的棋子,究竟要将自己落在棋盘的何处,她不自知。

正要关窗之际,便看到一魁梧身影从湖泊旁的假山经过,他停下脚步来往锦言这边看来,略有思索,锦言慌忙去关窗户,她已经看出,那人便是钟离将军。

锦言算来,钟离将军竟然在永宁宫逗留了两个时辰,这永宁宫虽然是太后之宫,也会有很多人的耳目安插在这里,难道他不需避讳?难道太后与他有所密谋?

睡时已过三更,针线落脚处正好在锦缎的边缘。

锦言不敢贪睡,远处鱼白刚起,她便起床,因屋里光线昏暗,她只好打开临湖的窗户,临窗而就。

有人送来早膳,是个瘦弱的小宫女,她仿佛有些惧怕,敲开门后迟疑着不敢迈入房门,锦言并不出声,拿眼看着她,那个小宫女目光有些躲闪,终于闭上眼睛视死如归般进了屋,脚步不稳,差点要撞到桌子上的时候,锦言出手扶了一把,那小宫女惊恐得睁开眼睛,将吃食放在桌上后拔腿便跑,可能是腿脚软了,未出房门便摔了个跟头。

“你叫什么名字?”锦言试图消除她的惧意。

“我叫流苏。”她的声音很低,颤抖着声音回答。

锦言更加疑惑,心里也有些着恼,问道,“我又不是鬼,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那小宫女一听到的“鬼”这个字,便捂着耳朵惊叫起来,口里念念有词,“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流苏好怕…”

锦言不知如何是好,正要低下身子去拉流苏的时候,被人推了一把差点跌在地上,稳住身形抬头看时,那人却是焕丽,她板着脸将门关上,回过身子对着还在尖叫的流苏便是一掌,流苏吃痛之下仿佛醒了过来,一看是焕丽,便一把将她抱住哭起来,“焕丽姐姐,流苏刚才好怕…”

焕丽拍拍她的背,板着的脸也慢慢缓和下来,语气也略缓,说道,“流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流苏哽咽着,看了锦言一看,仿佛还是惊惧,锦言只得退了几步,坐在椅子上用起膳来。

“焕丽姐姐,今天早上苏姑姑来找你,让你给她…”流苏指了指锦言,又慌忙将手伸回去,“给她送些吃食,可是到处都找不到你,便打发我来给她送,你也是知道的,我从来不敢自己来这里,所以刚才便吓得…焕丽姐姐,刚才你去哪里了?”

焕丽站起身来,在这个屋子里四处打量着,锦言看她仿佛很熟悉这个房间的样子,许久,才听她回道,“你忘记了吗?今天是她的忌日,我去给她烧了些纸钱。”

流苏更加惊惧,拉着焕丽便要往外走,“姐姐,这话可不敢再说,传到太后耳朵里,只怕我们都要活不成了。我们快些走吧,流苏觉得这里到处都是阴森森的,好瘆人呀。”

焕丽不做声,脸又板起来,跟个死人一样表情僵硬,两人出门时未将门关严,一阵风吹来,将门猛地吹开,倒是惊了锦言一跳。

锦言强作镇定,拍拍胸口,看着这个屋子里的一切,突然觉得诡异起来。只好将整间屋子的门窗全部打开,锦言坐在绣架旁边,心却一时半刻静不下来。

午膳是焕丽送来的,照例是放下便走。

锦言挡在她的身前,问道,“慢走,燕瑾有事相询。”

焕丽板着脸,不动声色,“我只是来给你送饭,其余的事,你大可以亲自去问太后。”她话里的敌意不言而喻,锦言与她不过是初始,自问曾经并未得罪于她,何苦要处处敌视自己?

“燕瑾可曾哪里得罪过姐姐?”

焕丽瞪了锦言一眼,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说道,“你我素昧平生,何来相怨?如若非要一个理由,你住在这里也是一个错误。”

焕丽说完这话,便又欲离开,锦言不肯让出位置,问道,“这屋子先前可曾住过别人?而且是你要紧的人?”

焕丽的眼睛里闪过一束精光,死死盯着锦言,那模样骇人极了。

锦言心里惧怕,往后退了一步,便听见身后脚步声传来,转身去看却是苏姑姑,她身后还畏畏缩缩得跟着一个小宫女,是流苏。

锦言将身子让开,苏姑姑走了进来,说道,“燕瑾姑娘,太后得知你为了刺绣起早贪黑特别辛苦,心里不落忍,所以让我安排个人来伺候,我知道姑娘性子恬静,便挑了个不太说话的过来,流苏虽然年龄小,倒也有眼力劲,如果不是她年龄太小,太后倒也想叫她在跟前伺候呢。”

苏姑姑满面笑容在屋子里赚了一圈,看着还站在屋子里的焕丽一眼,说道,“这房间虽小,不过倒是跟从前一样,焕丽,你打扫这房间也算用心了。”

焕丽板着脸,还是锦言初见她时的模样,并不多话,只是福身一礼算是应对了。

流苏还站在门外,不敢进来,苏姑姑看见她的模样心里来气,喝道,“流苏,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进来?以后好好伺候燕瑾姑娘,知道吗?”

流苏抓着门框,求救似的望着焕丽,眼里要流出泪来了。

锦言心里不忍,她不知道这个房间到底发生过什么,让这个瘦小的宫女惊惧至此,于是说道,“苏姑姑,燕瑾谢太后的美意,只是燕瑾身份低微,不过是一名宫女,哪里能让人来伺候我?折杀燕瑾了。”

苏姑姑大刺刺笑道,“燕瑾,太后器重你,这是你的造化。难道你想推辞吗?”她的脸色暗沉了一下,马上又换上笑颜,说道,“燕瑾,可不要让我在太后面前难以交差呀。”

锦言急道,“苏姑姑,燕瑾…”

苏姑姑嘴角一抿,皮笑肉不笑,“燕瑾姑娘再推辞下去,会让人以为这是故意为难我呢。”

流苏看锦言有了妥协的意思,急的哭了起来,只是却不敢大声哭,轻轻伏在门上抽噎着,苏姑姑喝骂道,“小丫头尽触霉头,来的时候我是怎么交代你的?”

焕丽板着的脸也有些松动,语气也不再那么坚硬,试图婉转去说,“苏姑姑,不如让焕丽替流苏来服侍燕瑾姑娘,焕丽一定竭尽全力去做,让燕瑾姑娘满意。”

锦言有丝诧异,她看得出焕丽的敌意,让她心甘情愿来伺候自己,只为了一个瘦弱的小宫女,怎么让人不出乎意料?

苏姑姑眯起眼睛,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对焕丽不以为然得说道,“焕丽,别怪苏姑姑没有提醒你。这永宁宫的事别总是想着一脚掺进来,为这么小丫头不值得。也不要以为太后不理会你便是不知道你素日里所做之事,平日里你在这间房子待的时间,自有人会向我禀报。如果不是苏姑姑我刻意瞒下去,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日吗?”

焕丽面如死灰,她的神情有些触动,却咬着牙不再开口了。

苏姑姑看见自己的话让焕丽退步,满意得笑了,转身看见抽噎不止的流苏又怒骂道,“流苏,马上给我进来,别让我重复第二次。”

流苏的大眼睛里泪流不止,因为压抑哭声所以肩膀一直不停地抽动,她瘦小看着只不过是十一二岁年纪,着实令人不忍。

锦言只好含笑走过去,拉着流苏微微捏了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再哭,又转过身子对苏姑姑说道,“苏姑姑,燕瑾却之不恭,只好留下流苏,等回头一定会亲谢太后厚爱。”

苏姑姑点了点头,与锦言寒暄了几句,便带着焕丽离开了。

第三十三章 夜半鬼魅

等苏姑姑和焕丽走远了,锦言让流苏进屋,流苏还站在那里不动,锦言沉下脸来说道,“你不进来,难道想站在这里一辈子?刚才已经惹恼了苏姑姑,她回头知道你还是这个模样,会轻饶了你?”

锦言拉着她进了屋,不再理会她,刚才与苏姑姑交涉时,因为紧张觉得口干舌燥,于是自己便斟了一杯茶,看流苏还缩着肩膀抽噎,锦言摇摇头,深深叹口气,又去绞了个帕子递给流苏。

流苏毕竟年纪小,虽然畏惧进这个房间,可是看到锦言这般随和模样,也心生依靠,怯怯得说道,“姑娘,这房间这么阴森森的,你难道一点也不怕吗?”

锦言已经坐在绣架旁边,开始刺绣,随口答道,“朗朗乾坤,皇恩浩荡,有什么好怕的?”说完,锦言自己也觉得有些假便不再作声。

流苏看到锦言绣架上的富贵流云,惊喜得问道,“燕瑾姐姐,这真的是你绣得吗?你的手好巧,等你得空能不能也教流苏呢?”

“自然可以,”锦言计上心头,慢慢套着流苏的话,“不过你能不能告诉姐姐,你为什么害怕进这间屋子行吗?”

流苏一听锦言的话,又慌成一团,抓着锦言的衣袖不放,“姐姐,流苏不能说。焕丽姐姐不让流苏说,连苏姑姑也让流苏不要说。其实流苏自己也是不敢说的,太可怕了。”

锦言也不逼她,她有法子叫她说出来的,只是这会还不是时候。

流苏挨着锦言到了晌午,才想起要去给锦言端些吃食来。原本锦言以为流苏仍旧不敢进这间屋子,可是这次却好像忘记了一般,端着吃食便进来,放在桌上,擦擦额头的汗,说道,“太后的寿诞快到了,御膳房里忙的很,还在加紧备些食材呢。流苏赶过去给姐姐端菜,有御厨本来不耐烦,可是听流苏说是太后吩咐要特意照顾燕瑾姐姐的,马上便给备好了。”

流苏还在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锦言却皱起了眉头,流苏看出锦言的不高兴,于是怯懦说道,“姐姐,你生气了吗?”

锦言轻轻摇头,流苏年纪尚小,有些事情是与她说不明白的,只好拉她一同坐下吃饭,开始流苏太推辞,架不住锦言几句劝说也满心欢喜得坐下来。

锦言给她夹了一块玫瑰酥,说道,“流苏,苏姑姑让你来姐姐这里做伴,姐姐也很开心,可是以后你出去一定记着,不要拿姐姐出来说事,这样对你对我对大家都不好。”

流苏听见这话停下了筷子,战战兢兢得问道,“姐姐,是不是流苏做错了什么?”

锦言轻柔说道,“流苏没有做错,姐姐只是嘱咐你一句罢了,快些吃吧。太后的寿诞快到了,姐姐还要去给太后刺绣。你如果想跟着姐姐学,便在一旁看着吧。”

流苏笑着答应了,嘴里还嘟囔着,“原来只有焕丽姐姐对流苏好,现在燕瑾姐姐对流苏也好。”

用过膳后,锦言又坐在绣架旁开始刺绣,时不时得流苏也会说几句话来逗乐锦言,锦言看流苏稚嫩的面孔,和因为瘦小而显得大大的眼睛,无辜而纯真。

等天色黑了,锦言让流苏执起一灯。只是灯光闪烁,不停变幻光影角度,锦言细细看去,原来是流苏的手在颤抖,锦言将灯接过去放在一旁,握着流苏的手,发现她的手心细细密密的汗,脸色也是苍白无血色。

“流苏,你怎么了?”

“姐姐,这屋里有鬼…流苏好怕。”流苏猛地抓着锦言的胳膊,力气之大让锦言有些吃不消。

“好端端的,怎么会有鬼?流苏不要瞎说,既然你这么害怕,今晚上姐姐便不熬夜刺绣,我们早些歇着,明天起来早做事。”锦言拉起流苏来,看流苏还木木讷讷的,只好自己去铺好被褥,拉着流苏睡下了。

半夜里,锦言被一些细细碎碎的声音惊醒,睁开眼睛却发现流苏坐在床榻边,眼睛直勾勾得瞪着自己,诡异而惊恐,锦言正要伸手去拉流苏,发现流苏快速闪开了,嘴里边嚷嚷着,“语聆姐姐,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是我害死你的,不是流苏…”

流苏便躲闪着,声音也跟着尖利起来,但见她不小心之下,将屋子里的家具推翻在地,锦言去追她安抚她,也被她推了一把,撞在桌椅上吃痛不已。

慢慢,庭院里已有被惊动的人,披着衣物出来察看,却都不敢靠近这间屋子,在屋外指手画脚议论着什么,流苏的声音依旧不减,“语聆姐姐,不要过来,不是我害死你的…”

门被人一脚踢开,苏姑姑冷着脸喝道,“流苏,半夜你不睡觉,在这里鬼嚎什么?”

流苏看见苏姑姑,指着锦言阴森森得笑了笑,说道,“看,语聆姐姐回来了…”

苏姑姑的脸马上变了颜色,看了锦言一眼马上又冲着流苏喝道,“好你个贱婢,太后怜悯你年纪小,存心要栽培你,你却在这里装神弄鬼,你对得起太后的苦心吗?”

流苏的眼睛眨了下,又想嚷嚷,听到苏姑姑说了句将她拖到宫外杖毙的时候,眼睛里的恐慌掩饰不住,身子有些颤抖。

锦言忙上前揽住她的身子,对苏姑姑笑道,“燕瑾真是该死,这么晚还有劳驾苏姑姑,流苏年纪还小,不懂事,燕瑾求苏姑姑饶过她吧,她以后怕是不敢了。”

苏姑姑看了看锦言与流苏,眼睛里的玩味多了不少,说道,“没想到不过一日,燕瑾姑娘就护着这贱婢,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呀。”

锦言低首说道,“流苏是太后赐予的,她如果有什么过错,燕瑾难辞其咎,所以还望苏姑姑保其周全。”

苏姑姑冷笑一声,“也罢,今日就看在你的面上饶了她。”说罢又指着流苏的额头喝道,“贱婢,你再敢胡言乱语,丢了小命别怪苏姑姑没有警告你。”

流苏瑟缩了一下,不再出声。

锦言将苏姑姑送出门的时候,发现远处一个高挑的身影一闪而过,只是那张板着的脸在夜色下诡异而骇人。

锦言将门关上,望着流苏冷冷得笑,心里洞然清醒过来。这个流苏年纪虽小,可是却很会装疯卖傻,她以为自己当真可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