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言将外衣披上,看流苏身上依旧还是单薄衣物,便将流苏的罩衣扔给她,斟了一杯茶,说道,“说罢,你受什么人指使?”

流苏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恐慌,还是让锦言捕捉到了,“姐姐,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流苏刚才说错什么话了?”

“不要再跟我玩这些小聪明,什么鬼神之说,什么语聆姐姐,这都是你的预谋,你如果当真怕,就不可能会与我同榻而睡,苏姑姑并未交待你在我房里入睡,你大可以回自己的房间…”

“姐姐,流苏自己一个人不敢回去,流苏怕…”

“怕?有多么怕?怕过在这间闹鬼的屋子睡觉?”

流苏吱吱唔唔还要说些什么,锦言紧跟着出声,“你到底受何人指使?”

“姐姐,你相信流苏,流苏对你其实没有恶意的,流苏只是…”流苏竭力要让锦言相信自己,那份迫切却在锦言眼里成了一根刺。

“我不管你到底是受何人指使,但是你们为什么选择在我的身上做文章?”这才是锦言最疑惑的事情。

第三十四章 情难自禁

流苏眨眨眼睛,无辜说道,“只是,只是因为你住在这间屋子,住在这间屋子的人都会有不同凡响的遭遇,别人重视了你,自然也会重视语聆姐姐的冤死。”

锦言无语,这算是什么道理?她抿抿嘴角,后长舒一口气说道,“我不清楚内情,我也不想清楚内情,明日我便叫苏姑姑遣你回去,我这里容不下你的计较。”

流苏猛地跪下来,抓着锦言的裙摆,惊恐出声,“燕瑾姐姐,流苏知道自己过分了,可是如果你送我回去,苏姑姑一定会打死我的。”

锦言不去拉她起来,只是冷冷说道,“难道这对我就是公平吗?我没有必要为你们分担,去告诉指使你的人,住过这个屋子的人死了便是死了,去争那些是非,只是再搭上几条人命罢了,不值得。活着是重要的,活人也是最重要的。”这些事情对年纪尚小的流苏是说不明白的,锦言只好不再说。

流苏还想说什么,锦言早已挣脱了她的手走开。

次日,锦言故意忽略流苏的惴惴不安,梳洗好了从房中出去。

她找到苏姑姑,福身行礼,“苏姑姑,燕瑾为赶绣富贵流云图,日以继夜,虽不敢说辛苦,也有些吃不消的。只是燕瑾不习惯与人同住一屋,所以燕瑾斗胆请苏姑姑将流苏带回去。”

苏姑姑是个明白人,宫里几十年的历练,早已对人心洞若观火,“也罢,你也算是个明白人。也只有这样,你才能把这些事情撇清,苏姑姑就帮你一把。”

“燕瑾不会忘记苏姑姑的好。”锦言微微颔首。

回到自己的房间时,远远看见流苏被人拖出了房间,她嘴里还在嚷着,“我没有不守规矩,我没有…”

锦言松了口气,在后宫装神弄鬼的罪名比起来,不守宫规已是轻罪,流苏的命算是保住了。

锦言回到房间里,打开临湖的窗户,默默坐在绣架前,拿起手中的绣针,微叹一口气。临到中午,有人进来送饭,是宫女焕丽,她板着脸并不言语,可是手里青筋暴起,看似十分愤怒。

锦言坐在那里没有起身,她并不是个淡然的女子,她也喜欢去争去夺,只不过不是用命去争,看见焕丽转身要出门,锦言出声叫住她,“焕丽,流苏已经受到惩罚,这是你的前车之鉴,如果你再执意妄为,你要承担的罪过便不是这么简单了。我不知道这间屋子曾经住过什么人,也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可是我劝你,还是算了吧。”

“你不懂,有些事有些人,一辈子也难以忘却,我活着唯一的希望就是为她平冤。”焕丽的声音还算是平静。

“那流苏的性命就这么不值得一提吗?她差点葬送在你的手里。”锦言有些动怒,进宫已经见到太多悲剧,流苏还那么小,还不知道自己所做之事要付出的代价,她无辜而纯真。

“我只是想做好这件事,我没有要害她的意思。”焕丽转过身子来,板着的脸也有了一丝松动,看得出她对流苏也是极为关心的,不过难道她当真不会想到流苏会有这一天吗?

“这世间有诸多不足,谁也无法强求,逆势而为,与天相争,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数来夺了。”锦言看了焕丽一眼,“我言尽于此,你自己看着办吧。”

焕丽身形一颤,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昨夜一直未曾安睡,锦言有些乏了,不想去歇息耽搁刺绣,终夜忍不住困意袭来倚在绣架上睡了。

睡梦中的锦言安详自若,长而浓密的睫毛乖巧服帖,绣架,绣品,锦言,白皙的肤色,精致的五官,临窗看来是多么美丽的风景,锦言丝毫没有发觉,有人正在欣赏风景,享受这风景。

锦言醒来的时候,睫毛闪动间便看见窗前的男人,面如冠玉,朗目星眸,温善而深情得看着锦言,锦言慌乱站起身,正想行礼,却发现隔窗行礼也是不尊,一时局促得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你别怕,朕知道你在母后这里很是放心,只不过怕别人多心,所以一直未来看你。”皇上淡淡笑着,“朕来了好一会了,看你睡得安好,就没扰你。”

锦言脸色微红,这个男人总是带着让人毫无抵抗的气势而来,却做些心细如发温人心房之事。锦言正想开口应话,却发现皇上离开了窗前。

未等锦言松口气,皇上却已经走进了屋内,他身形伟岸,今日一身紫袍,额前一抹青翠的碧玉更显风liu倜傥,“几日不见,你又清减了,让朕看了心疼。”

锦言见皇上真进了屋,反而静了下来,又坐回了绣架旁,“皇上说笑了,燕瑾在太后这里安然得意,又怎么会清减?”

皇上微微叹息,说道,“你总是这样疏远朕,朕是真的想要疼爱你,朕也没有料到自己会被你这般吸引,所谓一山一水,我是那顶天的山,你却是那环绕山脚的水…”

“哎哟,皇上,什么山山水水呀,奴婢可听不懂,”门外进来一人,是苏姑姑,她笑着进来,给皇上了请了安,又说道,“太后听说您过来了,久等不着,让奴婢来寻你呢。”

皇上站在那里还是不动,他看着锦言,仿佛有千万句话要说。

锦言自苏姑姑进屋便起身站在绣架旁,看皇上默默不言只盯着自己看,脸上又飞起霞云,说道,“皇上,太后还等着您去请安呢。皇上还是快些过去吧,恐迟了太后怪罪下来…”

皇上深叹口气,自从进屋就叹气,这会子还叹气,皇上觉得自己对待锦言总是毫无办法,看苏姑姑还等着,便深深看了眼锦言转身而去。那擦着衣角感受的男人气息,让锦言有些恍惚,耳边还响着他留下的低不可闻的一句话,“朕也是看着你一时情难自禁。”

第三十五章 别出心裁

皇上带着情难自禁而去,留下的锦言却当真是难以自禁,不是为情,而是为命。

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太后跟前的宫女来唤锦言,说太后要召见她。

锦言心惊,皇上才过去,太后这会子召见自己为什么?难道是因为皇上与她的事?难道是因为皇上的那句情难自禁?

试问,谁曾没有情难自禁的时候?转过身来,谁又会承载这厢情难自禁度过漫漫生涯,不过是一时的激情罢了,不过是一时的爱慕罢了,走过了错过了也就算过去了,它只是一段记忆的点缀,一截房间里的装饰用的梅枝。

锦言是不消说的,她有她的苦衷,爱也曾爱过,只是那段爱的火花熄得太快了,快到自己难以接受。九五之尊,天之骄子,她不能去爱,也爱不起。逃避不是策略,却不是最终的良策。

永宁宫内,太后坐在主位,皇上坐在稍侧,桌几上齐齐整整摆满时令水果。

皇上看着锦言来到也有些诧异,不过还是掩了下来,对太后说道,“儿臣刚才经过宁泊湖,从窗子那里看到她给母亲绣的绣品,当真是一流的女红。母后,您寿诞那日,可得拿给儿臣好好欣赏一番。”

苏姑姑说道,“太后,奴婢刚才去请皇上的时候,还听皇上在说什么山山水水,没准儿就是在说宁泊湖的假山活水。”

苏姑姑的话说完,太后假寐的眼睛突然睁开,精光一闪,转瞬又藏了起来,只是淡淡说道,“是吗?皇帝?怎么以前从未听你说起过宁泊湖的山水?今儿个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兴致?”

皇上偷偷瞪了苏姑姑一眼,“苏姑姑年纪大了,说话也是颠三倒四的。母后,不消说这些不相干的,儿臣这次来,便是征求母后的意见,大寿要如何操办。”

太后听到这里,心里一喜,看见皇上这般孝敬自己也是觉得欣慰。

锦言站在一旁,将手里的帕子绞来绞去,颇有些紧张,就怕将话引在自己身上,虽听见皇上将话题岔开,她心里还是忐忑的。

想什么来什么,太后慢条斯理得向自己发问,“燕瑾,你来哀家的永宁宫几日了,一直未曾好好叙话,皇上既然来问哀家,你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哀家来问你,你觉得这寿诞该如何操办呢?”

锦言看太后的表情放松自然,倒不似来刁难自己,而皇上却似期待自己的回话,只好硬着头皮说道,“燕瑾以为这寿诞不能太过张扬…”

只是一句话,太后的脸上已是变了颜色,皇上也皱眉看着锦言,隐隐为她担忧,惹怒了太后,凭自己护她周全,也难保她会吃暗亏。

锦言自顾自说下去,“现在边关告急,锦亲王还在边关镇守,如果太后大肆操办寿诞倒似让百姓拿了把柄,说太后罔顾民情,奢侈挥霍。”

说道这里,苏姑姑已经站出来呵斥锦言,“住嘴,贱婢,别以为太后给你几分好颜面,你就可以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

“让她说下去。”太后阴沉着脸,看似是积了怒,不过是隐忍着罢了。

锦言并不惧怕,她的话还未完,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她想要的效果。

“但是,燕瑾以为太后的寿诞不但要办,还要好好办,既要节省银两,又要别出心裁。一来让百姓知道我殇未国国库充盈,二是体现皇上对太后的孝心,做天下儿女的表率,让百姓争先效仿。”

太后的脸上转阴为晴,缓和了下来,心情看似大好,而皇上面容也是极为得意,他看着锦言的时候,眼睛都是闪闪的光彩,对太后热切得说道,“母后,儿臣也是这个意思,今儿来就是想听听您的意见。”

太后笑着对皇上说道,“皇帝,这丫头倒是有些聪明劲,不过这个别出心裁,怎么才能别出心裁?司务署的人每年都来给我说会别出心裁,可是每年还不是那些老套的过场?”太后从苏姑姑手里接过一颗剥了皮的荔枝,放在嘴边只是轻轻吸吮汁液,“皇帝,你可有良策?”

皇上一笑,他刚才也只不过是顺着锦言的话往下说,哪里便想到了良策?看向锦言的时候,锦言转过脸去不理会他,皇上心里有了计较,说道,“母后,儿臣当真是有主意,只是现在时机未到,不方便说出来,等明儿个儿臣再来向母后禀报。”

太后嗔怒看着皇上,笑道,“皇帝,哀家看你是越大越顽皮,与母后还玩这些欲擒故纵的把戏,也罢,哀家就等你明日的别出心裁,可别叫哀家失望。”苏姑姑扶着太后起身,说道,“哀家乏了,皇帝也回去歇着吧。燕瑾,你且回去忙你的刺绣,流苏的事情哀家已经听说了,你不用放在心上,你是聪明人,哀家信你不会掺和到这种事情里来。”

说罢,让宫女将桌上的时令水果赏给了锦言,锦言谢恩,自有宫女送到锦言房中去。

锦言出了永宁宫的大殿,却发现皇上跟在自己后面,不过三丈的距离,锦言快些走,经过回廊时还是叫他追上,被他挽住手臂。锦言涨红了脸,明知道皇上的随从没有跟来,可是难保暗处有人,努力挣脱也挣脱不开,只好板下脸来说道,“皇上,请自重。”

皇上听闻失笑,轻声说道,“我哪里不自重?”

本也不过是一句随意的话,这会子听起来却是暧mei不已,锦言的脸再次涨红了,趁着皇上笑的功夫,挣脱开手臂嗔怒跑开。

回到自己房间,未等掩上门,皇上便跟了过来,锦言慌忙去关门,只见他用手抵住门说道,“朕只是想跟你好好说会子话,朕这般抛下身份自尊,难道你就没有一丝动容?”

房间里,锦言还是坐在绣架前,皇上坐在桌几前,面前是太后赏赐的时令水果,皇上拿起一个荔枝又慢慢放下,说道,“只要你做了朕的女人,这些东西应有尽有,哪里还需要别人赏赐才能吃得到。”

锦言不忿,反讥道,“皇上此言差矣。即便燕瑾做了皇上的女人,想要什么东西还不是要皇上赏赐吗?赏赐的人虽然不同了,可是道理却是一样的。哪一天,妃子失宠,还能求来什么赏赐?”

皇上眉头微蹙,有些伤感,“为什么朕不管说什么,你都要提出反驳的意见?你是在反驳朕,还是反驳你自己?”

“燕瑾只是想说明一个道理,别无它意。”锦言拈起绣针,捏在指间许久落不下针。

皇上起身走近锦言身边,蹲下身子,锦言挺直了脊背,她有些戒备而抵触,这是她在宫中的本能,因为她不能出错,出错即死。

第三十六章 梦落风雨

梦里花落凋零,醒来已是诸多风雨。

后宫有梦才能存活,无梦即为亡灭。那些滚落在深井里的骷髅,是为逐梦而付出的代价,那些埋荒遍野的山岭中的呜嚎,是为角逐名利而毁灭的魂魄的哭泣。

锦言不惧,她心中自有信仰,这份信仰在闻家并未自知,那份在闻家的安逸与自得来到殇未朝的后宫时,早已转换成强大的自制与筹谋。她从未料想,养尊处优的自己会有另一面,戒备,自律,细致,还有察言观色。

眼前的皇上,独自在锦言面前,露出了些许悲伤,“后宫有诸多的女子,爱也罢,不爱也罢,朕却要为平衡朝中势力而去周旋,朕不得已而为之,你说是不是才是后宫最可怜的人?朕有天下,却得不到自己喜欢的人。”

他伸出手臂,抱住锦言的小腿,将头伏在锦言的腿上,就那么忧伤而沉静得闭上眼睛,“朕觉得自己只是个傀儡,是天下人的傀儡,朕拥有他们羡慕的一切,江山,女人,却没有真爱,没有真爱的人是寂寞的。朕才是这个后宫最寂寞的人。”

锦言想去推开他,看见他微蹙的眉头略有些不忍,但是还是将话说了出来,“你不爱后宫这些妃嫔,这些妃嫔自然也是得不到真爱的人,你寂寞,她们也是寂寞,你可怜,她们也是可怜之人。”

锦言说完有些后悔,因为她看见皇上强自压抑的面容。许久,才听皇上深深叹口气,无奈得问道,“什么时候朕说完一句话,你可以不反驳我,那该多好!”

锦言正要反驳,看到皇上目不转睛看着自己欲她的后话,便欲言又止。两人相望无言,许久,却是大笑起来。

这一笑,两人的关系似是增进了一步,锦言看着皇上,似是不再有初见时的抵触,只是锦言知道,有些事情,是死也不能露的,所以,她还是隔着一层纱,心里的纱。

“朕刚才在母后那边听你侃侃而谈,料定你已经有了别出心裁的主意。”

锦言笑道,“那么你就是来讨教我别出心裁的主意了?”

“讨教,也罢,就算是讨教。”皇上失笑。

锦言俏皮说道,“既然你承认是讨教,那么我的主意便需要彩头来换。”

皇上喜笑颜开,“难得你有愿意要的东西,朕只怕你不开口要,只要开口,朕必应。”

“我暂时没有想出来,等到时候说与你听,你既然应了,就不能反悔。”

如此商讨了一番,皇上与锦言终于约定了彩头,便是皇上允诺锦言一事,不管那件事是如何,都要答应锦言。

锦言看皇上应诺的认真,这才娓娓道来,“太后的寿诞不能大肆操办,只是说不能让国库出太多银两,并不是说如何简朴。皇上,你想,太后寿诞,天下臣子谁不争相送礼以表忠心,那就让他们送。任其是金银珠宝还是古玩字画,值钱的统统送来,让太后拣出几件喜欢的,其余的也不要填充国库,只需将它们一件件拿出来,谁喜欢便拿钱出来买去,朝中这些人平时贪赃枉法,奸商投机取巧,这会子是让他们吐出来的时候。”

皇上微微颔首,心里如明镜般亮堂起来,说道,“如此一来,那些人便是出了两份钱,既送了物,又要花钱买另一件物,甚好,甚好。”

锦言并未说完,“得来的那些钱,可以去接济贫苦百姓,做更多的善事,谁会不念太后和皇上的大恩大德?一举三得,一是造福百姓,二是让贪官奸商吐出钱财,三是成全皇上的孝心。”

皇上赞悦锦言,“朕没有想到,你的别出心裁让朕大开眼界,朕说与母后听,想必她也是高兴的。你给了朕一个惊喜,真的。”他说的恳切。

锦言大声说道,“皇上的主意自然是绝妙的,只不过燕瑾多嘴说出来罢了。”

皇上微怔,瞬间便明白了锦言的心思,说道,“一定要如此吗?朕希望天下人都知道你的好。”

锦言别过身子,低垂着头,说道,“后宫怎可容忍身份低微之人的锋芒毕露?”

皇上的脸色也黯然下来,说道,“你说的对,朕虽是皇上,也不能保证心爱的女人毫发无损得度过一生,朕很没用,朕不能做到只宠幸一个女人。”

锦言回转身子,看着皇上坚定而决绝的说道,“你不要说了,我不需要你的宠幸,你不懂我,你也不懂我想要的。有些事情我解释不清,可是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皇上离开了,带着帝王的豪气与孤寂,那身影伟岸而又悲苦,锦言觉得,即便是自己念一生的大悲咒,也无法救赎他内心的疾苦。

次日,临窗而立,看见那抹明黄过去,没有丝毫为她驻足的意思,锦言心里苦笑,所谓的绕指柔,也不过是片刻罢了。昨日的他悲伤无助诉说自己的寂寞,今日他豪气冲天收放自如,谁曾看出昨日他伏在她膝上的那刻沉静?

绣品快要收针了,一幅富贵流云夺目而炫彩,锦言是得意的,对于刺绣她天生禀赋,那纤长的手指带有得天独厚的韵味,一针一线都似在作画。

到了傍晚,最后一针完成。锦言松口气,远远望着绣品,心里五味杂陈。

当初来到永宁宫,是太后以刺绣的名义留住的。这会子绣品已然完工,自己是不是又要回澄瑞宫素语那边?搬过来多日并未听见她的消息,不知道她的近况如何,也不知道皇上自那日后去过澄瑞宫没有。

心烦意乱间,锦言想出去随意走走散散心。

永宁宫果然很大,天色已黑,锦言寻不到回去的路,也看不到任何人,心里焦急起来,走路时步子不由得快了起来,却不防踩在碎石上跌倒了。

锦言试图站起身子来,却无力做到,这些日子起早贪黑赶工,加上进食不多,身子早已虚弱,她想开口求救,又怕招人怀疑,一时倒真不知道怎么办好。

突然,有人伸过一只手,循着手的方向抬头望去,那人却是钟离将军。

锦言有些局促得看着他,并未将手递给他,钟离将军不以为意,低下头去查看锦言的伤势,握着锦言的脚踝捏了捏,说道,“无妨,筋骨未伤。疼痛是有些的,还能走路吗?”

锦言羞得面红耳赤,将脚收回,被他握住的地方还存有火热的感觉,“还好,我能自己走路。”努力站起却又是跌倒,只不过这一次没有跌倒地方,而是跌倒在钟离将军的怀中。

钟离将军将她抱起,说道,“我送你回去。”

锦言想挣脱下来,挣扎间却被他抱得更紧,他喝道,“老实点,不要动,这里离你的房间还很远,难不成你要爬回去?”

锦言自然不想爬回去,她还想说什么,钟离将军已经抱着锦言大步流星得往回走了。

好像路真的很长,一路无言,临到了房间门口,锦言试探得问道,“我该怎么谢你?”

钟离将军黑着脸不作声,看锦言一直盯着自己,才涨红着脸吼道,“谢?你拿什么谢?难不成以身相许?”

就这么吼着进了房间,才发现皇上竟然在里面,脸色不虞。

钟离将军与锦言同时一怔。

皇上喝道,“钟离将军,你还不把人给朕放下来?愣在这里做什么?”

钟离将军本想将锦言抱到床榻,哪里想到便被皇上夺了过去,钟离将军行礼后发现皇上还是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只好赶紧开溜。

屋子里的灯并不光亮,可是锦言还是看到皇上那眼睛亮闪闪的透着光,似是极其愤怒,握住锦言的手腕,用难以置信的口气说道,“你回绝朕,回避朕,却甘愿让他抱着还要对他以身相许?”

锦言失笑,知道皇上误会了自己与钟离将军,那钟离将军虽然面似暴怒,其实也不过是掩饰内心的羞赧罢了,所谓以身相许不过是一句呛锦言的话,可是在皇上听来,又是变了一种滋味。

看到锦言笑,皇上更加气恼,抬手将身边的桌几拍碎,桌几上的水果滚落在地上,锦言敛了笑,冷眉冷眼得看着皇上,彻底激怒了皇上,他在锦言耳边喝道,“你信不信?朕明日让那钟离身首异处?”

未等锦言开口分辨,门被人推开,是钟离将军,看来他并未离去,进门一本正经说道,“皇上,臣有本要奏。”

皇上喝道,“等明日上朝,朕斩落你脑袋前再禀奏吧。”

“皇上,那未免不妥吧。臣不过是英雄救美一次,并未一亲芳泽,让臣就这么身首异处未免太过残忍了?”钟离将军自顾自说着,皇上的脸色已变,可是钟离将军仿佛是没有瞧见,仍自说道,“想当年,皇上与臣出宫偶遇秦御史之女,皇上明知臣对那女子又些许好感,还不是将其召进宫里诸多宠幸?臣可并曾有一句怨言。”

皇上的脸色已黑,吼道,“钟离,朕明日在朝堂上必将你斩首示众。”

钟离一溜烟离开,远远喊道,“皇上,臣明日抱病在家,不来上朝了。”

皇上狠狠喝骂了一句“该死”,又将视线转回了锦言身上,只是锦言板着脸不理会他。

第三十七章 些许慈悲

“你还欠朕一个解释。”

皇上面无表情得看着锦言,眼神却是急切而热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