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那会儿,“XXX,有人找!”这样的句式,多半包含着一些暧昧的气息,虽然他是她的家教老师,可也难免被人调侃。

“周政烁,你家小矮子又来了。”

“我刚刚看见时佳雪跟一男生有说有笑来着,你不管管?”

“喂,周政烁,听说时佳雪数学又不及格,被老师骂惨了,你这责任重大啊!不去哄哄?”

他去高二教学楼找她,她正在办公室门口挨训,低着头看自己脚尖,一副做了错事的委屈样子,看起来,像是要哭了一样。

他在边儿上等着,准备了一肚子安慰的话,可老师一走,她那一脸愧疚便烟消云散,看见他的时候是眉开眼笑的,“你怎么来了?”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看来指望她能把数理化学好是没可能了。

“出去走走?”

她开心地说:“好啊!”

两个人去操场上,正是晚自修的时候,没什么人,风中夹杂着寒气,她穿得少,不住地举手哈着气,两个人一直走,她说:“真的,你不用气馁,我这次其实是进步了的,比上次要好那么一点儿。”

“哦,上次考了多少分?”他漫不经心地问她。

她尴尬一笑,哈哈了声,却还是很有勇气地报了出来,“十九分。”

他捂着眼,为她智商堪忧。

“那的确是进步了。”

她又笑,声音清脆,仿佛碎玉砸落在瓷盘里。

低着头哈气的时候,像只小奶狗,柔软又…可爱。

他大概是被迷了心窍,忍不住攥着她冰凉的手放进自己口袋里。

她手真小,没有骨头似的,柔软的不像话,他特别想拿出来仔细瞧一瞧,可最后忍下了。

她顿时不笑了,也不说话,走着走着甚至自己绊了自己一脚,那时候她说什么呢?

她故作镇定地说着:“抱歉,我可能有点儿紧张。”

他眼底压着笑意,低声说:“哦,我也是。”

两个人沿着操场走了三四圈,直到铃声响起来,她问他:“上课铃吗?”

他说:“不知道。”

“那怎么办呀!”

“不管它?”

“哦,好吧!”

那是个,很温暖的冬天。

失忆是种什么样的体验,心理医生曾经跟他说过,“你可以去看看阿茨海默症患者,就好像…生活和记忆发生了断层,仿佛人生被生生从中切断一部分一样,其实是很可怜的一件事。”

时夏刚刚失忆那会儿,他还会试着跟她提起以前的事,但看她茫然无措又恐惧的样子,最后还是放弃了。

她记忆中的逻辑链条被彻底打乱了,就好像十八岁她从省会回到老家,她记得是爸妈去世了,但不记得爸妈是如何去世的,记得自己回来了,但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没有人去提这些还好,一提起她就会开始觉得茫然,拼命思考却思考不起来,好像大脑被人挖掉了一块一样,会觉得慌乱和害怕。

那些记忆,只好他自己保存起来。

她想起来也好,想不起来也罢,他帮她,都保存着。

-绯闻第11天-

第二天早上有人来敲门的时候,时夏正在帮他整理行李箱,里面乱糟糟一大堆的东西,她实在看不过去。

周政烁正好在门口,于是顺手开了门,导演和制片阿梅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时夏单腿跪在床伤叠衣服的画面,时夏一下子也愣了,很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显然是不可能了。

周政烁却先笑了,很自然地介绍说:“我女朋友,时夏。”

导演似乎没有多惊讶,点点头说:“昨天见过了。”

阿梅顿时也笑了,“天呐,我真不敢相信,我说你绯闻女友怎么觉得眼熟呢!”

时夏大早上起来还没梳头也没洗脸,颇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跟两人打了招呼就溜到卫生间去了。

导演和阿梅是来探望病人的,顺便问他,可不可以配合去演戏,临时加了几场男主腿受伤的戏,他现在的状态,演出来一定自然不做作。

“戏份不重,不会让你太辛苦的。”

周政烁应了下来,说:“可以。”

时夏怎么就没想到,周政烁会在这个剧组里。

也是傻,不然怎么会这么巧,他的剧组来这边取景,还正好在这边酒店住。

昨晚住进来的时候,她竟一点儿都没想到。

外面人热烈地聊着,时夏也不好在卫生间磨蹭太久,出去的时候,烧了水端过去,“只有白水,别介意。”

“太客气了。”

阿梅眼眸含笑,上上下下打量时夏,“我这次可是赚大发了,不仅破例让时夏把影视版权授给我,还顺带捞到周老师给我当男主。”

导演附和,“可不是嘛!递本子的时候,可真没想过周老师能答应。”

周政烁出道七年,有口皆碑,合作过的演员和导演无不称赞。

以他的咖位和知名度,完全不需要靠网剧来刷脸了。

这次之所以会合作,阿梅知道,多半是借了时夏的光。

时夏并没想这么多,他的工作,她其实了解的不多,她只是在担心被人知道了怎么办,他现在正值高峰期,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曝光恋情都不是一件好事。

更何况是一桩不明不白不清不楚不知道有没有结局的恋情。

昨晚才刚刚决定重新在一起,时夏已经花了自己所有的勇气和决心,一下子就抛给了她一个难题。

一起去片场的时候,时夏歪着头问他,“这样…没事吗?”

周政烁忽然牵住了她的手,十指交扣,“我年纪大了,想谈一场光明正大的恋爱,如果你觉得有压力,我会尽力挡在你面前。”

时夏声音飘忽着“哦”了声,一颗心倏忽落下来了。

又觉得,心口那里涩涩的。

这男人…

女主是个小姑娘,大概是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能搭档周政烁,拍戏的时候紧张得不像话。

周政烁今天心情好,所以脾气也好,很耐心地跟她说:“不要着急。”

小姑娘一边儿感激涕零,一边儿觉得更愧疚了,反复说着,“对不起,周师兄。”

女主毕业于中影,比他要低个两届。

时夏捧着杯子凑到导演身边看显示屏里的画面,跟身边人闲聊着,偶尔陈导会问她一些问题,她尽力回答。

别人身边都跟着助理,只有周政烁,孑然一人,一场拍完,休息的休息,聊天的聊天,周政烁拖着伤腿,自己去找水喝,还是场务觉得心疼,帮他拿了把凳子让他坐着。

时夏遥遥看着,总觉得心疼,也顾不得是不是会被人议论,起身朝着他走去。

他瞧见她,脸上的疲惫顿时消散,扯着唇角笑了,接过她手里的水杯,仰头喝了一口,拧上盖子,又还给她。

只一个简单的动作,时夏就觉得脸发烫,蹲在他脚边给他捏着腿,问他,“还受得住吗?”

他手按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揉了下,“还可以,别担心。”

时夏“嗯”了声。

知道他们关系的也就导演和阿梅,这会儿其他人也瞧见了,顿时觉得惊奇,眼神不住地往那边儿瞟。

“别看了,没见过人谈恋爱啊?”导演拿剧本朝着众人脑袋一一敲过去,“干活了!”

道具组的人还没看够戏,不情不愿去布景,低声议论着,“我哥哥,就这样投入别人怀抱了?”

“编剧小姐姐还是很漂亮的,就是有点儿矮啊!”

“目测一米六,不能更多了,周老师身高是多少来着?”

“官方公布一八八。”

“哇,亲亲岂不是很困难?”

“嘿嘿估计也困难!”

“哗——你们在讲些什么,好羞耻诶!”

“这种时候,就显出体位的重要性了。”

一群人越聊越没谱,最后还是导演重重咳了一声,“够了啊!一个个姑娘家的,脸皮怎么这么厚。”

一群女孩子嘻嘻嘻地散开了。

下一场要开始了,化妆师过来给周政烁补妆,时夏便去导演那边了。

她刚刚定了热饮,这会儿刚好送过来,她一一给大家拿过去,笑着问:“在聊什么啊,这么开心。”

一群人隐晦地笑着,打着哈哈说:“没有啦,我们在说,编剧你太贴心了!”

时夏挑了下眉,不明所以,只好笑了笑。

阿梅偏过头,清了清嗓子,用手比了个话筒塞到时夏脸前,问她,“亲爱的编剧大人,我能采访您一个问题吗?”

时夏配合着她的表演,装模作样地整了整衣服,“请问。”

“我代表光大女性同胞真挚地向你提问,怎么把周老师追到手的?”阿梅朝她挤了下眼睛,“传授一下秘籍。”

时夏还没来得及回答,肩膀上便一重,周政烁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此时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对着阿梅笑了笑,“是我追的她。”

“啊哟,天哪~”

场记小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钻了出来,配合地“哇”了声,两个女人相视,都是一副被击中的表情,“难道,这就是传说中上辈子拯救过银河系的女人?”

时夏被她们逗笑,眯着眼,很明媚地笑了。

周政烁偏头看她,多久没见过她这样开心了,一时竟觉得移不开目。

作者有话要说:入v前三章都有红包哦,大家记得登录留言,我一般第二天更新的时候发前一天的。

笔芯。谢大佬~

第24章

下午的时候, 时夏接到电话, 回了一趟家, 拜托邻居照顾的猫咪, 突然呕吐起来, 邻居是个老人家,并不太懂怎么带宠物去看病。

她立马赶了回去, 带小雪去了趟宠物医院。

“吃坏肚子了。”医生说。

大概邻居给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可对方肯定是没恶意的,这会儿还不停打电话过来, 问时夏猫咪怎么样了。

“没事,一点儿小毛病, 打一针就好了。”时夏也只能这样回答。

“那就好。真不好意思,就照顾一天还…”

“没,是我麻烦您了。”

小雪很乖巧地躺着, 时夏站在外面给周政烁打电话。

靠在墙上, 低着头看自己脚尖, “小雪没事, 就是这会儿有点儿虚弱,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毕竟算是…他的猫,时夏觉得还是有必要和他讲一下。

他那边有些吵, 他说了声“等一下”,然后找了个清静地地方才叫了她一声,“时夏——”

她“嗯”了声,“怎么?”

“不开心吗?”

时夏闷声说了句, “没有。”

“别瞒我,我感受得到。”他声音轻缓,带着点儿细微的安抚的味道。

时夏仰了头,隔着玻璃门看小雪,它有一身纯白的长毛,绒绒的,不太爱动,有时候趴在沙发上,就像一个毛绒玩具。

很可爱,很治愈,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心情好的生物。

可时夏每次看见它都觉得心里堵着点儿什么。

实话说,是有点儿…吃醋吧!

她不想瞒着他,低声说了句,“阿政,我不想帮你养猫了。”

他愣了片刻,从她那简短的语句里拼凑出了些什么。

“为什么?”他问。

“就当我…小心眼吧!”她复又低了头,说出这样的话,对她来说,还是需要勇气的。

她等着他回答,那边却沉默了,过了很久,似乎才笑了声。

笑?

时夏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在…笑吗?”

他倒是没否认,“嗯”了声,“觉得有点好笑,”但这样说的时候,语气已沉肃下来,“又觉得有点儿难过。”

“为什么?”这下轮她发问了。

只是还没得到回答,他那边已经有人在叫了,“周老师,开始准备了。”

他应了声,然后对着电话说:“我待会儿再打给你。”

“嗯,你快过去吧!”

挂了电话,时夏满腹疑问只好先搁置,去把小雪领了出来。

时夏给邻居打了电话,说赶不及回去了,要直接把猫咪带走了,她尽力言辞恳切,免得老人家多想。

那头婆婆还在嘀咕,“我早上喂它吃的猫粮,还有一点儿粥,别的真没有了。”

“不是您的问题,别多想了婆婆。”

那边似乎还是无法介怀,最终终于想起来,“啊,我知道了,今天前街你柳婶来过,喂了一些牛奶给它喝。还说这猫看着眼熟,这几年一直在这一块晃悠,我就说啊,被你收养了,她还好奇来着,说这猫看起来乖,其实可凶了,谁都带不走…”

时夏把小雪装在猫包里,出去拦出租车。

坐上去的时候,忍不住伸手进去挠了挠小雪的下巴,它很舒服地眯起了眼睛,顺从地蹭着它的手指。

谁都带不走…吗?

时夏想起那天下暴雨,它在车底下警惕地四处望着,她冲它试探地“喵”了声,它抖着耳朵往她这边看来,然后似乎愣了一会儿,忽然就跑了过来。

它竖着尾巴,来来回回地蹭着她的腿。

是很亲昵的样子。

时夏知道流浪猫有两种,一种完全不怕人的,一种则对人类有着高度警惕,前者会主动去亲近人类去索取温暖和食物,后者则会尽力避开人群。

时夏一直以为小雪是前一种,可听邻居婆婆说,大概是后一种?

她有些不明白,所以更添疑问。

可满腹疑问,也只能塞回肚子里。

她有些好奇周政烁想跟她说什么,握着手机,等他的电话。

正是晚高峰,路上堵的都是人,时夏坐在出租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微博里有不少的转发和留言,反正闲着也无事,她一条一条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