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安和慕容桀对视一眼,看来方才所猜的那些,是八九不离十。

安公主沉了一口气,才把原委说了出来。“那天,王皇后一早便传了秦家老太太入宫,因赐了秦家老太太一品诰命的封号,所以老太太本是要入宫谢恩的,旨意并没指明要秦舟入宫,是秦家老太太要秦舟陪同。入宫之后,去了皇后的怡萱殿,听闻

还叫了几位太妃过来,后来,秦舟和王皇后因为龙老将军的婚事吵了几句,最后,秦舟竟拿剑刺了王皇后,王皇后当场就死了。”

子安倒抽一口冷气,“你的意思是说,还有几位太妃亲眼看到秦舟杀人?”“太妃倒是没看到,是秦老太太见到,因吵起来的时候,秦家老太太请了皇后和秦舟进入内殿,说是要私下说两句,只是进去之后,秦舟还很生气,一直在怒骂,这些太妃也听见的,后来,便是听得王皇后

一声惨叫,等人进去的时候,王皇后已经死了。”

“太匪夷所思了。”子安道,“到底秦舟和王皇后吵什么?”“是秦舟的婚事,王皇后说龙老将军找到了她,要她主持公道为秦舟和龙太孙赐婚,秦舟反感,王皇后就说了一句,说郡王如此瞧不上龙老将军的孙子,莫非是起了攀凤的心?秦舟便大怒了,竟不顾身份,顶撞了王皇后,王皇后身份尊贵,哪里能忍?当下便呵斥了几句,秦舟本就是个烈性子,竟说王皇后企图挑拨她和皇上的关系,因这些话当着太妃的面说十分不雅,秦家老太太在场,便怒打了秦舟一个耳

光,提了她进去内殿教训,后又请了王皇后进去让秦舟给她请罪,只是进去之后,王皇后竟还出言讽刺挑拨,于是秦舟就杀了王皇后…”

慕容桀听出了问题,“也就是说,看到秦舟杀人的,只有秦家老太太?”

“是的,但是秦家老太太应该不至于撒谎吧?那可是她的宝贝孙女啊。”安公主道。

慕容桀淡淡地道:“谁知道呢?”

安公主一怔,看向慕容桀,见他神色有异,当下也深思起来。

子安问道:“公主,秦舟现在怎么样?”

“秦老太太亲手绑了她,已经押入了天牢,且在朝堂上,秦老太太亲自跪罪,说管教不严,出了暴戾恶劣之孙,请皇上降罪秦家一门,还说,先把秦舟逐出军中,削去军籍。”

慕容桀冷冷地道:“若无军籍,便无法掌兵权,老太太玩的一手好把戏啊。”

“你能见到秦舟吗?”子安问公主。安公主摇头,“哪里能见?便连祁王都见不着,因弑杀皇后,案子早竟惊动了刑部,皇上就算想徇私,也不可能了,且还是皇上连夜命人来找本宫,着本宫去找王爷和王妃,说两位定能有办法救得了秦舟。

新帝刚登基,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秦舟给的,他便是连自己的人脉都没有,没有了秦舟,他的皇位就等同虚设。

他是没办法越过刑部,私自放了秦舟的。子安忽然想起萧拓刚才说的话,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阴谋?火烧狼尾巴山,饿死安城灾民,这都是一个阴谋,目的是要秦舟谋反,再一招大摆尾,夺了秦舟的兵权,因为,没了秦舟,新帝算什么?

还不是肉在案板上,任由宰割?

萧拓这个人一向大头虾,但是或许这会,窥探到了真相。

想到这里,子安连忙问道:“安公主,跟在皇上身边的那名宦官,你知道是谁吗?”

“宦官?”安公主眯起眼睛想了一下,“你是说刘师吗?”

“我不知道,但是那日国宴,皇上身边站着这么一个人,伶俐说他看着很像楚敬。”子安道。

“王爷,”安公主看向慕容桀,“祁王哥哥跟我说,皇上…先帝没死,是不是?”

“镇国王爷说的,应该是真的。”慕容桀道。安公主叹息一声,“其实,本宫当时就觉得一切都太过顺利了,所以,一直暗中留意着,只是觉得事情虽然怪异,却也查不出什么来,倒是秦老太太,一个本来不大理事的人,忽然活跃起来,当时本宫就觉得奇怪的。还有刘师本是伺候楚月多年的人,也是当年皇太后赏赐给楚月的,其实,皇太后在诸多皇子公主身边,也都安插了人手,本宫身边也有,只是本宫后来打发了出去,如果皇上没死,留在了宫中

,那么…”

安公主自己说说都觉得可怕,竟说不下去了。

子安疑惑地问道:“楚敬若没死,他耍这么大一场戏,其目的只是为了瓦解秦舟的兵权?”

子安觉得不妥,一定还有什么是想漏了的。

慕容桀的脑子却倏然电光火石一般,厉声道:“不,不仅仅如此,康平帝和我们签下了和约,我们走了,同时,萧枭退兵了。”

子安猛地站起来,脸色煞白,“没错,萧枭退兵了,秦舟如今下狱,兵权便在秦老太太和龙老将军的手中,如果这个时候,急起直追,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大周,必定溃不成军!”

苏青也白着一张脸道:“没错,如果我们没有识破其中阴谋,捧着这份和平国书,便以为边境和平,哪里还会留下哨岗刺探军情?到时候只怕兵临城下我们都不知道的。”

慕容桀一拍桌子,怒道:“好歹毒的计策。”

子安震怒之余,却不得不佩服楚敬,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式,甚至连自己的帝位都可以暂时丢弃,就是为了要侵吞大周,他的野心,胜过了一切,若得逞,大周绝对不会是他们的最终目标。而他们如果拿着这份和平国书回去,全国松懈,到时候北漠大举入侵,他们便是大周的罪人,遗臭万年的罪人!

第六百三十五章子安回京

子安和慕容桀心里头都暗叫了一句,好险!

没时间总结经验,必须要马上分派人手。

好,人就那么几个,幸好是近京中,苏青可以回去调动人手。暗卫一律调动过来,且刀老大一直心动想出任务,这会儿,便有他的份儿了。夜王趁夜来了,听了北漠的乱局,他毫不客气地指责七哥七嫂,“你们太大意了,楚敬岂是这么容易对付的人?这些年,他躲在曹后和镇国王爷的后面,隐忍甚深,若手上没有几分权术和底气,怎能安坐龙

椅这么久?他的底气,是秦家,不是秦舟,你们都被他愚弄了。”

慕容桀和子安双双惭愧地低头,日了狗的楚敬!

安公主闻言,冷冷地道:“是吗?说得倒是透彻,只是听闻当初你也上了他的当,差点卸下一双胳膊才走的,若不是本宫相救,你如今就是…嗯哼。”说完,淡淡地瞟了一眼他的双手。

夜王恬不知耻地道:“那是因为我知道公主会出手相救,我最后不也全身而退吗?说到底是我人脉足够,你们带这么小猫三几个便想撼动楚敬的江山?真是笑话!”

“够了!”慕容桀恼羞成怒,说他一句可以勉强忍着,一而再再而三便不能忍,“这本来就是北漠的事情,谁知道那秦舟这么不中用。”

子安不禁为秦舟辩解,“这倒是和秦舟无关,她只是武将,脑子简单…单纯,被自己的太祖母利用了,也是情有可原的嘛,而且,谁知道那老太太一向正义,却如此腹黑歹毒呢?”

子安来古代之后,发现女人越老越不简单,从相府老夫人到贵太妃,还有太皇太后,如今再出一个秦老太太,真是…不如打麻将吧。

加上老太君的段数,还能从旁买个马什么的。

慕容桀听得她为秦舟辩解,黑着一张脸,眯起眸子透出寒光,“是吗?早知道就按照本王的方式,让龙老将军笼络主和派相逼,总好过这么贸贸然出手,反倒是中了楚敬的计。”萧拓道:“我倒是觉得,那楚敬就是知道王爷要联合主和派的人相逼,才会让秦老太太出手逼镇国王爷逼宫的,或许,秦舟身边一直都有奸细,我们的决策和行动都被对方知道,如今想想,秦舟他们进入御

兽园取粮食和拿药,怎么就那么容易呢?死伤也不过十几人。”

“奸细之前不是找出来了吗?不过…”柳柳想了一下,看着子安,“我们为什么会认为,奸细就一个人呢?”

子安顿时感到挫败,之前成功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了,只剩下被人愚弄的愤怒。

是的,为什么就认定奸细只有一个人呢?

夜王虽然很喜欢看到人家吃瘪的表情,但是,事关重大,如今大周已经全面退兵,要通知萧枭再整顿军士奔赴之前占据有利位置,怕是不可能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相助秦舟,识破楚敬的阴谋,让他从此永远地在那个位置上退下去,死无葬身之地就最好了。

商议过后,慕容桀问夜王,“如今京中情况如何?”

夜王笑了一下,“精彩!”

“精彩?如何精彩?捡重点说!”慕容桀微愠。

“首先,”夜王一本正经地清清嗓子,“恭喜你多了一位嫂子,咱皇帝哥哥立了后。”

“母后去了还没一年,他就立后?”慕容桀眸色里迸出一丝冷然。

“没错,这位皇后着实手段强悍,不过接过凤印半月,后宫便被她整顿严严整整。”夜王讽刺地道。

“新后是谁?”子安问道。

夜王道:“胡家的嫡长孙女,胡欢龄,胡欢喜的堂姐。”

众人啊了一声,子安觉得脑袋都大了,胡家也牵涉进来了?

“胡老爷子为什么会同意这门亲事?而且,皇上立一个商贾之女为后,这实在是…”苏青皱眉。

皇后身份尊贵,必定要出身大家,最好是世爵或者是重臣之女或孙女,商人就算富甲天下,地位总归是低下的,怎能为后?

子安淡淡地道:“容得了胡老太爷不同意吗?那是圣旨啊,谁敢违抗?”

夜王点头道:“没错,立了后,还册封了一位贵妃,孙芳儿。”

这个,大家倒是可以预料到,只是,孙芳儿到底是南怀王的没过门媳妇,他强抢弟弟的媳妇,皇上如今是半点脸面都不要了。

“不仅如此,咱还多了一个母后,为了这事,把三哥折腾得几夜睡不好。”夜王苦笑。

“哪位母后啊?”慕容桀神色冰冷地问道。

“袭太妃,如今被封为盛德皇太后!”大家都几乎忘记了这号人,袭太妃,是先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便立下的第一位太子妃,但是因为善妒,害死了当时的金良媛腹中孩儿,被先帝降为良媛,入宫之后,也只是封了个贵嫔,一直无所出,也不受

宠,在宫中煎熬多年,先帝薨逝之后,她因娘家显赫也捡了个太妃。

没想到如今皇上竟封了她为盛德皇太后,与胡欢龄一起掌管后宫。

所以,夜王看着子安,“七嫂,梅妃娘娘如今受压得厉害,所以,北漠你便不能去了,疫症既然已经有了良方,你还是回去帮衬着点儿吧。”

子安一个头两个大,就不能消停点?

“南怀王呢?”子安皱着眉头问道。

“他如今倒是安分,被禁足了,也闹不出什么来。”夜王说。

子安看向慕容桀,慕容桀有些不放心她在这个乱局回去,道:“便无人可降得住那袭太妃吗?”

“那位的性子,七哥不知道么?”

夜王是最烦这些事情的,若不是因为胡家也牵涉进去了,他还真打算当个甩手掌柜。

“我母亲还在宫中?”子安问道。

夜王点头,“没错,你弟弟和母亲都还在宫中。”

那子安是得回去的,之前和胡欢喜聊天的时候,便听她说过这位胡欢龄的难缠。

她既然被封为皇后,皇帝对母亲又有那样的心思,保不定会被她怎么挤兑。

若是光挤兑还好点,最怕是那些内宅阴险的手段都往母亲身上招呼。

想到这里,她对慕容桀道:“我便先回去吧,你此去万事小心,这份和平盟约怕是先拿不回去的,哎。”

慕容桀也只得同意了,他也不顾这么多人在场便伸手抱了子安入怀,道:“你放心,本王很快就会回来。”他又叮嘱了夜王,无论如何,以确保子安的安全为前提。

第六百三十六章老太君吃亏了

如此,天色凉了之后,便兵分两路。

女眷们跟着夜王回京,慕容桀则带着苏青萧拓刀老大等人,转回北漠。

除了暗卫之外,夜王又拨了一些人手给慕容桀。

因是私自行动,慕容桀是不可能拨兵去的,府兵要留在府中保护子安,因此,也只能是借助了一下夜王的人和自己的暗卫。

子安回到京中,已经是中午时分。

马车是先到陈老太君家,柳柳说先去探望老太君,然后再回侯府。

子安见反正已经到了陈家的门口,且之前陈老太君也应自己的所求给北漠送去药材,怎也得去拜谢一番。

进了陈家,子安竟有种仿若隔世的感觉,在北漠疫区待久了,回到大周,随便一个地方都叫她觉得是家。

天气已经开始炎热,高大的槐树和梧桐树上蝉鸣阵阵,丫头们拿着粘杆在树前转着圈儿。

门房早就来通报,陈老太君刚着人切茶便见一道身影飞扑了过来,在她怀中使劲地蹭。

陈老太君一贯冷硬的面容不禁柔和了起来,“傻丫头,这一会,可吃足苦头了吧?”

柳柳想起在北漠遇到的一切,鼻子一酸,便了落了泪,“苦倒是不要紧,就是柔瑶出事了。”

陈太君自然知道此事,安慰道:“不用担心,县主是个有福之人,怕是被人救下来了,只是一时还没回去。”

安抚好了柳柳,老太太看着子安,轻轻地叹息一声,“王妃回来便好。”

子安听老太君的话,竟是说不出的无奈憋屈,想来,她这个一向油盐不进的老太太,怕也吃了点亏。

子安进陈府,一则是为了跟老太君道谢,二则,是想了解一下如今的情况,夜王说的到底是比较笼统一些,若要知道具体情况,还得问老太君这个百晓生。

老太君屏退左右,着人重门关闭,且留了粗实的侍卫在外看守。

子安见老太君这么大阵仗,不由得肃穆凝视,看来,大周的这一次地震不比北漠的轻。

老太君拿起了烟袋,吧嗒吧嗒地抽了一下。

往日老太君是个爽快人,像这般卖关子还是头一次,但是,见她神情凝重,倒不是卖关子,而是不知道从何说起。烟雾在她面前萦绕,她的眸光像刀子一般透出锋利的寒芒,“王妃休要怪老身这么慎重,这府中,前些日子来了几个婆子,都是盛德皇太后恩赐过来的,说是陈家家业庞大,府中使唤的人太少,着了些人出

来帮衬老身,不止老身府中有,便是连摄政王府,如今怕也多了一串黑心老白菜,这些人,面上倒是十分和善,骨子里却是黑透了。”

子安还没说话,柳柳便道:“这是为何啊?莫非不够使唤的人手我们不会买吗?这皇太后打的什么主意?”

子安代老太君回答,“怕是所有的军候世家都有吧?只怕不是皇太后的意思,而是皇上的意思,皇上防备了。”老太君眼底透出一丝激赏来,“王妃所言没错,老身琢磨也是皇上的意思,这位袭太妃,本来就是先帝的罪妃,沉寂多年却总不会无故被抬起,她娘家又是显赫世家,皇上抬举她一则是要笼络她的娘家,二

则,有些腌臜事还得有人办才行。”她顿了一下,又抽了几口烟,继续说:“盛德皇太后前些日子办了个茶会,着了一群命妇入宫,先是好意安抚了一番,继而便严厉呵斥说如今京中侯爵大府道德败坏,不知孝义为何物,甚至,还拿了王妃的

娘家说事,直指王妃为了攀附富贵,陷害祖母父亲,败坏相府声誉,还说若是先帝还在,断不会叫这样的女子成为王妃。”

柳柳大怒,“那夏老夫人和夏槐钧已经获罪,是大周的罪人,如何说得上子安谋害他们还败坏名声?”

“呵呵,”老太君眼底透着冰寒,“相府的这个案子,并非皇上亲审。”

“那又如何?证据确凿,那夏槐钧串通逆贼,导致僵尸病横行,害死了多少人?这莫非是子安砌词诬陷不成?她的手巴掌在大,也总不能遮得过刑部和大理寺吧?”

“只是盛德皇太后这样说,皇上没有表态。”老太君看着子安,“所以,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子安自然明白,“我名声之前奇差,只是后来治愈了僵尸病,才得百姓拥戴,要削我名望,自然是砌我罪名,入宫的都是世家命妇,相信我的恶名,很快就会传遍整个京师,只是,任由百姓如何说我,皇上

总是没错的,因为,他没有否定我在僵尸病瘟疫中做出的贡献,也从不承认盛德皇太后说的那些话。”老太君淡淡地道:“没错,如今盛德皇太后说要重整风气,惠祖当年以仁孝治国,如今便要拨乱反正,这些个婆子,说白了就是来揪各个世家的小辫子,哪家高门大户里没有点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旦被抓住

,又刚好是整治期间,怕便是要拿出来祭旗了,所以,王妃,你的摄政王府首当其冲,会成为盛德皇太后重点整治的对象。”

子安道:“我府中没有长辈,更是没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亲戚长辈牵连,如何整治?”

孝义也得有长辈,才能挑的出她的错处。

老太君看着子安,“如今,所有王妃,缝一,四,七都要入宫跟皇太后及皇后请安。”

子安冷笑起来,“怕也是针对我的吧?其他王爷都有太妃在府中,唯独我没有。”“知道就好。”老太君说着,顿了一下,又恨恨地道:“莫说你们王妃,便是我们这些有诰命在身的,也得一月去三次,说是以世家命妇为首做天下妇人的表率,可恨老身这辈子都没学过宫规,那老婆子又是

个要命摆款的东西,上次入宫请安,老身竟然被罚跪了。”

子安大惊,“什么?此事皇上不管吗?”她记得,皇上对老太君是十分敬重的。

“在她内殿里,严严实实都是她的人,莫非老身受了罚,还学那小儿哭哭啼啼地去找皇上告状不成?”老太君恨声道。“她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啊!”柳柳瞪圆了杏眼,怒道。

第六百三十七章有外敌入侵

老太君继续恨声道:“那老婆子还呵斥了老身,拽了一大堆的文,说什么仁义兴则道德昌,道德昌则政化明,政化明而万姓宁,老身浑是不懂,平白叫人取笑了一顿。”子安觉得事情很严重,老太君是什么身份的人?即便真的不懂宫规失态,也顶多是申饬两句,怎地就罚跪?她可是大周朝的武将功臣,得万民爱戴,这般辱没她的面子,看来不仅仅是奉行什么道德礼仪了

子安轻声问道:“您老人家昔日莫非与这个皇太后结怨?”

老太君怒道:“哪里有与她这种妇道人家结怨…”她说着忽然皱眉想了一下,“你这么一说,倒是叫老身想起一件事情来,只是,那件事情也不过就是闲话两三句,莫非她竟记恨在心?”

“什么事情?”子安连忙问道。老太君道:“是久远时候的事情了,那时候皇上还没登基,那天老身入宫见太皇太后,她便跪在太皇太后的跟前,老身本想出去,但是太皇太后也不避嫌,让老身在旁听着,原来竟是这位太子妃嫉妒那良媛怀了太子的骨肉,在食物里下毒使得良媛落胎,老身一时忍不住,便说了一声,这东宫怎也学了那些内宅妇人的阴毒,平白害了一条性命,当时老身便觉得她看过来的眼光说不出的怨怼歹毒,老身马上也

知道逾矩了,便安坐不再言语,后来太皇太后要褫夺她太子妃之位,逐出去,还是先帝求情,说看在她父亲的份上,饶过她这一次,因此后来只降为良媛。”老太君皱着眉头,又仔细想了想,道:“她被降为良媛之后,有一次老身入宫与她在御花园遇上,当时她笑着跟老身说,多谢老身在太皇太后面前为她说情,这份恩情,她永生不忘,必会回报给老身,老身

当时还懵了,想着哪里为她求过情?她做的那些腌臜事,老身是最憎恨不过的。”

子安长叹,老太君是在再磊落不过的人了,怎地想到这些深宫妇人的弯弯心思?

那袭太妃怕是早就恨了她,只是一直郁郁不得志,加上老太君势力无法撼动,她动不得。

如今落了个实权,还被封为皇太后,便是实打实地压着老太君,还不使劲摇着这根鸡毛当做令箭,杀杀老太君的威风出一口憋在心里头多年的过期怨气。

只是,这番整治道德孝义之风,皇帝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揪住大家的小辫子?

但是,皇上怎会不知道,这些小辫子各家都总有一些,真放到台面上,又能如何呢?总不能说因为这些内宅的事情处个大罪吧?

不过,当老太君说了以下这一句话之后,子安便明白了。

老太君说:“皇上也十分赞成皇太后要整治高门大户的风气,甚至,还说若有检举,检举查实重重有赏。”

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子安反而松了一口气。

既然有检举,那么,各家就必定有许多眼睛盯着。

那些个世爵大家也好,重臣大员也好,谁没几个政敌或者是世仇?既然皇上发话,那要出气要报仇,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死死地盯住对方的各房各门,大家长不会犯错,可那些子弟就不好说了。

皇帝用这个方式,来监控世家和百官。

只是,叫老太君受委屈,怕也不是他的初衷。

柳柳也是愁了眉,“规矩我也没怎么学过,我要进宫吗?”

“你倒是不用的,你如今还没封号和诰命在身。”老太君和缓地道。

柳柳刷地看向子安,“子安,我似乎见你也不懂得那些宫规,你昔日在相府,可有专人教你礼仪?”

子安叹息,“我不受宠,哪里有这个殊荣得专人教导?”

“那你怎么办啊?你一四七要入宫请安,得学啊。”柳柳道。

子安挥挥手,“我回去再慢慢思量。”

老太君狠狠地道:“那些个婆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有本事跟老身出去打一架。”

子安笑了,“是啊,若什么恩怨都能打一架就算数,那该多好啊。”

后宫争斗,内宅争宠,都是杀人无形的战场,死一大堆脑细胞之余,有时候还得赔上性命,还不如一开始就打一场,是生是死,凭自己的本事。

说了这些事情,子安又问道:“皇上的身体如今怎么样?”

“瞧着倒是精神了许多,脸上也有血色了,只是孙芳儿却越发的形销骨立,那日老身入宫请安,她也在,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一眼看过去,像鬼一样苍白,吓人得很。”

子安这段时间因疫症的事情,查阅了许多书,其中温意的手札里有说到蛊毒治病。

只是,蛊毒可治病,但是方法极其阴毒。

由控制蛊虫之人以自己的血养着蛊虫,再放入病人的身体里蚕食病源。

这种方法,看似是只是对养蛊之人有损,但是其实长久用下去,对病人也是有损的。开始,蛊虫会分泌一种有益的营养素,通过血液进入病人身体,病人会觉得元气大增,但是久而久之,蛊虫的营养就会消亡,反而会吸取病人身上的血来维持自己的生命,因为,养蛊之人的血在一定时候

,已经无法供给蛊虫足够的营养。

温意的手札中记载不多,但是想来孙芳儿便是用这种方法给皇上治病。

皇上如今看似是好了,但是,只是还没到蛊虫反噬的时候。

如今想起之前孙芳儿说皇上的病情,脸上总是带着不屑之色,她应该是明白的。

只是,不知道皇上是否明白呢?

了解到京中的基本情况之后,子安便起身告辞了。

京中繁华依旧,商铺林立的街道,透着盛世气息。

只是,子安却觉得这繁荣的背后,总是透着阵阵腐朽,连日头都照射不散的腐朽。

回到府中,府门大开,门房见子安回来,一溜烟地招呼府中的人出来帮忙搬东西。

北漠皇帝送了许多东西,都跟随马车回来了,好一阵的忙乱。

府中看似一切依旧,但是,当子安看到正厅门口站着的那几个婆子和丫头时,便知道这个摄政王府,已经有外敌入侵了。一名身穿石青色暗云纹绣团菊衣裳的老婆子率人走下来,齐刷刷地对着子安福身,“奴婢等恭迎王妃!”

第六百三十八章下马威

子安瞧了瞧,除了方才出去搬东西的杂役和下人之外,这些全部都不认识的。

子安没发话,只是微微点点了头,然后踏步进去,小荪紧随其后。

杨嬷嬷是宫中出来的人,熟门熟路,这些人她也认得一些,便淡淡地道:“王妃刚回来,有些疲乏,你们容后再去请安。”

方才发话的那名婆子微微笑了笑,“杨嬷嬷,许久没见,没想到昔日皇后娘娘身边的人,竟来王府伺候,常言道,人往高处,想不到嬷嬷却越混越回去了啊。”

杨嬷嬷沉暗的面容笼上了一层讽刺之色,“梁嬷嬷倒是出息了,不也来了王府吗?”这人是梁嬷嬷,原先跟在袭太妃的延袭宫伺候,昔年入宫的时候曾在太皇太后身边伺候过两年,后来不知道怎么被打发出去,管了一段时间的胭脂水粉,最后数度辗转,伺候过很多位主子,后被内府安排

到袭太妃的屋中伺候。

袭太妃失宠,等同清水衙门,昔日见了人,她都得低头三分,如今袭太妃被扶到了皇太后的位子上,延袭宫里的人都出息了,再不用低头三分,反而还能昂高头颅行走。

梁嬷嬷依旧维持着淡笑,身后的一众婆子丫鬟,也用嚣张的眼神瞪着杨嬷嬷。

杨嬷嬷一概不管,径直进去。

子安先回了房中,原先院子里伺候的人都被打发了出去,有几个新面孔的丫鬟和小厮在院子里忙活,见子安等人回来,一应上前问安。

子安也不管,只吩咐去打水和做饭。

杨嬷嬷和小荪把行装放好,小荪气愤地道:“屋子里伺候的人都换走了,爷是不喜欢陌生人伺候的,他回来怕是要大发雷霆了。”

杨嬷嬷瞪了小荪一眼,“如今不比往日,一言一行也有人监督着,以后说话注意点。”

小荪一向惧怕嬷嬷威严,听她呵斥,也知道如今形势不比往日,“知道了。”

嬷嬷把门关上,压低声音道:“王妃,您有什么打算?”

子安笑了笑,眸色微闪,“没什么打算,还是那一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穿越女,打怪升级是常事,经历了北漠这一次,她觉得再难也能撑下去。

嬷嬷见她心中有数,便也放心了。

“对了,回头叫桂圆来一下。”子安吩咐道。

小荪立刻便说:“奴婢去找他。”

说完,也不等子安说话,蹦蹦跳跳地就去了。

嬷嬷忍不住眉梢的笑意,“这丫头,倒是对桂圆上心了。”

子安怔了一下,“真的?”

“可不是吗?王妃您这个主子啊,还真是后知后觉。”

小荪的婚事,子安不是没想过,她是自己身边的丫头,总想着为她找个好人家。

若她自己有喜欢的人,那是最好不过了。

侍女打水过来,嬷嬷伺候子安梳洗完毕,便见小荪一脸怒气地回来,“找一圈没找到桂圆,问了那个梁嬷嬷,才知道原来桂圆被打发了出去。”

“打发出去?”杨嬷嬷微愠,“桂圆是王妃带过来的人,她凭什么打发出去?”

“说是庄子上需要人用,便打发了他去帮忙。”

“庄子上不是有庄头吗?”

“谁知道?反正就是要把原先的人打发走吧。”小荪憋住一口气,也不敢说什么,怕外面有人听到。

“桂圆打发了出去,那账房先生呢?”子安问。

“也不是原来的人了,说是宫里来的命令,要撤换王府的账房。”

子安冷笑起来,“什么时候宫里的人也能干预王府的事情了?看不顺眼就撤换,是不是想连我也撤换了啊?”

“王妃,您说怎么办?桂圆去了庄子,也不知道是做个什么差事。”小荪忧愁地说。

“小荪,礼亲王离我们家近,你去一趟,便说我给他带了东西,让他过来取。”子安梳整完毕,回头吩咐。

“好,奴婢这就去。”小荪出去之后,子安对嬷嬷道:“昔日府中的那些人,撤换了一部分是好的,以前王爷不管事,府中是贵太妃和孙侧妃主事,那些人对我未必就是忠心,你去找一个人伢子,让他带些人来,你妥善选一批,

最好是要找教过的,入府后便出不了差错,你仔细挑挑,但凡有小聪明的一律不要。”

“那皇太后送来的那些人呢?”杨嬷嬷问道。

子安冷冷地道:“随便派个闲职,不许入屋伺候。”

“这…会不会得罪了皇太后啊?”杨嬷嬷谨慎地道。

子安没回答,只是道:“你看着时间,若礼亲王差不多来到,你便去把梁嬷嬷和那些婆子叫过来。”

子安掀开鎏金铜兽香炉,挑了一小勺子香料进去,杨嬷嬷见状,一怔,“王妃,那可是…”

子安微微笑了,“嘘!”

她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玳瑁小盒子,用指甲挑了点儿,在自己的鼻子下方闻了一下,然后又给嬷嬷闻了一下,道:“不必担心,既然皇太后要给我一个下马威,咱就顺应她的意思便是。”

“奴婢明白了。”杨嬷嬷眼底露出精光,笑了起来。

礼亲王府离摄政王妃就是一顿饭的功夫,礼亲王和王妃听得子安回来,还带了东西回来,就急忙地赶过来了。

王妃阿蛮在马车上对礼亲王道:“子安挑的东西,想必是最有趣的。”

“本王找她有事。”礼亲王一本正经地说。

阿蛮笑了一下,“是有事,怎好说去拿人家的东西呢?”

礼亲王不高兴地道:“妇道人家,你懂什么?”

阿蛮哼了一声,“有气冲我发算什么英雄?有本事进宫里闹一场。”

“闹什么?既然皇上封了她为皇太后,礼法在那呢,总不能心存不敬。”

“是,是!”阿蛮翻翻白眼。

杨嬷嬷按照子安的吩咐,估摸差不多时候了,便亲自去叫了那梁嬷嬷和一众婆子过来。

这些都是宫中的老嬷嬷,但凡得脸的那些,如今都在各宫主子跟前伺候,是不可能指派出来的。她们也曾经风光过,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那些有子息的太妃都跟随了儿子另居府邸,也只挑了身边得力的人出去,她们是被丢弃在宫中,当个闲职,加上年纪也上去了,要再重用是很难的,如今得皇太后起用,心里便打定主意要报效皇太后,对子安是压根不放在眼里的。

第六百三十九章先弄一个小目标

进了屋中,便见子安穿着一身素色锦缎衣裳坐在椅子上,头上绾着堕马髻,头饰简单,只以一根银点翠百宝簪妆点。

脸上脂粉淡抹,眉色微浓,鼻头小巧挺秀,唇不染而朱。

她旁边的乌木雕花茶几上摆放着一只粉胎姹紫斗彩葡萄纹茶杯,斗柜旁边摆放着一只三角兽香炉,烟雾袅袅,屋中香气萦绕,沁人心脾。

一众人进得屋中,规规矩矩地行礼,除了神情骄矜之外,是寻不出半点的错处来。

她们是来执礼仪的,自然礼数上是要周到的。

“叫什么名字?都报上来。”子安脸上带着微笑,十分的和蔼可亲。

梁嬷嬷见她这般,便道她知道厉害,毫不客气地道:“奴婢等是皇太后身边的人,奴婢姓梁。”

“原来是梁嬷嬷。”子安含笑,执了准备好的红包,“这是给嬷嬷的见面礼。”

梁嬷嬷也不客气,上前拿了过来,掂量掂量大概约有二两银子,心底当下讽刺,二两银子便想要收买了她们么?好歹也是出身相门的大小姐,竟是这般不懂得礼数。

只是,她也不说话,拿了红包便退到一边去。

“奴婢姓陈,昔日在宫中尚寝局当差。”

“奴婢姓孙,昔日在宫中尚工局当差。”

“奴婢姓黄,昔日在宫中盛德皇太后身边当差。”

四位嬷嬷都拿了红包,接下来便是底下的宫女。

“奴婢叫明春。”

“奴婢叫明夏。”

“奴婢叫明秋”

“奴婢叫明冬。”

这几个宫女倒是长得好看,模样明媚,礼数也十分周到。

子安问话的时候,她们微微福身,领取红包的时候又特来谢恩。报了名字也领了新主子的红包,子安便慢慢地发话了,她首当其冲便是看着那梁嬷嬷,“这王妃自贵太妃走后,便一直无人打理,如今皇太后恩德,着你们几个出来为本妃执掌是事务,本妃心里也很高兴,

但是,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你们来王府当差,有些规矩,便得先与你们说明白。”

说完,招招手,示意杨嬷嬷说话。

杨嬷嬷走出来,对那梁嬷嬷道:“府中人手本来是不够的,如今你们又散去了一些,所以,得王妃的吩咐,我已经人伢子去挑一些过来…”杨嬷嬷还没说完,那梁嬷嬷便道:“王妃,奴婢看着倒不必这么麻烦,您若是不够人用,尽管去请皇太后拨人来就是,宫中闲散的人手多,实在没必要去找人伢子,再说,王府是贵重之地,那些人伢子找的

又来历不明,用起来也不放心。”

杨嬷嬷冷笑一声,“王爷另居府邸,已经脱离了宫中,若便是连人手的事情都要麻烦皇太后,岂非荒唐?若各家各户都是这样,皇太后便是有十张嘴都吩咐不过来的。这是王妃的意思,你先听完再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