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嬷嬷恭顺低头,语言却是十分犀利,“杨嬷嬷不亏是昔日伺候过皇后的人,威风大得很。”“在主子跟前,哪里有什么威风不威风?梁嬷嬷,既然皇太后发派了你在王府供王妃差使,那么你的主子就只有王爷和王妃,希望你记住这点,主子吩咐的话还没完你就急着插嘴,知道的说王妃仁慈,不知

道的还道是宫里出来的人竟也这么不懂礼数。”

梁嬷嬷不服气地道:“不知道杨嬷嬷在宫中是几品啊?说话口气这么大,主子不也还没发话吗?你就的吧的吧地先说一大通了,若叫皇太后知道你的气焰,哼…”

她出宫的时候,皇太后便恩赐了二品掌事嬷嬷,想来,这个杨嬷嬷也不会越得过二品去。

杨嬷嬷冷冷地道:“这里是王府,不是宫中,别动辄把皇太后挂在嘴边,皇太后恩典你们来,是为了伺候王妃的,没的王妃没伺候好,净嚼舌头根子。”

“你说谁呢?谁嚼舌头根子?”梁嬷嬷怒气袭上,一张老脸顿时涨红,“你是说我还是说皇太后啊?你这不是把皇太后也扯进来了吗?你好大的胆子。”

“我说皇太后了吗?我说的嚼舌头根子,是说你在府中乱说,而不是说你回宫乱说,你这么恼羞成怒,心虚了吧?”杨嬷嬷哼道。

“王妃!”梁嬷嬷顿时便跪了下来,竟有几分撒泼的意味,“老奴等人是奉旨来王府伺候的,没曾想还没伺候上主子便遭人这么编派,您得跟老奴做主啊。”子安不做声,只是唇瓣微微勾起,她起身走到香炉前,又放一勺子香料,合上盖子后,又坐了回去,眼眉挑起,睫毛便忽闪忽闪的,竟有几分活泼之意,“杨嬷嬷说话惯常是这么冲,梁嬷嬷担待一下就是。

梁嬷嬷跪前一步,只觉得那香气兜头兜脑地袭来,她深呼吸一口,越发觉得心头血气翻滚凌乱,恨不得把心里的话都发泄了才舒坦。

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怒火,却还是禁不住厉声说:“王妃,奴婢等人是奉旨来的,若是受了委屈,知道的会说王妃身边的人不懂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王妃授意,若叫皇太后误会了便不好。”

她的口气很冲,叫身后的那几名婆子和宫女也都怔住了,想着这梁嬷嬷怎这般沉不住气?杨嬷嬷大步向前一迈,怒道:“你竟敢在王府面前大呼小叫的?是没把王妃放在眼里吗?自打你们进得屋来,通共王妃才说了那么一两句话,你便不依不挠地发难,到底是谁没了礼数?你好歹也是宫里的老

人了,也不知道自矜身份,难怪在宫中越混越回去,如今得皇太后恩典抬起,便来王府里作妖。”

梁嬷嬷大怒,一跳起来就扑了过去,“你这个老虔婆,瞧我不撕烂你的嘴巴!”

她抓住杨嬷嬷的衣衫,抬起手就要扇她耳光,杨嬷嬷弯腰一躲,脚下一歪,整个就摔倒在地上了。

所有人都怔住了,便连梁嬷嬷都怔住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倒在地上的杨嬷嬷。

但是也只是略怔一下,便觉得心头怒气还在攀升,竟对子安说:“王妃,您也看见了,是她先撩奴婢的。”

子安端起茶几上的那只粉胎姹紫斗彩葡萄纹茶杯,扫动盖子,轻轻地吹了一口气,也不说话。

梁嬷嬷见她这样,心里头反而一怵,却想着恶人先告状,色厉内荏地叫了一声,“王妃!”“哪里来的奴才,这般没规矩?”便听得一声阴沉威严的声音在门口出炸开。

第六百四十章拖下去

说话间,便见一个神色威严的锦衣男子和一名着华贵衣裳的贵妇领着一众家仆进来,威风凛凛,气势逼人,若头上不是带了一顶帽子,还更威风。

这不是礼亲王夫妇又是何人?

子安起身,“三哥,三嫂,你们来了!”

她微微福身,掩住眼角的一抹锋芒,抬头的时候,已经是明媚含笑,记忆中,礼亲王的出场方式,多半是这样,先闻其声,再见其人。

众婆子自然是认得礼亲王夫妇的。

礼亲王不悦地踏步进来,厉声道:“本王刚到回廊,便听到你们在这里嚷嚷了,谁家的奴才,这么不懂规矩?”

子安连忙道:“叫三哥见笑了。”

礼亲王看了子安一眼,“以往便说过这府中下人松散,管治不力,迟早得出乱子。”

“三哥何时说过?”子安一怔。

“贵太妃还没死的时候,本王便再三说过。”

子安看向礼亲王妃,王妃点点头,“着实是说过的。”

子安一点都不诧异,这位礼亲王的个性,怕是连太皇太后都敢顶撞的,只要他看不过眼。

子安苦笑一声,请他们两人入座,她则走到香炉前,用勺子把香炉里的香料都压下去,见香料全部熄灭,方才坐下来。

礼亲王坐下来,便见梁嬷嬷站在人杨嬷嬷的面前,身子微微发抖,杨嬷嬷则倒地,艰难爬不起来。

“方才说话像母鸡的人,是你?”礼亲王睨了她一眼,问道。

梁嬷嬷脑子逐渐地清醒了过来,想起方才的举动,她吓得噗通一声跪下来,“奴婢失礼了,请王爷恕罪。”

礼亲王却先不看她,看着杨嬷嬷,“杨嬷嬷,你这是怎么回事?”

杨嬷嬷哎了一声,“王爷见笑了,奴婢这腰闪了一下,站不起来。”

“你们是死人吗?还不赶紧扶她起来?”礼亲王暴喝一声。

春夏秋冬连忙便上前搀扶着杨嬷嬷起身,杨嬷嬷“哎呀”地痛叫两声,眉头皱起。

梁嬷嬷瞪了她一眼,腹诽道:不就是撞了你一下,装成这个样子,谁信?

礼亲王看着梁嬷嬷,英俊的面容笼着不悦之色,“你是这府中的奴才?”

梁嬷嬷挺直了一下腰杆,道:“回王爷的话,奴婢是皇太后派出宫来伺候王妃的。”

礼亲王怒道:“伺候?有你这般伺候的吗?若本王不是亲眼所见,竟不知道皇太后送过来的人这般嚣张跋扈,本王怕是要入宫请教一下皇太后,这伺候主子的规矩,是不是她教的?”

梁嬷嬷听着他怒斥,也不敢做声,只是低着头跪在哪里。

礼亲王侧头看了子安一眼,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好歹也是个王妃,便任由她这般放肆?她现在敢动手打你身边的人,来日便敢打你。”

子安一筹莫展,“三哥,她到底是皇太后身边的人,弟妹我…。”

“那又如何?即便是皇上身边的人,不懂规矩,也得教的。”

子安顿时虚心请教,“那像她这般当着主子的面动手的奴才,该如何处罚?这若处罚不得当,回头她入宫禀报了皇太后,皇太后怕是会怪我的。”

子安说得极是委屈,一点都没了往日的神定气闲。

阿蛮心底暗笑,你这丫头,装得倒是很像。

礼亲王盯着梁嬷嬷,眸光异常锐利。

梁嬷嬷浑身打了个颤,哆嗦道:“王爷,奴婢是太后身边的人,方才是她不懂得规矩,奴婢教训她而已。”

“主子吩咐你教训了吗?”礼亲王严肃地问。

“这…”梁嬷嬷看了子安一眼,迟疑地道:“王妃心底善良,又见她是昔日皇后身边的人…”

“问你什么你回答什么便是,主子吩咐你教训了吗?”礼亲王抬高声音,已有薄怒喷发。

“这…倒是没。”梁嬷嬷嗫嚅道。

“主子没说教训,你凭什么教训?你是个做奴才的,只能听主子的命令办事,主子还没发话,你便动了手,你是不是想越过王妃去?”

梁嬷嬷不服气地道:“奴婢并没这样说。”

“还敢顶嘴?”礼亲王着实恼怒极了,在礼亲王府,便容不得这样没规没矩的,当下便对子安道:“嘴上不饶人,顶撞主子,首先掌嘴三十再计较她动手一罪。”

子安听了礼亲王的话,连忙虚心地道:“感谢三哥指点,弟妹管理府中的事情不久,实在不知道如何拿捏分寸。”

说完,她伸手一指,指向黄嬷嬷,“你,上去掌嘴!”

黄嬷嬷怔了一下,却不敢上前动手。

梁嬷嬷见状,道:“王妃,奴婢可是皇太后派来…”

子安不等她说完,便站起来厉声道:“看来是指派不动你们了,明日便回奏了皇太后,把你们都送回去,本妃亲自行刑。”

黄嬷嬷一怔,若送了回去,皇太后定说她们办事不力,莫说晋升,怕还会落一番责打。

想到这里,黄嬷嬷连忙道:“怎劳王妃出手?奴婢来就是。”

说罢,她走过去,抡起手掌正要打的时候,礼亲王阴恻恻地道:“若没力气本王便着侍卫进来动手。”

侍卫动手,三十巴掌下去,怕是一个月都说不了话。

黄嬷嬷本还想着轻手些,听了礼亲王的话,当下不敢留力,扇着巴掌“噼噼啪啪”地就下去。

这些婆子往日在宫里教训小宫女是上道的人,这三十巴掌下去,掌掌生风,直打得梁嬷嬷晕头转向,耳朵嗡响,杀猪般大叫。

三十巴掌打完,她已经瘫软在地,动也动不得了,脑袋一阵阵发胀发痛。

“拖下去!”子安厉声道。

此举已经震骇了春夏秋冬和几位婆子,听得子安吩咐,急忙上前拖走梁嬷嬷。

梁嬷嬷站不直,嘴巴犹恨恨地道:“谢王妃赏赐,奴婢一定会禀告皇太后的。”

春夏秋冬哪里敢让她再说,只死命拖她走,她是没听见礼亲王方才说什么吗?这三十巴掌只是打她顶嘴的,还没论打人那一笔呢。

只是子安吩咐了拖下去,礼亲王却不容,面无表情地道:“来啊,把这个不懂规矩的老东西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梁嬷嬷身子一软,又跌在了地上。

礼亲王的吩咐,从来是说一不二的,他的侍卫当下便进来拖了人出去,雷厉风行地二十个板子下去,便又听得外面杀猪叫般的哭声传来,片刻,侍卫进来复命:“王爷,人昏过去了。”

“二十大板打完了吗?”

“打完了。”礼亲王这才满意地点头,“嗯,拖下去吧。”

第六百四十一章失窃案

人拖了下去,礼亲王却没打算放过子安,“皇太后这一次往各府都送了人来,本王府中便不曾出这样的事情,主要是规矩得严格,你若没规矩,便谁都不服你,知道了吗?”

子安捣蒜般点头,“知道,弟妹知道了。”横竖入宫请安的时候,有你做了见证,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礼亲王讲究礼数规矩,是出了名的,只怕是宫中的教引姑姑都没他讲究,即便到了皇太后面前论起来,她也吃不了亏。

“嬷嬷,没事吧?”子安问杨嬷嬷。

因着礼亲王还在,这位爷可不太接受人家糊弄的,因此她面容上还闪着痛楚,“奴婢回去抹点药酒就没事了,谢王妃。”

“嗯,赶紧去吧。”子安道。

“奴婢告退!”杨嬷嬷福身下去。

杨嬷嬷走后,阿蛮才恨声道:“这些个狗仗人势的奴才,本妃恨不得一个个打杀了。”

礼亲王奇怪地看着她,“若讲规矩,你打杀人家做甚?”

“咱府中来的那位,哪里有什么规矩?不过也是在你面前讲规矩罢了。”阿蛮没好气地道。

子安听出不对劲来,“你们府中,就来了一位?”

她这里可是八个啊。

“就一个。”

子安阴阳怪气地道:“皇太后可真是关照我啊。”

“方才那几个都是?”阿蛮怔了一下,“难怪觉得面生得很。”

“可不是?”子安看向阿蛮,“你们也是要缝一四七入宫请安吗?”

“嗯,是的。”阿蛮是公主出身,但是对这些礼俗也是很轻蔑的,尤其每一次入宫,那新晋皇太后的脸不要太难看了。

礼亲王摆摆手,“入宫请安这是礼数,也是孝道,做儿媳妇,本该如此。”

“你没吃过亏,所以你说话不腰疼,那日连梅妃娘娘都被斥责了。”阿蛮说。

“梅妃被斥责?怎么回事?”子安追问,她记得梅妃一向是懂得进退的,按理说不会得罪她。

“具体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就是听梅妃身边的宫女说的,被斥责之后还罚跪了两个时辰。”

子安冷冷地道:“她到底是要做什么?”

阿蛮扬了一下手,显得有些晦气,“谁知道?母后走了才多久?竟破格把太妃抬为皇太后已经够可笑了,竟还娶了一个商贾之女为后,甚至还夺了弟弟的媳妇,那孙芳儿也被封了贵妃,你知道吗?”

“我知道,但是这些事情,三哥你…?”子安是想问他,您看得顺眼吗?礼亲王显得很生气,“本王办差去了,回京之后,这一切都成了定局,本王进宫去找皇上理论,皇上说都拜了宗庙,玉牒也入了,凤印也发了下去,更改不得,要更改,便是要废后废太后,皇上让本王拿出

废后和废太后的理由来,本王细想,实在暂时也没犯错,不能废。”

这一板一眼的办事方式,真是…被皇上拿捏住了。

“明日就是二十四了,缝一四七入宫请安,明日你就得去了,辰时一刻便要到延袭宫候着。”阿蛮提醒道。

“我知道了。”子安端起茶,不慌不忙。

“你府里来了八个人,可见她对你是特别的…优待,明日你要仔细点,莫叫她挑出什么错处来。”

子安道:“她横竖都要挑我的错处,便是没有,也得挑出几条来,放心,我会见机行事的。”

“还有方才那奴才,你打了她,怕是要入宫告状的,幸好,我们过来亲眼见她这般放肆,回头在皇太后面前,还能为你说上两句,否则的话,皇太后一味偏信,便有你苦头吃。”

子安听得阿蛮也这般忌惮她,看来这位皇太后还真有几道板斧。

子安把祁王送的一些礼物转送给礼亲王夫妇,礼亲王咳嗽一声,压低声音对子安道:“之前,听说你有除虱子的药,给本王开一副。”

子安扑哧一声笑了,瞧着他的帽子,想来是因为剃头之后,头发还没长好,被人笑话过了,“莫不是大金又有虱子了?”

“可不就是吗?”礼亲王甚为恼怒。

“行,我回头开好之后命人抓好药送到你府中。”

“行,你把药方子也给本王,这一次除了,回头若还有本王便叫人去抓药。”

子安点头,看向阿蛮,阿蛮使劲地翻白眼,“你甭看我,他心里,大金永远比我重要。”

“瞧你,”礼亲王正经地说,“你还能跟畜生计较?”

阿蛮冷笑,“计较?我畜生不如啊,我计较什么?”

子安笑着送走了这一对活宝,让人把大门关上,转身,冷笑几声,吩咐下去,“来啊,把宫里来的人,都叫到正厅里去。”

方才只是开场白,接下来的才是戏肉。

梁嬷嬷被打了板子,走不动道,子安叫人扶着她出来。

一行八人,悉数跪在了子安的面前。

子安也不发话,只是端着一杯茶,静静地喝着。

梁嬷嬷有伤,跪不住,便忍不住发恨,“王妃您叫奴婢们过来,有什么吩咐吗?”子安轻轻地吹着热茶,慢慢地饮了一口,才温和地笑了笑,“不要怕,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本妃方才清点了一下首饰盒里的首饰,发现少了几件,便叫你们来问问,本妃不在的时候,是谁伺候屋里的清

洁?”

梁嬷嬷冷笑几声,“王妃,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您是故意找奴婢们的茬,是吗?”

子安一点都不生气,软声道:“嬷嬷,本妃也没说是你们拿去,只是,若真拿了,便交出来,本妃便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皇太后那边,一个字本妃都不会透露的。”黄嬷嬷见礼亲王不在,又见她方才事事都要找礼亲王做主,便耐不住气道:“不知道王妃丢失的是什么东西?王妃屋中的东西,奴婢们都没碰过,王妃怎肯定是奴婢们拿了呢?也不见问其他人?府中可还有

好几个原先的人呢。”

子安噢了一声,“黄嬷嬷倒是提醒了本妃,来啊,把府中所有的人都叫过来,本妃要仔细问。”

片刻,府中的人都齐了。

家臣王俊听得府中失窃,便道:“回王妃的话,自打皇太后赐了她们过来之后,王妃屋中一应都是她们打点的,奴才等人无权进入。”

“打扫清洁呢?”子安问。

王俊说:“打扫是明夏和明秋两人打扫。”明夏和明秋两人连忙喊冤,“王妃明鉴,奴婢从没拿过任何东西,王妃的首饰盒子是上了铜锁的,奴婢们怎敢撬开?”

第六百四十二章先下手为强

说话间,伶俐也进来了,进了正厅,对子安微微点头。

杨嬷嬷上前道:“王妃,既然都不承认,不如,逐家搜查,到时候,凭赃物说话。”

子安道:“倒是个好主意,空口无凭,也怕冤枉了诸位,毕竟,你们都是奉旨出来王府,本妃总不能冤枉了你们。”

梁嬷嬷顿时警觉了,她半个身子都靠在黄嬷嬷身上,却仍挑了一下眉,“奴婢认为不必要,不如王妃先说说您丢失的是什么?奴婢们四处去找找,兴许能找回来。”

杨嬷嬷走出来,报说:“王妃丢失了一串红珊瑚手钏,一条沉香木佛珠,翡翠镶嵌宝石步摇两根,八宝流云簪一根,翡翠手镯两个。”

梁嬷嬷道:“既然如此,奴婢等四下找找便是。”

她心里有预感,这些东西一定在她们的房中,王妃是想栽赃嫁祸。

子安也不反对,道:“伶俐,跟着她们四处找,找不到的话,便逐个房间搜。”

“是!”伶俐应道。

梁嬷嬷见只吩咐了一个侍女跟她们去找,也就放心,想着她们这么多人,便弄不掉一个侍女么?

子安看着她们出去,嘴角挽着淡笑,又重新端起茶,问道:“饭菜好了么?”

“王妃,早就做好了,只等您有空吃呢。”王俊笑着说。

“饿了,快上。”子安眉开眼笑。

吃饱了,才有力气跟皇太后斗啊。

皇太后叫了这八个人来,便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好震慑她。

她便不妨敲山震虎,悠悠地送回去。

北漠地处偏寒,饭菜多放辣子,子安虽说喜欢吃辣,也不甚挑食,但是顿顿辣着实让胃部吃不消。

如今吃回家里的饭菜,觉得无比的满足。

人所求,真的不多啊。

正吃着,伶俐便拿了人回来,只是这一次,几个婆子的脸上都有手指印痕。

伶俐用力一推,便骨牌效应般全部倒下,伶俐怒喝,“跪好!”

梁嬷嬷跪下来,却扬起一张精彩的脸愠道:“王妃何必这样耍奴婢?若要处置,您是王妃,尽管处置便是,便是叫奴婢们去死,奴婢们也不敢不去啊,弄这些把戏,不免叫人笑话。”伶俐一脚踹过去,恨恨地道:“拿了赃你还敢这么嚣张?这些东西,可都是在你的床底下搜出来的,王妃才刚回府,连你们住哪里都不知道,如何陷害你们?至于府中的下人,方才你不也看见都在这里么?

梁嬷嬷被伶俐踹了一脚,当下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嚎啕大哭,“太后啊,奴婢愧对您啊,您让奴婢来伺候王妃,奴婢不讨王妃喜欢啊,奴婢有罪!”

伶俐发了狠,蹲下便给了她几巴掌,“哭,你尽管哭,看皇太后能不能来救你?我便不信,皇太后为了你这么个狗奴才,跟王妃翻脸。”

梁嬷嬷被打得晕头转向,竟伏地一趴,就晕了过去。

伶俐哪里能放过她?一手揪起她的头发,“装晕?你姑奶奶我行走江湖多年,哪里是你一个深宫老奴才能瞒得过的?”

梁嬷嬷被她弄得生死不得,只愤怒地道:“张嘴闭嘴奴才,你莫非不是奴才?”

伶俐冷然一笑,“你说对了,我还真不是奴才,我不入奴籍,不过是受王府驱使赚点银子花花。”

她站起来,一拍手,“来啊,先把这四个老奴才关押起来,另外那几个小丫头,送我房间去,瞧着细皮嫩肉的,老子心里不高兴,怎么也得把她们的脸给划了。”

四个丫头哪里经过这么恶毒的事?当下就吓晕了过去。

王府的人早就恨透了这几个老婆子,得令便急忙来拖,尤其对梁嬷嬷,更是下了狠手,一路石阶下去,挫得她屁股都得脱一层皮。安置好这些个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杨嬷嬷才道:“桂圆那边叫人去了解过了,去了庄子那边干苦活儿,已经传了您的话,说叫他回来,只是庄子那边的庄头说皇太后吩咐他去的,没皇太后的命令,不敢放人

子安哼道:“不敢放人?我王府的庄子,还得皇太后为我做主了?”

“明日要入宫请安,这几个人,如何交代过去?”杨嬷嬷担心地问道。

“所以我今日先拘了她们,免得先入宫哭一场,反倒叫盛德皇太后有应对之策。”

子安想了一下,道:“桂圆那边,等明日请安回来,我再亲自去一趟。”

子安沉吟了一下,“王府通共有四个庄子,这些庄头昔日都是贵太妃打发下去的人吗?王爷就没过问过?”

“这,得叫王俊进来问问。”杨嬷嬷道。

“你去叫他来一趟,这王府的家财总不能落别人的手中,往日事多,顾不过来,且那位在的时候,把揽一切,我也不好插手,如今是时候拾掇拾掇了。”

杨嬷嬷去叫了王俊过来,王俊是王府的家臣,在王府多年,昔日贵太妃在的时候不甚得脸,后来贵太妃那边的人都发卖了,便提拔了他。“回王妃的话,四个庄子加起来共有六千多亩土地,其中良田三千多亩,连同贵太妃的食邑分封也在这里了,本是不止这些的,但是贵太妃这些年瞒着王爷也卖了有七百多亩,之前的账都经她的手,后王府

嫁过来后要管家,账目都归过来了,但是庄头却还是贵太妃信任的人,且王妃也一直没过问庄子里的事情,这中间,怕是被人吃了很多油水。”

子安冷然,“吃了油水,便肯定希望有人能对付了我,好叫我不能去查账。”

她想了一下,对王俊道:“桂圆如今在庄子里,你去传个话,说我会带他回来,但是,得过几天之后,让他好好了解一下庄子里头的事情。”

“是!”王俊应声。

打发了王俊,子安便琢磨着明日入宫请安的事情。

这还没想通透,便见小荪快步进来,“王妃,公主来了。”

子安叹息,“王府今日还真是热闹啊。”

话是这样说,却也十分高兴,毕竟许久没见壮壮了。

壮壮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胡欢喜来。因着皇太后大丧未过,所以壮壮的穿着十分素雅,绾了一个朝仙髻,只以一根银点翠如意簪稳住,身穿一袭月白暗云纹襦裙,腰间系着淡青色宫绦,黑底白面缎鞋在裙摆下若隐若现,脸若桃花,红粉菲菲。

第六百四十三章了解敌情

至于胡欢喜,几乎是千年如一日的打扮。

石青色流水纹绣小朵黄菊襦裙,窄袖掐腰,头上梳元宝髻,插流云簪,耳垂挂着她自己设计的米粒小耳钉,说不出的利落干净。

到底是做过总裁的人,脸上的霸气,即便是在这个十几岁的身体里,也彰显无遗。

两人身后,跟着两名奴婢,是琴之和琼华。

至于胡欢喜,即便出门带着人,也只会让自己的人在门外等候,从不许进入。

“本宫看看,似乎瘦了许多。”壮壮进得门来,便上下打量着子安,啧啧地道:“这北漠的水土不养人啊。”

胡欢喜一屁股坐下来,她今天累了一整天,实在是能坐着绝不站着。

子安笑着说:“水土养人也不行啊,吃不饱。”

“哟?还敢这么怠慢我们的活神仙啊?不要命了呢。”壮壮打趣道。

子安挥手,“行了,你就别埋汰我了,北漠什么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还真是不太清楚。”壮壮也坐下来,琴之琼华两人便退到门口看着。

“不说北漠,话说,皇太后可派人去你公主府了?”子安问道。

壮壮嗤笑一声,冷冷地道:“倒是来过,被本宫打发了出去。”

“打发出去?那她没说什么吗?”“她倒是敢?”壮壮横眉怒目,“她什么身份?还真把自个当皇太后了?她心里也明白,皇上不过是要用她娘家的势力,再者,她无子,抬她起来用着也不用担忧,若真要封个皇太后,那么多有子息的太妃呢

,哪里轮得到她?”

子安轻轻摇头,“这赐封皇后我倒是听过,这册封个皇太后,还真是头一遭听呢。”“可不是吗?哪里有这么做的?老三都快气死了,说名不正言不顺的,大家都知道,但凡皇太后,要么是先帝的正妻,要么是现在皇帝的生母,若有个额外的,也得必须有子息吧?真不知道皇帝心里想什么

,外敌未清,倒是一门心思要对付自己人。”

子安一时默然,还能想什么?不外乎是老太君分析的那些罢了。

胡欢喜一直没做声,壮壮碰了她一下,“你倒是说句话啊?闷葫芦似的做什么?久没见子安生疏了是不是?”

胡欢喜强打精神,“我有什么好说的?我现在可是皇后的妹妹,身份金贵,以后我得要自矜身份,说话深思熟虑才行。”

“你怎么了?”子安听她说话似乎有怨气,不由得问道。

胡欢喜冷笑,“我能怎么了?没听出来吗?我是皇后的妹妹,胡家就是皇后的娘家,商贾出来的女儿做了皇后,不也得讲点规矩吗?”

“啊?你家也有?”子安大吃一惊。

“可不是?早几日便上门来了,闹得胡家是血雨腥风,烦透了。”胡欢喜道。

“你的段数,也对付不了?”子安不禁好奇,胡欢喜的手段一向狠辣,应该不至于这么苦恼的。

“我对付得了有什么用?我们家那群牛鬼蛇神一个劲地巴结着,不配合我啊。”

“原来你是生你家里人的气。”壮壮说。

“也没什么好生气的,横竖我一天在家里呆的时间也不过是睡觉那几个时辰。”胡欢喜摆摆手,“不说我了,说说你们明日入宫,看怎么对付吧。”

“本宫是大长公主,本是可以不入宫的,但是子安你明日要去,便陪你去吧。”壮壮说。

子安道:“你若不想去,便不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嗯?听起来你似乎有所准备了。”壮壮好奇心大增。

子安把今日回府之后的事情说给了她听,壮壮听罢,不禁开怀大笑,“若是如此,明日我更是要入宫去了。”

胡欢喜虽也赞赏,但是想了想,道:“只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子安和壮壮异口同声地说,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壮壮笑着说:“便知道你会这样说了。”

子安耸肩,“免得废脑子去想她下一招,先接好这一招再算。”

“欢喜,你的姐姐胡欢龄,之前听你说过,她是个巨难缠的人,能跟我说说她吗?”子安问道。胡欢喜眸色淡漠,“能啊,她的事情我能说上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但是,我也不啰嗦,就一句话总结了她,是个自命不凡,自以为是,自恃其才,自作聪明,自甘堕,落且惯会自相残杀的人,你自求多福

吧。”

“好文采!”子安和壮壮目瞪口呆。

“好文采?我还能再说上几句,怙恶不悛,穷凶极恶,大奸大恶,恶迹昭著,赃盈恶贯…”

“赃盈恶贯?”子安打断她的话,“她昔日曾贪污?”

“她是大房的,曾在府中管账,贪了不少了。”胡欢喜冷冷地道。

子安噢了一声,神色有些深思。

“但是,你仔细她,她是个惯会做戏的人,表面和气得很,人畜无害,但是,她的心是黑透了的,你便是信谁都莫要信她,亏得我定力够,不然早就杀了她。”胡欢喜冷冷地道。

“你还不如杀了她,如今还叫她做了皇后。”壮壮叹息。

胡欢喜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气冲冲地道:“为这这事,我已经悔青了肠子了。”

“不激动,悠着点。”子安见胡欢喜对她的评价这么恶劣,看来,这个胡欢龄还真是个恶劣的人。

三人逗留到晚上亥时才离开,一同吃了顿饭,喝了点酒,因明日要早起入宫请安,她们才走,不然的话,姐妹淘得聊通宵。

送走了壮壮和欢喜,子安便传了嬷嬷进来。

“你跟我说说那皇太后的事情。”

虽知道一些,但是,要对付敌人,还是要知道得透彻一些。

嬷嬷道:“袭太妃…皇太后出身侯府,是如今献侯齐著的长姐,皇太后的父亲齐恕,当日和陈太君其名,也是名将,昔日得过太皇太后的重用,被封为献侯,他死后,嫡子齐著继承侯爵之位。”嬷嬷顿了一下,又说:“当年太皇太后倒是十分欣赏先献侯爷的,所以才会把齐袭指婚给先帝,这个袭太妃为人十分小气,心胸狭隘,且阴险歹毒,一点都没有献侯的气度,太皇太后曾说过,她这辈子做过三个错误的决定,把齐袭指给先帝,便是其中之一,其实当年哪里止金良媛腹中的孩子被打掉?她身上起码也背负了七八条的人命,奴婢说的还是她是太子妃时候的事情呢,入宫之后谁知道?若不是她父

亲显赫,对朝廷有功,怕是早打杀了。”

又是一个恶劣的人,皇帝最近对劣迹斑斑的人很有兴趣啊。一夕无话,翌日鸡啼时分,子安便起身了。

第六百四十四章皇后与皇太后

马车一早就在府门口妥当准备了,子安命人捆了梁嬷嬷,一同入宫去。

延袭宫里,新上任的皇太后也起了个大早。

昨天她就得到了消息,说摄政王妃回来了。

张罗了那多天的戏,总算可以开场,她心里也是十分的期待啊。

阖宫的人一大早就忙碌了起来,皇太后有个习惯,一大早起来得沐浴,沐浴必须得用鲜花花瓣,漱口后要用炖两个时辰的羊奶燕窝润嗓子,香粉得用雅高阁出的白芷香粉,价格昂贵。

这往日做太妃的时候,后宫曾削减开支,她的各项用度都减少,如今做了皇太后,后宫一应是她和胡欢龄主理,因此在用度上,要比往日更奢华上几分。

且胡欢龄娘家有的是银子,这些日子没少给她上贡,因着这点,她对胡欢龄虽说满意,却也是骨子里瞧不起,到底是商贾之女,也就懂这些巴结谄媚的把戏。延袭宫的掌事宫女如容手里执着一把青国进贡的犀牛排梳慢慢地梳理着皇太后的头发,瞧着铜镜中已经年过六十的人,这些年,侯府也贡了不少银子进来,给她打点和花费,她一股脑地用在了保养上,所

以,模样看着也不过是五十出头。

只是不能笑,一笑的话,眼角的鱼尾纹特别明显。

“皇太后真是越看越耐看。”如容伺候了她十几年,知道她最爱听人恭维她容貌的话。皇太后伸手压了一下眼角,叹息道:“到底岁月催人啊,想哀家年轻的时候,登门求亲的人,把侯府的门槛都踏破了,哀家如今还记得,先帝第一眼瞧见哀家,眼底的那一抹惊艳,若不是后来,那些狐媚…

…罢了,罢了,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