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然后低声道:“那就不原谅。”

“嗯。”我怎么觉得,他说的那个话有点怪怪的?

我想起安四,又是一阵心酸。她那样芳华雍容的女人,竟然就这么饮恨而终。我怎么能释怀?她给我的关怀,让我总是与她感同身受。我又怎么能说原谅?

第一百二十八章:又拿纳妾开玩笑

只是我们终究不是同样的人。更不是同一个人。我不是她的延续,她也不该是一直笼罩在我头上的影子。我喜欢安玉宁,也许和她当年喜欢柳家文是一种喜欢,也许又不是同一种喜欢。可是就算是同一种,那也不一定是同一种结局。

我要勇敢一点。即使我到现在还是不确定安玉宁到底怎么想。可不敢付出的人,不会有结果。不过是红尘数十年,我就算一直明哲保身不受伤,到头来又有什么意思?不如就让我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去相信想相信的人。

安玉宁突然把我抱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玉宁?”

他低声道:“让我好好看看你。”

他翻身压住我,重复了一遍:“我想好好看看你。”

我莫名其妙:“难道你没有好好看过我?”

他轻轻抚摸我的脸,低声道:“让我再好好看看你。我以为我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这么看看你。”

我撇撇嘴,轻声道:“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嘴巴太甜。总让人觉得不踏实,也不可靠。”

他失笑,利落地解开我的腰带:“难道你喜欢木头?”

我还来不及说话。

他又道:“不是谁都跟我一样,会对一个小木头情有独钟。”

我懒得跟他计较,抬起脚,把床帐勾了下来。这小床便被笼罩在一个隐晦又暧昧的世界里。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

我顺从地翻过身,给他看我背上的刺青。他的手指温润地从我背上划过去,然后伸手把我抱紧。

混乱之中我看到枕头被拧得歪七扭八。床垫也完全变了形。我在想这样乱七八糟的模样等一下还怎么睡。尤其是某个人的洁癖有点小严重,睡客栈他已经一百个不愿意,他怎么会愿意睡这样的床。

“你在想什么?”

他似乎有些不满。可我更好奇他是怎么知道我分心。

结果他把我紧紧地搂住,厮磨之间简直像要断气一般的狂热。他身上的汗水就像一场灼热的大雨,全部都下在我胸前我肩上,整整将我浸透,叫我窒息。

喘息间嘴唇胶在一起,这一辈子的力气好像都这么用尽了。

有人在门口轻轻地敲,低声道:“爷,少奶奶,吃饭了。”

没有人理她。

她又道:“菜要凉了。”

安玉宁突然把我抱了起来,用衣服把我包住。

我懵懵懂懂,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你饿了吗? ”

一根温润的手指抵上我的嘴唇。他低声道:“有意外。”

我一下清醒了,缩在他的衣服里,看着他。

他一手抱着我,眼睛却看着门,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他道:“进来吧。”

于是门被轻轻推开。我不禁狐疑。听声音是小兔,又好像不对。而且小兔跟着我们已经很长时间了,她从来不会一声不吭地就开门进来。她总是要再等一等的。因为如果没意外的话,我一般会去给她开门。

何况,我和安玉宁在一起,屋子是从来都上锁的。今天是没料到会突然不纯洁,就忽略了这么一遭。

进来的的确是小兔,起码看起来是。

然而她抬头看了我们一眼,却一怔。

我知道我和安玉宁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景。他光着上身,我缩在一件他的大衣服里。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我里面什么都没穿。

这下我心里开始紧张了。这不是小兔。小兔不会有这样的反应。小兔不会抬头看我们。

那么她是谁?小兔呢?

但是一想到刚刚安玉宁的态度,原来人进门之前他已经有所察觉。我又放松了一些。

然后那女人,把手里的托盘放去桌上。

安玉宁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突然轻轻地笑了一声,道:“你过来吧。”

他不是叫我。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那女人也一怔。

安玉宁斜倚在床头,有些风骚地道:“我瞧着这丫头不错。夫人,你看我就把她收了房怎么样?”

他又笑了一笑,道:“别人我不放心。是这丫头的话,起码能好好服侍你。”

我勉强笑了笑,道:“这你得问问别人愿不愿意了。”

他似笑非笑地瞅着那女子。

我勉强正了正精神,抬起头,道:“小兔,你过来吧。”

那女人慢慢地走到我们身边,垂着头,一副恭顺的模样:“少奶奶。”

我倒笑了,道:“爷的话,你也听见了。你愿意么?”

那女子迅速抬头看了我一眼,我面上不动声色。她似乎在心里盘算着些什么,然后道:“奴婢只是个丫头,没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爷看得上奴婢。是奴婢的福气。”

我道:“那好罢。”于是我看着安玉宁,看看他到底要玩什么把戏。

说实话我心里不太爽快。

他懒洋洋地站了起来,道:“那这件事,便回头再议吧。现在,我们先吃饭。”

我跟着他来到了桌边,坐下。

他一直瞅着那女人笑。慢慢的,那女人的脸,终于红了。

他摆摆手,道:“你也坐下吧。横竖,很快就是一家人了。”

那女人不敢动。

我低声道:“坐下吧。”

她这才坐下了。有些惴惴。

安玉宁亲自给她倒了一杯酒。

她不动。

我道:“别客气。相公都说了,很快就是一家人了。”

她捧着杯子,还是不喝。

我心里烦躁,自己捧了个杯子,眯着眼睛道:“我知道了,你一向是懂规矩的。既然我没有动筷子,你是不敢动。那便我先动吧。”

说着,我就想把杯子里的酒喝了。

安玉宁笑眯眯地把我手里的杯子,抽了过去,道:“夫人别急。”

我深呼吸了两下,眯着眼睛看他。

他笑着对那女人道:“你先喝罢。”

沉默。

僵持。

那女人一咬牙,捧起酒杯就想一饮而尽。

一只手以极快的速度伸了出去。只听的咣当一声,酒杯掉在了地上,那女子痛呼一声。

然后一个人影在我们面前跪了下来。

安玉宁眯起了眼睛,冷笑了一声:“我饶你一死,给你一个机会。”

那女子咬牙,看着我们,不说话。

安玉宁伸手敲敲桌子,低声道:“你知道,我顶顶讨厌有人把主意打到我娘子头上来。你受命于谁。不说我也知道。这样吧,你的命我担保,他拿什么来威胁你我也都担保。你把实话都说出来。”

那女子似乎在衡量,最终把目光转向了我。我别开了脸,表示一切听我先生的。

她只得低声道:“奴这次来,并不想刺杀你们。酒里下的,不过也就是普通的蒙汗药。”

安玉宁冷笑了一声,道:“说下去。”

她咬了咬牙,道:“安大少既然知道是何人指使奴,那必定知道那人的手段。奴的命是无论如何都保不住的。”

说着,她又看向我。

安玉宁继续冷笑,道:“他大约也对你说了一些,若是事败,可以从我身边的女人身上下手罢?他是不是告诉你,我娘子是我的弱点?”

她张了张嘴,不说话。但是表情明明就很惊讶。

安玉宁笑着看了我一眼,道:“可惜他却看走了眼。我娘子虽然呆了一点,却不是个傻子。除了我,没有人能骗到她。”

那女子低头不说话了。

我叹了一声,道:“把你想说的话都说出来吧。老让我猜我也挺累的。我知道你指望我能救你。那你便需说实话,若是一句欺我骗我,那你自己便看着办吧。”

气氛僵宁了一会儿。安玉宁眯着眼睛,好像百无聊赖地在发什么呆。他微微偏过头。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我放在膝盖上的手上。虽然光着上身,不过看起来不太猥琐。

终于,那女子低头从怀里取出一个东西。是一块洁白的锦帕。

她的声音有些低低的抽泣,跪着向前爬了两步,颤抖着双手,把那快帕子举过头顶,颤声道:“请爷赐奴一夜。”

安玉宁捏着我的手一紧,然后睁开了眼,嗤笑了一声。

那女子抽泣着,似乎深觉得耻:“奴本是襄阳人士,上有一孤寡老母。一直相依为命。突然有一天,有个谌姓公子找到了奴,百般花言巧语哄骗。奴年轻不经事,并不懂得这许多,便欲跟了他去。可是老母虽然目盲,心却不瞒,她断定此人并不是个良人。母女二人闹得厉害,最后老母以死相逼。”

我的脸绿了。谌姓,那就是谌某某了。这脑残想干什么?连诱拐良家妇女的事情都做?

“奴虽然伤心,可是老母与奴相依为命多年,奴无论如何也不能弃老母不顾。于是便含泪与那谌公子说了清楚。谁知奴的一片芳心却错付。他见诱哄不成,便劫持了奴的老母。”

“奴只是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可是奴却不能害了老母。那禽兽便要奴来诱惑江南首富安大少,只要得到一夜,拿着落红回去见他,他便愿意放归老母,放我们母女太平。”

我忍不住道:“那你就听了他的话?”

那女子哭道:“奴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财大势大,奴只想救出老母,然后自尽。以免他再纠缠,也还老母清平。”

这倒不是个笨人。知道即使她照做了,那某某也不会放过她。

“他为何看上你?”

她迅速抬头看了我一眼,低声道:“那谌公子,只道奴的相貌,和少奶奶的婢女长得极其相似…”

我大惊,难道她没有经过易容?

我记得小兔是个孤儿,难道这就是她失散的亲人?

我道:“你可记得你家可有什么姐妹?”

果然,她道:“奴是遗腹子,的确有个姐妹是双生。但是家里穷,姐姐幼时已经被卖了。”

我疑惑地看着安玉宁。

安玉宁终于站了起来,道:“进来吧。”

门口迅速涌入了两三个武婢。但是没有小兔。

我颦眉道:“小兔呢?”

那女子道:“少奶奶请放心,奴只是,将那姑娘药倒了,在屋子里。”

我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蒙汗药。

那是了,她的确没有胆子杀人害人。她只是想放倒我和安玉宁,然后XXX,取得落红。回去交差。然后自尽。

不然,刚刚那个酒,她是不敢喝的。

安玉宁让人把她带下去,看了起来。然后抱我去洗了澡。人家已经换了饭菜来。我们一起吃过了。

我只觉得累。

很久没有这么大动筋骨了,我有点不习惯。不过还好有安玉宁在我身边,不然我都怕我真的应付不来。

安玉宁把我轻轻放去床上,去灭了烛火。窗户是开着的。天已经全黑了。天空中繁星点点,远处便是一大团一大团的光芒。夜风习习,很舒服。

我惬意地在他怀里滚了滚:“你为什么要说出那种话来?”我指的是收房之事。

他笑道:“当然是假的。”

我撇撇嘴,道:“我知道。”

他揶揄地笑。

我忙道:“你说说吧,我有很多地方想不明白。”

他似乎想了想,道:“其实也没什么。我把人扣下了,大约也在谌容的意料之中。他必定还有别的把戏,我们且等着就是。”

我忍不住道:“有必要吗?他干什么老是纠缠不休?”

我以为他又要吹牛,可是他没有。

他皱着眉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有一阵子,我们的关系也是不错的…可这个人终究是怪,而且越来越怪。慢慢地就疏远了。到现在变成这样,究竟是为什么,其实我也完全想不明白。”

我嘀咕了一声:“难得也有你想不明白的事情。”

他无奈地道:“你未免也太抬举我,我想不通的事情可多了。”

我翻了个身,隔着衣服搂住他,在他胸口上轻轻地亲了一下:“那我们便不想了。等冰蚕丝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到太湖去玩儿好不好?”

他笑了一声,道:“好。”

我笑了。

他又道:“这件事情解决之后,所有的事情都会解决的。”

我嘀咕道:“类似的话你也说过了。”还不止一次。

第一百二十九章: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嗯。”我也不在意。捏了捏他的手,便打了个哈欠。

他把我从身上扒下来,平躺着放去床上,轻声道:“睡吧。”

第二天,我们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出发到柳家去。

说实话我心里至少有一白般不情愿。可是我能怎么办,都已经到了这里,难道还能再转身就走?

何况,听说柳家文病重,我也有些动摇。也许我真的该回去看看他。

傍晚的时候,我们到了松溪。

因有快马通报,所以早就有家人在门口等候。安玉宁扶着我下了车,我抬头看了看这个曾经无比熟悉的大院。门上的牌匾巍峨依旧。曾经我被安玉宁偷渡出来,总是会掩着面从这个宅门门前溜过,生怕被家人发现。没想到再回来,会是这样一个情景。

等在门前的是柳家的老嬷嬷屈氏,一见了我就要抹眼泪,赶紧上前来扶:“二小姐…真是老天有眼,幸好你没事,不然奴婢九泉之下也愧对夫人。”

我勉强笑着推开了她的手,一边随着她往屋里走。一边问道:“家里可好?”

屈氏道:“家里都好,燕姨娘新添了小少爷,二小姐还没看到呢。”

“…”我低下头,迈出了极艰难的那一脚,终于让我跨入这个门。

就像客人一样,被引到前厅,燕氏已经在那里坐了。燕氏一看到我就上来叽叽喳喳,说一堆子废话。生产之后,她臃肿了一些,当初的娇憨美貌已经只留下淡淡的影子了。但是母凭子贵,柳家已经没有了正室,女主人的位置,她是坐稳了。

我看她这个样子,不由得有些奇怪。柳家文不是病重吗?就算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也没必要由她一个做妾的,大摇大摆地坐在前厅等吧。而且她说话还是这么乱七八糟,完全没有重点。一点都看不出来是老公病了的样子。

我皱了皱眉头,道:“我爹呢?”

燕氏一听这话,面上倒是一黯然,这倒不像是假的。她低头道:“在床上躺着呢。小韵你回来的正好,快去看看他吧。”

我点了点头。安玉宁把我扶了起来,由燕氏引路,带我们到柳家文那里去。

这一院子的荣华雅致,已经只剩下一个淡淡的轮廓。安四在这个家里的最后一点影子,也要渐渐淡去了。

我看着燕氏一边抹眼睛一路低着头的背影,心里虽然萧索,不知道为什么。却恨也恨不起来。

她怎么会有安四的雅致风流,她怎么会能像安四那样才情温柔。这个院子没有了安四,怎么会还是原来那个样子。

可是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