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在给康老爹爹使眼色为时已晚,有林牧凡这个牛高马大的身材挡着他的视线,再加上康老康本身就老实巴交的性格,当然想也不想地就点了点头,“有,当然有,我们还有一间当西的侧屋,咱两个老人家守着这么大的一间祖屋也住不了,租了一间给这位柳姑娘,现在官爷既然愿意住,我们这里也热闹一些。只是房子太过简陋,又当西晒,不知道合不合适官爷你住”说到这里,他还深深地为自己简陋的房子自惭了一把。

急得我呀,冷汗那叫一个直流。

但话既然已经说出了口,林牧凡自然也不客气了,立马笑眯了眼,连连点头,“没关系没关系,康老爹,我只要有房子住就好了。其他没关系的。”边说边拉着康老爹的手,与一众捕快踏进房里,让康老爹领着,看了看西厢房间的布置。待一切满意之后,他倒也不赖账,直接交了二两四钱银子给康老爹当作是一年的房钱,康老爹先是受宠若惊地不敢收,但后来禁不住他的几番推辞,于是也就将银子收进了怀里。

房子租下,林牧凡就开始让他新结识的一伙捕快兄弟们帮着他搬理起行李来。而络腮王、烂眼儿龙、金牙黄看来也挺热情的,帮着他里里外外地收拾起房子来,一群人开始热热闹闹地在院子里进进出出着

在门外的我将这一切看在眼底,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般直打转转。

好嘛,一个贼,一个兵,现在住一块儿了!

真要我老命啊!

我自己来

一整夜,辗转难眠。一想到住在隔壁的捕快林牧凡,我的心里就憋得慌。

跳下地去,再次移开桌子下的那块青砖,又仔细地审视了一下里面藏着的包裹,确定应该不会被他发现,我这才又上床继续睡觉。

唉,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哟?盗用师父的名号才做了一次飞贼,竟活活地把一个捕快招到了家里来,而且就在隔壁!

一想到林牧凡昨日与我的那番对话,就知道这个傻大个儿对于抓贼倒有些不遗余力的倔劲,如今他又和我住到了一个屋檐下,看来,我真得小心应对才是。

一夜无眠的后果,就是我四更天起来准备开铺的时候,已经顶了一对大大的熊猫眼,头也有些隐隐作痛。

按照自己一贯的习惯,为了不影响康家老夫妇的睡眠,我起床后蹑手蹑脚地走到开了门,准备到院子里的水井边打水梳洗一番,然后备好食材准备去面摊上工,可哪里知道,我昏昏沉沉地刚拿了脸盆正走到水井边,刚要准备放桶打水,却听到西厢房中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谁!”紧接着,我眼前一个白影破门而出,以秒杀的速度向我迅速地扑了过来,“碰”的一声,生生地将还头昏脑涨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我一下子撞倒在地,差点跌个狗啃泥。

“你你是谁?偷偷摸摸地想要干什么?”头顶上,传来林牧凡熟悉的声音,因为紧张,他的声音有些尖利,像绷紧了弦的弓,一把亮晃晃的剑也抵到了我的头顶处。

几乎与此同时,康家老夫妇也听到了这巨大的响动声,康老爹边穿着衣服边跑了出来,“发生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急急地大声喝问。

“康老爹,你来得正好,我逮着一个小偷,正准备潜进你们家偷东西呢!”林牧凡转过头,特得意地冲着康老爹邀功。

“小偷?”康老爹愣了愣,借着月色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刚好看到我抬起头来冲他惨淡的一笑,迸出了一声惊呼,“天哪,柳儿,你你这是怎么了?”

“柳儿?”听到康老爹的呼声,林牧凡这才反应过来,低下头一看真的是我,这才收了剑,傻傻地问,“柳姑娘,怎么会是你?”想了想,又盯着我警惕地道,“你这么早起来干什么?你走路干嘛不发出声音?鬼鬼祟祟的你想要做什么?”还问得理直气壮。

我被他这一横撞撞得头冒金星,好半晌回不了气。听到他这么问,我半趴在地上,抬起一张惨白的脸看着眼前这个仅着了内衣的男人,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林官爷,我是做小生意的,不像你这些差爷可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好么?我天天都四更天就起床的你知道不?什么走路没声音?什么鬼鬼祟祟的?那是我体谅康老爹他们两位老人家平日里睡眠不好,不想将他们给吵醒了!你倒好,看都没看清楚就搞出这么大阵仗,将好人当贼抓不说,还让惊醒了康老爹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边说边在康老爹的扶助下站起身来,拍拍手上身上的泥,气瞪了林牧凡一眼。

“咳咳”林牧凡被我一通抢白弄得面子尽失,不好意思地装咳了几声,又憷憷地看了我几眼。

我不理他,转头安抚了被林牧凡这一嗓子吓得虚惊一场的康老爹,让他回了屋,这才又转过头来去捡自己被林牧凡撞到地上的木盆——

“我来我来!”林牧凡大约知道自己又闯了祸,为了讨好我,赶紧跑过来抢在我前面替我捡了盆子讨好地笑着,递到我的手里,“呐”

我白他一眼,不接,径直地走到水井边,开始放下辘轳去打水。

“我来我来!”见我不理他,林牧凡又赶紧凑上前来,将木盆放在井边,讨好地要来帮我摇辘轳。边摇还边将我挤到一旁,“你一个女孩子家,今后打水这些粗重活就唤我来帮你做吧!”又讨好地道。

我因为担忧林牧凡的到来会揭破自己的身份而一整晚没有睡好,大清早的又被他这么一撞,心里的火气暂时还消不下去,见他现在又上前来要抢我正在做的事,更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又将他往边上挤了挤,“谁要你帮忙?我怎么敢劳烦官爷你啊?让开,我自己来!”

哪知林牧凡却少像不知道我还在生气的样子,见我挤他,他竟然不让不说,反而又将我往旁边又挤过去几分,“柳姑娘,你这么说我可就不乐意了?我只是一个为民请命铲奸锄恶的捕快而已,说到底,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为老百姓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所以,柳姑娘,这些事本来就是我们这些大男人做的,你还是让我来吧!”大道理还一套一套的,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我被他挤出去,又听到他这些真把自己当回事的话,更有几分窝火,“我说我来!我自己的事自己知道做!”

“柳姑娘,你就让我帮你吧。我们大男人,有的是力气!”

“我说我自己来!”

于是,一桶水就在我们的争执中,在水井里晃晃悠悠的七上八下,折腾了好一阵子都打不上来

终于,我火了,真的火了!

“我说,我自己来!你听不懂吗?”我横他一眼,在他的耳边一声大吼,一把将他推开——

“哎哎哎哎”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力气太大了一点,只听见林牧凡一声惊呼,脚下一个趔趄,向后一仰——

“哐当”一声闷响,他的袖子将他放在井沿上的我的木盆一下子扫得栽进了井里,紧接着,又是几声木盆碰到井壁的“碰碰”脆响,手里的辘轳一重,飞快地滑到了井里,“哗”的一阵水响,辘轳上只剩下半截井绳在迎风招展

他呆了。

我愣了。

好半晌,我揪着头发,迸出一阵惊呼,“啊——我的木盆!还有水桶!”飞快地冲到井口向下探望,奈何井里黑漆漆的,我只看到我的木盆与打水的木桶正在水面上上上下下的飘浮的轮廓

“林、牧、凡!”我转头,呲牙咧嘴地冲他吼,几乎有乱抓狂的冲动。他到底知不知道木盆和水桶一旦掉进井里,要想打捞上来是件多费神的事情?

见我气得顶上冒烟,林牧凡眨眨自己无辜的眼睛,退了一步,又退开了一步

“那个这个不能怪我”他抖抖索索地又能退开几步,突然眼珠一转,冲我傻乎乎的大笑,“哈哈哈啊,天上月色多好啊!看来今天又有一个好天气!对了,你不是说你要自己来么?那柳姑娘你慢慢忙,我回房睡觉养精蓄锐去了!今天是上任第一天,衙门里肯定有很多事还等着我做呢!”摇头晃脑地说完,一转头,撒丫子就飞快地往房里溜。

“林牧凡,别跑!”见他做错了事想溜,我赶紧追了上去,哪知他这跑路的身手还不错,“嗞溜”一下就滑进了门里,然后飞快地转身把房门给关了个严实,害我差点收不住脚一头撞到门上。

“林牧凡,你给我出来!”我在他房门前大力地捶门。

“呼呼呼呼”某人在房里装起了挺尸,还拉大了风箱扯呼噜。

我再捶,“出来!林牧凡,你给我滚出来!”

“呼呼呼呼”某人的风箱扯得更响了。

实在气不过,我使劲了全力往他门上飞起一腿,“你给我出来!啊”却被那扇结实的门给碰了脚,疼得我捂着脚直在原地转圈圈,差点儿流下马尿来。

崖边遇险(上)

打从那一次井边打水的事件后,我算是和林牧凡结下了梁子。不过老实说,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们两个也不会对盘,毕竟我做过贼,而他又是一个兵,这再怎么也八竿子绕不到一块儿去。而没好处的事情我柳含絮是向来不会做的,所以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但我能躲也尽量躲着他。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林牧凡来了山阳县之后,山阳县的风气倒真好了不少。虽然他脑袋一根筋,但做事倒不吝疲劳,一到任上,就立刻整改了县衙里捕快们平日里好吃懒做的作风,强逼着他们跟着他出来巡街,宣传防盗知识,顺便还真逮到了几个运气不好的小贼,顿时成名动县城,成为了山阳县老百姓争相称赞的好捕头。

而我也顺带着捞到了点好处。林牧凡既然和我住在一个屋檐下了,那络腮王、烂眼儿龙、金牙黄那几个捕快自然也知道如何在我的面前争取好印象以巴结自己的上司,在我面摊吃面之后不仅懂得了付账,顺便把三年多以来“赊”我的一大笔账给我结了,所以这个月的月末,我拿回了整整十四两银子,虽然还不外算金师爷及他的家属还有几名衙役大哥欠下的账款,但这对于我来说已经很高兴了,很知足了。于是月末的时候我破天荒的大方了一回,请了康家老夫妇去城里最有名的“醉仙楼”下了顿馆子,本不想请林牧凡的,但想到金牙黄他们几个也是看到他的面儿上才还的钱,就还是把他也一起请了。

于是,我们一行四个人,不同身份,不同年龄,来自不同的环境,却意外地像一家人般,高高兴兴地到了“醉仙楼”。

“醉仙楼”就在离我面摊不远的对街上,所以我也跟他们店里的伙计吴小二混得很熟,见是我去了,又见现在县里的大红人林牧凡也在,顿时扬起了热情的笑脸,将我们迎了进去,然后在前面开路,想引我们坐在一楼的大厅中央。

眼时正值饭点,大厅里人来人往三五划拳吆喝的很是嘈杂,再加上吴小二领我们坐的位置靠边,一转头就能看见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我难得做一回东,一见楼下的气氛就有些不爽,于是搀了康家夫妇就想往楼上的雅间走,“康老爹,康大娘,走,我们上楼坐去!”

我心里想得好,我来这里三年了,康氏夫妇都挺照顾我,平日里就当我是自家子女那般疼爱。所以我现在把钱收回来了,虽然不是很多,但在这“醉仙楼”的雅间消费顿饭也是消费得起的,我反正难得请客,就让康老爹康大娘吃个尽兴的好。

但令我想不到的是,我的话刚说完,吴小二就一把跳上前来伸手挡住了我,脸上多了一分紧张,但随即又冲我咧开嘴笑了起来,“呵,柳儿妹子,林捕头,不是我不想让你们上雅间,实在是”他面有难色地看了看我,“今天楼上的雅间都被人给包圆儿了!楼上实在没座位了。所以要不你们就将就将就,就坐在一楼吧?”

“什么?”我一听吴小二的话,心里就有几分憋屈,也感觉有几分下面子,于是赶紧将吴小二扯到一旁,悄悄地道,“喂,吴二哥,你哪次来小妹那里吃面的时候小妹我不关照你多给几个大馄饨的?小妹平日里这么关照你,怎么到了这时你却下我面子?明知道我平日里难得请客的,呐,是兄弟的,今天怎么也得给小妹我在二楼匀张桌子!”

“嗨,妹子,不是我不帮你,”吴小二有些为难地深叹了一声,“是真的没办法帮啊!楼上的雅间昨天就被那城西的宋员外给订下了,说是要招待一个特别的客人,还给了我们掌柜的五十两银子做订金,嘱我们掌勺的师傅把菜做精致一些你说,我还能让你上去吗?”

“可是”我犹不死心地想要念叨两句——

“好了,柳儿,”康大娘听到我们的话,走了过来,拍拍我的手,慈祥地笑着,“没事的。我们就坐楼下吃,也是一样的。”

“是啊是啊!”林牧凡也凑了过来,说我笑着,“反正楼下楼下不都是吃饭么?坐楼下吃有什么关系?”说罢,也不管我这个做东的高不高兴,径直将我拉到了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

于是一行人每人点了两三样精致的小菜,吴小二见我们不再为难他,也特别地卖力,先报了菜名给厨房,又跑来为我们端茶送水,特别的殷勤。

正在忙乎的时候,突然从外面走进一个男人,精瘦精瘦的个儿,小鼻子小眼儿的长相,却仗了什么势似的昂头挺胸走得异常的得意,且带着几分嚣张的模样,

吴小二正在给我们倒茶,见到此人来了,赶忙迎了过去,满脸堆笑,“哟!这不是曹里正吗?”边说边拿起肩上搭着的扫尘布帮那男人掸了掸,然后手一伸,指着二楼的方向笑道,“宋老爷已经在楼上等您老好久咧。请您老跟小的走!”

“曹里正?”听到吴小二的招呼声,林牧凡皱了皱眉头,眼睛扫了一下二楼楼梯间的方向,当看到当真是自己认识的人时,不觉“咦”了一声,又皱紧了眉头,“原来是他”他喃喃道。

“怎么了?”我看他神色不对,凑过身去问,端着茶杯,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茶。

林牧凡若有所思地道,“我上任这一个多月,自然要将县里各乡和里的小吏们熟悉一下。这曹里正,正是县郊猫耳井的里正。只是宋员外这种大户人家,平日里一般都不会跟这种小里正交往的,怎么今天会包下了‘醉仙楼’的整个雅间,还嘱店小二要好菜侍侯,只为请这么一个小小的里正?真是甚是奇怪!”

听他这么说,我这才注意到这件事的确很奇怪,于是点了点头,附和道,“是啊,这件是甚是奇怪呢!”

不过想了想,除了对宋员外包圆了整个二楼不允许我们上楼去的做法有些腹诽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太让人费解的事情,所以我也懒得深究,待吴小二替我们上了菜,我与康老爹康大娘还有林牧凡也就埋头吃了起来,直吃得肚子滚圆大呼过瘾方才作罢。

“大夫,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娘啊!”

在“醉仙楼”吃完饭,已是华灯初上的时侯。我吃得肚子滚圆,正和林牧凡搀了康老爹和康大娘散步似的往屋走,却在穿过一条巷子的时候,远远地就听到了像是招财焦急地哀求声,“求求你救救我娘吧。我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求求你”

脚步,一下子停顿了下来。

没错,那声音,的确是招财!

出了什么事情?我心下一奇,赶紧放开康大娘,“康大娘,我过去看看出了什么事。”说完,我不顾身后搀着康老爹的林牧凡大声的唤我,循着声音的方向就快步地跑了过去。

“唉,走吧走吧,我们店里的确没有这味药,我帮不了你啊,你再到别处去找找吧”

“可是大夫,我上哪儿去找啊”

近了,近了。待我循声拐了两条巷子跑到大街上时,当我近得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仔细的时候,便看到招财正可怜巴巴地抱着“康添寿堂”药铺的王大夫的腿,正满脸的哀求与期望地看着他。

“招财?”一看果然是招财,我叫招财的名字,大跨步地走上前去。

正在与大夫纠缠中的招财听到声音,一回来,看见果然是我,顿时神情有些尴尬起来, “夫子”他喏喏地唤我,手一僵滞,王大夫趁机脱了身,赶紧向我诉苦,“哟,柳姑娘,你来得正好。快看看招财这孩子吧,他娘又病了,我去看了诊,也开了药,但里面需要一块鳄鱼肉做药引,可我们店里没有这种名贵的东西,这孩子却以为我不愿意赊给他,横竖闹着让我赊,让我救他娘,这”他急得直搓手。

我听着王掌柜说的话,慢慢地走近招财,看着他跪坐在地上仰头看我,那可怜的模样,就像只被人遗弃的小猫。

手,伸到他的面前,我面无表情地命令他,“起来!”

招财怯怯地看着我,却瞬间红了眼睛,“夫子”他唤着我,抹了把眼角的泪痕,“夫子,我娘这几天喘得厉害,刚刚她又蹶过去了一次王大夫跟我说,如果找不到鳄鱼肉治我娘的喘症,我娘说不定哪一天发病时就会死的,她真会死的”说到这里,他看着我,眼睛一亮,仿佛又重新看到了一丝希望一样,一把抓住我的手,充满着渴望地看着我,“夫子,要不你给王掌柜说说求求他,求求他救救我娘吧。我还小,我有的是力气,将来我欠他的债会一并还了的”他边说边使劲地摇晃着我,力道之大,差点将我的头晃晕。

“招财,你先起来,你先起来!”我忙止住他的摇晃,“我相信王掌柜不是狠心之人,一定有办法解决的,你先起来!”

其实我们都知道,招财的母亲患的是哮喘症,根本没的根治,平日里也亏得王掌柜接济,再加上我帮他们母子采些草药,倒也能平安度日。但近日他娘的喘症越来越厉害,次数也越来越频繁,王大夫也早就跟我说过,如果找不到鳄鱼肉作药引而任由招财的娘的病一直发展下去,真的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要了她的命。

可放眼我们龙璧皇朝,鳄鱼肉都是极珍稀的东西。别说我们这小小的山阳县,就算是到了州里府里,怕也极难寻到。

扶起了招财,虽然我对王大夫的话心里已经有了几分底,但看到招财那小小年纪却如此难过的表情,心里终是不忍,于是抬头看向王大夫,问,“王大夫,你看,除了鳄鱼肉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治疗这喘症吗?或者,可以用什么药代替这鳄鱼肉?”

王大夫捋了捋胡子,点点头,“有的,这一味药在我们山阳县境内也能找到只是”他欲言又止。

我忙追问,“只是什么?”

恰在此时,只听到身后一阵脚步声,“柳姑娘,原来你在这里呀?”林牧凡的声音。

转头,就看见他正搀了康老爹康大娘急急地朝我的方向走了过来,三个人俱是气喘吁吁,“呼,你跑得好快!”他傻笑着,冲我道。

“林捕头!”一见是林牧凡来了,王大夫马上毕恭毕敬地见礼。一阵寒喧过后,我终于抑不住心底的好奇,让林牧凡扶了康家夫妇站到一边,然后一把将王大夫薅到一边,凑上前去与他小声地道,“王老夫,这味药到底是什么?”

王大夫皱了皱眉,“唔——这味药嘛,就是蛇皮!”

“蛇皮?”我惊声道。

“对,就是蛇皮!但这种蛇皮不是普通的蛇皮,而是白章蛇蜕下的蛇皮!此蛇就产于咱们县郊的观音山中,身黑,有白章,不喜动,一般都居于悬崖上的洞穴中,它所蜕下的蛇皮与鳄鱼肉一般,有补气壮骨、驱湿邪,治喘症的功效,但”他又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我急急地问。

王大夫捋了捋胡须,想了半晌,方才抬起眼望着我,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对我道,“此蛇平常虽然也不会主动攻击人,但此蛇其毒剧烈无比,但凡被咬伤者均无一生还!况且现在正值初夏时节,虽然现在正是白章蛇蜕皮的时节,却也是其伤人最多的时节。所以通常我都会告诉一些进山吹柴及采药的樵夫、药家,叫他们莫要到悬崖边,特别是有洞穴的悬崖边去打柴或采药,因为这是极危险的一件事”说到这里,王大夫有些担忧地看了我一眼。

听到王大夫的话,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担忧。

但回头看看那一脸渴望望着我们的招财,我的心却又莫名地软了。

别说招财是我的学生,就算是一个与我素不相识的人,看到他这么小小年纪可以为了自己的娘亲做这么多事,我也不忍心让他失去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

于是我下定了决心,冲王大夫点点头,笑道,“王大夫,你放心吧,我会自己小心的!”

崖边遇险(下)

事不宜迟,既然知道了招财娘亲的病不能再拖,我自然扛下了这个找白章蛇蛇皮的重任,第二天天一亮,我就备好了行头准备上观音山寻找蛇皮。

由于早前就听说过白章蛇的厉害,再加上王大夫的一再嘱咐,我知道自己此行有一定的危险性,所以事前便做了万全的准备。再加上白章蛇性喜穴居于悬崖边的洞穴内,所以我迫不得已间,又起出了师父的飞龙爪套在腕间,打算在万不得已的时候飞身入洞寻找蛇皮。

准备工夫做足,已是卯时,出门的时候,康老爹和康大娘正在院里打水准备做早饭,见我出来,康老爹忙笑着招呼我:“柳儿,你起来啦?”又看看我手里的药篓,脸上闪过一丝担忧,“怎么,你今天真要上观音山去?”

我点点头,“嗯。不然招财他娘的病少了这味药,就没法治好了。”

听了我的话,康老爹仍然有些担心地看看我,“可是”

“康老爹你就不用担心我啦,我自己会小心的。你和大娘记得做好我的饭,等我回家来吃哦!”说到这里,我笑着安慰康老爹,又抬头看了看日头,“哟,时间不早了,我先出门了。”也不再与他们多言,转身就要向大门的方向走去。

“欸,柳儿,吃了早饭再走吧!”康大娘在我身后唤我。

“不吃了,不然等会儿进山晚了,回来天就黑了。”我答,放下门闩,正要开门

“吱咯”一声,却听到另一声木门开启的声音,“糟了糟了,迟到了迟到了!”我的身后传来林牧凡的惊呼声。

心下一惊,我转头看向林牧凡所住的西厢房,却见西厢房房门大开,林牧凡正穿戴着捕快的行头,左手腋下夹着剑,右手胡乱地伸到头顶整理着自己歪戴在头顶上的官帽,心急火燎地从房间里冲出来,“完了,要迟到了!”他口里惊呼着,飞身向我的方向跑了过来。

都已经过了卯时了,他怎么还没走?我在心里暗暗地咯噔了一下。

而眼见他飞身出来的康大娘见他这么火急火燎的样子,也好心地招呼他,“欸,小林啊,你也吃了饭再走吧!”

“不吃了不吃了,”他口中答着,已经冲到了我的面前,却看也不看我地就将我挤到一旁的墙壁上,直接拿下了门闩就要开门,“昨夜里睡沉了,衙门里点卯的时辰都过了,我要赶着去衙门呢!”

康大娘听他的话也不多劝,但却多嘴了一句,“哦,那敢情巧,柳儿也刚好要出门呢,你们正好一同走!”

听到康大娘的话,林牧凡一怔,开门的手一僵,这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向被他挤到一旁的我,指着我的鼻子大叫,“柳姑娘?你怎么还在这里?今天不用摆摊么?”

我脸都白了,看他一眼,毫无气质地回他一句,“林捕头,你这大忙人该你现在才看到我刚刚就站在这里吧?”刚刚他都把我挤墙边儿去了!

一句话,把林牧凡一噎,顿时梗得他红了半边脸,“嘿嘿不好意思。”他赶紧退开一步,“我刚刚急着出门,没注意你”

“哼!”我懒得再跟他多言,径直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林牧凡大概觉得有些尴尬地忤了忤,但很快地又回过神来,“柳姑娘,等等我!”也飞快地出了门,走到我的面前,跟我同步而行。

“柳姑娘,你你这是要去哪里啊?”少间,大概觉得气氛实在不对,他看了看我提在左手里的药篓,奇怪的问。

我横了他一眼,“你有眼睛,不会看啊?”边说边换了右手提篓,用力地摆了摆左手的袖子,生怕自己藏在衣袖内的飞龙爪被他不小心瞄到。

“你你该不会是想去替昨晚那个小鬼上观音山抓蛇吧?”他终于开了窍,小心翼翼地求证,“这很危险嘞!”

我陡然间停下脚步,瞪视着他,反驳道,“首先,昨晚那个不是什么小鬼!他是王,叫招财,他是我的学生。第二,我不是去抓蛇,我只是去找白章蛇脱下的蛇皮回来给他娘做药引而已,所以——请你不要多事!”边说边转身,继续疾步地往前走。

“可是可是昨晚我听大夫说,要寻到那白白章蛇,是件很危险的事呢!你一个姑娘家,又没有武功,还要上悬崖边去很容易出事的”他急跑两步跟上我的步伐。

“要不呢?”我没好气地回他,只顾向前走,“招财他娘的病越来越厉害了,没有鳄鱼肉,如果连白章蛇的蛇皮也找不到,她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所以你为了救人,就不顾自己的安危了吗?”他在我耳畔侧目看我,目光中有着不解。

我翻了翻白眼,为他这多余的关心感觉有些心烦,“没关系,我既然能上去,自然有把握能平安回来!”边说边穿过小巷,行上了大路。

“可是”他还在我耳边念叨着,“你一个人上山实在太危险了,要不你在衙门等我一会儿,我先去点个卯,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陪你上山好不好?”他急切地道。

“千万不要!”听到他的话,我心里大惊了一下,大声地一喝。

开玩笑,让他陪我上山,如果一不小心让他揭穿了我的身份或者不小心看到了我的飞龙爪,他不怀疑我才是怪事了!

话刚一出口,我看到他脸色一僵,张大了嘴巴望着我,一脸茫然的表情,马上就惊觉自己刚刚的反应似乎太过度了一点。

于是赶忙又堆了笑冲他道,“嗯是这样的,林捕头”

“柳姑娘,你还是唤我林大哥吧。”他挠挠头,一脸的别扭状,“我们现在住在一起,昨晚上你还请了我吃饭,大家也好歹算是朋友了,现在又叫我林捕头,我总觉得有几分别扭。”

话被他打断,我一怔,赶紧又顺着他的话道,“嗯林林大哥,是这样的,我只是上山去寻找蛇皮,不会出什么状况的。而你是全县的捕头,掌管着整个山阳县的治安,如果你擅离职守总是不好的,对不对?所以我们这些市井小民的事,就不劳烦你老费心了,好不好?”我找到一个最好的理由搪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