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了门,见二嫂正扶着侯夫人坐起来。

季小淘放下热水,见侯夫人这会儿清醒着,便转身用棉巾拧了一把热水,折回床边道:“婆婆大人,瞧您的气色,今天看着可不错呢。”说着,便帮侯夫人擦把脸,又擦了擦手。

侯夫人今天的精神确实不错,还勉强起身,坐在镜前,让小淘和方柳儿帮她梳了个髻,又插了一根墨玉钗子,看着清爽,大方。看着镜子,侯夫人满意了后,又说饿了。

正好,玉夫人端着早饭和一碗水药进来,身后还跟着来请安的晴儿和小侯山。

“夫人尝尝,冰糖白米粥,昨天岳哥儿弄来的冰糖,家里谁都没舍得用,单指着给夫人加加口味用的。”玉夫人笑着道,一边的晴儿和侯山按着往日的规矩给侯夫人请安。

侯夫人尝了一口,便连连道好吃,让周围看着的人不由的鼻酸,这若放在以前,冰糖白米粥实在是太普通了,可现在时局不一样,就这点冰糖,还是侯岳跟渠少做了局从一个路过的商人手里骗来的,侯岳现在为了这个家,坑蒙的事没少做,正巧这家伙还有个铁口直断的名声在身上,用侯同学的话来说,有条件,就要充分利用,不用白不用。

侯夫人只是吃了几口就停了,把碗里的粥一分为二,推到晴儿和小侯山面前,叫他们吃,吃完了,又让方柳儿去休息,然后让季小淘带关晴儿和小侯山在外面玩,而她却把玉夫人留下,说闷的慌,想同玉夫人说说话。

季小淘同方柳儿带着晴儿和小侯山出来,几人就怔怔的坐在偏厅里。季小淘同方柳儿对视一眼,都在各自的眼底看到深深的担忧,总感觉侯夫人今天的精神有些怪异。

“二嫂,婆婆今儿个一早的精神头,我怎么瞧着有些不太好啊,要不要去找大夫来看一看。”季小淘说道。

“我瞧着也不对,还是去找柳大夫来看看。”说着,方柳儿就要起身,却被季小淘压住:“二嫂,你昨晚一晚没睡,那脸色白的跟纸似的,你回屋休息会儿,我去找。”

“那怎么行,你有身子呢。”方柳儿猛摇着头道。

“怎么不行,我的身子壮着呢,现在肚子还不太大,走动一下没关系。”

而这时,一边的小侯山站起来,小模样一本正经的道:“二嫂嫂放心,一路上我会保护三嫂嫂的。”童言童语,听得小淘和方柳儿一阵宛尔。

许是觉得小淘和方柳儿的态度轻慢了,小家伙有些不高兴,更慎重的解释道:“岳哥哥说的,我是侯家的子弟,侯家现在处于困难时候,我就要担起侯家子弟的责任。”

小孩子的气势可鼓不可泄,季小淘便应了他道:“行,那我们走吧,三嫂嫂的安全可就交给四弟了。”小侯山慎重其事的点点头。

“那小淘路上小心点。”方柳儿叮嘱着,也就不跟小淘争让了,昨晚上确实太累了,到现在还有此头晕眼花的。

季小淘带着小侯山出门,一路上,不时的有人同小淘打着招呼,但俱都行色匆匆,不一会儿到了柳氏药堂,药堂里的病人并不多,倒不是说这个时候生病的少,其实相反,这种生活条件下,生病的肯定多,但一般的人家,填饱肚子都成问题,又哪来的银钱看病呢,就算是侯家,那还是柳大夫看在之前侯府施粥的份上免费义症的。

跟柳大夫说明情况,柳大夫便背了药包跟着季小淘去侯府。

只是在侯府的门口,季小淘碰了衙门的差爷虞头带着两个差役,看着象是有事,便先让小侯山带着柳大夫先去看侯夫人。

“不知虞大人有什么事?”季小淘问道。

那虞头也不多话,直接拿出一块玉佩递给季小淘:“本想找三公子的,如今见到三少夫人也一样,就找三少夫人认个东西,这块玉佩,是在郭家赌场的废墟里发现的,有人说是郭家五爷的东西,还请三少夫人认认。”

这东西季小淘也认不准,想着五叔至今下落不明,那心便提了起来,五叔别不是出事了吧,想着,便急急的道:“这东西我也认不太准,还得请五婶认认,就请虞大人和两位差爷在厅上稍座。”

虞头应承,随了季小淘在厅上坐下,季小淘便转去五婶的屋子。

五婶一见到玉佩,那眼眶便红了,道:“正是你家五叔的,走之前还一直带在身上的。”一听这话,季小淘的心就沉了,之前,她已经跟虞头打听过,这块玉佩是在火场里一个死者身上发现的,只是那死者被烧的面目黑柒无法辩认。

五婶一听说是从死者身上发现的玉佩,急的差点当场晕了过去,侯路在一边紧绷着脸,扶着自己的娘亲,虞头的意思是让五婶去衙门认认尸。

可这还没去,五婶已经是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了,侯路又是个内向的性子,平日里都是窝在家里读书做文章,一些人情世故却是不太知晓,季小淘不放心,跟二嫂说了句,便陪着五婶去衙门。

五婶和侯路跟着虞头进了停尸房,季小淘因为有身子,就在外面等着,却看一边有几个郭家的人拦着虞头在说话,硬是说赌坊的火起了蹊跷,而侯家五爷前几天就曾闹过赌坊,而侯家和郭家又有许多宿怨,因此,这火说不准就是侯五爷放的。

季小淘冷眼看着这些人,不理会,有事,证据拿出来说话,别整些,猜测,可能,说不准的东西。她只是担心,那带着玉佩的死者到底是不是五叔。

不一会儿,五婶跟侯路出来了,季小淘先是看两人脸色,这一看,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五婶的神情可比进去时好多了。

“不是,你五叔的右脚有六脚趾,这人却是正常的。”五婶一脸高兴的道。

季小淘这才放下心,只是五叔到底去哪里了?这在好几年里,都一直是迷。

第五十一章 丧!!!

第五十一章 丧!!!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侯岳还没有回来,季小淘心没一刻定的,那眼神时时的盯着门外,而侯夫人自傍晚后又开始昏沉,柳大夫已经放了话,就四个字,准备后事,这世上最无奈的事是什么,那就是看着亲人一步步走向死亡而束手无策。

晚饭谁也没有心情吃,只是随便吃了两口填填肚子。一家人全都围在侯夫人屋子的外间,只听里面一点响动,便有人急急进去查看,然后又悄悄的退出来。

“三媳妇,三儿倒底去哪里了?”侯老爷问道,那眼神虽没有以前那么清明,但浑浊眼白下却有着一抹对世事的洞悉。

中午的时候,侯老爷就问起侯岳,季小淘以侯岳去找渠少为由瞒了行踪,可倒底事关侯岳的安危,季小淘又不是一个能泰山崩于顶而不变色的人,那脸上的焦急和期盼早就露了底。

这会儿,季小淘知道也瞒不住了,便把侯岳出城去会杜把头的事说了说。

侯老爷听完,叹了口气,便闭上眼睛,那放在矮几个的手微微颤抖,三儿此行凶险万分那。

“爹,我夫君不会有事吧?”看着侯老爷的样子,季小淘的心就更慌了,早知现在这样,早上就该拉着侯岳不准他去,季小淘恨不得再穿一次,穿回早上。

“慌什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静下心等着。”侯老爷抬眼扫了季小淘一眼,便又闭眼假寐。

一时间,这外厅极静,只听得里屋侯夫人,时轻时重的喘息声。

就在这时,门帘子被抛开,小侯山探了个大脑袋进来,正好对上侯老爷睁开的眼睛,这小家伙似乎很怕侯老爷,便缩了缩脖子道:“三哥回来了,带了几个人,请爹过去。”

侯老爷点了点头,便出了外厅,此刻季小淘那悬着的心的放下,一边的二嫂拍了拍小淘的手背:“这下好了,三弟回来了,小淘也不用担心了。”

小淘笑了笑,看着方柳儿在烛光下半阴光阳的脸,二嫂这些日子可瘦多了,二哥自从离开后就没一点消息。此刻,方柳儿托着腮,长长睫毛在眼皮子下面形有一个弯弯的月牙阴影,看着十分的宛约。

“二嫂,可是想二哥了?”季小淘问道。

“想自然是想的,只是想着就有些恨。”方柳儿说着,那嘴角却有丝笑意,季小淘发现二嫂最近性子变爽利些,有些话不在象以前那样压在心底,想来是跟街上的女人们来往多了受的影响,尤其是那朱家娘子,知道方柳儿的情形,常常传一些驭夫之道给她,当年,侯家二公子跟那寡妇的事情那可是闹得满城风雨,柳城鲜少有不知道的。

正说着话,侯岳掀了门帘进来,走到小淘身边便问:“娘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不就那样,今天白天见好了点,傍晚一过却又昏沉了,情形不太好。”季小淘担忧的道。这时二嫂方柳儿站了起来道:“我到里面照应着。”说着,就小心的进了屋,留季小淘小夫妻在外厅。

“人救回来了?”季小淘问。

侯岳点点头,这时代,大多数人造反不过是为了活命,那杜把头倒并不是那穷凶极恶的,再加上前些日子侯家施粥得的名声,他到是很给了面子,二话没说就放了人,就连抢到手的粮也还了一半,当然了,这能混成小头目的人,那心里都是能拨几下算盘的,杜把头之所以要跟侯岳面谈便是盯上了侯家田庄里的粮食。

现在柳城到永和田庄路不是不通吗?杜把头拍了胸脯,这路归他打通,反正有一大半都掌握在他的手里,但侯家每回运回的粮,不管多少,他杜把头要收一半,侯岳没多想就应了,有一半总比没有的好,田庄现在形势也不妙,而家里,现在就等粮保命。雁过拨毛,这是没办法的事。

前段时间,大哥从马邑托人带了点粮食过来,等到家里,那粮还没有一半呢,没办法都是乱世给闹的。

“明后天,我就带着人去将田庄的粮食运些回来,真是的,这天怎么就不下雨呢,柳城现在饿死的人越来越多了,现在气温也开始热了,为了怕瘟役,衙差们天天堆了死人在烧。”侯岳说着恨恨的锺了一下桌子,立时,里屋又传来侯夫人粗重的呼吸,还重一下断一下的,让人感觉气上不来似的。

季小淘很忙起身,进了里屋,看方柳儿正使劲的帮侯夫人顺气,看着小淘,便冲着她摇了摇头,表示没事。季小淘点点头,退回外厅。

“娘这回怕是凶险了,也不知大哥能不能赶回来。”侯岳道。

“信已经去了好些天了,想来也快到了,只是不知能不能赶上。”季小淘道。

两人聊了几句,侯岳跑了一天,这会儿人也累的不行了,便靠在外间的榻上休息,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季小淘拿了件衣服给他盖上,看着他睡着了还皱着的眉峰,便不由的心疼,不管是后世还是今世,侯同学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何曾这么累过,操心过。只恨自己现现在怀着身子,帮不了什么忙,心里也巴望着侯峰快些回来,有老大顶着,自家老公也能轻松些不是。

撑着手,搭在桌上,迷迷糊糊的便直到天明。

这天还刚亮,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拍门声,不一会儿,便是急促的脚步,侯家老大侯峰终于赶回来了,原来他昨晚就到了,只是到时城门关了进不来,便在城门外等了一宿。

侯岳也醒了,见到大哥,两兄弟也不多话,直接进了里面,侯夫人此时已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许是临死前的一点神明吧,侯夫人睁开眼睛,握着两兄弟的手,那眼睛却直直的盯着侯老爷,然后慢慢的失了神彩,手也垂下,不管舍不舍得,终归抛下了。

听到里屋的哭声,所有人都知道侯夫人走了,走的很是有些不甘。

由侯家兄弟发吊散讣告,屋里人,给侯夫人换了新衣,又拿了珠子放在侯夫人的嘴里,下了棺,设了灵堂。

侯老爷子自侯夫人走后,那神情会有些恍忽,时常一个人怔怔的站在一队,那嘴皮也不停的说着话,多是自言自语。玉夫人在一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季小淘也只能在边上劝着。又找了柳大夫给侯老爷子瞧瞧,说是没事,过一阵子就好了。

“大哥,嫂嫂和远哥儿怎么没一起回来。”侯岳问道。

远哥儿是侯家的长孙,这葬礼上可少不了他。侯峰摇头道:“我当日起程回来,并没有接到家里的信,也不知娘亲病重。”

原来侯峰当日到了马邑,安顿下来后,王玉娇就拉着侯峰时常往自己娘家走动,侯峰听了侯岳的提醒,再加上王家人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所以打心里,他是不太愿意接近王家的,后来,那王世充圈了侯家的家财,但因为没证据,侯家通贼之说也就不了了之,侯家也算是险险的度过了灭门的一关,侯峰便想着回来,侯家现在正处于最艰难的时候,他这个长子该担起责任,可王玉娇死活不愿,说现在柳城乱的很,远哥儿又小,这万一有个好歹岂不是害了小远哥的小命,侯峰想想也对,便独自上路,他当时并未接到家里的信,这一路过来,还是那天晚上在城门外,遇上出城给人看病误了时辰进不了城的柳大夫,才知自个儿娘亲病重。

两人正说着,却听前面灵堂传来一阵哭嚎。出来一看,却是王玉娇拉着小远哥儿,两人一身狼儿狼狈,情形跟叫化子也没有什么两样。显然一路上,这母子俩吃了不少苦。

季小淘在一边照应着,连忙带了他们下去梳洗一翻,又换了孝服,这才坐下,说起前因后果。

原来当日侯峰走的第三天,送信的人就到了马邑,王玉娇接到信,婆婆病重,那就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便禀了嫡宗那边和王家,嫡宗那边派了几个人相送,只是一行人,衣着光鲜的,自然引人侧目,在快到柳城地界的时候,路上遇上了强人,护送的人不是死就是逃了,于是母子俩只得一路走回来,两日的路程,没吃没喝的,那王玉娇又是娇贵出生,小远哥也从未吃过这般的苦头,这才弄得如此这般的苦楚。

现在就差侯家老2了,按这时代的规矩,这长辈过世,子孙是必须到场的,要不然,怕落个一好的名声。

侯岳天天磨着渠少帮他打听,只是侯海行踪一向飘忽惯了,谁也不知他在哪里,倒是罗家的女公子罗月容到了,还带了长长的一个慰丧礼单子。

季小淘同大嫂二嫂一起答礼,也不知是她多心还是咋滴,总觉得二嫂同罗月容对视的眼神中火星直冒。

第五十二章 城头变换大王旗

第五十二章 城头变换大王旗

第五十二章城头变换大王旗

这天深夜,侯家老2侯海回来了,回来的还不止他一个人,百多条好汉,立时将侯府挤的满满当当的。第二天季小淘一早起来,就看到园子里或坐,或靠,全是闭着眼休息的汉子,还有一个看到季小淘,裂着嘴憨憨的笑,低头哈腰的站起来,嘴里边道:“小娘子早上好,小娘子这是要烧早饭,可不,我这肚子早打鼓了。”

季小淘叫他的样子弄的哭笑不得。这些估计都是二哥的拉起的队伍吧,还好前天侯云来奔丧,将放在田庄的粮食都运了回来,要不然,这会儿,到哪里去弄东西给这些人吃。

进了厨房,二嫂一早起来了,正是厨房里,季娘子,齐家娘子,同几个紧邻的妇人一早被请来帮忙,这会儿早就烧好了几锅热水,还烙了些饼,以及一大盆的米团,一边案板上还有和好的面粉。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

今天是侯夫人出殡的日子,殡仪,桌席,执事,吹打的都找好了,又去找了那青羊道人看风水,点了墓穴,一干吊丧的宾客也到早早的到了,还请了两个裱纸人的工匠,从花圈子到纸房,纸钱,还有福禄寿三才,一溜子排开在侯府门前。

季小淘揉了揉有些鼓起的头筋,昨晚,他让二哥带来的人吵的没睡好,侯岳更是一晚忙到天亮,这会儿又去城东找梁老学究去了,请他帮侯夫人写墓志。季小淘则拿着账册,请得多少客人,得办多少席面,多少帮工,得备多少食物,一一的跟二嫂说清,结果还没说完,二嫂就被绕的云里雾里,记不清了,最后还是季家娘子,虽然不识字,但做惯了事,掌惯了家的,又有个好记性,倒是章章条条弄的清清楚楚,最后,干脆,二嫂就推了季娘子暂事充当厨房管事,一应调度就全由季娘子安排。

这边安排妥当,季小淘又急急的要去找裁缝,落实丧服的事情。

季娘子看着一大早,自家女儿挺着个大肚子跑来跑去,便拉住季小淘问:“侯家大娘子呢?”

“她带着小远哥前几天才从马邑那边赶回来,跟上又遇了强人,幸而保得命回家,到家时那情形跟叫化子似的,让人看着心酸,小远哥估计是受了惊吓,路上又吃足了苦头,这一到家就病倒了,一时发冷又一时发热的,嘴里还时时惊叫,这情形,哪个做娘的能舍下,夫君便让女儿多照看着点。”季小淘道,又摆了摆手:“时辰快到了,女儿再到各处看看。”说实就急急的走了。惹的季娘子心疼不已。

好不容易一切停当,出殡队伍宛若长龙,到了地,下了穴后,填好泥,竖好碑,一行人正回转。突然原来的艳阳天一下子转暗,一阵风起,天空中便堆起了黑云,而且越堆越厚,不一会儿,就下起了豆大的雨点。

“下雨了…”

“老天有眼哪,终于下雨了…”

人们纷纷叫嚷着,更有人说,侯夫人成灵了,这是在帮大伙儿解困呢,立时,便有许多人跪在侯夫人墓前,一个劲的磕头。

这场雨一直下到晚上才转小,气温也降了点,不再如前些天般闷热,空气中的泥土腥气让人闻着却是别有滋味。

只是,天公做美了,可还在继续,下半夜快天亮的时候,城里各处响起了喊杀声,季小淘被侯岳叫醒,便问出了什么事?

“魏刀儿手下的大将宋武带着人马冲进城了。”侯岳说着,就抓了衣服,扶着季小淘进了家里的地窖,不一会儿府里的女眷和孩子都集中在这里,每个人脸上都是惶惶不安的。俱是大眼瞪着小眼。

这地窖,隔间效果很好,外面一丝儿声音也不到,不过,侯同学不是个能让阵的,便两头跑,一边安慰女眷,一边又打探着消息。

这时,宋武带着人围了侯府,不过,侯海早就有准备,他这次之所以将手下的兄弟全带回府,正是因为他得到消息,魏刀儿要对柳城下手,这才带着人急急赶回来,本来,他正在涿郡跟东突厥死磕,不过,别以为侯二哥有多大的民族道义,这家伙本着商人的本性,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没有好处的事情他是不干的,前阵子不过是接了边境几个大户的单子,这才拼了死命,配合罗艺将突厥兵打了回去,这一听说魏刀儿要对柳城下手,便带着人急急忙忙赶回来了。

宋武围着侯府整整打了一天,也没有攻下,已方还损失惨重。

侯岳虽然不是上阵的料,可这家伙,把鞭炮改良了,加大了火药的份量,塞在粘土里,又在粘土上面插了许多碎铁片,虽说有许多失败品,但成功的,一个炸响,杀伤力是成片成片的,宋武一时弄不清什么玩意,心里便有了惧意。

而此时,他又的接到魏刀儿的消息,要他搬师回援,原来隋将潘文长打败了漫天王王须拔,这会儿正直奔魏刀儿部来。

宋武已有了惧意,此刻却是正中下怀,便放弃侯家,圈了城中郭家的钱粮,急急退去。

侯府好一阵收拾,日子才又恢复正常。几日后又传来消息,说魏刀儿部往西迁了,柳城的百姓才放下心来,这天时又好了,虽说农时误了差不多两个月,但好歹还能补些回来,便各家开始又拾掇起地里的活儿。

侯家自侯峰和侯海回来后,侯岳就轻松多了,侯峰管了家务田庄这些年,事情做起来自然是驾轻就熟,而侯海却是每日里同渠少,虞头处在一起,行迹怎么看着都有些鬼祟。

这一日,侯岳正同季小淘在屋里说着话,那侯老爷子最近时时有些呆呆的,昨儿个,玉夫人红着眼睛跟小淘说,老爷子最近忘性特大,有时走着走着就不知往哪里去了,让人担心的很,大夫也找了,却是看不出个所以然。

“别不是老年痴呆吧?”侯岳皱着眉头道,若是这病就挺麻烦,在后世都没有急时有效的方法,何况这时。

“有些象,不过我想着应该刚开始,应该是侯夫人的去世刺激的,我们小心照应,劝导下应该能好一点。”季小淘道。

正说着,二哥侯海过来了,冲着小淘道:“三弟妹,我借你夫君一用。”说着,就扯着侯岳出去,季小淘有些狐疑的在后面打量,总觉得侯海进来的神情有些怪异,似乎有些紧张,又似乎有些激动。

直到了晚上亮灯时刻,侯岳才回来。

季小淘此刻正靠在床榻上,正嘀嘀咕咕的同腹中的娃娃说话,这转眼也快七个月了,身子便沉的很,懒的动,倒是侯岳每天都要扶着她在院子里走圈。

而这越接近生产期,小淘的心就有些七上八下的,这时代,接生全靠接生婆子,这万一有个难产,可没处剖腹去。每每想到心火腾起,她便使劲的掐侯岳腰上的软肉,而这时,侯岳总是好脾气的陪着笑,常常让小淘同学窝心的不行。

侯岳进屋后,就半躺在小淘身边,眼睛直直的盯着油灯,愣愣的出神。

“干什么,想哪家大姑娘小媳妇了。”季小淘打趣的用肘子抵了抵侯同学。

侯同学这才回过神来,脸上却是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不得了,咱侯家也干起来了,老2如今在城头竖了大旗,如今这柳城是咱们侯家的地盘了。二哥唤了我去,说我读的书多,又有铁口直断的名声,便要我做这柳城的父母官,如今咱是县长了。”侯岳说这话的神情仍然象是在梦游。

原来,前些日子,侯二公了同渠少,虞头便一直在谋划这事,那县令和县丞郭开在城乱时不知叫谁给杀死了,县里一时没了主,估计朝庭现在也顾不上一个小小的柳城,虞头找了侯二公子一计较,干脆咱们也竖旗,侯二又拉了渠少,三人一拍即合。

“那这事大哥同意吗?”季小淘问,侯家老大的性子说的好听是沉稳,说的不好听是胆小,一般象这样出格的事情他是不愿做的。

“大哥自然是不同意,不过却也由不得他了,大哥干脆甩了手,说不管这些事,只管着家里的田庄的事情,现在柳城也算暂时安定了,周边各处田庄都要去收回,农活还能赶赶,就这些事就够大哥忙活的了。”侯岳说着,不由的感叹事情发展真是很奇妙,前些日子他还在打算着大伙儿离开柳城走洛阳去长安投门路,没成想,一段时间一过,自个儿侯家居然在柳城干起占地为王的活儿了。

就在这时,侯云抱着小忠哥进来,自前些日子运粮来后,她就留在了侯府,田庄的事早安排妥当,见到了侯峰,就把田庄的事宜全交了,打算过些天去洛阳找侯二叔,不过被小淘劝住,说是洛阳颇不安全,不若写信让侯二叔回来,或者去长安发展,侯云想想也对,便给自己父亲去了信,正好现在嫡宗那边在长安已打下了根基,侯君集那家伙多次写信来说自己在长安多么多么了得,侯二叔到长安,同嫡宗那边也可以互有照应。

侯云拿了些小衣小裤给小淘,然后又将侯岳赶到外间,拉着小淘吃吃的笑道:“岳弟这阵子可辛苦了,弟妹快些把孩子生了,两夫妻才好温存,别把人给憋坏了。”侯云说着,那话里有些打趣也有些吃味,这岳弟可是个好男人呢,不拈花惹草,又疼自个儿娘子,学问又好,怎么自己就遇不上这样的良人呢。

这男人在一起谈女人,而女人在一起谈的就是男人,侯岳在外间偷听了两句,却是好笑,便又进屋,推了侯云出门:“晚了,云堂姐回去歇息吧。”

季小淘在一边看了直笑,却又不敢笑太过了,忍的极是辛苦。

第五十三章 侯孝宝

第五十三章 侯孝宝

第五十三章

天气渐渐的进入了长夏,温度燥热异常,季小淘拖着笨重的身子,更是热的受不了,手上时时拿着个巴蕉扇子扇个不停,恨不得往那后世的空调间里一钻才能降下那股子燥热。

侯岳这阵子忙的不见人影,他对做一县之父母心里是很有些惴惴的,深觉压力太大,好在原来的主薄还在,又请了前次卸任的县丞刘名梓,再加上县尉虞头,几个人带着原来县里的小吏,加班加点的忙了十几天,才把一切政务都理顺。

侯家二公子侯海只管着带兵打仗,这政务的事是一点也不问的,每日里倒是常常抓着侯岳这个被赶鸭上架的小县令,问他要钱要粮要兵器,愁的侯岳直抓头发,深叹县令是个苦差事,咋别人做的那和滋润,还有大把大把的进账,可见这时于时不同,人于人不同,结果自然是天壤之别。

最近,侯岳正带着县里的差役到处打井,之前的干旱虽然解了点,但对于农作物的灌溉是远远不够的,所以要多多的打井。

“侯三娘子,不好了,侯大人掉井里了。”青草的弟弟小蚂蚁急匆匆的跑来,大着嗓门急吼吼的道。

此时,季小淘正在自家屋前请人吃西瓜,西瓜熟了,这左邻右舍的,请人吃几瓣那也是联络感情不是,前些日子,侯府大事,大事可都是出了力帮忙的。

现在侯老爷已经不管府里的事情了,自侯夫人走后,侯老爷子呆了一段时间后,就转好了,只是性子似乎一下子就大变了,变的平和中庸,也不爱管事了,把家交给了老大掌管,兄弟三房便做了小分,所谓做小分就是部份的分家,家里的田庄什么的仍由侯峰继承,不过每年需分些谷米和菜油给其他几房,街上的店面铺子每房分了两间,包括五婶也都不少,即可自家住,也可租于别人。

侯老爷子自留了一处田庄,两间铺子,说是自个儿同玉夫人养老的,将来留给小侯山,还特地请了王主薄写下契约书,又找了梁老学究做保,梁老学究曾在隋开皇初,以国子博士待诏,学问是极好的,只是家道中落,但名声在外。

等一应家事全都安定下来,侯老爷子把地租给别人,每日里便同梁老学究下着围棋,或者喝喝茶,这两人一儒一商,那梁老爷子年纪大了,耳背的很,可两人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居然也能聊的火热,回到家里,时常教导着小侯山和晴儿,那父子关系倒比过去更亲近了,街面上人人都说,侯老爷子舍了富贵,倒是享了清福。

侯老爷子过去总是板着个脸有些严肃,现在却成日的笑mimi,听人这么说,便接口着道:“一盛一衰,一生一死,莫不有个定数,再富贵那也逃不过一衰一死,倒不如清清闲闲的由着儿孙去折腾。”

于是,听过这话的人都说,侯老爷子悟了。

而原来的侯府,经过几次兵灾,已毁损大半,就整理的几个院子各房暂住,最好最完整的主院,仍由侯老爷子同大房侯峰居住,其它的后院和毁损的部分干脆被侯海给全部推倒,做了演武场。现在季小淘住的屋子就是原来侯府靠北边的几间屋子,左边同长房侯峰的院子紧邻,右边却正好是个路口,路口的对面是新搬来的梁老学究家。而二房就在长房院子的另一边。

季小淘就是在路口摆了桌子请人吃瓜,就是有个要求,吃完瓜都要把瓜子收集回来,梁老学究的几个孙子孙女吃的最快,不一会儿,就把一捧一捧的瓜子送了回来,又拿了瓜坐一边吃,吃的肚子滚圆滚圆的,拍起来嘣嘣响。

且说,季小淘听小蚂蚁说侯岳掉进里了,那脑袋就哄的一下,急忙的抓了小蚂蚁的胳膊问:“那侯大人有没有事?”

“不晓得,井边围了很多人。”小蚂蚁眨巴着眼睛道。

小青草便拉了小弟在一边训道:“你不清楚,就不该乱说,三娘子可是有身子的人,要是吓了好歹,娘肯定饶不过你。”说着,却是轻拍了小蚂蚁的屁股,只是力道很轻,显然不舍的真的责难。

而这边季小淘可真的急了,撑着腰,一手扶着小青草就要去找侯岳,却被几个妇人婆子拦住,一边的五婶道:“三侄媳妇,你这可是快生的人了,不能乱跑,你在这安心坐着,我让路儿去看看。”五婶说着,就唤了侯路去找侯岳。

看着侯路和小蚂蚁飞奔而去的两背影,季小淘那心也是急的不行,整个人坐在那里,摇来晃去的没一刻安稳,突然就觉得肚子疼了起来。

“怕是要生了。”几个邻里的妇人和婆子立马拾掇了起来,两个扶着小淘进屋躺下,一个去烧水,又有去唤稳婆的,五婶去报了侯老爷子和玉夫人,又唤了人去叫侯岳,忙忙乱乱,好在妇人们对于生孩子那都是驾轻就熟的事情,因此,一道道的倒是有头有序。

不一会儿,季家娘子也赶到了,手里还抱着个小锁。

季小淘在床上疼的不行,几个妇人却是见惯了这场面,还同季娘子说笑道:“这快要生的小娃儿和小姨妈可就只差个半岁…”

正说着,侯岳单脚跳着进来,身后还跟了个柳大夫,那柳大夫有些哭笑不得,都说侯三公子宠自家娘子宠的没边,这话初时还道是谣言,现在看来倒是真的,这妇人生孩子,有接生婆子就够了,这侯三公子却硬拉了他来坐阵,说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柳大夫便坐在外厅同侯老爷子喝起茶来。

季小淘看着侯岳跳着脚进来,想起之前听到的消息,便顾不得自己疼痛,直了上半个身子问:“小蚂蚁说你掉井里了,怎么这么不小心,那脚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没掉井里,就是在井边崴了一下脚,却不知怎么的,这话传着就变成掉井里了。”侯岳连忙近前,拉着季小淘的手道,感到季小淘的手心汗湛湛的。

原来他不过是在井边崴了脚,却叫传话的人说成在井里崴了脚,到小蚂蚁那里就成了掉井里了。

季小淘正要说什么,突然小腹一阵巨痛,便抓了枕边一块枕巾咬在嘴里。

“要生了,要生了。”那接生婆子说着,和着几个妇人一起将侯岳推子出屋子。

侯同学那个心急啊,在外面跟没头的苍蝇似的来回走动,侯老爷子实在看不过眼,一把拉了他坐下:“都是一县父母了,怎么这么没个定性,不过是妇人生孩子罢了,这世间哪个妇人不是这么走过来的,要沉稳,以后你也是为人之父了。”

侯岳只有点头着受教,便挺身收腹的坐在那里,外表一看,到是沉稳有度,而实则,这家伙却在心里有安慰,没事没事,穿越人士有着穿越定律的。

一直到晚上掌灯,随着一声哄亮的哭声,侯同学的第一个娃降生了。

“恭喜侯老爷和侯大人,是位小公子。”接生婆子抱了孩子出来给侯老爷和侯岳贺喜。那柳大夫也拱手贺喜,玉夫人接过孩子,侯家的女眷通通围着,都说这孩子跟他爹长的一模一样。

而这时,侯岳早夹着人缝里溜进了房里,季小淘虽然累,但精神还是不错,两小夫妻手摸手的,一切都在不言中。

听着外间的话,侯岳抓了抓脑袋:“那刚出生的娃娃,皮肤红红的,眉目皱到一块儿,哪点看的出来跟我一模一样。”

而小淘却在他的抱怨中睡着了。

接下来,季小淘坐月子,侯岳这家伙,喜欢事事亲力亲为,衙门的事放不下手,家里事也不放心别人,结果是事事都要抓,事事都做不好,孩子生下来十多天了,连个名字都没起好,便天天宝宝的叫着,最后干脆小名叫宝哥,大名侯孝宝,这名字弄的季小淘一阵郁闷,总觉的什么宝的不太好听啊。

而有了儿子的侯岳那就象加足了马力的越野车,劲道十足,每日里公事家事的还不算完,稍有空闲,也不思量着陪小淘,却是拉着三两好友,喝酒听戏的好不乐哉。当然回到家里,也免不了被季小淘扯了耳朵:“你倒是风流快活,我这一身却是又酸又臭,我想洗个澡还没一个让的。”季小淘有些嫌恶的闻了闻自身,下定决心,以后生孩子一定不要在夏天,这一个月不打理,都能将苍蝇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