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老太君的寿宴办的十分隆重。老太君一头银发,用镶金的头由包头,一根搔头插在堆高的发髻里,简简单单,但却透着庄重华贵。坐在寿星椅上,接受着来宾一拨又一拨的恭贺,而站立在老太君身边的侯家大爷和二爷也一一的代老太君回礼。

侯二爷正是侯君集的父亲,育有五子一女,侯君集最小,因此,人人都称侯小公子。

由人带领着,侯岳和侯海并同方柳儿,小淘一起给老太君贺寿。老太君看着似模似样给自己拜寿的小宝哥,很是欢喜,便招了手让小淘抱着小宝哥过去。

“太奶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小宝哥被老太君接过去,坐在老太君的腿上,小家伙也不怕生,由着一屋子的人看着,仍绞尽脑汁想着爸爸妈妈来之前教过的话。只是这样恭贺的话,对于还不到一岁半的小宝哥来说,难道很大。说的不甚清楚,却也惹来一屋的赞叹。

“小宝哥乖,太奶奶赏。”老太君说着,就让大丫头拿来了一套小娃儿的金饰,金锁片,金摇拔,金环带。一屋子,好几个陪坐的妇人都一脸的羡慕,其中还有带着妒嫉神色的。

“老太君,这如何使得。”侯岳连忙上前,这礼似乎过重了些。送给嫡子嫡孙的也不过如此。

老太君却一挥手:“我喜欢小宝哥,礼轻礼重不过是个意思,有什么使不得的。”说着还亲自帮小宝哥带上。更是染红了许多的人眼。

侯岳见此情形,也知推拒不得,便拉着小淘道谢,这丫的现在在心里记算,倒,这回倒是赚了。

拜完了老太君,一家人就出来,侯君集正好在屋外,见侯岳出来,拉着侯岳就走:“京里几个文会上的朋友,你帮我陪陪,他们在那里之乎者也,又是作诗,又是题字的,弄的我一个头两个大。三哥也知道,我这个柳城三杰之一的名头,水份太大,可是有些架不住了,三哥帮帮忙。”侯君集道,也不管侯岳同不同意,就拉了往偏厅上去了。

侯岳没办法,只得冲着小淘摆摆手,然后跟了侯君集过去。

这时一个管事的妇人招呼小淘去后院坐坐,对这嫡宗侯府,小淘也是两眼一抹黑,想着寿也拜了,接下来不过是寿宴,女眷应该在后院吧,也就随着那妇人到后院,一路上,那妇人也逗着小宝哥,直说小宝哥的福气顶大,将来是大有出息的,虽说这话不过是过过场面,但哪个母亲不喜欢听说自己的孩子好的。自也是听的十分欢喜。

进了后院,小淘转了一圈,看到二嫂方格儿正同一个衣着朴素,但看着很大气的四十多岁妇人在说着话,那方柳儿也看到了小淘,便冲着小淘招了招手,待小淘过去才介绍,原来这妇人正是侯君集的母亲窦氏,看着是一个顶和气的妇人。

“见过二伯母。”季小淘福了福,又连忙教小宝哥叫人,小淘发现,今回把小宝哥带出来太对了,见长辈,只要把小宝哥往前一推,立马吸引眼球,呵呵,她这个做娘的压力小了很多。

几人便又坐下说话,不一会儿,小宝哥却是睡着了,早上起来早,再加上一进府又太过兴奋,这会儿自然困了。

“来,放我屋里去睡,我让我的使女杏儿照看着,三媳妇尽管放心。”窦氏说着,就起身,小淘抱着小宝哥跟在后面,过了一个小圆门,虽仍有三三两两的女眷走动。但却较前面清静了很多。

只是刚走到廊道上,却听前面传来一阵吵闹。

小淘望过去,却是钱可素和王青宁,自前些天李阀攻破大兴城后,王青宁就跟着侯海夫妻一起进城了,进城后,找到了钱可素,那钱可素的夫君于天德是京兆府的刑曹,主管京兆衙门下的刑狱,算是一个有实权的胥吏。当然,在侯家的人眼里,这种吏又显的有些不入流了些。

“你说什么?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王青宁瞪着大眼,咬着牙,伸着手指着面前面前一位穿着华丽的姑娘。

“王姑娘,你这是干什么,我家小姐的话没错啊,有些人也不掂量掂量现在的处境,还当自己是大小姐般,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可不就是这句话嘛。”那姑娘的使女一步上前,一伸手拨开王青宁的手指,神色很是不屑的道。

这两人是嫡宗大爷的五女儿侯碧玉和她的使女,那侯碧玉也是一个娇惯的小姐。以前总是同王青宁不对付,两人都是不饶人的主,那关系可以说是如同水火,现在王青宁落难了,那侯碧玉哪还不趁着出一通气。

“放肆…”见到这情形,那窦氏便先同小淘点头到歉,然后快步上前,其实也不算快步,步频还是同刚才一样,只是似乎步子要大一些,仍不乱一丝气度。

“小绿自掌嘴巴五下。然后去杂役处领事,什么时候学好了规矩,什么时候再酌情使用。”窦似冷冷的看着那叫小绿的使女,一扫一开始小淘眼中的和气。

小绿卜嗵的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同时自己掌嘴。

“二婶,这太过了吧。小绿可是我的贴身丫头。”一边的侯碧玉不干了,跺着脚。

窦氏冷冷的瞪了她一眼,然后冲着小绿挥挥手:“还不快去。”小绿见此情形也只得苍白着脸退了下去。

“向王姑娘道歉。”那窦氏随后又对着侯碧玉道。

自这京里的侯府建成,窦氏一直掌着这家,就算是后来老太君过来,也一直由窦氏掌家,那窦氏如今是威严日深,碧玉小姐虽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对上窦氏却也怯上几分,这会儿看窦氏板着脸,只得不甘不愿的冲着王青宁说了声对不起。

“于娘子,王姑娘,多有怠慢,还请见谅。”那窦氏又笑着脸对钱可素和王青宁道,说着就唤过路过的使女,带于家娘子和王姑娘去用茶吃点心。

那碧玉小姐也堵着气要离开,却被窦氏叫住:“我知道你怪二婶,你跟王家姑娘的恩怨我且不说,但是你那丫头就该好好管教,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都要心里明白,要不然,以后你带着出去,她说的话做的事,都要由你这个做小姐的承当,还有,今天是老太君的寿宴,来的人都是冲着老太君的面子,你这时候同客人起冲突。你可想过老太君的心情?若是客人起了怨忿,出去说老太君不好的话,那你可就是害了老太君。”

碧玉小姐叫窦氏说的一脸发白,低头告退,对于窦夫人的处置再无一丝异议。

别人的家事,小淘自然不会掺和,只是在一旁冷眼看着,那窦氏的手段了得啊,最后同碧玉小姐说的话,虽说严历,但处处都透着我是为你好的意思,手段玲珑的很。

等把小宝哥安置好,窦氏因为前面又来了官家女眷,就告辞了,小淘吩咐了那杏儿几句,又道谢了一方,还塞了一方锦帕给那杏儿,托她细心照看小宝哥,然后又问了刚才带路的使女,找到钱可素和王青宁。

那王青宁神情仍有些闷闷的,钱可素在一旁劝慰,见到季小淘进来,点了点头。

钱可素本就是懦弱做不得主的性子,嫁了人后,家里一切事都是由那于天德说了算,好在,听说于夫德待她还不错,再说这门亲事是由侯家牵的线,因此虽说现在钱家也没人了,那于家倒是也没有太怠慢,只是,婆婆仇氏厉害的紧,拿捏着钱可素,那钱可素在婆婆面前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季小淘看着钱可素,也感到世事无常,当初两人差点就成了姐妹,若不是侯家出事,钱家悔婚,如今什么情形还真不好说。

同两人打了招呼,季小淘坐下,问了王青宁的近况,又将自己落脚的地址说给了王青宁,对于王青宁,小淘最开始是没什么好感的,可自王家出事后,小淘照顾着王青宁,虽说仍谈不上知心,但也算能说得上话的人。在加上临行时大嫂的托咐,小淘倒是觉得有那么点责任。便邀王青宁时常走动,若有什么需要,也好帮衬。

正说间,外面的下人管事,忙成一团,季小淘好奇,唤了一个下人来问,得知是秦王到了。

老太君寿辰,秦王驾临,那对侯家可是很大的殊荣,大爷和二爷带着一家子亲自到门口迎接。

季小淘和钱可素都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但王青宁毕竟岁数要小些,性子还有些脱跳,这会儿也一扫之前的郁闷,拉着钱可素,唤着小淘一起出去看看。

随着人流到了前面花园,就看到大爷二爷还有一般子侯家子孙簇拥着李世民走在最前头,老太君也拄着拐仗出迎,那李世民身后还跟着八人两队,十六个侍卫,俱是铠四鲜亮,很有铁骨铮铮之感,刚从战场上下来,周身还透着杀气,周围人不由自主的都退后向步。

各人互相见礼一翻,进大厅落坐,那十六个侍卫,分成两边站在厅外,精气神十足,看傻了一帮子媳妇子,丫头使女的眼。

王青宁远远的站着,看着那秦王的身影落入大厅,两眼突然清亮起来,抿着唇,自言自语的道:“若是能嫁给他,那爹爹的大仇或可得报。”

季小淘在一旁听着,他?谁啊,待看到王青宁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那李二同学,突然起了一种十分诡异的感觉,李二和王青宁?这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你怎么肯定?”季小淘问道,她觉得自己这个问题真是傻透了,李二扫平刘武周,那是必然的呀,只是她有些好奇,王青宁这小姑娘怎么就看透了。

“刘贼子占着马邑,北面就是东突厥,他要想扩张,只有西南的太原,而太原可是李家的后院,李家怎能不防,所以,李家同刘贼子这一战无可避免。爹爹的分就落在这李家身上。”王青宁此刻眼中一片坚定。嫡宗老太君寿宴的一个偶然,王青宁就找到了自己今后要走的路。

这王青宁也是很有战略目光的,只是对于王青宁下的决定,季小淘一阵无语,她不知该说什么,说不要活在仇恨里,这纯是属于站着说话不腰痛的,或者说是不管你嫁不嫁,李二都要杀了刘武周的,所以没必要贴上李二,李二的后宫也是很难混的,你要去抓自己的幸福。可这时代的幸福是什么,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定义,也许这时代的人认识里,能进入李二的后宫,那就是一种幸福。

晚上。

吃完寿宴,天已经暗了,王青宁同钱可素早早就离开了,季小淘和侯岳也打道回府,侯府的马车不够用,再加上那西直街离侯府的路也不太远,侯岳便笑着同季小淘说:“咱们饭后百步走。”于是侯岳抱着小宝哥,小淘提着灯笼,一家人逛起了大兴的夜市。

大兴的夜市不过是小淘凑趣的说法,这时侯,战乱刚平,一到夜里,街面上基本没什么人,只是侯府的寿宴刚散,出来的人多,因此街面上显的热闹些,走了一段,人流渐渐的散了,再转进西直街,那更是黑柒柒的看不到一个人。

小宝哥醒着,紧紧的抱着侯岳的脖子,一家人便加快了脚步。只是这西直街的各屋子,外面的门全都是一模一样的,侯岳他们也是刚住进来,走了好一大段,却是摸不着家门了。

这时,身后不远的一门屋子开了门,挂了一盏油灯出来,小淘连忙回头一看,是鹅儿,正拿着油灯朝这边张望。

得,都走过了。又赶紧回转,进了屋,鹅儿关好门。

“三公子,今天有好几个人来的你,这是他们留下的。”刚进屋,鹅儿就拿出三封信递给侯岳。然后接过小淘手里的小宝哥,带着去哄睡觉。

“谁找你?什么信啊?”季小淘好奇的在一边问,却看侯同学看完了一封换一封,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三封信分别是李三娘的,李二的,居然还有一封是李建成李大的,那信中的意思都是招自己进府,侯同学很郁闷哪,这要么一个人都不来招自己,放自己坐冷板凳,这要来嘛,却一来来三,还都是不能得罪的主,他又没有一分三的本事,这还让人活不。

第七十一章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第七十一章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李渊占了大兴后。立代王杨侑为恭帝,尊江都的炀帝为太上皇。

大业十三年,这一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来的较往年迟些,而且很突然,头天还是晴空万里,傍晚时一场大风,半夜里开始飘着雪,到第二天一早,早起的人出门发现,天地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同时那雪还在乌压压的往下盖。

“我说昨晚怎么那么冷呢?”小淘搓着手站在屋檐下看着天上飘下的大瓣大瓣雪花,还好,前些天买柴的时候顺便也买了两篓碳,,要不然,对上这样的天还不愁煞人了。

这时,鹅儿已经烧好了热水,锅里正熬着粥,侯岳还在睡,昨晚被那三封信给弄的,老也睡不着。小淘端热水进去时,还看到侯岳举着三封信,嘴里在那里嘀嘀咕咕,小淘看他的样子有些好笑,可也有些为难,按他们夫妻的想法,那不用说,肯定是李二喽,可现在问题是,你答应了李二,那置李大和李三娘于何地…

“起来了,外面下大雪了呢,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都到这份上了你愁也没用,吃过早饭后再说吧。”小淘放下盆,伸手抢过侯同学手上的信摆在一边的梳妆台上,这家伙,叫这三封信都给弄魔障了。

“唉…”侯岳一声长叹,得,跑长安一遭,本就是准备抓住机会投奔李二的,以他之前布下的曲线靠拢政策,本以为这回应该是水到渠成了,结果…那李三娘还好说,由二哥侯海说项,估计没什么大事,只是那李大。也不知从何处听到他这么个人,他的招抚可是要好好想想怎么拒绝才行。

总之,侯岳想过了,别那么前怕狼后怕虎的,咱就直奔李二去了。

早饭是粘稠的稀粥,四碟小菜,一盘卢记鸭蛋,黄橙橙带着油的蛋黄,看的人食欲大开,一盘十香瓜茄,酱色的,透着麻油的香味,还有一盘五方豆豉以及一盘蒸乳饼。

侯岳即做了决定,那味口自然也就上来了,边吃还边把小淘狠狠的夸了一遍,说小淘越来越会弄吃的了,倒让小淘一阵子悻悻,这些碟子菜饼的,都是买来的,侯岳这一通夸倒是显的不实了。

可这侯岳的碗才刚放下,就听到外面有拍门声。侯岳去开了门,三十来岁的两位男子,看那气度,似乎来头不小,一翻问询之下,韦挺,原来是陇西公府祭酒,现在李大府上任参军。

“韦大人请…”侯岳连忙将人让进了屋,又让鹅儿泡茶。只是侯岳心里却是急转,这一大早韦挺登门,想来是为李建成当差,似乎李建成对拉拢他很迫切啊,这是为什么?说实在的,他以低调为行事准则,在外人看来,除了一手字,应该没什么特别之处啊。

分宾主坐下,鹅儿上了茶退开。

那韦挺啜了口茶,然后将侯岳挂在墙上的条幅字都夸奖了一翻,然后语气一转,就转到了李建成身上,说那李大郎意气风发,又特别礼敬士人,反正,他那言下之意就是,天下有才,有本事的人都应该投靠李大,方能一展报负。

这时,随韦挺同来的那人也接口道:“大公子久昂侯三公子铁口直断。对侯三公子之才仰慕已久,若能得侯三公子进府共事,幸甚幸甚。”

听了这话,侯岳恍然大悟,他说之前总觉的这人有些眼熟呢,这会儿想起来了,这人叫段南,原是郭府的教书先生,还给郭绚做过随军参室,自郭绚死后,这人就离开了柳城,不知怎么的同李建成搭上了,侯岳之前就奇怪,李建成怎么会知道他,现在看来,怕就是这个段南的功劳。

当年,他因为气愤郭家的嚣张,再加上正好知道那郭绚的下场,便给他断了命,这事的结果在柳城轰动一时,而他为了不穿帮,又弄出个迷宫为难人,于是。侯家三公子铁口直断,被人传的玄之又玄,当时,给侯岳带来了许多方便,可现在却给侯岳整了这么个麻烦出来。

他自然不能说,我要去投李二,不投李大,那不是找死吗?李大派出韦挺这样的亲信,若是一个处理的不好,灭了你跟灭蚂蚁似的。

现今,李大的橄榄枝已经抛下。就等你侯三公子接招,而看韦挺的样子,显然就是要等自己答应,然后好回去复命。

侯岳借着喝茶的机会想着,这事肯定是不能答应的,可拒绝,怎么拒绝?最后他干脆一狠心,什么李大,李二,李三娘的,他一个都不投,有侯小公子,二哥侯海撑着,干脆他安心做个田家翁,咱是地主,这在后世,那可是羡慕煞人的职业。再安心整冶着作坊,闷声大发财算鸟。

就在这转瞬间,侯岳又下了决定,咱谁都不投了。

于是他站起身一拱手:“多谢大公子抬爱,多谢韦大人看重,大公子相招,在下受宠若惊,只是家母于去岁病故,如今在下正是热孝在身,只想安心在家,晨昏为母祷告,再加小子才学浅薄,更需在家闭门深造,因此,只得辜负大公子好意,还请韦大人看在在下一片事母之心的份上,在大公子面前为在下解释一二。”

那韦挺听了侯岳的解释,拿着茶杯盖的手停顿了一下,才道:“即是热孝在身,那倒是不能强求,那今日叨扰了。若有机会,再同侯学士喝茶。”那韦挺说着,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起身告辞。

侯岳唤了小淘拿出两罐茶叶来,分别递给那韦挺和段南:“这是在下偶然从一位高人手里得到的茶叶,清新异常,回味无穷,送于韦大人和段兄尝尝。”

那段南将两罐茶叶一起接了去,韦挺冲着侯岳点点头。然后转身,侯岳恭送出门。

“也不知这侯学士怎么想的,大公子相招,居然还推萎,热孝?那侯二公子在女公子军中,怎么就不热孝了?”段南一面将茶叶递给韦挺,一面不屑的道。

“武将和士人的许多想法是不一样的。”韦挺淡淡的扫了段南一眼,然后转过脸,揭开那罐子的盖子,将罐子凑到鼻前,果然清香异常,刚才喝茶的时候,他就发现那茶叶同以往的茶叶不同,以往他所见的茶味都是茶饼,而这茶叶却是散茶,喝着口齿生津,端是好茶呀。

又突转头,吩咐那段南道:“找两个人,平日多关注一下侯学士的动向。”

“知道。”那段南恭声回道。

事情即然决定了,侯岳也不是拖泥带水的,立马跑了一趟秦王府和三娘府,说明原委,那李二和李三娘倒是没说什么,各自勉励了一翻。

倒是侯海找到自个儿三弟:“你弄什么鬼,我向李三娘举荐你,你到好,还拒绝了。”侯岳也是一肚子闷气,他现在真正是明白了一句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为了能顺利混进李二的公务员队伍,他可真是花了不少心思,先是在侯小公子的心里打底,由他在李二面前为自己说项,又巴巴的放着舒服的日子不过,从柳城跑到这大兴,可这结果,真是有些不爽啊。

侯岳郁闷的把三封信的事一说,然后道:“二哥,以你看我该怎么办。”

侯海是个直肠子的汉子,这会儿叫侯岳一问,那也没法,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也只能是一边不靠了,这样最多落在人眼里说你不只好歹,但也不会太同你计较,若是你选了一方,那就是得罪了两方,再见面就不太好看了。

侯海觉得自个儿三弟的运气真不是太好。

转眼就是腊月,侯岳这段时间也不敢乱走动,上回教梁道数说他的字退步了,这回乘着有时间,便天天窝在家里练字,本来他就有功底,这回是越见火侯了,偶尔去霍飞白处窜窜门子,那霍飞白每每打趣他,说:“你母亲子倒是个能干的,街口边上的那间鞭炮店,如今生意火爆的很,赚了不少银子吧,隔年说不准就能买间大宅子了,你家倒成了男主内,女主外了。”

侯岳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这家伙腹黑的很,没事就喜欢看人笑话:“那你说,我一个学士去卖鞭炮,还不让你们这些人戳脊梁骨啊。”

随着年关将近,鞭炮的生意火爆了起来,季小淘就同侯岳商量着开间鞭炮店,算是自家作坊的一个直销点,最后就选在这西直街的街口,别看这西直街是一条小街,可人家就在皇城根下,那街口就是直通皇城的大街,占尽地利人和啊,这间店面同样是属于京兆衙门,而李二如今正是京兆尹,侯岳拉了侯君集入股,才算把这店面盘下,还欠了一屁股的债,没法子,李二下手也是黑的很,不过也一是没好处的,那李二说了,以后礼部以及京兆衙门要用鞭炮都在这里采购,算是皇商了。

那日店开张,侯岳邀了霍飞白那一伙人去捧场,结果这一伙人一来,看到侯岳在那里招呼客人,大呼有辱欺文,硬生生的将侯岳拉走。

事后,侯岳同季小淘一商量,因为后世的惯性,再加上柳城是小地方,没太大讲究,如今到了京城,那有许多东西就不得不注意,这店里的事,侯岳不能出面,怎么说侯岳现在也是学士,弄不好被人参一本,有失体统,有辱斯文,在这个时侯可是大事。

于是就从鞭炮作坊那边出了一个管事做掌柜,再请了几个伙计,平日小淘在照看着,等一切上了轨道,也就没什么事了。

而腊月里,季小淘却忙的脚后跟打跌,快过年了,新衣服要做,吃食要准备,再加上店里的事她还要照看,好在,这屋子也才刚搬进来,打扫倒是省了,看着小淘这么忙,侯岳有些过意不去,就专门带着小宝哥,不让他添乱,又想起小刀的事情,也不知小刀回没回武功县,看来得找个机会去看看,怎么说,也要让这姐弟俩见见面了。

第七十二章 琐事于商会

第七十二章 琐事于商会

腊月初十这天,裁缝杜七娘把季小淘定做的衣服送来。又花心思为小宝哥做了一双虎头鞋,小淘看着欢喜的很,付银子的时候,又赏了些布帛绢帕等物品,等杜七娘走后,鹅儿却在小淘耳边嘀嘀咕咕的,说那手工还没有她好,价钱却不低,明年还是自己缝制的好。

“行,明年这些活儿就交给鹅儿,只是鹅儿自己的嫁衣也要准备喽。”季小淘看着鹅儿那一副肉疼的样子便打趣道,这丫头,过日子一向勤俭,小淘还有脑筋发热乱花钱的时候,可这丫头却是恨不得一个钱掰成两个花。想着这丫头也十六岁了,倒是该帮她物色一下,帮她寻个好归宿,那霍飞白每次来窜门子,都要口花花的逗这丫头一阵,鹅儿每次都让他逗的两颊飞红,看得小淘直摇头。

对于鹅儿来说。霍飞白绝非良配,以霍飞白的身份,鹅儿嫁过去也是妾室的份,何况霍飞白现在房中就有两个陪侍的丫头,还三天两头往花街酒肆中窜,天天醉卧美人膝,虽外表文质风流,实质上也就一纨绔。

不过,想想,鹅儿的年纪还不是很大,做丫头的十岁再嫁也是常有的事,倒不用太急。

那鹅儿听小淘提起嫁衣,便一脸飞红,只说:“小婢不嫁,就侍侯着夫人和小公子。”

正说着,侯岳从屋子里出来,只听到嫁不嫁的,也没听清,便问:“什么嫁不嫁啊,难道鹅儿要嫁人了,夫家是谁啊?”把鹅儿更是燥的脸红,直说夫人公子欺负人,逃也似的躲到厨房里去了。

季小淘笑弯了腰,倒把侯岳弄的一头雾水,小淘便站起身,拿了刚做好的冬衣在侯岳身前比划。

正比划着,那院门被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正是霍飞白,这家伙纯一副水仙的自恋性子,不管什么时候总是一身白袍,腰间还挂了一只玉笛,步伐呢也总是悠闲的很,总之用后世的话来说,那就是很装那啥的。

“我说你们夫妻俩,青天白日,咋就在院子里宽衣解带了呢。”霍飞白一副看好戏的道。

看着这霍飞白,季小淘就有气,恨不得学那《明好》里的素姐一般,偷偷的弄了麻袋套头,拿棍子下暗手抽打一翻,这家伙不但自己留连风月,还窜掇着侯岳去,好在孝期这借口很好用,跟万灵药似的,什么事遇到它都能解决。

“怎么,霍公子又没处吃饭了,家里两个丫头的病还没好吗?”季小淘没好气的回敬道。这几天,霍公子每到要吃饭的时候总会出现在侯岳家里,明摆着就是来噌饭的,说起他屋里两个丫头的病,季小淘就有些好笑,这霍公子日子过的潇洒的很,租了两栋屋子,中间打通,身边跟了两个丫头,一个书童和看门的章三。

前些天,八仙楼来了一位当家的头牌,最近在大兴城很是红火,那就是从马邑过来的云茹小姐,当年侯小公子就在她的手上吃了大亏,霍飞白以前就最迷她,为这,还整过侯小公子,这会儿听说她也到了大兴城,哪还不赶紧的凑上去,飞白公子,琴,诗,画三绝,再加上又多金,哪个女人能拒绝得了,自然成了云茹小姐的入幕之宾,这段时间,这家伙几乎就是以八仙楼为家,便冷落了家里两位丫头。他这两个随侍的丫头早就是他屋里的人,平日也常常明争暗斗的,这会儿一见有外敌,便立马一致对外,只是人家云茹小姐也不是她们两个丫头能对付的,最后这两丫头便装病消级怠工,家里饭食都是章三在做,可章三做的饭菜,对于挑惯了嘴的飞白公子来说,那就是猪食,所以,干脆,这些天,霍飞白便天天来侯岳家噌饭。

季小淘倒不是心疼饭菜,只是气他老是窜着侯岳去会会那云茹小姐,因此便常常拿话呛他,一来二去的,两人说话就总带着点火星味儿,那霍飞白心里直叹,侯三公子家有悍妇。

这会儿,霍飞白叫小淘说得一脸悻悻,直说:“多谢学士娘子关心,她们病都好了。这不,早上听鹅儿姑娘说侯学士要去武功县吗,我正好要去武功县会友,便来邀了同行。”说着,那霍飞白又道:“我回屋准备一下,侯学士上路前唤我一声。”说着,很有一点落荒而逃的味道,浑没有来时的悠闲。

侯岳看着霍飞白离去的身影,便皱了眉头对小淘道:“你干嘛到提那两个丫头,你这么落了霍学士的面子,指不定回去就要找那两个丫头出气。何苦来哉。”

“怎么。你心疼啦。”季小淘没好气的瞪了侯岳一眼,昨天一早的,就看侯岳隔着墙头同霍飞白的一个侍女谈的火热。

“唉唉唉…你这什么话,没事找事了吧,人家的侍女,我心疼个什么劲,只是这都是邻里的,也不能太让人难堪吧。”

“哦,我不能让人家难堪,可他们呢,天天在外传侯学士家有悍妇,家里愣是连一个妾室也没有,那俊秀的丫头也是只能看不能吃,弄得我出去,老有那老学究莫名其妙的跟我说什么妇德,妇言,妇行的,关他们什么事啊,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季小淘说话跟扫机关枪似的,噼里啪啦一通。

侯岳这会儿算是明白为什么小淘今天火气这么大了,感情都是他那般损友惹的祸。可这事说起来也不怨别人,要怨只能怨这个时代,这个时代,家里有两小钱的,别说是他现在好歹有个从四品的头衔,就是一般的商人家,都是妻妾成群的,就拿他二哥来说吧,这才进京多久啊,那李三娘的夫君柴绍就送了他两上美婢,也没谁觉的不正常啊,反倒是他们夫妻俩在这时代成了另类了。

“那这也没法子,这世间有得必有一失,我们过自己的小日子,管他们说什么呢,我总不能去对他们说,不是我家娘子不同意我纳妾。是我自个儿不愿意,那真落到人耳里,先不说别人信不信,说不准又传出什么更难听的话了,所以说娘子受累了,这悍妇之名你早就坐实了,想开点吧。”侯岳说着,自个儿也觉得有些好笑:“按这说法,后世的女人,人人都是悍妇。”

这悍妇之名,季小淘在柳城就有了,早就能坦然受之了,只是最近,住在巷子里的几个老学究,老态聋钟的样子,偏偏摆着一幅道学的样子说道她,她又不能冲着人家发火,心里憋的慌。

侯岳这话,季小淘也乐了,笑打了一下侯岳的手背:“你这话要是在后世一出,说不准要让女人的吐沫淹死。”

“对了,家里还有多少银子?这回去武功县,最好是要买点农具,上回去看的时候,许多佃户家里都没什么农具,等明天开春怎么翻耕啊?“侯岳问道。

“最近鞭炮店里的生意不错,我把余款提了出来,你拿到武功县,跟二叔计算好,把咱们那份子取出来,再买些农具就是了。”小淘说着,就进屋提了一个小布包出来,里面是她整理好的帐册和这些日子回笼的资金。

整理好,侯岳叫上霍飞白,两人打马出了城,直奔武功县。

到了武功县,霍飞白就同侯岳告辞直奔友人家,而侯岳则直接去了二叔家里,结果家里一个人也没,找看门的一问,这阵子生意红火,作坊忙不过来,侯二叔和侯云几乎天天都窝在作坊里。

到了作坊,就看作坊外车水马龙的,都是附近几个县提货的商人。侯二叔忙的脚不粘地的,侯云边忙,那眉头还皱的紧紧的。

“云堂姐。”侯岳唤了声。

那侯云抬头看到侯岳,一脸惊喜:“三弟,你来了,正巧,我和爹有事正要找你们呢,小淘呢?没来啊。”侯云说着,就把手上的活交给边上的管事,带着侯岳进里面一个小厅,又唤了侯二叔过来。

“小淘忙着烟花店的事,哪有时间往这里跑。”侯岳回到。

进了厅坐下,那侯云就道:“最近,这鞭炮的生意太火了,只是太过惹人眼,我怕这么下去会出事。”

这一点,侯岳刚才进来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了,现在,他们家虽然不怕别人出歪招,可只有终日抓贼,没有终日防贼的,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不管任何事情,利益均沾才是最保险的,侯岳琢磨着,就学后世一招,加盟。当然这时侯不能叫加盟,就叫烟花商业协会。

最终几个一商量,完成了加入商业协会的细则,然后将几个县的大商人都集中起来,那些商人早就眼红侯家作坊的生意,这回见也能分一杯羹,虽说仍没达到理想的要求,但侯家如今正是当红时,便也接受的了条件,算是各有所得。

处理完这些事,第三天,侯岳就带着农具到了田庄,交给管事的老者后就去了县衙,找苏大人,结果却被告知,苏夫人病故,苏大人请假回乡了。

那苏夫人侯岳只见过一面,没成想这人说走就走了。就又邀了霍飞白一起回家,到了家,侯岳便把苏夫人的事同小淘说了说。

小淘想着,这苏夫人救了小刀,如今小刀更是她的义子,这人走了,她们这边也该去祭奠祭奠,临夜的,侯岳又写了一篇祭文,第二天,将小宝哥交给鹅儿,侯岳和小淘就前往鄠县。

(祝书友们端午节快乐!!!!)

第七十三章 东风于西风

第七十三章 东风于西风

正是雪后初晴,侯岳和小淘坐在马车。这是城东朱记商队的马车,平日因为常常雇他家的马车去武功县运鞭炮烟花的,一来二去,比较熟,这回正好朱记商队要去鄠县,小夫妻俩就搭了顺风车。

马车的车辙压着路上的冰片发出卡吱卡吱的声音。

“大叔,到鄠县还要多久啊?”侯岳探出头问道,有些不耐的伸手伸脚的,这坐在马车上,手脚都冻冰冷了。

“就在前面不远了。”那马车夫转头道,还伸着手里的鞭指了指,侯岳顺着那方向,前面不远就是一座桥,桥下是护城河,过了桥就是城门了。

“要不,我们下来走走去吧,外面有太阳,咱们活动活动还能暖和一点。”侯岳问小淘道。

小淘点点头,于是两人下了马车,同那车夫道了别。

一下车,那阳光映着雪面晃人眼。小淘一手拉着侯岳,一手按在眉间,挡着光,风不是很大,丝丝的,透着冰雪的寒气,但也透着一股子清新,季小淘不由的深吸一口气,眯着眼望上天空,天空蓝的十分通透,也很幽远。

小淘用自制的围脖围着半张脸,这姑娘怕冷的紧,其实这么缩着,反而见冷,有时放松肌肉,趟开了,反倒不觉太冷,看着小淘将自己穿成企鹅状,侯岳好笑,抓了地上一把雪偷偷的塞进了她的围脖。

小淘立刻冷的脖子处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连忙摘下围脖,将雪抖落,更是气呼呼的追着侯岳打,硬要寒一团雪进侯岳的领子里才罢休,没一会儿,倒是全身暖和了。

“好久没有这样纯粹的日子,每日里计较着柴米油盐的。张长李短的,咱们都俗了。”侯岳有些感叹道。

“柴米油盐就俗气啊?哪家能离得了它们,没有柴米油盐的生活,你当是神仙哪,我倒觉的这样的生活,真实,还自有一翻满足。”

两人边说边走。突然从城门处窜过来了个穿着白麻衣的少女,直窜到桥边,看那架式就要往那护城河里跳。后面还有好几个人追着。还大叫着:“拦住她,拦住她…”

侯岳和小淘刚走下桥,见此情形,侯岳眼疾手快的,一手揪着少女的后衣领,将那少女拉离河边,小淘又连忙将那少女拉到怀里,少女也不知受了什么委屈,就趴在小淘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这时,后面的人已赶到,当先一个少年正要道谢,一抬眼见到是侯岳,便惊奇的道:“姐夫。你怎么来了?”正是要找的季小刀。

“是小刀啊,我们听说苏夫人故去,因此来祭拜,对了,你姐姐到了。”侯岳说着就拉小淘过来,小淘怀里的少女,此时已被一个老妈子拉了过去,却仍底着头,任别人在她耳边说着什么都是不理。

“小刀…”小淘唤了他一声,那语气和神情总是有些不合拍,这个弟弟,她不认得,也没见过啊。

而那季小刀,此刻的神情却颇有些玩味,他疑惑的看着小淘,随后却突然叫了句:“你是小淘堂姐吧?”

这一下子侯岳和小淘都蒙了,敢情这个季小刀不是她亲弟弟季小刀,而是堂兄弟,只是堂兄弟之间怎么有同名的呢。可小淘也不敢细问啊,自己经历过的事还要问别人,不是徒惹人奇怪吗?

“姐夫听了我的名字,肯定是把我当成真正的小刀堂兄了吧。”那季小刀这回算明白了,双方都弄错人了,有些自嘲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