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情形,任谁瞧着也知是不太对劲的。

进了后院。后院的情形破败不堪,远远的看见几间房子,那窗户的棱子已经烂光了,用一些板壁挡着。

屋子前面有一口水井,一个十来岁的女孩正吃力的提着水洗衣服,正是苏夫人唯一的女儿巧姐。

那巧姐看到有人进来,连人面也没看清,就跟受惊的小鹿一样跳了起来,朝屋子后面跑去,不一会儿,季衡从屋后走出来。手里不提着一把斧子,他正在屋后劈柴,巧姐整个人躲在他身后。

“堂姐…”见到是小淘,季衡惊奇的叫了声,然后从身后拉出巧姐对她道:“不怕,是我姐呢。”

巧姐点点头,便又走到井边去洗衣服,鹅儿要帮忙,却被她躲开了,巧姐原来是什么性子,季小淘不清楚,但记得上次见面时,巧姐为了抗议自家老爹将徐氏扶正要去投河,性子显然也是烈,如今畏缩的样子,看着叫人心酸。

“你们就住这儿?怎么会这样?”小淘问季衡道。看着季衡穿着,较她上次所见,差的不是一点两点。

“有什么法子,那徐氏生了儿子,又有几个族叔撑腰,我义父开始还跟她论理,可徐氏阳奉阴违,义父虽也清楚,可看在刚出生的小dd份上也不能拿徐氏怎么样,再加上他到底是隋朝的官员,朝廷几次放缺都被排挤在外,心里不痛快,成日喝酒买醉,哪还顾得了家里这些。”季衡一幅忧心的表情。

一边洗衣的巧姐听到季衡说这些,那眼泪便如断线的珠子似的滴落在水盆里。

这种事情季小淘有心无力,只是问季衡可愿意跟自己去长安,说是你大伯也到长安了,那季衡却是死命的摇摇头,转头看着正洗着衣服的小巧姐,若是苏夫人在世时,这会儿,他自该当去长安给大伯请安。可现在苏家这情形,叫他如何放得下巧姐,便道:“义母于我有大恩,我答应义母一定要照顾好巧姐的,大伯那里,还请堂姐代我回话。”

以前季小淘对季衡的事并不太热心,季爹同季娘子的争执中,她心下总是站在季娘子一边,当然,嘴上她从不说的,这会儿看季衡行事,让人暗暗点头,对这个堂弟也就上心了起来。

于是一路回来的时候,季小淘就在琢磨着,季衡无所谓,随时离开都可以,但是巧姐不走,他肯定得留下,只是巧姐倒底是苏大人的女儿,外人不好干涉。

“要不,我们找找苏夫人的亲人,若是苏夫人的亲人出面,接巧姐出来,那也是合情合理的。”晚上躺在床上,季小淘说着。

“我说你别剃头挑子一头热了,这种事情只能顺其自然,巧姐虽然过的辛苦点。可她倒底已经十一岁了,苏大人如今这样,做女儿的也抛不下啊,那徐氏虽然过份了点,但她为自己儿子女儿争夺利益那也是自古亦然。”侯岳泼着冷水道。

小淘想想也对啊,虽说有些不甘心,便也只得把这事放下,只是暗地里多注意一下季衡那边,万一真有事也能帮上。

转眼,就到了开考时间,侯岳接到通知,他们这些阅卷官这段时间都要住在学士阁里,直到名次订下,方可离开。于是,一早,季小淘就帮着侯岳打点包裹,换洗的衣服,笔墨纸砚,茶叶茶具的,把个侯岳弄的有些哭笑不得。

“你当我是去赶考啊,官署里一切都安排好的,什么东西没有?”

最后就只带了点换洗衣物,和茶叶,以及两只用惯了的毛笔。之所以带茶叶,实在是侯岳喝不惯团茶。当然,小淘还是帮他备了一只自制牙刷,汗巾,梳子等,这些东西官署应该不会准备吧。

去礼部那天,霍飞白一早就过来,打扮的更是光鲜,小淘觉的这家伙就是属水仙的。

两家的男人都当差去了,接下来几天,那霍家娘子倒是经常往季小淘这边跑,开始,季小淘还当她是一个人在家闷的慌,找自己聊天解闷的,可随后几天,季小淘发现,只要这霍家娘子一来,那鹅儿就常常借故避开,再一想,那霍家娘子跟她聊天的时间,常常旁敲侧击的打听鹅儿的事,又说朝廷有律令,女子满十五岁就必须嫁人了,鹅儿如今都十六了,再不嫁人怕是衙门要遣嫁了。

又说这么漂亮的使女留在身边不安全,是男人都要偷吃等。

小淘奇怪了,这霍娘子怎么就盯上鹅儿了呢,却原来,这霍娘子自来长安后,先将家里两个陪侍的丫头整的一点脾气也没有,只是那霍飞白每次来侯岳这边窜门子回去,经常挂的嘴边的话就是:“鹅儿泡的茶好喝。”又常说:“娥儿这姑娘真是好样貌,只可惜那侯学士却没福气享用。”

说的多了,这霍娘子就把鹅儿给记上了,以前侯岳和霍飞白都在家,她不好说这些,这会儿,就使劲的给小淘递话,自然是想让小淘把鹅儿早早嫁了,以绝后患。

小淘算是看出霍娘子的心思了,可让她有些头疼的是,鹅儿似乎还真对那霍飞白有好感,朝廷遣嫁,她是知道,可她记得那也是女子满二十岁不嫁要遣嫁呀,不过,这事也不能不防,于是她便找来鹅儿问话。

只是当她问起鹅儿对霍飞白是不是有情时,鹅儿头摇的跟拨郎鼓似的,说是宁愿遣嫁,也不愿嫁于霍飞白为妾。

小淘看她那急切的样子有些好笑,瞧这丫头急的,她就怕鹅儿有那甘愿嫁霍飞白为妾的意思,不愿正好喽,要不然以后可是有苦头吃的,别的不说,单说这段时间看来,那霍家娘子手段可是不软。

只是小淘有些奇怪,这话她以前也问过鹅儿的,鹅儿只是不好意思,但看那情形却是中意的,怎么这会儿来了个九十度转弯。

一问这下才知道,鹅儿是叫霍娘子手段给吓住了,再加上虽说对霍飞白挺有憧憬,但也不过是少女之梦,又有小淘平日的教导,那心里早就下了决定,宁愿跟了穷苦人同心度日,也好过嫁于这霍学士为妾。

那日,她可是清楚的看到,霍飞白身边的一个侍女叫霍娘子打的皮开肉绽,一条命去了半条。霍飞白愣是一句话也没有,还照样来这边喝茶聊天。这情形,她哪还有看不明白的。

第八十一章 槐厅之争

第八十一章 槐厅之争

再说侯岳和霍飞白进了学士阁。学士阁在太极殿的东面,中间是个小园子,东西南三面全是一间间的学士阁子,是平日学士居住休息的地方,而北面就是学士厅,这次阅卷就在这厅里面。

侯岳和霍飞白进来后,被安排在南面的两间阁子里,侯岳收拾停当,早有侍从给各学士送了热水来,侯岳就着滚烫的热水,冲了杯茶,然后就盘腿坐在靠门边的矮几上,连喝茶边朝外面看热闹,这次阅卷的学士共有十二个,加上主考和两门副主考官员,共十五人的阅卷组。

霍飞白那厮交友很广,这会儿就摇着扇子,同其他几个学士一起站在学士阁门口,整的跟门迎似的,让侯岳一阵腹诽。这时许多先到的学士都到那门口去,想来都是想迎接主考和副主考三名官员。尤其是主考官,任尚书仆射的裴寂,裴寂和李渊什么关系,想当初在晋阳,裴寂是晋阳宫总管,李渊每回找他喝酒聊天时,裴大人可是拿晋阳宫的美女招待李渊,可以说,两人是一起泡过妞,一起抗过枪的战友,因此,李渊对裴寂的看重那已是朝中皆知的事情了。

就是现在,那李渊请裴寂喝酒时仍是平起平坐,从不施君臣之礼,因此,同为太原起兵功臣的刘文静就曾以此攻击过裴寂,不过,人家李渊愿意,刘文静此举纯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由此可见裴寂在朝中的地位。

看着人人都到门口去迎,侯岳放下了茶杯,得,即然人人都去,那咱也就随大牛吧,虽然侯岳清楚的知道这位裴大人在李二手上混的很不好,但这时人家正红,虽说没那巴结之意。但也没必要刻意去疏远。

前些日子,他收到自家老爹侯老爷子的来信,老爷子在信中谆谆教诲:“为父近来年常常思索,觉得这为人处事,一举一动都要讲究个时宜,合时宜则可趁势而上,不合时宜则不为他人所容,不为他人所容则孤,孤则不长,易招祸端…”

于是,侯岳便也踱着步子走到那大门边,只是他才到门边,大伙儿又都开始散了,侯岳奇怪的问霍飞白道:“没见着人来啊,怎么就散了?”

“刚才仆从官来报,说是裴大人他们直接去贡院了,等大考一结束,封了卷子拿过来,这时自然要散了。”霍飞白道,随即却一推侯岳道:“走走,如今是山中无老虎。咱们正该轻松轻松,也好过在大人们跟前的小心谨慎,走走走,下棋去。”说着,就接侯岳去了他的阁子。

霍飞白这厮按现在的说活动来说是很有小资情调,不管走到哪里,一个琴一个棋他都随身携带。

不过,说到下棋,侯岳却不愿意了,侯岳的围棋跟他老爹一样的臭,但是侯老爷早已到了不以成败论英雄的境界,所以,尽管每次输给梁老学究输的极惨,仍每天乐呵呵的找虐,可侯岳没那找虐的毛病,所以便硬是推了霍飞白的邀请,转向去北面的学士厅里找了几本野传,图个消遣。

可是,回到屋里,刚翻了没几页,却听门外一阵吵闹,随后自己的门就被推开,霍飞白和一个叫郭松的学士一起气冲冲和进来。

这郭松平日里也常跟侯岳和霍飞白等人混在一起,只是郭松是个木讷之人,虽满腹才学,可论到嘴上工夫却是不及二人,是属于茶壶里煮饺子,有货倒不出的人。

这会儿,侯岳见他整张脸涨的通红。还喘着粗气,只是嘴皮直动,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霍飞白却是直拍打着手中的扇子道:“真是岂有此理,欺人太盛…”

侯岳连忙问怎么回事?

原来郭松所住的阁子门前有一株巨槐,于是这个阁子就素有“槐厅”之称,据说隋朝的宰相高颎,杨素都曾在这里住过,还有不少住过的都当了大官,因此,学士们以住“槐厅”为荣,而同为阅卷官的,有一位乌学士,最是蛮横,居然搬了郭松行礼出来,自己住到里面去,其他的学士却是只管看笑话。

这乌学士,侯岳也是知道的,在长安很是活跃,在加上他家里资产颇丰,又仗着朝中有人,那鼻孔都是朝天的,不过,他出手大方。平日里常常请人吃酒,身边倒也聚了些人,再看看郭松木讷的性子,又是一清寒学士,真要闹将起来,除了他和霍飞白,怕是其他人都要站到那乌学士一边,怕到时,也讨不着公道。这事看来只能智取不能力夺。

“要不,我们晚上,趁没人的时候。偷偷的给他一板砖,然后把他丢出来,还让郭兄搬进去。”霍飞白这厮骨子里也是个阴损的主。

当然论起背后损人来,他较之侯岳来又差了一把火,他的方法流于下乘,即是学士,当然要用学士的方法解决,于是侯岳这家伙将拉着霍飞白和郭松低低的说了几句,霍飞白大点其头,郭松眼睛也亮晶晶的。

一干学士是看着霍飞白拉着郭松进入侯岳的阁子的,还等着看郭松一方的反攻,却没想郭松这边却是偃旗息鼓了,三人聚在阁子里,下棋的下棋,喝茶的喝茶,好不悠闲,一时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知道一点,似乎没戏看了,便也各自回屋。

第二天一早,学士们起床梳洗,这时仆从官来报说是:“裴大人有令,让大家备好笔墨,他马上就到。”

听说裴大人马上要到,一干学士们便整好衣装,俱拿出最好的表相到门口去迎接裴大人。果然,不一会儿,就看裴寂等人打马过来,身后跟着一干人,抬着几个封好的大箱子,卷子就在里面,这次考试的学子达六百多人。

那裴寂见学士们都在门口恭迎,那心里自是满意,点点头,微笑道:“各们学士都随本官进去吧,接下来两天就要有劳各位学士。”

众学士自然要说,不劳。不劳,裴大人辛苦等客套话。

一干学士便簇拥着裴寂进北门的学士厅,可在学士厅门口,裴寂却站住了,指着那被称为“槐厅”的阁子道:“那阁子是哪位学士住的?”

那乌学士一听裴寂问起,心里那个激动啊,直道自己真是有先见之明,早早抢了入住,要不然哪得如今裴大人的注意。便施了礼道:“是学生在住。”

而边上自有人付合:“是乌学士住,乌学士才学出众,也只有他配住这阁子。”

侯岳在边上听的大汗,也不知这位老兄是真要拍马屁呢,还是说反话。

只是当众人都望向那“槐厅”的时候,那表情可真叫万紫千红总是春,好几个人更是背过脸去,肩膀抖个不停,那乌学士更是恨不得地上有个缝好钻进去,只见那“槐厅”门边贴了幅对子:“鼠无大小皆称老,龟有雌雄总姓乌。”

此时,那裴寂也极力忍着笑,重重的咳了几声道:“大家跟我进去,乌学士随后进来吧。”那言下之意,自然是让乌学士赶快去处理了那对子,但不管如何,乌学士今儿个这脸面丢大了。

这对子正是侯岳和霍飞白趁大家都要门口时贴上的,如今也算是帮郭松出了口气,当然,此刻两人表情无比正经,似乎此事于他们毫不相干一般,虽然大家心里肯定是心知肚明,但明面上还是要撇清的。

阅卷的工作是枯燥而又辛苦,尤其是每卷最后的判语,那更是伤人脑筋,其他学士们都绞尽脑汁的想把这判语写的花团锦簇,唯有侯岳的判语,即没有出彩的地方,但亦让人找不着错漏,最是中规中矩。

两天一夜下来,侯岳觉得眼前全是烛光在晃当,空气中处处都能闻到烧焦头发味道,身上不时传来蜡烛的烟味和汗味,恨不得赶紧回家泡澡舒爽舒爽,偶尔偷空的时候,这家伙还想着要是能来个桑拿那也是不错的。

等阅卷结束,裴寂和两个副主考定好名字,然后众人便一起拆封头,查看考中学子的名字,让侯岳高兴的是,梁道数定为第三名,只是还有殿试一遭,不知他能不能保住这个探花郎。而那个通过玉茹向他行卷的离石郡学子也挂了个末榜,中三十二名。

裴寂等人将定好名次的学子记录好,然后用红绸包着,放在托盘上,送到皇上那里由他过目后,就让专人放榜。

而侯岳等学士则跟据自己阅的卷数领取润笔费,因为领取的是谷米和布匹,记录好后,便由专人送达,倒也省个侯岳的事。

侯岳回到家的时候,就看到小淘依着门边正等着,厨房里已烧好了热水,炭炉上炖着浓汤,侯岳洗好澡,吃的那叫一个欢,不过这厮也好奇,问小淘道:“你怎么知道我这时回来?意是准备好了这些。”

小淘便一幅小得意样儿的道:“柳城铁口直断的娘子,那怎么的也能算个一二吧。”

“你算了吧,还神叨叨的了,指不定又是那个好事的在路上看到我回来,早早给你报信。”侯岳说着打了饱嗝。

事实还真叫侯岳说中了,侯岳从皇城出来的时候,正巧那对门那兵曹小头目柳大下了差回家,便跟自己个儿媳妇闲聊谈起,那柳娘子正好奇着这些天没看到对门的侯学士和霍学士,这会儿听自家男人说,在皇城里碰上,那皇城里全是官署的地盘,难道是那两在家学士都得了职,柳娘子最是好事,便忍不住到季小淘这里来探听。

季小淘不喜欢这个柳娘子,只是人进门了,也不好将人赶出去,便只是嗯嗯啊啊的不太理会,柳娘子没探听到什么,便无趣的离去,但季小淘却是从她的话里听出侯岳已出了皇城,那就是要回家了,自然就开始准备起来,等侯岳到家,一切正好准备停当,这一点倒也能记上柳娘子一功。

听小淘说起柳娘子,侯岳突然想起在学士阁时,同霍飞白聊城时听的消息,他当时可是愣了好久,便问小淘。

“对了,听霍飞白那小子说,你母亲要给你爹纳妾,你知道吗?”

“真的?”小淘好奇的回,不能吧,以季娘子那脾气,怎么会帮季爹纳妾,小淘觉的不靠谱,可想想,自己的亲弟弟小刀至今毫无消息,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呀,小淘觉的,这事还得问问自个儿的娘。

于是,季小淘就去了隔壁问季娘子,季娘子脸色不太好看,有些无奈的道:“是有这事。”

原来,自季家俱作坊开业后,来往的人就多了,再加上季爹这两年生活宽欲了,手头也松,他本是有些木讷直爽的性子,结交的人一多,被人三诳两诳的,家底子就全给人掏了出来,于是周围的人都知道,季东家是有些家底,不由的便有些人打了歪心思,见季家无子,便窜掇着人劝他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家那娘子眼看就要四十了,能不能再生出个儿子那可不好说,惹是再拖个几年,年岁大了,那可真就绝后了,还是要纳个妾为好。”

只是季爹是真心的疼爱着季娘子,倒也不为所动,其实他心里早有打算了,若实在找不到小刀,那季衡如今也是孤苦一人,不若过继到名下,总之一笔写不出两个季来。

只是他虽这么想,却架不住别人起心思,那个灶上的麻婆子有个本家的侄女,二十来岁,丈夫死了,没去处,便投在了麻婆子家里,听麻婆子说起季爹的事情,她那心思就活络了,若是能嫁进季家,生个儿子,那自己也就有了个安生立命之所,于是这些天,便常常去作坊里,只说是帮麻婆子干活,但她那点心思又怎么瞒的了别人。

季娘子知道后,指桑骂槐的给了她好一顿排头,可她第二天仍是硬着头皮来,一幅任季娘子打任季娘子骂的样子,季爹看着却是有些心软,便劝季娘子:“人家来帮忙做事,你这么叫打叫骂干什么,她什么心思咱们不管,只要我没那心思不就成了。”

只是话虽是这么说,但无后的帽子太大了,季娘子就算是泼辣性子,也有些承受不住,便想着,于其让别的女人打心思,不如自己出面找一个老实本分的才好。

第八十二章 季爹被打

第八十二章 季爹被打

对于季娘子的想法。小淘背地里跟侯岳说:“老实本分的?除了傻子,哪有真个的老实本分,就算是现在本分,时间一久了都能整点弯弯绕出来,就算是真有那么老实的,可以后儿女一生,就变成了护仔的老虎,做母亲的,哪有不为儿女争利的…”

侯岳正睡的迷迷糊糊的,听季小淘整晚的在那里嘀咕,弄的他睡的不安生,便有些无奈的翻个身压着季小淘道:“这倒底是你爹娘的私事,你这个做女儿的就算再亲也不便插手,有这闲工夫管这些,还不如跟我一起运动,你不觉的宝儿一个人太孤单了吗,怎么着,咱们也得想着给他添个妹妹吧。”说着,便喷着鼻息,在小淘颈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小淘吃疼,气哼哼的想踢侯岳一脚。只是两条腿却被侯岳压的死紧,再叫侯岳粗重的气息喷在耳垂边,那身子就软了,于是两个便滚到了一起。

小淘知道,侯岳对那季娘子总是有些看法的,用侯同学的话来说,那季娘子性子泼辣不说,又有心计,别说老实本分的,就算是贼精刁滑的,也翻不出她的五指山。

一宿无话。

隔了几日,放榜了,街面上客栈里经常有送报在差役,那梁道数得了第三,心里自是欢喜,便备了一份礼,来给侯岳谢师,因为之前的行卷在先,两人之间就有了师徒名份。

侯岳心下说,论起学问来,自己还真不如这梁道数,这回科举,若让他去考的话,能考中的机率决不超过三成,好在,这官场,师徒名份有时不过是个由头。于是,便收了梁道数的礼,又让小淘备一份回礼。

西瓜的收入,家俱作坊的份子,再加上柳城田庄的份及,以及两个门面的租金,前阵子侯老爷子也托人送过来了,还有鞭炮作坊的收入,再加上武功县田庄那边和租子也快能收了,小淘如今也算是家底丰厚。加上她心里对青草的喜欢,便备了一份厚礼回了,又打趣道:“梁小弟如今也是金榜题名,是不是该回家祭祖,然后跟青草完婚了。”

说到青草,梁道数便是通红着脸道:“这事,由家里父母大人们做主,这次得中,本来是要回家祭祖的,不过,前些日子家祖来信,说是窦建德正攻打涿郡。罗艺正带着军队据敌于柳城南郊,让我暂时不要回家,只在长安,先谋个生计,暂等吏部的缺。”

这事侯岳知道,前不久二哥侯海领了命出征,冲的正是窦建德的后方,同罗艺前后呼应,想来那窦建德此翻必是无功而返,柳城应该有惊无险。不过,虽是知道这些,侯岳还是有些担心柳城那边的情况。

等梁道数离开后,侯岳又去嫡宗那边找侯君集打听柳城那边的情形,侯君集刚随秦王出征回来,此番平了陇右,秦王夺得头功,他们这些战将自然也少不了好处,封赏不断,嫡宗正热闹着。

那侯君集见侯岳到来,便拉了他吃酒,又将朝廷赏给他的仆役使女也要分侯岳些。

侯岳看着那俩个仆役两个使女,便笑道:“我家就那么点地方,哪用得着仆役和使女,带回去,你叫我往哪里塞。”

侯君集笑道:“三嫂这么小气的,连个宅子都不舍的买,听说那烟花商业协会成员如今都通到东都了,就我每季都有进帐,三哥不比我少吧。我西市倒是有一个小宅子,只可惜让我大伯的人给住着,这情面压着,我也不好要回来,要不然,倒是可以送给三哥。”

只是侯君集的语气不对,侯岳咋巴出味道来了,也不知是自己多心,还是怎么的,觉得侯君集这话里有话啊,似乎自己这次是想来打秋风似的,心里便有些不痛快,嘴里道:“你的宅子,我要来做甚,不是你三嫂小气,实在是你三哥我现在散官一个,今后具体会到哪里也没个定数,这才一直没有买宅子。”

侯岳这话倒是戳中的侯君集的心虚之处,那侯君集最是知道自己这三哥的厉害之处,没声没响的,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几年,他跟着李二一步步走过来。再想着当初三弟跟他的说过的形势,可以说一切都被这三哥意料中了,而越掌握了权势,他对侯岳就有多欣赏,就有多嫉妒,那潜意识里就想压着侯岳,怕他有一天抢了自己的风头,而在家族里,也不能容忍旁支有超过嫡宗的风光,因此,尽管他有多次可以举荐侯岳。他都没有任何举动,更甚者,最早的时候,秦王要招侯岳时还被他暗暗的给挡了。也就是说,侯岳今日之闲局有一部份是拜他所赐。

只是侯岳待他如亲弟弟,这会儿听侯岳这么一说,那心里的心虚自是免不了的。

接下来,两人说话就显得有些话不投机,侯岳问了几句柳城的情况,得知一切都还顺利,柳城并未遭受什么损失时,便也放了心,再应酬了几句就告辞离开了。

出了嫡宗府,侯岳感叹,他和侯君集再也回不到柳城时的那种情谊了。回到家里,便有些闷闷不乐。小淘问起,侯岳便把侯君集的事说了。

季小淘劝道:“那侯君集性子本就是狂妄自大,这江山易改,本性难易,他即是这样的人,咱们以后少来往就是了。”

侯岳摇摇头:“那烟花商业协会和巷口的鞭炮店,侯君集都有份子,哪能说少来往就少来往。”

“那也没什么,那烟花商业协会和鞭炮店可是关系着他自己的收入的,不用我们盯着他也会尽心,现在他也知道里面的利润,为了自己的收益,他也会小心的维护着。”季小淘道。

“也是。”侯岳点点头。只是总觉得那心不定,便进了书房练子,又唤了小宝哥坐在身边,一笔一划的教着,不一会儿,在儿子的笑语以及墨香之中,那小小的郁闷也就散了。

而小淘,却在琢磨着宅子的事情,自今年夏天起,因为城中混乱。朝廷便将整个长安城划分为108坊,每坊之间用坊墙隔开,每坊的冶安有朝廷派人管理,倒是跟后世的小区有些象。但是出入受限,有时做事很不方便,便想着将城郊自家职分田边上的那小山坡买下来,起一栋庄院,那里有田有水的,一派田园风光。小宝哥到今仍恋恋不忘的要去抓小鱼呢。

于是,便又拉了侯岳出来商量,侯岳正觉的在这城里无所事事的,想着若是在那里起一栋宅子,过着农妇山泉有点田的生活,再邀上几个要好的朋友,赋诗,清淡的,感觉着到也颇有魏晋之风,自然是没口子的同意。

于是接下来侯岳就开始跑衙门,请了户曹田曹吃酒,又塞了银子,终于把那片山坡拿下,然后又到工曹那里办了证,那工曹又介绍了几个造房的工匠,又请了些杂工,拉了一些人便呼拉拉的忙活了起来。

原来的那片瓜田,在收摘完后,农司的人就撤走了,小淘就将那田的一部份租给附近的农家,自己留了紧靠着山坡的几亩地。

原来请来看瓜的赵伯和她娘子又担起了灶上的事,小淘又在周围的农家里请了两个手脚勤快的妇人,帮忙一起打理,管着一干人的吃食。

于是小夫妻俩便忙天忙地起来,小宝哥有时都顾不上,大多时候都是季娘子帮忙带着。

这天,小淘刚回家里,却看季娘子一脸焦急的走来走去,小淘一问,才知季爹不见了,教人给绑了。

小淘一听,也顾不得浑身的灰头土脸,让鹅儿在家照顾着小宝哥和小锁儿,她和季娘子到处打听,最后得知,今天有客人来订货,因那客人要求挺严,所有家俱都必须跟宅子配套,季爹便带了一个学徒去那人家里量尺寸,结果,刚到一个路口的地方,那学徒就叫人打晕了去,醒来后就没见到季爹了。

这显然是一个圈套,那客人早已没处找去,小淘便先同季娘子去衙门里报了官,因并不知是谁做的事,衙门里就先备了个案。

季小淘和季娘子发疯似的在长安城里找,到了傍晚,两个徒弟扶了季爹回家,头脸被打的青紫。小淘又连忙去请大夫。

大夫把了脉,说是一些皮外伤,并无性命之忧,又开了方子让小淘去抓药,季娘子这才放心,又进了厨房熬了碗八宝粥让季爹吃下。

小淘抓药回来,见季爹精神已有些恢复,才问到底是谁干的?

可季爹也说不上,只说被人拿了袋子套了头,一顿好打,他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柴房里,听到外面有好几个人嘀嘀咕咕,随后便有两个蒙面的人进来,拿了黑布条蒙了他的眼睛,拉他上了马车,到了没人的路口,就解了他手上的绳索,将他推下马车,随他去了。正好叫作坊里两个徒弟看到,这才扶了季爹回家。

季爹白白吃了一顿苦头,却是连什么人干的,为什么都没弄清,小淘又去衙门销案,季爹在家休养了七八天才好的差不多。

这顿打竟是莫名其妙。季小淘同侯岳琢磨着,怕是还有后续,便叮嘱着季爹一切要小心。

第八十三章 黑夜打闷棍

第八十三章 黑夜打闷棍

转眼进入了十月。本来已经转冷的气温突然来了个反复,竟似有些十月小阳春的感觉,天刚鱼肚白,长安城楼的报时鼓声咚咚的在寂静的早晨响起,小淘轻手轻脚的起床,小心的跨过边上的侯岳,造一栋房子,绝对是耗神耗力的活儿,这阵子侯岳累惨了,每天一趟床上,便是倒头就睡,那样子让小淘怀疑,自己若是找人把他搬到外面去,他醒来估计还会以为是梦游的呢。

下了床,轻手轻脚的穿好衣服,看着侯岳翻个身,手在空中挥舞了两下,小淘连忙塞了个枕头在他怀里,这家伙便抱着枕头继续熟睡。

小淘偷偷乐了一下,又看了看边上小床上的小宝哥,这会儿已经醒了。正睁着黑柒柒的黑睛看着小淘蹑手蹑脚的样子,一脸有些小兴奋和好奇。

“妈妈,捉迷藏吗?”小家伙从床上站起来,小小的身子在蹦着。

小淘伸了食指在嘴边:“嘘,爸爸还在睡觉…”拿了小宝哥的衣服,牵了他出来,又将手上的衣服放在外面的椅子上,让他自己穿衣服。

鹅儿已经起来了,正在厨房里烧着热水,看到小淘出来,连忙调好热水让小淘梳洗,又看着小宝哥自己在那里穿衣服,衣服穿的歪歪斜斜的,便哎哟的轻叫一声,急慌慌的跑了去要帮小宝哥穿衣,却叫小淘阻了:“让他自个儿穿。”

鹅儿看着小宝哥穿衣服,便直皱着眉头,一脸的心疼,也不知是心疼小宝哥,还是心疼那被小宝哥绞的不成样的衣服,嘴里嘀咕道:“怎么说也是小公子呢,哪能自己穿衣服,何况还这么小,小远哥这么大了,衣服都是秋娘帮着穿的。”

“万事都有第一回,穿多几次不就穿好了嘛,咱们家的孩子。自己的事就得自己打理。”小淘边说边淘了米熬粥,又和了粉,打了鸡蛋,蛋饼。

她以前,对门家有个娃,读小学三年级了,衣服爷爷奶奶帮着穿,吃饭的时候老妈还跟在背后哄着,让她看了直牙痛,她那时就发誓,以后自家的孩子决不这么惯着。

这时,小宝哥已经穿好衣服,还小跑的跑到小淘身边来邀功,只是歪歪斜斜的不象样,小淘便帮他整理了一下,系错位的带子重新系上。

又拿了一边的小木盆帮他兑了热水,放在一边,让小家伙自个儿洗漱,这些事情对小家伙来说估计跟游戏似的,拿着布巾胡乱的抹了一下脸,然后就淘了起来。拿着小手不断的拍着水面,将水溅的一地一身。

小淘气不过,提溜了他起来,抡了巴掌拍了两下屁股,重重拿起,轻轻放下,没真舍得打,可小家伙仍是跟受了天大委屈似的,抽着鼻子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嘟着嘴,一脸委屈和不服气。

这时,侯岳也起床上,看到小宝哥一脸委屈,问了情由便道:“你也是的,小孩子哪个不淘,一大早的,何苦弄的他委委屈屈的。”说着,便拉了小宝哥:“走,到院子里,爸爸教你打拳。”

小淘却沉了脸,那眼看也不看父子俩,心里有些气闷,家里个个都宠着小宝哥,侯岳小时候叫他老爸给管怕了,现在万事总是顺着小宝哥,小宝哥又皮的很,整天舞着棍,三岁的孩子硬是将人家五岁的孩子打哭,两夫妻还得提着鸡蛋上门道歉。这么下去,这小家伙还不长成混世魔王。

平日里有侯岳,外公外婆,以及鹅儿护着,小宝哥自然不怕小淘,很有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味道,只是这会儿,小淘真火了,冷着脸,小宝哥却是怕了,张着小脸,偷偷的看着小淘,然后挣脱了侯岳的手,搬了张小凳子坐在小淘边上:“妈妈,我陪你。”又指着筐里的鸡蛋道:“妈妈,我数数这里有几个鸡蛋。”说着,便“123…”的数了起来,那小心讨好的样子,小淘自然什么气都消了,拿着粘了粉的食指,点了小宝哥鼻尖一点白,说到底。自己也是万分宠着的。

侯岳在边上看着这母子俩,发现这母子俩还真是一样的性子。

这时却听门口传来鹅儿的惊叫:“啊…什么人?”

侯岳三步二步的冲出去,小宝哥拖了边上的烧火棍,颤颤的跟在侯岳的身后,嘴里还叫道:“爸爸,是不是爬墙头的贼子,拿棍子打出去。”

小淘又好气又好笑的跟着,都是侯子教的,小家伙天天念念的拿棍子打爬墙贼。

到了院门口,就看到鹅儿拿着扫帚傻傻的站在门口。

“鹅儿,怎么回事?”侯岳问道。

鹅儿回过脸道:“刚才有个人。从隔壁季老爷季娘子家里的墙头上跳下来。”

小淘一听,朝那巷子的尽头望去,正好看到一个身影闪过,连忙去拍隔壁季爹季娘子的门,不一会儿,季娘子开了门,看到小淘一家都站在门口,很是疑惑的问:“干什么,一大早的一家子拄在我门口。”

“娘,家里没出什么事吧。”小淘问。

季娘子叫小淘问的一头雾水,没好气的道:“能有什么事啊。”一边的小宝哥已经叫开了:“打爬墙贼。”

在侯岳一通解释下,季娘子连忙让大家进来,屋里上上下下查了个遍,也没缺什么少什么,这事情,邪异的很。

回自家屋里,侯岳吃了早饭就匆匆去工地上,小淘则去菜市买菜,正巧在路上碰到对门的柳家娘子,那柳娘子拉着小淘神神秘秘的问:“学士娘子啊,你爹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

小淘奇怪了,怎么这么问,那柳娘子一通嘀咕,小淘才明白,原来季娘子曾托柳娘子帮忙物色个老实本分的女人家,帮季爹纳妾,柳娘子本来已经物色好了一家,说好了过两天带来给季娘子看看的,可前天,那家人却来回绝了,说是有人放了话,谁家女子敢进季家,就乱棍打死。没个善了。

这事,私底下大家都传遍了,柳娘子又问了几家,家家都避之唯恐不及,说是发话的人都是街上的恶少。惹不得的。

这事还得问季爹,可季爹一向是个木讷实诚的性子,平日从不于人结怨,就是遇上那捣乱或讹人的,也总是息事宁人,哪里晓得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这件事闹的一家人不得安宁。侯岳一开始没当回事,还同小淘打趣道:“看来老天都站在你这边,你不愿你爹纳妾,这不,正遂了心愿。”

可一天晚上,侯岳晚上迟迟归家,在巷口遇到一个人,黑黑的也看不太清,只见那人抬着头,远远的看着自家的院子的方向,月亮下,那眼睛水亮水亮的,一道疤痕从额头直挂眼角。

侯岳过来,那人同侯岳一个错身。就飞快的离开了,形迹十分可疑,侯岳连忙朝自家屋里跑去,见小淘正依在门边,等着他,这才放下提志的心。

“怎么了?这么急慌慌的?”小淘挽了侯岳的胳膊问。

侯岳便把巷口遇到的那人说了一遍,然后道:“不知是不是上回鹅儿看到的那人,脸上也有个疤,今晚我到阁楼上去守着,说不准,他一会儿还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