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商议的档口,远处的那辆马车已经起行了,两个侍卫连忙骑了马跟上。卫公公和刘公公刚驾着马车,跟着后面,那秋风一过,两人的背上一片冰冷,不知何时,那背心已经汗湿了。

曲园。

原来的后院。如今盖了一间厂房,里面堆满了采摘下来的棉花,一些女工正在里面绞着棉籽。

“少夫人,今年这棉籽多卖些于我好不。”一个正在绞着棉籽的妇人对着一边正趴在桌子上记帐的小妇人道,她今年种了几亩,卖了不少钱子,这尝到了甜头,明年想再扩大些。

这小妇人正是侯孝宝的娘子,霍家的长女霍夜歌,她四年前嫁到侯家,如今已育有两女。长女侯淑平,三岁,次女侯淑闲,一岁。

霍夜歌听到妇人的话,便放下手中的鹅毛笔,抬头道:“牛婶,今年不成了,朝廷农司有规定,今年的棉籽一律由农司收购,然后农司会根据各家各户的田亩分配棉籽,明年的棉花亦在税收之例。”这规定前两年就出来了,只是前两年天时不好,田亩欠收。而今年可是个丰收年。

那牛婶一听霍夜歌这么一说,只得一脸悻悻的做罢。又专心的绞起了棉籽来,边上几个妇人正张家长李家短的聊着。

霍夜歌记完帐,便起身,叮嘱了一边管事的几句,然后起身离开,回屋。

前些日子,柳城来信,说二房的绿荷姑娘要过来,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到。

小淘此时正坐在窗台边上看信,自福儿离开长安。如今已过七年,这让小淘牵肠挂肚,好在福儿每月都会有信到,所以,这看信就成了小淘最重要的一件事,前几年,福儿跟着孙真人还有李昭一直在北边云游,这两年又到了南边,上个月在龙阳去拜见了五叔,五婶前两年病逝了,五叔如今算是把家真正的安在了龙阳,虽说他的珍珠产业惹人眼的紧,但有着侯氏家族的背景,倒也没人敢打主意。

小淘看完信,想着,是不是该写信让福儿回来了,李靖这几年身体每况愈下,尤其是前年,带兵打败了吐谷浑,没想又遭利州刺史诬告反叛罪,这回李二可没有如以前那么按下,而是授三司查办,最后虽然证实那利州刺史是诬告,但李靖也心冷了,闭门在家,就是亲戚之间都不来往,侯岳几次要去看他,都吃了闭门羹。

“奶奶,奶奶…”(某糖语:三十八岁的奶奶,我咋觉得这么别扭呢。)

小淘正想着小丑丫,却听穿堂处,一阵稚嫩的童音,却是三岁的小平儿踉跄步子跑过来,后边使女小心的跟着。

看着淑平嘟着小嘴巴的样子,小淘把她抱在怀里,心肝肉的哄了几句,又笑道:“谁惹我家平儿不高兴了?”

“奶奶。笑官比我小,我为什么还要叫他叔叔?”小丫头一幅很不乐意的样子道。

笑官是侯老四的二儿子,两岁,平姐儿觉得,叫比自己小的弟弟为叔叔实在是一件让人很不爽的事情。

“那你爹叫笑官的爹为四叔,你自然就得叫笑官叔叔了。”这是辈份惹的祸,跟个三岁的孩子也解释不清,小淘决定祸水东引,让小平儿去烦她爹去。

“嗯,那我去问我爹去,他为什么要叫笑官的爹叔叔呢。”小平儿食指点着嘴巴,小模样儿惹人发嚎。

结果,到了伴晚,侯岳下差回家的时候,这个问题却又落在侯岳的头上。

“爷爷,为什么四叔爷比你小那么多呢。”小平儿皱着眉心,这一圈问下来,问得她小脑袋也迷糊了。

小平儿的问话倒让侯岳发愣,这还有为什么呀?他生的晚自然就小了,真要问还得去问柳城的侯老爷子呢。

想到侯老爷子,侯岳就想起绿荷要来的事情,便转头问同样刚下差的孝宝同学:“对了,让你去马车行那边打听的,绿荷现在到哪里了?”

侯孝宝前年听选入了秘书省,成为秘书省较书郎,一个九品的小官,有着大把的清闲工夫。这厢每日里,不是邀三两好友吃酒,就是到处找棋社下棋,日子过的比他老爹可逍遥多了。

“我去问过,本来按行程算,今天应该要到了,想来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吧。”侯孝宝回道,抱着一边的小平儿亲了几下。

小平儿正等着爷爷的回话,没想爷爷却不理会她,正一个人憋屈呢,这叫自家爹爹一抱一亲,便又高兴了起来,决定愿谅爷爷的不礼貌行为。

“那这都快晚上了,怎么还没到呢?”听孝宝的回话,小淘有些急了。

“那我让十八带着家里的侍卫去迎迎吧。”侯岳道,就让人叫了十八过来,让他带着几个人朝来路去迎。

一家人吃过晚饭,刚坐下喝茶的时候,十八带着宁哥儿和英姑母过来。

“二叔,不好了,绿荷不见了。”那宁哥儿一进来,就卟嗵的一声给侯岳跪下,心里恍恍不安,绿荷可是侯老爷子的心头肉,这回由他护送着到长安,没想却把人给弄丢了,怕是家里的老爹饶不了他。

英姑母则在一边摸着眼泪儿。

“怎么会不见了呢?”小淘一阵大急。

“我也不清楚,今天下午,我们的马车刚进城门,正好遇上城门口有两拨混混儿在打架,人群混乱不堪,我怕马惊了,绿荷妹妹坐在马车里不安全,就让绿荷妹妹下来,英姑母和桃红护着她的,可没想,人群太乱,大家一冲,人就散了,等衙差将事情平息下来,绿荷就不见了。”宁哥儿哭腔道。

“那有报官吗?”侯岳问。

“已经报了,我也差人去跟孝远讲了,孝远请了他的同僚满长安的找,可到现在也没一丝毫的消息。”一边的英姑母道。

“别急,我去找老四,独孤家的人脉比较多,对了,孝宝,你去找渠少看看,绿荷这番来,本来是要正式接管通达商行里属于她爹的那部份股份的,她也是通达商行的东家之一,让渠少差人找一找,他的渠道多。”侯岳道,然后出门去找侯老四。

孝宝点点头,就出门去找渠少。

小淘则带着夜歌安排着英姑母和宁哥儿以及一干下人休息。心里却担心着,这绿荷去了哪里呢?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一团乱麻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一团乱麻

绿荷就如同在人间蒸发了一般。任侯家的人几乎将长安扫了一遍,也没找到一丝一毫绿荷的踪迹。

倒是衙门的人借此机会,狠狠整顿了一番长安的冶安,揪出了好些个混混浮浪人的头目,使得长安的冶安清明了很多。京兆府更得了朝廷的嘉奖,衙里的差人俱得了五成俸禄做奖金。一些骗子集团也远离长安,风紧扯乎。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绿荷还是没有一点消息,急的侯岳每次看以宁哥儿都要教训一通,怪他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护送个人,怎么就把人弄丢了呢。

宁哥儿也知这回闯了大祸,这段时间别说三叔,就是四叔和自家大哥见了他,也少不了要训一通,大哥已经将这事告诉柳城的爹娘了,只是一直瞒着侯老爷了,老爷子岁数大了,怕他一时接受不了。

“好了,好了。你再训他有什么用,如今还是想法子找绿荷。”看着宁哥儿低眉顺眼的站在侯岳面前挨训,小淘道。

“可能想的法子都想遍了,衙门,独孤家的人,渠少的人,这白道黑道的都跟搜遍了,就是没绿荷一点消息。”侯岳有些沮丧的道,集合了这么多的势力,居然找不到一个人,实在是让人不解。

挥手让宁哥儿下去,小淘心里也是干着急,这还真是出了鬼了,一个大活人咋就没影儿了呢?

正在这时,侯贵进来通报:“老爷,夫人,嫡宗侯大将军来了。”

侯岳和小淘相视一眼,侯君集如今已很少登门了,不知他这会儿有什么事?

“快请。”侯岳道。

而小淘则带着夜歌回内院,商量着还有什么办法找绿荷。

侯岳将侯君集请进了书房。

下人上了茶和点心离开,门一关上,侯君集连茶也没顾上喝,就盯着侯岳问:“岳三哥,你想做什么?”

“君集此话怎么说?”侯岳疑惑的问,似乎着侯君集此来是兴师问罪的。

“已经有好几批人到我这里来告状了,说岳三哥你借着找侄女的由头,实则是联合孤独家和通达商行。对长安的商家实行清理,乖乖可是不得了啊,柳城侯家,如今在长安也是跺一跺脚,地震一震的大门阀了,又有独孤家撑腰,这一个月里,关了多少赌场,青楼,窦家,崔家,李家,宇文家,好几家暗地里的产业都受到冲击,你想干什么,还真当自己翅膀硬了,能独挡千均万马不成。”侯君集一番话说的疾言厉色。这阵子,嫡宗的压力都很大,各大家族似乎有联合起来抵制侯家的趋势。

侯岳没想到侯君集一来,就给自己这么一顿排头。

不由的也火了起来,站起身盯着侯君集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君集此话也太抬举我侯岳了,我只不过派了家里人找失踪的侄女,又有何能力清洗别人,我侯家女儿失踪,要不要报官?官府接到报案,自然要破案,我侯岳再有能奈也干预不了官府办案吧,官府办案揪出一些不法商人,违法乱纪的事情,又岂有不查处的,这于我侯家何干,真是岂有些理。”

侯君集叫侯岳这一通话给说的哑口无言,确实,官府办案,于侯家何干,可这一系列的事情却是由于侯家侄女失踪所引起的。

别的不说,就他暗地里也损失了两个赌场。

“岳三哥即然这么说,那我也无话可说,我只是提醒你,风头不能太过劲了,小心招忌。”侯君集说着,就告辞了。

侯岳把他送出门,心头十分郁闷,这家伙说自己风头劲,他自己才劲呢,刚封了陈国公,尊荣非凡哪。前两年吐谷浑之战,侯君集和侯山随着李靖出战。两人在此战中的表现都非常抢眼,被人称为侯家二雄,侯君集便凭此登上了陈国公爵,本来,侯岳以为,有侯山分了侯君集的战功,可以压一压侯君集的升势,可没想,侯君集仍然凭此受世封,授陈州刺史,登陈国公爵,显然,这一切仍得益于玄武门之变。

径自回到屋里,天气已入冬,家里的用新棉花做了被条,较过去暖和的不是一点两点。

小淘看着侯岳回屋,便问道:“侯君集来干什么?”

“干什么?来敲打我番。”侯岳郁闷的道,这回他又被李二坑了,李二的政冶手腕是越来越隐蔽,越来越纯熟。其实,不管是独孤家还是渠少那里,要整出这一番的大动静,没有李二的许可。谁敢哪,这次分明是李二借着绿荷的事情开始对一些家门族门阀暗地里的产业进行清洗,却让他侯岳背了黑祸。

“李二阴着呢,前两天我跟岑大人喝酒,岑大人当时说的一句话让我感触万分哪。”侯岳道。

“岑大人,是不是那个中书侍郎的岑文本啊,他说什么了,让你这么感触?”小淘用牙齿咬断了手上的线,她正在帮侯岳缝件棉背衣,穿在里面,暖和又不影响手的活动。

拿了棉背心抖了抖。又拍了拍,然后拉了侯岳站起来,先让他帮外面的袍子脱了,将棉背心穿里面,侯岳穿越的这身体,之前就是个病秧子,虽说后来经过侯岳的段练好了些,但随着岁数渐老,感冒咳嗽成了家常便饭。

“正是,在吃酒的时候,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办些产业,可他说:‘我以文章获得高位,本就觉得惭愧,平日自要战战兢兢,唯恐丝毫有不尽力的地方,又哪有心思办产业呢,何况皇上封我高官,予我衣食与荣耀,自是要让我无后顾之忧,我若还去孜孜的追求利益,岂不辜负了皇上一片心思。’”侯岳边说边站起来,试着棉背心道。

侯岳当时觉得,岑文本这话,似乎是对他的一种提醒。

事后,侯岳一直在研究岑文本的这翻话,从这些话里,岑文本将李二的心思琢磨透了,也从里面明白了一些东西,侯岳觉得他如今就在玩火,得益于穿越的金手指,自家的产业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而随着自家产业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以及侯家人在朝中地位的上升,这无益于越来越朝高压线挺进。

“要不,这官就不做了。省得一不小心就落坑。咱们把长安的产业结了,回柳城再买些田地,做地主婆地主公去。”小淘将侯岳的衣领抚平道。

侯岳摇摇头:“这进退之间,那里那么容易的,侯君集那里还是一个定时炸弹且不说,就算我现在辞官,李二也不可能准的,若硬要辞,说不准就要引他猜忌,那样更不妙。”

小淘听了也不由的皱眉头。

“要不这样,即然这次,各大家族都有损失,那咱们也损失一些,这样,别人就怪不到我们头上了,咱们总不会自己害自己吧。”小淘道。

“嗯…”侯岳沉思了一下:“是个招数,这样吧,咱们把茶叶这块拿出来,如今茶叶同盐一样由朝廷控制,而我们因为先问李二讨了手教得到茶叶的经营权,使得李二吃了个哑巴亏,如今茶叶的利润越来越大,而我们的茶叶大多都是通过渠少的通达商行卖出的,多少利润,李二一清二楚,不如就卖个空子,让李二趁机将经营权收回吧,也省得其他家族盯着我们。”侯岳道。

小淘本来只是想损失一些小利润,没想侯岳却要拿出茶叶这一块,茶叶这块可是自家收入的大头。也是小淘最花了心思的一块。不由的便心疼不乐意了。

侯岳搬着指头跟小淘分析:“小利润,表现不出咱们的诚意啊,这拿钱财买平安总是花算的。再说了如今被李二这么一利用,侯家成了众矢之的,咱双拳难敌四手不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掂记,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呢。”侯岳乱七八糟的说了一通。

倒是把小淘逗乐了,小淘又怎么会不理解这些,只得甩了手:“我不管了,眼不见心不烦。”

几天后,京兆府衙门又整出事来,侯家曲园茶坊将茶叶私下卖给西域的商人,这自然违背了朝廷的律法,于是曲园茶坊收归朝廷管制。

立时,之前说侯家伙同独孤家,清洗商家的流言没了,之前对于侯家的不利传言瞬间就散了,谁都看的出来,这次损失最大的就是侯家,没有谁会傻到清洗到自己头上的吧,曲园茶坊那是长安人眼里的金山,就这么没了,想着都替侯家肉痛。

就连侯君集也来找侯岳喝酒,安慰一番,只说是钱财不去不来,这去了才有来。这件事如此结果,他是轻松的,毕竟之前的压力没了。

侯岳自然是神情郁闷的应付一场,然后从一团乱麻中脱身。

两夫妻仍想小绿荷的事情,衙门里还是没有小绿荷的消息,侯岳好几次在公众场合敲打了衙门的人,一来,他心里确实窝火,觉得衙门办事效率太低,二来呢,他损失了那么大的利益,发发火,出出气才是正常,不发火,不出气那才叫人奇怪。

“爹,大伯来信了。”这天傍晚,孝宝同学急冲冲的回家,手里拿着刚收到信。

侯岳接过一看,却是急件,便拿了裁纸刀将信封挑开。

没想到,却是侯老爷子病危的信,自那一年,侯老爷大病一场后,虽然被孙真人冶好了,但倒底岁数大了,这些年,一时是病歪歪的,而前段时间,侯大和王玉娇聊天的时候,说起小绿荷失踪的事情,却正巧被侯老爷子听到了,侯老爷子一急,就晕倒不醒人事了。

“快去,把这封信拿给你四叔和孝远哥看,咱们大家得一起回柳城了,还有福儿信上说要在龙阳呆一段时间,你马上再写封信,拿到通达邮驿去,让他们加急送到龙阳,让福儿直接回柳城。”侯岳吩咐道,他有一种感觉,这回老爷子怕是难过关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侯老爷子丧

第二百四十四章 侯老爷子丧

请了假,又把寻找小绿荷的事托负给小刀以及渠少和独孤家的人。侯岳等人便收拾了东西起程回柳城。

又是冬天,柳城今年的雪下的格外的早,刚入冬,就是两场大雪,到处白茫茫一片,看着,叫人觉得心胸格外的宽阔,车辙压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侯岳一行人是在傍晚的时候进的城,来接的是刘管事和王六儿,王六儿当年去刑满后,回来,侯大让他掌管着侯家的护卫队,后来,小淘又将王六儿介绍给了县尉虞头,王六儿就进县衙当了捕头,这办起差事来倒是有模有样的。

“三爷,四爷,大公子,快回去,老爷子如今就只吊着口气等你们呢。”刘管事红着眼眶。抹着泪。一边的王六儿也一脸难过。

“别多说了,快走。”侯岳当先上了马,带着一家子人朝侯府奔去。

侯府一片愁云惨淡。

侯老爷子床前,玉夫人紧紧的握着侯老爷子的手,嘴里嘀嘀咕咕的,象是在自言自语,又象是在跟侯老爷子说着什么:“老爷,你可得挺住,岳儿和山儿他们就快要到了。”

此时,侯老爷子脸色灰败,躺在那里似乎已是出气多过进气,两眼虽然睁着,却毫无神光,整个人就给人一种油尽灯枯的感觉。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到了外间,才特意的压轻脚步。

侯岳和侯山两兄弟掀开门帘子,走了进来,玉夫人一看到侯岳和侯山,连忙站起了,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珠:“快,快过来,老爷子有话要对你们说。”

侯岳和侯山连忙上前,看着侯老爷子那灰败的脸色,侯岳就觉那鼻子一酸,虽说是穿越灵魂,但这些年里。他早就融进了侯岳整个人生。

这时侯大接到三弟和四弟到家的消息,连忙赶了过来,迷留之中的侯老爷子突然间眼神一点点的凝聚成焦,然后落在面前的侯岳和侯山身上,又艰难的抬起手,朝刚进屋的侯大招了招。

“爹…”三兄弟跪在侯老爷子面前,那眼睛都赤红赤红的。

“别说话,听爹说,爹这回怕是不行了。”侯老爷子打断三兄弟的话头,喘着气道,那声音低的似乎风吹就要散了似的。

“爹这辈子,活的值了,四个儿子都争气,看如今子孙满堂,只是你们娘和二哥却早早的撒手了,这是爹唯一的遗憾。好在,爹就快可以去见他们了。”说到这里,侯老爷子的喘的更厉害了。

“爹,你别说丧气话,福儿和她师傅孙真人就快要回来了,您坚持住。一定会没事的。”侯山颤抖着声音道,边上的侯岳听着话,也是唏嘘不已。

侯老爷子摆摆手,好一会儿气息稍平,侯老爷子轻轻的拍着侯山的手背:“痴儿,爹这回到了寿终的时候了,这人世间,有多少人能如爹这般走到寿终的?当年,爹跟郭老头斗了一辈子,可郭老头没挺过大难啊,比起他来,爹真是足矣。”

说着,侯老爷子一一拍了拍侯老,侯岳和侯老四的手:“这快走了,爹有几句要说,所谓人无近忧,必有远虑,咱们侯家如今已是显贵已及了,可古话有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个家族到了显贵已及的时候,就免不了要开始落败了,侯家怕是也逃不脱这个定律的,等爹走了以后,就分家吧,彻彻底底的大分。老大这一支就留在柳城,经营着家业,而老三呢。你在武功县有田庄的,而你二叔一家也留在武功县,你就在武功县发展吧,至于老四,你就不用心了,独孤家会安排你以后走的路,记住一句话,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不管你们分在何地,柳城是你们的根,一旦一家有难,其他兄弟决不能旁观,明白吗?”

侯老爷子说着,脸上突然显出了一片潮红,呼吸也突然的急促了起来。

“爹,我们知道了。”侯大连忙道,侯岳和侯山则帮着侯老爷子一个摸背,一个顺胸口,好一会儿,侯老爷子的气息才稍稍稳定些。

“好了,你们出去吧,叫孩子们进来。让我再见见孩子们。”侯老爷子道。

侯岳三兄弟闻言,离开了床前,边上的玉夫人又坐到了原来的位置上,伸手紧紧的握着侯老爷子的手,那神情似乎怕一撒手,侯老爷子就要远去似的。

不一会儿,侯家的三代和四代公子姑娘都走进了屋,围在侯老爷了床前,侯老爷子一个个的看过去,脸上是一片慈祥的微笑,他颤抖着手伸到一边的枕头底下。玉夫人连忙帮着,拿出来的是一大叠子红纸包。

侯老爷了推着玉夫人的手:“这是今年过年的压岁钱,帮我给孩子们发了,这以后可就没了。”

立时屋里一片抽泣声。

玉夫人颤抖着手,拿着红纸包挨个的发,小一点的孩子还有些蒙懂,而大一点的孩子却已跪趴在地。

玉夫人发完红包,回到床前,老爷子仍是一脸微笑着,可是却已气息全无。

“老爷…”玉夫人喃喃的,好一会儿,却是泪如泉涌,发出一声更悲的叫声,然后整个人趴在侯老爷子身上,大哭了起来,

外面的侯大等人,听到屋里的哭声,便知不好,侯岳扯了一边的柳大夫进去,柳大夫看了看,摇摇头:“准备葬礼吧。”然后收拾了药箱离开了。

侯老爷子寿终了,一脸含笑的寿终,也许他的心里还有一丝牵挂,绿荷不在身边,可他已经不想表达出来了。

那英姑母一边抹着泪,一边让人将孩子们都带下去,葬礼的事情,家里早有准备,还请了司仪,于是便一步步按部就班的来。

小淘等做媳妇的,没有时间去悲伤,她和王玉娇,则要安排着家里的事,侯岳等人则要安排人一一报丧,凡此种种,琐碎无比。

如今柳城侯家,一门两爵。侯岳和侯山都有爵位在身,侯氏子弟又有多人在官场,因此,侯老爷子的葬礼注定是柳城百年来最风光的葬礼。

和尚道士,鼓乐锁呐,流水席,整个停灵期间,吊丧的人络绎不绝,甚至朝廷礼部也下了丧表。

福儿和李昭,以及侯五叔等人是在停灵的第十八日才回的柳城。哭的跟泪人儿似的,直说自己不孝,一身医道,却没有侍侯在祖父身边。

吓的李昭在一边手忙脚乱的安慰,原来,福儿已经有孕在身,也算给侯府凭添了一抹喜气。

整整停灵了四十九日,才送老爷子的灵柩上山。

玉夫人自老爷子走后,因为悲伤过度,整个人都病怏怏的,朝华郡主放下郡主的架子,亲奉汤药,侍侯在玉夫人身边。

而侯家在官场中的子弟则通通报了丁忧。接下来,要在家守孝三年。至于分家,三兄弟商定,也得等一年的大孝过后再分。

这丧礼刚结束,就得忙着过年了。因为侯老爷子新丧,侯家今年过年的气氛就显得悲伤有余而喜庆不足。

转眼就是第二年的春天,侯岳难得迎来一段最闲适的日子。

侯孝宝陪着四叔侯山回了长安,虽然茶坊的产业算是结束了,不过,武功县的田庄还是要人照看着,再加上大茶壶,以及武王庙学堂,以及京里的一些人情来往,侯岳都交给了侯孝宝,这个家业迟早是要让儿子担起来,侯岳便早些放手,也能磨练磨练孝宝同学。

还有绿荷的事情,也一刻不能放松,只可惜,半年时间过去,仍是音讯全无,英姑母整日里唉声叹气,直说绿荷丫头怕是找不回来了,不过,侯家人没有放弃,仍四处打听。

而侯山这么快回长安,则是因为李靖的缘故,李靖这几年都是闭门在家,再加上岁数也大了,李二在琢磨着陪养个接替人,他看中的是侯君集,就让李靖教侯君集兵法,可李靖却看中了侯山,将侯山推荐给了李二,用李靖的话来说,侯君集此人只能是顺风时用,但侯山却是逆境中的大将。

而李二同学想着,这顺风逆境,两手都要抓,还两手都要硬,于是就命李靖同时教两人兵法,所以,侯山便提早回京了。

“爷爷,爷爷,好看吗?”三房的院子里,侯岳坐在那里喝茶,看书,晒太阳,小平儿一蹦一跳的走到侯岳身边,扯着他的衣摆,昂着头,晃着小脑袋,头上的小髻上,小淘弄了丝线和棉花,弄了两个小棉球,小丫头一蹦一跳之间,两个小棉球也随着一蹦一跳晃动,可爱的紧。

“好看,谁帮你弄的啊?”侯岳放下手中的书,抱起小平儿,在她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心中一片温馨和平静。

“是奶奶。”小平儿得意的道。看着不远处的小淘笑。

“平儿,平儿,我们看小鸡去,前几天,那只花鸡孵了一窝小鸡出来,全是黄绒绒的,贼好看。”远处,侯孝远的儿子四岁的信哥儿朝这边直招手道。

“小鸡有什么好看,小平儿,跟姐姐去看桃花,后院的桃花开了,那才叫贼好看。”信哥儿的姐姐,六岁的玉姐儿道。

小平儿一时不知是该去看黄绒绒的小鸡好呢,还是去看红艳艳的桃花,便跑到小淘身边,有些为难的道:“奶奶,我两个都喜欢怎么办?”

“那就先看小鸡,再看桃花,不就可以了。”小淘笑道。

小平儿似乎解决了一个大问题般,笑开了花,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线,蹦蹦跳跳的跑过去,一手拉着玉姐儿,一手扯着信哥儿:“走,我们先看小鸡,后看桃花。”

看着三小离开,侯岳笑的一脸开心的走到小淘身看,看着小淘飞针走线的在织着线衣。

“你也歇歇吧,福儿的孩子还有几个月才出身呢,走,我们也去看桃花,这老夫老妻的,也是需要浪漫的。

小淘叫侯岳的说法逗乐了,便也收了线衣,交给一边的紫衣,然后挽着侯岳的胳膊肘。笑道:“那就看桃花吧。“

这一刻,一片宁静。

第二百四十五章 掐灭隐患的第一步

第二百四十五章 掐灭隐患的第一步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侯岳的后园子里。

侯岳啜了一口茶,踱着官步走到那几株桃花树下,拍了拍树干对小淘道:“咱们要不要摘些桃花去换酒钱呢。”

小淘正看着小平儿几个在做家家,听到侯岳这么说,便好笑的白了她一眼道:“你没钱喝酒了吗?”

然后又半抱着一边欢快的跑过来的小平儿。

“奶奶,爷爷要是没钱喝酒了,平儿把压岁钱给他买酒。”小平儿听着话,觉得爷爷十分可怜,便很有义气的道。

小平儿的话让一边的侯岳心里乐滋滋的,直道:“还是孙女儿疼爷爷。”

就在这时,不远的圆门处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随后,莲儿的二女儿冬雪正陪着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姑娘进来,身后的使女,提着火炉的提火炉,端着茶盘的端茶盘,显然也来是喝茶赏桃花的。

冬雪一进来,就看到侯岳和小淘,便拉了那姑娘来见礼,小淘才知道,这姑娘居然是侯君集的女儿侯乐儿。昨儿个才到的,刚才去三房要给侯岳和小淘见礼,听下人说三叔三婶到后园子来赏桃花了,两姑娘也就跟来了。

几个丫头放下手中的东西,就开始煮茶,还有使女在石桌上摆着点心,这桃花赏的,可就比侯岳夫妇俩讲究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