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尘子闭着眼闷声道:“丫头,回来啦?”

“师公,你怎么知道?”落雪被识破,讪讪的道。

玉尘子坐起,“呵呵”笑道:“丫头,从你一入谷,师公就知道了!”

“落儿还想着给师公一个惊喜呢!结果这么快就被发现,没意思。”落雪撅着小嘴道。

“好丫头,师公当然高兴啊!你不在,我老头子快寂寞死了,天天盼着你回谷呢!”玉尘子拍拍落雪的手,慈爱的笑着。

“师公!”落雪温柔的笑着,将头埋进玉尘子的胸口,“师公你还好吗?”

“好啊,落儿你好不好?仇报了吗?”玉尘子关切的询问着。

“没有呢,“漠北黑七”投靠南诏国太子了,暂时找不到人,上官舞蝶的仇正在报,我正在折磨她,让她夜夜不得安生。”落雪说着,然后抬起头郑重的问道:“师公,我这次出去,交了一位朋友,他是齐州烈焰山庄的少主,叫做风烈焰。他看到我的火云剑后,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儿?他说是受他奶奶临终之命寻找你的,要给你带一句话,但是得亲口告诉你。”

“风烈焰?他的奶奶?”玉尘子有些疑惑,突然眸光一闪,神色紧张的确认道:“你说他姓风?”

“嗯。”

“你刚刚说他奶奶死了?什么时候死的?”玉尘子激动起来,满面悲戚地急道。

“风大哥说已经去世二十多年了。”落雪看着玉尘神色异样的脸,惊讶不已,看来风烈焰说的没错,师公果真是认识他奶奶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二十多年了?她竟走了二十多年了吗?”玉尘子双手挥舞着,眼中带泪,近乎咆哮着,然后又步履踉跄的独自朝外走去,口中喃喃自语着:“为什么?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你就走了?你让我空等这二十余年,我们不是说好生不同衾,死亦同穴吗?一弯新月柳如眉,画楼倚畔为红妆…如眉…”

落雪呆呆地望着玉尘子一瞬间似乎苍老了几十岁的背影,一种窒息的空荡盘桓在心头,挥之不去,他们之间究竟有着怎样刻骨铭心的故事?令师公甘愿独守一生?

玉尘子站在“回魂谷”后方的石室前,扭动另一个机关,侧面的石门被打开,姗姗而入,墙上赫然挂着一幅画像,皎洁的月光下,一个绝美的姑娘倚着楼畔正在出神的望着夜幕上的那一轮新月。

画像前的案几上摆满了各种不同姿态的木雕,刻的全都是那画像上的姑娘。

“如眉…”玉尘低喃着,拿起一个木雕,轻抚着,贴在脸上,泪水顺着苍白的面颊缓缓而落,“如眉…恍惚忆起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情景,有六十年了吧?那个月光清新的夜,那个出神望月的你,一转身,就是六十年哪!你怎么那么狠心?连最后一面也不要见我?为什么?如眉…你说过,你愿让我为你一生画眉,奈何老天捉弄啊!”

“如眉…我来陪你好不好?我已经多活了二十多年,够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呆在那里…”玉尘子心神俱碎,这个支撑了他一生的信念,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坦然倒塌,再也没有了活下去的欲望,一掌便要拍向自己的天灵盖!

寻之而来的落雪惊叫一声:“师公!不要啊!”

玉尘子被落雪突然的叫喊顿住,落雪扑上去抱着玉尘子的手臂哭道:“师公,你想丢下落儿一个人吗?你不想知道她临终时要给你的话吗?师公,落儿不能没有你,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玉尘子凄然的转过身子,“落儿,师公早就是个该死之人,何必还贪生于世呢?”

“不!师公不想活的话,落儿也不要活了,落儿陪着师公!”落雪潸然泪下,坚决的摇头道。

“丫头!”玉尘子老泪纵横,放下了右掌,他不能死,他还要照顾天歌的女儿啊!

“师公,我们回去,落儿陪您喝一杯,好不好,醉了就什么都忘了!再醒来就是前世今生了!”

落雪和玉尘子一直饮到晚上,她静静地听着玉尘子一生的往事。

“那一年我才二十岁,刚刚出师,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那一夜,在湖柳边遇到了如眉,我无法形容自己看到她第一眼时的震惊,就像是画中的仙女,轻倚在楼畔前望月,那清澈的眸子如一汪清水,从此我就被困在了里面。幸好,如眉也对我有情,我们彼此相爱,但是轻狂的我,却不愿困守在一个地方,总想去江湖闯荡一番,于是我不顾如眉的挽留,毅然地离开了她,我要她等我三年,三年后我一定回去娶她。”

“谁知这一别,却成了一生漫长的等待。当我三年后回来找如眉,才知道如眉在一个月前已经嫁人了!嫁给了与她从小指腹为婚的齐州风家大户,我不甘心,我恨如眉背叛了我们的誓言,所以便去找她,她的夫君风木清允许我们见一面,如眉告诉我,她恨我!恨我当年为什么离她而去?更恨我为何还要回来找她?”

“我大受打击,如眉说了这两句话后坚决不再见我,风木清说,如眉本不愿嫁他,他们的婚约也在五年前就解除了,但是柳家遭到变故,一夕之间一无所有,如眉的爹娘便提出要他们重新订亲,他自是同意,因为他和我一样深爱着如眉,而如眉不愿意,如眉的母亲便以死要挟,逼得如眉哭着答应了这门婚事。”

“风木清和我约好,等他将来死后,由我来照顾如眉,为了这个约定,我一生没有娶亲,独自在江湖上飘荡着,这一飘就是三十多年。我有着“鬼面神医”的名号,医活了天下无数人,也有无数人不惜捧上万金求我为他们看病,却独独风木清不让我医,他说,他占了如眉这么多年,该还给我了,也该成全我们了,风木清走后,如眉在灵堂不吃不喝呆坐了三天三夜,我亦守了风木清三天三夜。”

“后来,我要带如眉走,她却拒绝了我,她说,我们错过了当年,便已错过了一生。她把一生的爱给了我,却把一生的情给了风木清,她既已在三十多年前嫁进了风家的门,此生便不会再踏出风家。她说,我们生不同衾死同穴,好不好?我们纠缠了几十年,彼此相爱又彼此折磨了几十年,来生我们谁也不要放掉谁的手,好不好?”

“我流着泪答应,然后远走他乡,再没有回过齐州。后来,我发现了“回魂谷”这个地方,很是喜欢,便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二十多年。再也没有如眉的消息,没想到,她已在当年便已永远的离开了我…”

落雪听完这低沉的诉说,心亦在颤抖。

玉尘子已经在酒精的作用下睡着了。落雪还在想着如眉说的那句话:我们错过了当年,便已错过了一生。就如她和龙傲天,当年的一声“再见!”便已注定了他们再见为陌路,所以,情亦已淡,不复当年!

落雪一夜无眠,在玉尘子身边守了一夜。

早晨温暖的阳光照进谷中时,玉尘子醒了,看着微笑的落雪,同样报以一笑。“落儿,师公昨夜梦到如眉了,她在向我招手,她说她会等着我,落儿,你相信吗?”

“相信。落儿相信师公执著的真爱会感动天地,上天定不会负了师公的来生!”落雪点点头,语带坚定。

“来生?人当真有来生吗?”玉尘子呢喃着,“落儿,我们去看看你爹吧!他也定是寂寞了!”

“好。”

再次来到石室,开启第一个机关,落雪上了香,拜了三拜,“爹,落儿又来看你了,你好不好?以后你要多看着点师公,他老了,容易犯糊涂,你可要盯着师公让他平平安安地等着和落儿的见面,好吗?”

“呵呵,丫头,师公不会了,师公还要听听如眉的孙子要替如眉给我带什么话哪!你要尽快把他带来谷里见我啊!”玉尘子笑道,眼神却无尽凄凉。

“好,落儿相信师公!”

落雪告别了玉尘子,离开了“回魂谷”。

刚入宛安,叫了一杯茶,便听到了一个重磅炸弹!

“啧啧啧,你们听说了吗?闻名天下的断臂公子竟然和咱们大金的第一商贾巨户的烈焰山庄少主人搞那种关系哪!”

“天哪!两个男人?怎么弄啊!真是世风日下,什么事都会发生哪!”

“我说这天下美女无数,怎么就有不爱美人爱男人的有钱少爷呢?”

“听说那风少主一表人材,要钱有钱,要势有势,居然会是个断袖之人哪!真是可惜了!”

落雪只听了这几句便听明白了,顿时怒气冲天,他们之间的事岂能容外人说三道四?竟然还传的这么不堪?

落雪气极,手里的茶杯被捏了个粉碎,然后便高声笑道:“这笑话还真是好听哪!”

一语既出,一枚茶杯的碎片便已扎进了刚刚说的最响的一人手背上,所人惊叫着向落雪看来,大概看落雪明显的只有一条胳膊,又一身白衣,便认出这就是他们议论的主角之一云恨天!

惊慌恐惧的众人纷纷跪下,“断…断臂公子,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们胡说八道,你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哦?饶了你们?那你们先告诉本公子是从哪听来的这些谣传?”落雪冷笑着,食指与中指又夹起一枚茶杯碎片,看向众人。

众人瞧瞧那刚被碎片所伤的人,吓破了胆,忙道:“公子,我们都是在市井上听来的,实不知是谁先说出来的啊?”

再掀风云 二

落雪听着那一声声的求饶声,心下自顾思量着,以她一人之力岂能堵了这众人悠悠之口?宛安传成这样,怕是别地儿也跟着传开了。呵呵,不知道风烈焰听到了作何反应?她倒是无所谓,随便世人怎么说,清者自清就好,等她有朝一日恢复了女儿身,这些个谣传也就不攻自破了,只是风烈焰?想起风烈焰,落雪有些迟疑了。

脑中闪过风烈焰与她交往的种种,他…不会真的有…断袖之癖吧?落雪打了个冷颤,希望不会吧!

落雪叹口气,面对瑟瑟发抖的一干人,道:“本公子无所谓你们说什么,但本公子还要提醒你们一句,小心祸从口出!别让你们的嘴要了你们的命!”

落雪说完冷哼着离开了,剩下一干人为那句警告还在抖着,只恨不得赶紧用线把自个儿的嘴巴给缝上,也有背后装着厉害的,不甘心的叫嚷着:“哼,此地无银三百两,乌鸦的嘴越描越黑!”结果就是吓得众人全部逃命去了,生怕这个狂妄之人把他们连累了,谁不知道那断臂公子杀人从来不眨眼的?

谁知落雪没走几步,就被人拦下了。一个约二十五六岁的男子,身着华服,头发被高高的绾起,身后还跟着一队身穿铠甲的手下,这个男子如鹰般犀利的眸子像箭一样射向落雪,落雪努力回忆了一下,确信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便用那一双冷眸淡淡地瞧着面前的这一干人!

落雪浑身散发的冷意,以及这一干官家的人物吓得四周的百姓已经全部跑掉了,双方对视了一会儿,那领头的华服男子似乎是打量够了这个传说中的人物,便冷冷地绽开了一抹不屑的笑容,“断臂公子云恨天,我们终于见面了!”

“哼!本公子可不认为见到阁下是什么好事!阁下今日拦在云某面前,是何意?”落雪毫不客气的道。

“怎么?前日刚伤了我妹妹,今日就忘了?”上官莫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儿轻蔑的提醒着,他就不信了这个残臂之人会有通天的本事?在今日这云恨天一进城的当口,他的探子已经回报了,是以他迅速带了养在府中多年的幕后高手来堵截云恨天!

落雪怔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继而狂笑道:“如此说来,阁下是上官舞蝶的兄长喽?哦?那今日云某还真是时运不济哪!”

“这黑白两道说你是武功第一人,我上官莫偏偏不信,今日便要叫你血溅街头,以报我妹妹三次被伤之仇!”上官莫扬起了嗜血的眸子,紧紧盯着同样不屑于他的云恨天。

落雪更是笑了,“好!来的好!本来云某并不想与你上官家的其它人为敌,但今日是你自找的,狭路相逢勇者胜,就且看看今日鹿死谁手吧!”

落雪的说一落,上官莫的手下已经将落雪四下包围了,果然不是一般的人物,且看他们站的位置,封住了落雪的全部退路,并且攻守配合得当,一时间,剑、刀、锏全部向落雪招呼过来,落雪空手与他们周.旋着,看似只守不攻,但白袖翻飞,所到之处,鸟惊叶落,戏耍了一会儿,落雪正要下杀招逼那上官莫出手,却听得一道浑厚的男声传来,“上官莫!你在做什么!”

那声音虽平淡无奇,却令听的人不怒自威,上官莫亦是一惊,皇上怎么来了?该不是要来坏他事的?无奈喊了声“住手!”打斗便停了下来,落雪退到一丈之处冷眼瞧着他们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戏!

那说话之人已在随从的拥护下走了过来,落雪看去,一袭深蓝长袍,玉冠束发,那长袍上的名贵刺绣以及腰间的玉带处处彰显着来人身份的不凡,那眉宇间与生俱来的威仪和那张丰神俊朗的脸,令落雪涌起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对!他的身上有着龙傲天的影子,看来又是一皇家人!

上官莫在那人朝他们这边走近时,已行礼跪下,手下之人自然也跟着跪了,唯一还站着的就剩下落雪一人,那男子在上官莫身前站定,只听上官莫道:“臣上官莫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原来是大金的皇帝!怪不得令她也有一种压迫之感,落雪了然后,依然高傲的站在那里,瞪着龙驭天和上官莫。

龙驭天叫起上官莫后,才看向那个丝毫没有把他这个帝王放在眼里的白衣公子。

“你的胆子好大!见了君王不用下跪参拜吗?”龙驭天幽深的眸子闪着复杂的光芒,瞬间而逝,又恢复到平日的样子。

上官莫忙抢着道:“皇上,此人便是那多次夜闯庄亲王府杀人的贼子,云恨天!而且此人勾结西南绿林帮会,意对我大金图谋不轨,臣正要缉拿于他,如今他藐视皇上,罪加一等,臣请皇上立刻处死此人,以安天下!”

落雪闻言“哈哈”大笑,没有什么可辩驳的,转身便要离开,上官莫的手下“咻”拦在落雪身前,龙驭天的表情还是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却道:“上官莫,这该是你一个参将的份内之事吗?况且庄亲王早有上报,在他王府中发生的事,他要亲自处理,朕亦已准了,所以你还是遵旨吧!”

谁都没料到龙驭天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上官莫更是一惊,坚持道:“皇上,云恨天多次指使武林人士行刺于我妹妹,臣拿他也是天经地义的!”

“你妹妹既已嫁给了庄亲王,早已入了皇家玉碟,便是我皇家之人,她的事,自有她的夫君处理,你不要越俎代庖了!”龙驭天不悦的道,但这话已堵得上官莫再也说不出话来,现在时机未成熟,还不是公然翻脸的时候,上官莫思定之后,换上一副谦恭的表情,“臣谨尊皇上旨意,臣告退!”

上官莫带着人走了,落雪郁闷的瞧了龙驭天一眼,看似是放她一条生路,对她来说,却是放了那上官莫一条生路,心下多少也有些不快,这皇帝看不出来是平庸还是睿智,亦或是专门卖个人情给她,像那南诏太子一样,想让她为大金效力吗?呵,说是龙傲天的意思,怎么可能?龙傲天恨不得怎么杀了她呢!

落雪越想越恨,转身便走,却再次被人拦下了,是皇帝的随从侍卫!龙驭天走到落雪跟前,嘴角带笑道:“云公子这就要走吗?朕救了你,你不说声谢谢吗?”

“呵,那是皇上自己做的事,云恨天可从未求过皇上!”落雪就差说龙驭天是自作多情了,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

龙驭天并没有落雪想像中的龙颜大怒,反而轻轻笑了,“你果然跟传闻中的一样!连朕这个一国之君也看不在你的眼里!云恨天,不仅皇弟对你好奇,现在朕也开始对你有了兴趣了!哈哈哈…”

皇弟?龙傲天吗?落雪蹙着眉,道:“皇上,云恨天并未对皇上有任何不敬,只是性格如此,至于您说的庄亲王要亲自处理云恨天,烦您转告他,云恨天随时恭候大驾!”

落雪说完,身子凌空而起,已向城外而去。

龙驭天眼中涌起一抹深邃的笑意,不错,他正是专门介入的,听到探子报告说上官莫带了人急急地赶去西街了,本在长安街微服私访的他便好奇的跟了上去,没想到竟看到了那个现今大金国的风云人物,那个令龙傲天头疼的断臂公子云恨天!因为听说他还跟风家的少主交好,所以他必须得阻止这一场厮杀了!

“皇弟说你的眼睛像极了那个他心底深爱的女人,所以朕既不能让上官莫杀了你,也不能让你杀了上官莫,因为他对朕,还有用!”龙驭天精锐的双眸泛起不易察觉的笑,这个云恨天,还真是有意思!真是——傲的可以!

落雪不想再遇麻烦,便在城外呆了一天,今晚陆海应该就会来了,所以直到夜幕降下来后,落雪才蒙面用轻功入了城,直奔庄王府。

落雪隐身在了“荷月斋”院内最高的一棵树上,从这个角度望去,庄王府的警戒明显加强了许多,四处巡逻的侍卫比平日里多了十多倍,连各个屋顶上也暗藏了许多人,呵,以为她又会在屋顶上么?落雪暗笑着,偏偏她今夜换地方了!

半个时辰后,一条黑影已接近庄王府的侧门,看那身形,落雪知道是陆海来了!陆海的轻功一般,刚进到院内,便惊了侍卫,各个地方迅速燃起了火把,把整个庄王府照的亮如白昼,厮杀声响成一片,侍卫们全部向陆海杀去,陆海虽被围,却并不惊慌,攻守之间沉静有余,落雪不禁夸赞道:“好一个大将之风!”

这一出声,立刻把多一半人的引过来了,落雪只向陆海飞去,陆海抬眸见果真是断臂公子,更加信心十足的杀向众人,落雪则一声长啸,高声道:“兄台,还记得本公子要你做的是什么事吗?”

“当然知道。”陆海分身答道,顺着落雪指的方向看去,心下已明白,便直接朝“清心阁”而去。

“清心阁”已被重兵围了个水泄不通,上官舞蝶的寝屋门口,更是守着几排的大内高手,陆海被困在外面,缠住了身,人越来越多,已经逐渐不敌,好几次险些中剑,落雪冷眼瞧着,她周围的侍卫们见她不动,亦都不敢动,凡是见识过云恨天武功的人,谁都不愿去当炮灰。

落雪明白再不出手,那陆海就要丧命于此了,这可不是她的本意,于是,落雪火云剑出,长剑直指偷袭陆海背心之人,倾刻间,血流如注,陆海周围的侍卫们一批批倒下,陆海得了空,直接冲向上官舞蝶的寝屋,大内高手们一拥而上,阵势可比刚才围着他的侍卫们强多了,说是大内高手,武功自然不弱,陆海更不敌了,才过了十招,背上便被砍了一剑,陆海吃痛,只得只守不攻,落雪从没像今夜这样怒过,飞身到陆海身边,一剑放倒了又逼过来的几人,抽身点了陆海背部的穴道,以免失血过多!

“兄台,不要用功抵御,把耳朵塞住!”落雪点穴的同时,快速地说着,陆海忙照做,然后落雪一手抓着陆海的衣领已腾空而起,落于“清心阁”的房顶上,接着抽回手一掌震飞了房顶上杀过来的侍卫,取出玉萧,身子旋转,“魅心曲”的音律已出,众人来不及想明白,只觉腹内翻江倒海,神思恍惚,下意识的想用功调息,结果越来越难受,手中的剑纷纷掉落,抱着头满地翻滚,功力较低的已经口吐鲜血,倒在地上,落雪的萧声越来越急,看看倒下的一片人都已然神志不清了,落雪停下了吹萧,转头去看陆海。

陆海虽说已被提醒,但依然受到了较轻的内伤,勉强支撑着身子道:“没事。我还可以挺得住,公子真乃高人,这萧音可抵得上千军万马了!”

“呵呵,今夜之事真对不住兄台了,没想到他们已重重设防了!”落雪带着歉意的笑说道。

“公子说笑了,是陆海武功低微,没完成承诺之事,还得公子出手搭救,万分惭愧!”陆海忙摆手道。

“呵呵,这事儿还说不准呢!”落雪抬眸一笑,转而看向下面的众人,厉声道:“你们王爷在哪儿?请他出来一见!”

众人大气不敢吭一下,而正身在宫中和皇上议事的龙傲天听王府下人禀报云恨天来犯,立刻往回赶。

龙驭天大笑,他猜那云恨天定是和上官舞蝶有什么恩怨,否则怎会三番四次的来闹?据龙傲天所说,明明可以轻而易举的取了他的性命,却次次留他一命,只将目标放在上官舞蝶身上,所以龙驭天并不担心龙傲天的安危,有了云恨天的介入,那上官雷可就要分心了!他又多了一个可以制约上官雷的人,何乐而不为?

龙傲天赶回庄王府之时,正是落雪喊他出来的时候。

落雪看到走上前来的龙傲天,道:“庄王爷,你可算是露脸了!王爷看看还满意云某所为吗?”

龙傲天黑着脸,道:“本王真不明白,你是和本王有过节,还是和本王的王妃有恩怨?为何只伤人却不直接杀了?”

落雪嫣然一笑,那笑虽被面纱遮着,那眉眼里的笑意却让龙傲天迷离起来,有一瞬间的失神!

落雪看着龙傲天的表情,心下惘然若失,若是那目光是为她而动,她即便不爱,也不会恨的这样决绝了!

回神之后,落雪接道:“云某说过,世间没有什么事都是明白的,王爷何须再问?今夜云某前来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请王爷交出你的爱妃,否则云某不惜血染庄王府!”

龙傲天的脸更加黑了,不假思索的道:“办不到!她既是本王的女人,只有本王有权利处置她的一切行为,你要本王交人,除非先杀了本王!”

“好!你要用你的命来换她的命,云某就成全了你!”落雪的心一点一点的沉到骨头里,手脚冰凉,哈哈哈!她终于明白了!她于他不过是路边的一朵野花而已,家花才永远都是最珍贵的!

所以落雪毫不留情的挥剑攻向龙傲天,为她的倾心付出,为他的绝情绝爱,用上十成的劲道挥舞着,龙傲天渐渐不敌,终于被落雪一剑刺入胸口,血顺着剑尖流下,也滴在了落雪的心里,心像被撕裂了一般的疼痛,一滴泪落下,在冰冷的剑上散开,惊醒了落雪,也惊醒了龙傲天!

龙傲天抓着落雪火云剑的手,去探那剑身上的泪珠,落雪猛的抽剑,眼神已恢复了先前的狠绝,背过身道:“本公子还不能杀你,本公子还要留着你的命,让你看看云某是怎么折磨你的爱妃的!”

龙傲天只沉浸在那惊愕里,喃喃的道:“你…哭了?你是不是…是不是…落雪?”

与皇帝的约定

落雪的身子一颤,使劲咬了咬牙,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云某不明白庄王爷在说什么?但是奉劝王爷一句,还是赶紧叫人帮你疗伤保命吧!云某还等着邀请王爷看下一场戏呢!”

落雪说完就要走,龙傲天急了,不管正在流血的胸口,并使劲儿推开上来扶住他的贴身侍卫,大吼道:“你不准走!你若不是落雪,就拿下的你面巾,让本王瞧瞧!”

落雪不理,飞上屋顶,拉起陆海的胳膊,两人很快地就消失在夜幕里…

龙傲天撕心裂肺地朝着夜空高喊着:“你回来!你一定是她!你回来!…”龙傲天直喊到身体不支,缓缓倒下,昏了过去。整个王府乱做了一团,大喊着:“王爷!太医!…”惊叫声中还夹杂着各个女人的哭声,回荡在整个宛安…

落雪带着陆海提气狂奔,直到心力不支的时候才停下,看看位置,他们已经出了城,落雪看到附近有一座破庙,便带着已经昏过去的陆海进了破庙。

检查了一下陆海的伤势,因为后背的穴道已被落雪封上,所以失血不多,但是她现在手里没有创伤药,该怎么办?落雪有些为难了,纵使她会医术,没药也没用啊!

落雪着急地在地上走来走去,这会儿夜已深了,药铺大概都关门了,该去哪儿找药?龙傲天的伤应该不重,她的剑只刺进去了三公分左右,但是,有了!落雪灵光一闪,太医给龙傲天用的药必定都是上好的伤药,她何不取一些来给陆海治伤?

既有了决定,落雪便迅速行动,安置好陆海后,重新回到宛安城内。庄王府四周已全部警戒了,落雪同样蒙了面,运用绝世轻功进了庄王府,看到丫环下人们朝一个方向出出进进,落雪便明白,龙傲天在他住的梅院。

落雪在梅院现了身,立刻又引起一场轰动。

因为关于龙傲天受伤之事已被连夜禀报给了大金皇帝龙驭天,而龙驭天与龙傲天手足情深,所以便带了宫中最好的太医火速赶到了庄王府,龙驭天暗恨自己的失策,事情竟然超出了他的计算!

御林军已将落雪围了个严严实实,落雪也不恼,看这阵势,皇帝应该就在里面。于是落雪静观其变的立在场中,她的原则是,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便更快!

龙驭天正在龙傲天的内室坐镇,看着太医们给龙傲天治伤,忽然内侍太监匆匆进来禀报:“皇上,那个断臂公子又来了!”

“哦?他又来干什么?是真的欺我大金无人可对抗与他了吗?”龙驭天这一次是真的怒了,其它事他都不计较,也放任那云恨天寻上官家的麻烦,但今日竟伤了他的皇弟,他便真的生气了!

于是,龙驭天寒着脸出现在院里。“云恨天!你胆敢伤了朕的皇弟,朕岂能再饶你?”

落雪低了低眸,淡淡的问道:“敢问皇上,庄王爷的伤会死吗?”

“怎么你没杀了他,后悔了?”龙驭天以迫人的气势逼向落雪。

落雪怔了怔,惨然笑道:“后悔?皇上没问问你的皇弟为他的爱妃自愿受云恨天这一剑,可曾后悔?”

“朕不管你和皇弟之间是什么原因,但你伤了他,这是事实!朕便要问你的罪!”龙驭天的拳头握的紧紧的,恨不得立刻擒了云恨天,但他还得想个计策才行,否则只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落雪凤眼微眯,心有些颤抖,从未想过她的剑竟真的刺进了他的胸膛,原以为她会为他对自己的薄情而刺上一剑,却没想到他竟是为了保护他的正妃,保护那个伤她至深的女人而甘愿受了这一剑!

落雪自嘲的笑了,那笑容里含着无限的讽刺,“痛过之后就不会痛了,落雪你只能变得无情,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落雪暗暗地为自己打着气,她是天底下最坚强的女人,不是吗?

深吸一口气,对上龙驭天深邃的眸子,落雪说道:“云恨天二次来,是讨要一些创伤药的,请皇上赐予!若皇上非要治云恨天的罪,云恨天只能说,暂时办不到!云恨天还有大事未了,而且皇上拿了我,也不见得对大金国有什么好处!”

“哦?口气还挺大的!如果没有什么好处,那会有什么坏处?”龙驭天不昏庸,只一个暗示便已听出对方话里有话,是以问道。

“皇上,请借一步说话。”落雪看看周围这么多的人,蹙着眉道。

“好。”龙驭天不加考虑的朝龙傲天的内室走去,进了内室,遣走了所有下人,拧动床头的一个暗藏的机关,便出现了一间隐在墙上的一幅古画后面的密室。

落雪心惊,居然有这样一个密室?她以前虽住在“荷月斋”,却也经常来龙傲天的内室,竟然没有发现?

龙驭天看着惊讶的落雪,道:“进来吧。”落雪便跟着进入密室。

“皇上就这么信任云恨天?不怕云恨天对皇上有什么不轨之心?”落雪笑问道。

“呵,这点自信朕还是有的,因为你不会!你若是对朕有什么邪念的话,刚才在外面,你就已经动手了,是不是?”龙驭天漆黑的眸子闪着精明的光,紧紧盯着落雪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