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花嬷嬷也是了得,照顾了五公子这么多年,但是卫夫人决定让五公子死的时候,她就能站在那漠视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被淹死。卫夫人还有心虚和一点愧疚,日夜不得安寝,这位嬷嬷却是一点不安都没有,在灵堂上哭的情真意切,连岑兰芷都觉得她是真心为了五公子的死而伤心。

“五少夫人,夫人让老奴来照顾您,可千万别哭坏了身子。”花嬷嬷上前搀扶岑兰芷,亲自蹲身为她拍了身上的灰。

“夫人让老奴来领五少夫人下去歇歇,底下的奴才们已经打扫好了厢房,五少夫人先去歇歇用些东西。”

来了,这就要开始了!琼枝在一旁忽然觉得紧张起来。虽然四公子说不会出现意外,但是她还是不由得担心自家小姐一下子脑袋发抽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

岑兰芷一点不见紧张,她心里大概只有遗憾。只见她感动的携了花嬷嬷的手,再三感谢卫夫人的好意和照顾,琼枝觉得这个感谢八成有几分真心。她的小姐就是这么一个没有原则和立场的人,对着敌人都能这样情真意切的感谢。

花嬷嬷将岑兰芷和琼枝领到了一个厢房,亲手端上了一盅汤,“这是夫人特意着人为五少夫人炖的。”

岑兰芷又是一番感谢卫夫人,毫无所觉的在丫鬟的伺候下喝了一大半。见她喝了,花嬷嬷带上那剩余的汤笑退了下去,只说让她在这里好好的歇息。

等房内就剩下岑兰芷和琼枝,琼枝看看门外站着的两个丫鬟,小心的拉拉岑兰芷的袖子问道:“主子,你没事吧?那汤里面说不定有问题呢,你怎么就这么喝了,一定要喝的话,喝两勺做做样子也好啊!”

“可是…”岑兰芷迟疑了一下,对上琼枝疑问的目光,她忽然粲然一笑道:“可是那汤真的很好喝。”

好喝你的头啊!不要每次都让她觉得自己在白担心啊!琼枝感觉自己被当胸打了一拳,捂着心口默默的走到了角落里看着房梁发呆,岑兰芷唤了她几声都没有反应。

岑兰芷其实只是想让她放松一点,不要这么紧张而已。

按照卫夫人的计划,这时候琼枝应该会被引开了,被喂了药的卫谨之也会被送到这里,和喝了有问题的汤的岑兰芷一起做一些有伤风化的事情,她只需要等到花嬷嬷回去向她禀报的时候带着人来捉奸。

花嬷嬷让人端着那汤往卫夫人的芳思院里走去,到了门口的时候挥退了跟在她身后的奴仆,一个人端着汤往里走。离开了众人视线后,花嬷嬷打开盖子,在里面放了些从袖子里拿出来的东西,又晃了晃确定看不出来后,这才脸色如常的走了进去。就在一门之隔,花嬷嬷做这些事却丝毫没有迟疑紧张。

“夫人,老奴已经按您的吩咐看着五少夫人喝下这汤了。”花嬷嬷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推开门对房内的卫夫人这么说。

卫夫人立刻站起来,心急的问道:“那卫谨之呢?”

“夫人放心,大公子那儿定然不会出问题。”连嬷嬷适当的上前道:“夫人马上就能一举清除两个隐患,那两个人这次不可能会翻出夫人的手心。”

卫夫人被连嬷嬷的话说的心情大好,花嬷嬷呈上了汤放在一旁,自己则是站在一旁听着她们说话,微微笑着一言不发。

这个好心情持续到她带着心腹嬷嬷准备前去抓奸,却发现岑兰芷一个人坐在那里,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对着她喊母亲的时候。

卫谨之不在这里,岑兰芷也没有异样。卫夫人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维持住了自己的笑容,和岑兰芷寒暄了一阵,又匆匆的离开了。

回到芳思院她就发了脾气,脑子里转了几转怀疑起自己身边有内鬼。她首先就怀疑起了送药的花嬷嬷,先打发走花嬷嬷让她去请大公子后,立刻就叫人验了那碗汤。汤里面确实放了她吩咐的药,又唤了几个跟着花嬷嬷的奴婢,她们都跪在地上说亲眼看着五少夫人喝下这汤。

这么说不是花嬷嬷的问题?那岑兰芷是怎么回事?卫夫人打消了这怀疑,又觉得是连嬷嬷带来的药有问题。卫夫人生性多疑,就算是对着身边最得倚重的嬷嬷,心里也是多有防备的,毕竟知晓了她太多事,万一反咬她一口那就糟糕了。说白了,她谁都不信,若是被她发现了一点苗头,这两位嬷嬷就一定会被她灭口。

卫夫人心里怀疑,但是连嬷嬷还在她跟前,她便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只让人悄悄去查连嬷嬷买这药的事。

她坐在自己的院子里疑神疑鬼的时候,花嬷嬷回来了,她带回来的消息让卫夫人更是大怒,当场摔了一个花瓶不解气,又拉过站在一旁的一个丫鬟一脚踢上了她的肚子。

“真是岂有此理,那个没用的东西!”

本该将卫谨之药倒送到那厢房的卫大公子,他不仅喝多了,还正在院子里和丫鬟白日厮混。据下人说四公子今日确实去过大公子的仁阳馆,但是因为身体不好又勉强喝了一点酒就晕倒了,被抬回了幽篁馆,还找了大夫。

身体弱成这个样子,晕倒了要抬回去看大夫,仁阳馆那么多奴才都看见了,那些早就安排好了的人还怎么把这位送到厢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了。

原本计划的好好的事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失败了,卫夫人大部分都迁怒在了大公子的身上,当即怒火冲天的带着人去了仁阳馆。

他们这边自己起了内讧,没人管岑兰芷,她就带着琼枝悠悠的回了照花院。至于五公子的九九重祭,自有下面的奴才们料理,她们这些主子只需要演好几场戏,而她的戏也该落幕了,此时不走还待何时。

只不过回到了照花院,岑兰芷又开始唉声叹气。

“那汤里面竟然没有放药,亏我还满怀期待准备趁机去找阑亭玉成了好事。”

“卫夫人这个想法是很好的,不知道她下次还要不要再接再厉继续这种事。不如我帮帮他们?或许这样希望会更大一些。”

“琼枝,你觉得卫夫人还会不会出这么好的主意了?”

琼枝被她翻来覆去的啰嗦烦了,冷笑一声,“奴婢看你去强了四公子还快一些。”

岑兰芷一下子安静了,她一手托腮想了想,深以为然的点头,“琼枝你说的没错,那我就按照你说的去做。人生苦短,和有情人做快乐事,自然应该趁早才行。”

“琼枝,你果然懂我的心。”

不,她只是随口讽刺一句,别当真啊!她说了那么多她都当做听不见,为什么这句就听进去了!琼枝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就见自家小姐已经熟门熟路的往幽篁馆的方向走了。

“小姐,等等,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啊!”

“琼枝,你不用跟来,我今晚不回来了,你帮着照应一下院子里。其他的不需要做,只需要看好湘绿便是。”岑兰芷目光闪动,满满是跃跃欲试。

有一个这样任性的小姐真是不能好了!琼枝看出她是认真的准备去献身,仰天一抹脸,回去镇场子了。她爱怎么样怎么样,就算被四公子扔出来她也不管她了!

琼枝现在什么都不担心,只担心四公子的身体是不是扛得住。

而据说是身体虚弱昏迷着被抬回了幽篁馆的卫谨之,这会儿神情淡然的坐在一架铺了狐皮的摇椅上看书,对于岑兰芷将要来献(压)身(他)这件事丝毫不知晓。

第21章

岑兰芷带着笑刚走到幽篁馆的门口,南风就出现在卫谨之身边道:“公子,五少夫人来了。”

卫谨之坐在摇椅上,伸手将书翻了一页,闻言露出一个笑道:“嗯,日后在此处直接唤夫人便可,你下去吧,待会儿不用过来。”

“是,公子。”南风淡定的应完,麻溜的离开了这里。不过一离开卫谨之的视线,他就满脸惊恐,朝着天做无声呐喊状。原地转了两圈之后,他还双手挤压着自己的脸颊,状若癫狂的使劲摇头。

不能怪南风他反应这么大,实在是他家公子方才说的话里含着的意思太吓人了。日后在这里直接唤五少夫人叫做夫人,这句话根本就是说公子承认五少夫人是他的妻子啊!毕竟在每个公子自己的住馆里面,能被直接称作夫人的,都是结发妻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公子什么都没表示,五少夫人就成了他家公子的夫人了!难道说,其实不止五少夫人对公子有意思,公子也对五少夫人有意思?他们是相爱的?可是明明全程在看着,他为什么没看出公子什么时候对五少夫人有意思的。

公子这样清心寡欲好像对女子没有一丝绮念的人,会打心底承认什么人是他的妻子,南风觉得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几乎颠覆了他前十几年对于公子的认知。公子会沉入爱河什么的,光是想想就让南风觉得自己快要吓死了。

而且他完全理解不了公子为什么会喜欢五少夫人,要是换成他,对这种大胆的完全不像是女子的女子绝对敬而远之,因为他吃不消。不过想想,公子也不是什么正常人…这种莫名其妙觉得他们天生一对的错觉。

东风端着一堆书路过,见到南风在那里疯狂的摇晃自己的脑袋,抽了抽嘴角道:“南风,你这是被妖怪附身了吗?还是太久没洗澡身上有跳蚤?”

南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严肃的转过头来,一字一句的对他说:“方才,公子说让我们直接称呼五少夫人为夫人。”

东风手里的书啪的掉在了地上,捂着脸颊用和南风刚才一样的动作摇晃起了脑袋,一边摇他还一边喃喃道:“我就知道,我要倒霉了,公子怎么这么想不开啊,我死定了!等公子反应过来他曾经派我去偷听夫人说话,他一定会让我好看的,我就知道男人一旦有了心爱的女子就会变得非常不可理喻,他一定会吃醋然后让我好看的!”

你不仅想的非常遥远,连改口叫夫人的速度都很快啊喂。南风看到自己的小伙伴这个样子,心中略有些欣慰,原来不止他一个人感到不可置信。再想想如果其他人知晓公子竟然动了凡心的表情,估计也会很精彩,南风竟然有些期待起来。

一边想,他一边捡起东风掉落的书,拉着他的衣领拖着他往里走。“夫人气势汹汹的冲过来了,公子让我们不要过去打扰,走吧,我们到后面的竹林里去打一架。”

“等等,我为什么要和你打架?”

“因为此刻,只有疼痛才能让我感觉真实。”南风文艺的仰头看天,一甩头发,甩了东风一脸。

“呸,和你打一架完了,我们公子都要失身了!放开我,我要去在一旁偷偷看着,免得公子呼救听不见。”东风挥舞着手臂抱着旁边的柱子死活不想走。

南风满脸孺子不可教的表情看着他,“公子那是自己乐意失身,你敢看就真的死定了。”

“就算被公子砍死我也要保持自己的原则!”东风觉得自己不会屈服的,一切为了公子!南风懒得再和他多说,一掌劈在了他的脑后直接把他扛走。

“别说兄弟不仗义,兄弟这是在救你啊蠢货。”说完,南风就一手扛着他一手拿着书飞快的溜了。

幽篁馆里一共三个人,这两个小厮清场完毕,给岑兰芷的行动带来了极大的便利。她乐呵呵脚步轻快的走过那片竹林,就看到自己的心上人今天没有待在房间里,而是在竹林里躺在一架摇椅上看书。

乌黑的发衬着摇椅上铺着的白色狐皮,整个人安静的坐在那,颜色清浅宛若水墨画,一双眼睛里就饱含着山山水水。微风吹过拂起他的衣裳下摆和宽袖,像是要乘风归去的仙人。

人人都说她美的像是瑶池仙子,但是在她眼里,卫谨之才是真正的仙人一般,每次看到他,都让她想要把他拉下红尘滚上一身的烟火气。

岑兰芷眼神灼灼的盯着卫谨之,脚步不自觉的越放越轻,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像足了准备狩猎惑人的狐狸。如果这时候给她一面镜子,岑兰芷就会发现自己这会儿看上去有多饿。

她越靠越近,卫谨之恍若味觉,似是一心沉浸在书中不闻外物。直到岑兰芷走到了他三步之内,他才忽然掀起了眼帘,斜斜扬起看了她一眼。就是这么平平常常的一眼,差点让岑兰芷没把持住。

她吸了一口气,忽然上前一手搭上摇椅的扶手,分开双腿坐在卫谨之的双腿之上,整个人往前倾几乎靠在卫谨之身上。

“我中了春.药。”她眼里水光潋滟的看着卫谨之说。

卫谨之听到这句,微微扬了扬眉,温和的表情里有些意外。他放下书,将手背贴在岑兰芷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触手温软但是不像是中了那药。

他应该都吩咐好了,按理说不该出现这种意外。卫谨之完全没有明白这种写作调戏读作勾引的话,竟然反思起自己的安排哪里出了纰漏。

岑兰芷见到他就战斗力上升,哪里还管那么多,一把握住他的手,启唇接着说:“我中了春.药,就在阑亭刚才忽然抬眼看我的时候。那一眼看得我腿都软了,这不,没力气只能挤着和阑亭一起坐了。”

如果琼枝这会儿在这里,一定会立刻板着脸在心里痛斥自家小姐毫不矜持的厚脸皮,以及她这露骨的让人脸红的调戏话语。如果东风和南风在这里,一定会在心里大喊天哪身心纯洁的公子被调戏了被玷污了天了噜!

可惜她们现在都不在,此刻在这里的就只有一位看到卫谨之就变身禽兽,情.话张口就来,不知何谓羞涩的闺秀。以及一位淡定过头情绪绝不轻易流露,就算是被这样压着调戏都会纵容对方的公子。

不管卫谨之心里是怎么想的,听到岑兰芷这话,他面上仍旧是一派的风光霁月温文儒雅,正经的像是在课堂上听着圣贤书。他还顺手给岑兰芷顺了顺刘海,就像是在说她太过淘气了。

岑兰芷对着他这么平淡的反应也没有气馁,反倒更加的得寸进尺,一手撑着身子,另一只手放上了卫谨之的胸膛,按在他的心口上道:“这药,阑亭解是不解?”

明明穿着的是素净的白衣,脸上也没有浓妆艳抹,只是表情的改变,就足以让她从仙子变成妖姬。那眼底眉梢的动人风情不显轻佻,只有满满的爱意,像火一样的燃烧。

岑兰芷先引火自焚,然后把卫谨之也一同拉进了火中。岑兰芷是火,卫谨之就是风,而风往往是助长火焰气势的。

卫谨之的眼睛像是晕染了深色的墨渍,微凉的手从岑兰芷的脸颊上拂过,一直落到了她的脖子后面,微微用力将她的脑袋往自己的方向压了压。面对着无声的表示,岑兰芷立即就笑着顺势上前贴上了卫谨之的唇。

摇椅微微晃了晃,卫谨之揽着岑兰芷的肩,张开薄唇让那调皮的小舌探进来。他不太主动,往往是岑兰芷攻城略地,他便淡定自若的守着,然后在最合适的时机反攻,最后往往能反过来压制着岑兰芷。

这两人就连亲吻都像是两军对垒,你来我往之间浓浓硝烟的意味。岑兰芷惯于主动掌握战局,卫谨之却运筹帷幄之中慢慢耗尽岑兰芷的战力,然后谋定后动一把将她拿下。这两个都不是简单会屈服于什么的人,一个即使头破血流也要前进,认定了绝不停下脚步,另一个看似守成无为,实际上以退为进,退一步都要进三步。

面对卫谨之的时候,岑兰芷总是有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像是遇见强大的敌手,明知不敌她还是忍不住要和他痛快的战一场。即使是死亡也无所谓,因为那样的话,她要拉着他一起。

两人脸上都是笑意,眼神纠缠,在缠绵的气息里偏偏又有点不一样的奇怪战意在里面。岑兰芷勾着卫谨之的脖子,舔舐着他的唇,定要在那浅色的唇上留下点鲜艳的颜色,固执的很。而卫谨之即使感觉到唇上的一些刺痛也没有阻止岑兰芷的动作,反倒愈发温柔的带着她辗转厮磨。

竹林里的风大了一些,吹着两个人的黑发都纠缠在了一起,飞旋飘落的竹叶落在两人身侧,落在卫谨之先前翻看的那本书上。

好不容易气喘吁吁的分开,岑兰芷将手轻轻一挑就拉开了卫谨之的衣襟,露出他的白色里衣。那白皙的锁骨也在里衣下若隐若现,随着他忽然的轻笑,胸膛有些震动。

“兰芷,莫不是想在这里完成未尽之事?”卫谨之全然不顾自己散开的衣襟,靠在椅背上,将手肘撑在摇椅的扶手支着脑袋。随着衣袖滑落露出美玉一般的手臂,再加上那因为说话滑动的喉结和形状诱人的锁骨,四个字足以形容,秀色可餐。

“忽然觉得非常饿,可能等不到享用晚膳的时间。”岑兰芷看进卫谨之深渊一样的眼里,舔了舔自己水润的唇,声音里带着说不清的黯哑诱惑。

第22章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卫谨之忽然笑着将自己的衣襟拢了拢,然后在岑兰芷的长发上摸了一下。取下落在她头上的一片竹叶后他收回手道:“起身吧。”

岑兰芷见他这样,一下子泄了气,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坐起来撩了撩自己的头发,撑着脑袋哭丧着脸问道:“不行吗?真的不行吗?我都做到这种程度了。”

卫谨之没有回答,只是往旁边挪了一下,空出一些地方。岑兰芷也就顺势从他身上爬下来,和他一起挤在摇椅上,肩膀挨着肩膀脑袋抵着脑袋。

摇椅晃晃悠悠的,岑兰芷拈着卫谨之的一撂头发在手上转圈圈,眼睛盯着头顶上的蓝天和晃动的竹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卫谨之不明白她为什么刚才还一脸不高兴,这一下子就忽然笑起来了,“何事高兴?”

“差点夺了你清白。”岑兰芷有些得意洋洋的道。

“没成功。”

“我不会放弃。”

“我知晓。”

“今晚,我和琼枝说了不会回去。”

“那便住下吧。”

岑兰芷侧头看卫谨之,去牵他放在小腹上的手,拉到眼前端详。卫谨之任她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阵,问道:“可看出了什么来?”

“我看出了一点。”岑兰芷做出神秘的样子,在卫谨之询问的目光中摇晃了一下脑袋,开始胡诌,“我看出,今晚我便能心想事成,抱得美人归。”

不待卫谨之说话,她就握住那手重新转开目光看向天空,心情颇好的哼起了歌。不过这歌是断断续续的,哼几句她就重复着哼。听了一会儿,卫谨之问道:“采莲调?”

“嗯,这个调子好像是我娘哄我睡觉的时候哼的,我那时候太小,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只记得一点这个。后来我听到了熟悉的这个调子,问了别人才知晓这是采莲调。”岑兰芷说着,表情有些怀念。这个调子,是她关于生母唯一的一点记忆。

采莲调说得是江南盛夏时节,姑娘们结伴泛舟湖上踏歌采莲,这或许就是岑兰芷对于江南之地一直感到很向往的,那个最初的原因。

岑兰芷的生母是玉京越人楼的清伶,虽然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但是在那种烟花之地的女子名声自然不好听,即使被一些男人追捧,也逃不过年老色衰被遗忘,抑或是恩爱两移输于凉薄的命运。

她早早的去世了,只留下岑兰芷这么个孩子,极小的时候就无依无靠,还险些被岑夫人迫害。岑兰芷对这个娘亲,表面上从不在意,实际上心里不能说没有憧憬和向往,否则这样久远的一个调子她为什么一直记在心中,即使极少愿意宣之于口,但这更加表明了她的在意。

岑兰芷的事,卫谨之知晓的十分清楚,她做过得许多事都有迹可循,他想要去查自然查得出来。

知晓的越多,卫谨之就觉得他们两个十分相像。相像但又不完全相同,让卫谨之觉得看着岑兰芷,就像是在看着另一个自己在走向另外一条路。这种感觉十分奇妙,而让人眷恋。

正在反复哼着那两句,岑兰芷忽然诧异的听见旁边也传来了这种调子。卫谨之哼的比她更流畅,能听得出来他也并不熟练,但是有着一把好嗓子,比起女声的哼声又是另外的一种悦耳。岑兰芷干脆不哼了,慢慢停下来听着卫谨之给她哼。

“阑亭也会哼这个?”

卫谨之笑笑,“我的生母曾是江南之地有名的歌女,有一把好嗓子,她还未去世的时候,常常哼唱这个调子哄我睡觉。”后来她去世了,他就再也没有听过这个调子,直到此刻从岑兰芷的口中再次听到。

岑兰芷有些讶异,随即笑开了,拉起他的手就在唇边一吻,“阑亭觉不觉得我们很相像?”

“你是另一个我。”卫谨之拨开她垂在眼睛旁边的刘海,语调里满是温柔的说。

岑兰芷也定定的看着他,随之重复道,“你是另一个我。”

两种不同的语气,表达的意思却是一样的。不管是琼枝还是东风南风,听着他们两人说话的时候,总觉得他们像是在打哑谜,他们想要表达的意思,似乎只有对方才能明白其中的深意和情感。

什么都不需要说得清清楚楚对方就能明白,他们因为了解和共鸣产生的感情,来的不可捉摸也让人不能理解。

个中滋味,只有他们两人才能明白。对视之后双双轻笑,交握的手更加紧密了。卫谨之拿起放在旁边的书接着看起来,岑兰芷也凑过去看了两眼,发现他竟然是在看婚嫁娶亲事宜。

“阑亭该不会想着娶了我之后才让我下口吧?最快也得好几个月或者两年之后,等这么久太不厚道了。”岑兰芷见他看完了一页,顺手给他翻了一页。

卫谨之眼睛盯着书,嘴里道:“兰芷觉得,婚嫁礼仪是何意义?”

“嗯~”岑兰芷拉长了声音,“一为告知天地,二为告知亲朋。告知天地在我看来纯属无稽之谈,至于告知亲朋,我亲人早逝,友人…方才也告知了,因此是不是经历这个仪式我还当真不在意。若是我在意这事,同五公子拜了堂也不会再在此处同阑亭说这些了。”

卫谨之静了一会儿后道:“我只是不想让兰芷只有一个人拜堂的回忆。”他即便对这些也不怎么在意,但是回想起当初看见她在众人各色的目光中,一个人跪天地跪父母,被可怜或是嘲笑,卫谨之就觉得,他应该给她一个寻常女子都会有的完整的婚礼。

这个婚礼不为告知其他人,只为了告知她,他的真心接纳。

岑兰芷愣了一下,他竟然是在意那个?她那时候同五公子成亲,因为卫五公子怎么都不愿意跪,就让她一个人拜了天地父母。在他人看来,她那个时候应当是委屈受尽的。她不在意,但是在意她的人在意。

忽然觉得心中涌起一阵热流,岑兰芷又一个翻身压上了卫谨之,还将手探进了他的衣襟里面,凑过去轻咬他的唇瓣。

眼看着她又对他上下其手不打算停手,卫谨之不得不捏捏她的后脖子,打算把她从自己身上扒拉开。

但是岑兰芷和抱树的树袋熊一样,抱着卫谨之就不肯放手,一个劲的往他颈侧钻。“是阑亭你自己要说这种话诱惑的,我不忍了!我不管,我不放开。”

她忙着耍赖没有心思抬头去看卫谨之,如果看了她就会惊讶的发现,淡定从容地卫谨之被她紧紧抱着扭来扭去,略显苍白的面容上竟然浮现了一丝红。

可惜他很快的就调整过来,异常准确的在岑兰芷的腰间软肉一戳,下一刻死活不肯撒手的岑兰芷就嗷的一声捂着自己的腰蹦跶了起来。看着依旧不温不火的卫谨之,她苦口婆心的劝道:“阑亭,你就从了我吧,何苦挣扎呢?”

卫谨之咳嗽了一声,移开目光看书,语气温和的道:“之前不是说了,今晚再议此事吗。”

眨眨眼睛,岑兰芷明白了。从了她可以,但是要等到晚上。这就好比在一头驴跟前吊一根胡萝卜,吊着她就是不给吃。

好吧,她就等着,蓄足了精力晚上才好强上民男。岑兰芷算盘打得啪啪响,至于现在吃不了,那就先占点便宜。之前她还在想着抱着他睡个午觉一定会很舒适,现在就能先把这个愿望实现了。

脑袋搁在卫谨之的肩膀上,抱着他的手臂,选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岑兰芷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待到她熟睡,卫谨之放下手里的书,犹豫着摸了一下她的脸颊后,也靠着她的脑袋闭上眼睛休息。

一个午觉睡到日落西山,岑兰芷睁开眼睛,只觉得神清气爽,没有哪个午觉比这个还让她觉得舒服的。刚想伸懒腰,岑兰芷的动作就顿住了,因为她发现卫谨之也靠在她的脑袋上睡觉,听这个绵长的呼吸,他还没有醒。

小心的动了动,岑兰芷转头去看他。闭着眼睛看起来也很可口,其实岑兰芷这一天只喝了半盅汤,早就饿了。虽然卫谨之不能真的吃下去,但是尝尝味道解解馋也好,各种意义上的解馋。

于是卫谨之是被岑兰芷在脸上糊口水给吵醒的,卫谨之还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被舔醒的时候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岑兰芷非礼自己,直到一声咕噜噜的声音从岑兰芷的肚子里传来。

“就算吃我也填不饱肚子。”卫谨之抵了抵自己的额头,从摇椅上坐起来。

“但是解馋。”岑兰芷遗憾的回味了一下那鲜嫩可口的触感,然后又对着沉下去的夕阳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晚餐岑兰芷是在幽篁馆和卫谨之一起吃的,放在她面前的菜大部分是荤菜,都是她平常比较喜欢吃的,连口感和味道都是她熟悉的那种。但是卫谨之身前放着的大多是素菜,虽然精致但是看不到一点肉沫。出生这么一个大家族却能口味清淡到这种程度,也是个奇怪的。

第23章

“阑亭不爱吃肉吗?”有岑兰芷在,食不言这一条是没办法了,好在卫谨之也不在乎这一点,闻言点点头,“其实素菜也别有风味。”

“是吗?我以前吃过素斋,味道都很淡啊。”岑兰芷一直看着卫谨之面前的那一堆素菜,和自己面前的一对比,她发现自己被衬托成了一个赤果果的肉食者。

卫谨之动作顿了顿,看着自己面前的素菜忽然开口说道:“从前有一对兄弟,哥哥只喜欢吃肉,弟弟只喜欢吃素。后来他们的家乡闹饥荒,弟弟靠着吃野菜活的还不错,结果哥哥就把他杀了吃掉了。”

站在旁边目不斜视的东风和南风同时心里一咯噔,大叫糟糕了。来了,公子他的糟糕习惯又来了!

他们的公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他特别喜欢讲一些奇怪的毫无笑点的笑话。只有公子一个人觉得好笑的奇怪笑话什么的,别说笑了,每次只是听着都让东风和南风觉得毛骨悚然。

幸好公子只在他承认的人面前分享自己的笑话,目前只有他们几个以及公子的两位至交好友有幸聆听,现在再加上一个夫人。

公 子的那两位好友每次听到公子忽然灵感一现说出的笑话,都表现出了无法理解渐渐习惯性的无视,但是公子一直没有放弃自己这个编笑话的爱好。因为公子只真心承 认那两位,那两位就被迫的听了这么久的笑话,连偶尔写信谈论正事,公子都会三不五时的在上面捎带一些自以为是笑话的恐怖故事。

东风和南风都觉得这个世界上大概不会有和公子有共鸣的人出现了,但是公子却常常说,会找到能欣赏他笑话的人。

他们两个人从来不相信,直到现在,亲眼看到夫人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听了公子说出的完全不像是笑话的笑话,忽然耸着肩笑的浑身颤抖,最后趴在桌子上捶起了桌子。东风和南风从担心夫人被公子的笑话吓跑,变成了对夫人的反应惊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