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代朕祭岳,行为举止,皆合朕意”为由,赏贝子胤祥黄金千两,赐牛录百余。

以“秉公办差,毫无私心”为由,赏多罗贝勒胤禩黄金千两,赐牛录百余,并亲自为其择定婚期。

空气中传来浓烈的菜香,胤禛拉着云钰在园中桂树下坐了,让小厨房整治了一桌好菜,此刻一道道佳肴正递送上桌,看的云钰心中疑惑万分,扭头看向胤禛,却见他一脸笑意。

“芙蓉虾球、荷香鸡、八宝酿江瑶…这么多菜,有什么喜事么?”云钰慢数着菜名,微笑着看向满脸喜色的胤禛,“莫不是皇上赏了你什么绝色美人?”

胤禛伸出手,曲着手提敲了敲她的脑袋:“满口胡言。”眼底却写满笑意,“皇阿玛罚了我一年的俸禄,并且让我在家闭门思过三天。”

云钰立时一声惊呼,猛的起身抚上胤禛的额头:“你没生病吧?”

胤禛笑着拍开她的手,佯怒道:“哪有像你这般咒自己夫君生病的…看你是想被我送去宗人府了…”

云钰也不恼,抿嘴一笑:“若不是生病,哪有被罚了俸,还豪吃海喝的?莫要说你平日便舍不得在吃穿上多加用度,此刻…肯定是病了。”

胤禛又敲了她一记,伸手揽她入怀:“你就会拿我打趣,我当真是这么小气的人?什么时候亏待过你?”

云钰揉了揉脑袋,低声道:“你…只会亏待自己。那么辛苦,却连补品也不肯多吃,倘若不是我逼着你,怕是每天青菜度日吧?平民百姓都比你这个四贝勒过的潇洒。”

胤禛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挑眉道:“知道皇阿玛为什么罚我么?”

云钰心知他转移话题,也不再这上面追究。便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肯定因为那件事,皇上宠爱太子,你让他心里不舒服了。”

胤禛赞许的点了点头:“你的确不笨…只是方才猜对了一半。”

“一半?”云钰有些不解。

“嗯,一半,”胤禛笑着夹了一筷子酱爆牛肉,等咽下后方才开口,“你可知…你告诉我的那些事情,我并没有秉告皇阿玛。”

“啊?”云钰愣了一下,又道,“你没秉告皇上,那…定然说你办差不力了。”

胤禛摇了摇头,眼睛微眯了下,唇边的笑意更深:“皇阿玛罚我俸禄的理由,是南巡期间行为乖张,扰乱民生。”

“行为乖张,扰乱民生…”云钰重复了三四遍,有些莫明。

胤禛见她反应不过来,便笑道:“刚说过你聪明,此刻却又变笨了。算了算了,不说这些,我也只是想大笑三声,有些人,根本不懂皇阿玛倒底想要什么。”

云钰抬眼望他,只见满眼的志得意满,不由会心一笑,他在自己面前,想要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是如此的直白,从未隐瞒。

那件事情,既然他没有和康熙说,那么康熙还要罚他…怕是因为还是知道了吧?康熙布是何许人,怎么可能连自己都轻易能查到的事情,他会查不到?

胤禛隐瞒不报,只怕康熙也是知道的。表面上罚,心里或许是喜,老康对太子的喜欢,她还能不知道?或许因为赫舍里是少年夫妻吧,年纪轻轻就离世,留在康熙记忆中的东西恐怕只剩下美好。一切的不痛快,都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远去,对胤礽疼宠也是正常。

深宫里,罚并不见得不好,宠也不见得就是好。历史上太多的例子可以说明,帝王的心思,总是叫人琢磨不透的。

谁知道他想什么呢?不过总是些驭臣之道而已。

第三卷,非人磨墨墨磨人 星汉西流夜未央(1)

不消几日,便是康熙亲自择定的多罗贝勒胤禩大婚的吉日。云钰知道沐妍的喜好,从赌场的分红中抽出了一部分,亲自在金织坊定做了几件趁头的衣裳给她送去。除去其它是按清朝规矩定做的之外,还有一件是云钰亲手画出,并和裁缝沟通良久才做出的婚纱。

为心爱的人披上婚纱,是现代女孩子的梦想,也是沐妍的梦想。洁白的婚纱和蓬松的裙摆象征着纯洁的爱情与圣洁的婚姻,云钰永远忘不了自己和沐妍在婚纱店前瞪大的眼睛,不曾想自己这辈子都可能披不上婚纱了。虽然沐妍已经有了凤冠霞帔,但这件婚纱,足以让她的梦想彻底完美。

既然自己不能完成梦想,那便由沐妍替自己完成。

云钰含笑抚摩着手中纯白的丝绸婚纱,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在已经惊讶到说不出话的沐妍手上,抬头望进她迷蒙的泪眼。

“云钰…”沐妍的声音几乎哽咽,“我没有想到…你还记得…我…”她似有千言万语,此刻却无法说出口。

云钰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她因为激动而颤抖的手,微笑道:“你要结婚了。我们曾经约定过同一天结婚,但是…请原谅,我无法履行约定。所以,这个就代表我吧。你把它放在衣橱的深处,就如同我和你,在同一天出嫁。”

沐妍哽咽着点了点头,将婚纱紧紧抱在怀中,然后突然转过身,走到屏风之后。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那袭衣服:“云钰,我会永远记得这件婚纱,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忘记。”

云钰点了点头,眼前的沐妍光彩耀人,雪白的婚纱衬得她格外出挑。虽然这衣服没有办法在婚礼时穿,但她也穿过了…自己,恐怕永远不会有这天了。

除非能回到现代…只是这机率…她无法压抑住心中不断泛上来的苦涩。

锦瑟经年,是否会有繁华逝去的那一天?

康熙四十一年冬十一月,多罗贝勒胤禩大婚。郭洛罗沐妍嫁入皇室,正式成为那位以妒闻名史书的八福晋。

而正如云钰所猜测,胤禛虽然被罚俸一年,但康熙对他的宠幸日益加深。先是差事渐渐增多,且都是处在要害的职位。接着德妃不断宣云家两姐妹入宫,表面上是婆媳聊天,但康熙隔几次便会赐两人些稀奇物事以表恩宠,对云钰的态度也好了些许。

四十二年正月康熙第四次南巡,又带上了胤禛。倘若真是嫌他行事扰乱民生,怎么会还带他前去?只是个借口罢了。

胤禛在朝堂上的地位越发的重要起来,但他却与太子走得极近,被众臣归在太子党之中。胤礽对他如此忠于自己也显得十分满意,渐渐不再将云钰的“后妃命格”放在心上。

康熙四十二年五月,天气较往年显得更加闷热。人像是在盖了盖的蒸笼里,浑身上下没一处不冒汗,宫中冬日储下的冰块告急,夏日刚至,却已然用去泰半。剩下的冰块显然不够度过整个夏天。

而就在冰块告急的同时,裕亲王府上传来消息,裕亲王福全因天气过热,晕倒在府上。经太医诊断,乃是因为天气过热而引发旧疾。这病来势汹猛,福全已瘫倒于床,口不能言了。

康熙闻听立即赶往裕亲王府探视,好言宽慰。

福全是康熙的哥哥,素来为康熙所重视,他的病倒让康熙心情极差,朝堂上的气氛降到冰点,人人自危,没有敢多说一句话的。

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气过于炎热,还是因为福全的病让康熙生出“廉颇老矣”的感慨,不过三日,康熙居然也病倒在宫里。而且这病势也显得极为沉重,太医院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或许是因为有人在太医院打听出康熙的病症“恐为不治”,消息如鬼魅般在朝野之中传开,再加上国君病重,国事自然由太子代为处理。朝野之上,对胤礽趋炎附势者日益增多,仿佛康熙马上就要龙驭宾天,而新君也即将上任一般。

就连云钰也心生疑惑,虽然在她的所知之中,康熙此刻不会死…但有了安郡王的先例,她不能够保证历史就一定不会改变。即使现在大的方向没有变动,但如果康熙现在死去,继位的一定是胤礽,这样的话,她的历史知识便一点用处也没有了。

康熙会不会一病不起,这已经成了朝野上下最为关心的事情。希望康熙康复者有,可希望康熙早日殡天者也大有人在,而且多为太子党。索额图身为太子党要员,近日来府上来往人数较往常激增一倍。

不光来往人数,就连他府上奴仆出入的频率也较往日来的高上许多,更不要说府外暗地里的眼线。寻得太子的错处,赶在康熙殡天前将他拉下来,是有着夺嫡想法的阿哥们最大的心愿。

“四哥,”胤祥小心看了四周,确定无人之后,方才关了门,回身压低了声音,“四哥可知道索额图今天做了什么?”

胤禛冷冷一笑:“他还不是那些龌龊勾当,结党营私又何止今天一天。”

用手指轻敲了桌子之后,胤祥神秘一笑,眼中迸发出兴奋的光芒:“四哥,索额图派人送了一味药给太子。”

“药?”胤禛闭了闭眼,突然起身急怒道,“他要谋害皇阿玛?”

“非也。”胤祥摇了摇头,又道,“四哥莫急。索额图送给太子的,是千年的乌参。”

“…”胤禛的脸突然显得有些扭曲,“千年的乌参,皇阿玛病成这个样子,用这千千的乌参还不是半刻就去了性命!!!”他用力拍了拍椅背,思虑片刻,眼中精光迸射,“索额图没有谋害皇阿玛的胆子。”

胤祥点点头:“他是将这参给太子做人情的。这参得来极为不易,我大清国开国以来便只见过一棵,只是在当年海兰珠死的时候就用掉了,他居然还能再搞来一棵,实属难得。太子若将这参送与皇阿玛,的确显得出孝心非常。”

“十三弟!!不得无礼。”胤禛听他直呼海兰珠名讳,不由喝止,胤祥讪讪一笑也不与他争辩,只是同站在一边的云钰做了个鬼脸。

胤禛又沉吟了片刻,再度开口道:“十三弟,这消息除你我之外,还有谁知道?”

“应该没有太多人知道。”胤祥笑十分开心,“这事索额图做得十分隐秘,想来这乌参的来路肯定不正常。若非我早安插了线人,这消息我也不能知道。”

“那么…”胤禛也笑了起来,“八弟知道吗?”

“知道!!”胤祥用力点了点头,“当然知道,我特意让人把消息透露给他,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胤禛和胤祥对看一眼,唇边同时浮起一抹诡异的笑。

第三卷,非人磨墨墨磨人 星汉西流夜未央(2)

等胤祥离开之后,云钰才小声开口:“胤禛…能问个问题吗?”

胤禛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等云钰微提高了些声音他才反应过来,回身挑眉看她,点头道:“问吧。”

“你…”云钰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口,“为什么你总是针对八阿哥?”

胤禛愣了一下,眉间浮起一抹深思,半晌才回答道:“我记得很久以前有人和我说过,如果我想要…那我最大的敌人不是太子、不是大阿哥,而是八阿哥。”

云钰立时一滞,回忆起当年自己说过的话,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吗?

胤禛又笑了笑:“况且,即使某人不说这些话,我还是会针对他。我打小就看他不顺眼。从小时候起,他就什么事情都要算计,什么事情都想知道…现在越发的猖狂了,朝堂上处处针对我,我奏报安好,他偏生要说那处不好;我旗下的奴才他也处处制肘。况且…”胤禛的眼底蒙上一层阴影,“若非他交给皇阿玛那本书…总之,不是我针对他,是他针对我!”

云钰深深的吸了口气,不知此刻该如何说话。

到底是她影响历史,还是历史本该如此?她的出现,不过顺应了历史的发展而已?

无法可解。

“我知道你和沐妍的关系很好,”胤禛见她不语,皱了皱眉头,继续道,“所以…我们之间的话,希望你别让她知道。”

云钰心底卷过一阵不舒服的感觉,难道自己在他眼里,竟然是如此不识大局的人吗?但她仍旧乖顺的点了点头,她当然不会和沐妍说,就如同八阿哥的话沐妍也不会同自己说一般。她们仍旧是朋友,只是永远也不能无话不说了。

康熙的病情仍旧没有起色,宫里的气氛也越发紧张,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似乎一触即发。德妃派人宣了云钰入宫,说是许久没见到她,思念的紧。

云钰心知肚明,哪里是要见自己,想知道四阿哥的动向才是真的吧。比起云铧来,自己的确是更加了解,难怪她要宣自己进宫了。

天知道她多么痛恨和德妃虚以委蛇,却又不得不去面对那张面庞,真乃人生一大悲事。

可是回头想想,谁不是这样呢,整天带着面具与不喜欢的人打交道。真正能够随心所欲的,又有几人?

这次入宫,在前面引路的仍旧是当年德妃身边的太监福海,跟在后面缓步行进的也仍旧是云钰,只是福海对她的态度已经从当年的轻蔑变成了如今的恭敬。云钰看着眼前的长春宫,扯出一抹假笑,原来只要换上一身金装,任谁都可以成为菩萨。

“格格请。”福海弯腰轻轻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云钰点了点头,举步而进。德妃还是习惯的半倚在软榻上,脸上是化不去的忧愁。见她进来,德妃微微坐直了些身子,眯了眯眼,低声道:“是云钰吗?”

云钰福了福,轻轻应了声:“云钰见过德妃娘娘,请娘娘金安。”

德妃略点了头,唇角微微上扬,指了指自己身边的软榻,示意云钰坐过来。

云钰又应了一声,慢慢坐到德妃身旁的软榻上。此时两人离得极近,云钰甚至可以看到她满头青丝中的些许银白。她不由心头微微一动,眼光扫过德妃的脸庞、身体。

德妃素来爱好淡雅,宫中的摆设也多以简洁大方为主,甚少奢华之气。就连衣服也如此,云钰进宫这么多次,从没见她穿过艳丽的色彩,即使是春节、万寿节这样喜庆的日子,她的衣物也只是较平日明快些许。

可今天不同。

德妃身上穿的,是一件玫紫的旗装,旗装上绣了几数的牡丹,朵朵形态不同,用银线勾了边,绣了蕊,那牡丹便在在光线的映照下显示出层次不同的美感来。她的头发也梳得十分齐整,盛装打扮,仿佛正要出门,云钰心生诧异,她这是怎么了?

眼光不由在她的脸庞上再次打了个来回,却见粉雕玉琢,显是经过精心打扮,但即使如此,云钰仍旧能看到她眼底下的那抹淡青黑影。

德妃是何等精明的人,见云钰的眼光在自己身上扫了两个来回,便淡淡一笑,拿起一边的杯子轻啜一口,又慢慢地开口道:“你是否觉得本宫今天有些不同?”

云钰心头一惊,忙垂下脸去,低声应道:“奴婢不敢。”

“无妨。”德妃放下手中的茶杯,拿起一边的丝帕抹去桌上印出的水渍,“本宫确与往日不同。太后已经通令后宫诸妃,全部着红以冲邪气。我也不能例外。”

冲邪气?云钰听到这三个字愣了一下,猛的抬头看向德妃。

“皇上病重,我寻你进宫…”德妃也不理会她的眼神,只是径自说话,但说到一半,却又停了下来,犹豫半晌。

云钰心头慢慢翻腾,仿佛水滚,德妃倒底要做什么?按说皇帝病重,妃子最怕的便是生殉。清朝是有生殉的规矩的,但德妃已经是生育皇子的妃嫔,按顺治朝的规定,她是可以不用生殉的。她在担心什么?

难道…想要篡位么?

云钰眨了眨眼睛,抛开这些念头,应该不会。德妃不是孝庄,若是孝庄此刻或许会想到篡位,德妃绝对不会。更何况,即使是要篡位,那找的也不该是自己。自己不过是个连份位都没有的格格,起不了作用的。

德妃的眼神在她身上来回巡视,不时拿起清茶喝上一两口,眉头紧皱,似乎极为困扰。云钰被她看得浑身发毛,只觉坐如针毡,手脚也不知道该放哪里才好,面上表情十万分的不自然。

德妃又看了她片刻,方才深吸了口气。她仿佛下定决心,挥手让所有人全部退下,看着所有人的身影都退出之后,她慢慢转回头,双眼紧紧盯着云钰,一字一句道:“我问你件事,你须得照实回答。”

云钰心中没底,不知道她要问些什么,不由暗自叫苦,却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请娘娘吩咐。”

德妃又深吸了口气,刻意压低了声音:“皇上…这关能不能过?”

云钰先是愕然,眼光与德妃相触。只见德妃眼神锐利,似乎心底早有盘算,她心头一惊,却强行压抑着自己惊恐的心情,缓慢开口道:“回娘娘的话,奴婢从未学过医。”

德妃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唇边露出一抹微笑,右手在身边摸索了几下,拿出一个木匣子放在桌上。

云钰定睛看去,只见那木匣子制作的极其精美,上面更是用锁扣了。云钰曾经在故宫博物院里看过这种锁,这锁是专为递送给皇帝的密折而打造的,只有专用的钥匙才能打开锁扣,寻常根本用不到,此刻这锁出现在德妃这里,那里面的东西至少对德妃十分重要。

那是什么?

第三卷,非人磨墨墨磨人 第四章,只缘身在此山中

云钰的脸色在看到匣子里的东西之后,一瞬间变得惨白。

德妃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将那匣子又收了起来,眉间有着淡淡的凌厉:“如何?皇上能过的了这关吗?”

云钰咬往自己的下唇,闭了闭眼睛,轻轻点点头。

德妃这才满意的笑开,拍了拍云钰冰冷的手:“乖孩子。额娘是很疼爱你的,只要你好好听话,额娘绝不会亏待你。”

云钰只觉浑身发冷,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东西会在德妃这里?她缓慢的起身,行礼告退。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步履蹒跚,几次差点摔倒,却又强行撑住。

出了宫门,只见池塘里已经有新荷抽出,但去年冬日的残荷却也在池里,枯败的荷叶和新抽出的嫩叶夹杂一处,显得有些不协调。云钰抚了抚抽痛的胸口,在池边的青石上坐下,无意识的拨弄池水,脑中却是那张放大了的纸笺。

那是数年前自己写给沐妍的,商议除掉年乐容的信笺。里面的内容她至今印象深刻,字字阴毒,句句狠辣。

她倒不怕德妃把这个让胤禛看,她是什么样的人,胤禛明白的很。她无法接受的,是这信笺…这应该已经被沐妍全部销毁的信笺,怎么会在德妃这里。

强烈的恐惧摄上她的心头,难道说,沐妍早已经背叛她们的友情。难道说,沐妍已经不当她是友,而当她是夺嫡的敌人了吗?

心下不由一片茫然,半晌不能言语。

突然一股大力从后传来,云钰身子受力,当即向前倾,哗的一下便落入水中。云钰向来不识水性,不由十分惊恐,双手胡乱抓,却毫无受力之处。整个人立刻下沉,略带腥味的湖水从鼻腔灌入,她猛烈的咳起来,不想却又咕嘟咕嘟的喝进好几口水。

“笨蛋,这池水根本不深,你站起来就是了。”一个嘲讽的男声自岸上响起,云钰像是条件反射,双腿一伸,真的站了起来。只是虽然站住,但湖水仍旧漫过了她的下巴,她艰难的向着岸上挪动,生怕湖底有淤泥,倘若沉了进去,只怕就要命丧此处了。

狼狈的爬上岸,深吸几口气缓过神之后,云钰才看到方才推自己下水的元凶。约有一米八五的个头,剑眉星目,手中的马鞭颇为帅气的甩动,腰间系着明黄的带子。

是位阿哥。

云钰心头苦笑,恐怕自己这个苦吃定了。当下也不再追究,转身便想走。马鞭却被那人甩了过来,精准的钉入她前方的树干中,此人武艺了得!不过眼下并非喝彩之时,云钰只想快些找地方换下自己一身湿衣,天气炎热,衣服一湿,竟隐约有些透明。

“谁允许你走的?”那人笑得格外开心,大步迈至云钰身前,颇为放肆的盯着她看,云钰只觉浑身不自在,皱了眉,却不说话。

她心底极其厌恶这人,先是无故推人落水,此刻又用这般目光盯住自己,简直…让人恨不得把那对眼睛挖出来。

“嗯,”他眯起眼睛笑了下,“四哥看上的女人,果然与众不同。”

云钰顺着他的眼光看下,顿时有把他掐死的冲动。自己脚上的鞋在爬上来的时候落下了一只,雪白的脚踩得满是污泥,还挂着几根水草。再看向那张脸,却与胤禛有着几分相似,她深吸一口气,大约猜到此人的身份。

在德妃宫里这么出没的,长的和胤禛颇为神似的,个性恶劣的…应该就是胤禛口中的那个不成器的十四阿哥,历史上的那位大将军王。

“不如你跟我。”他又笑开,突然上前一步,抓住云钰的手,“四哥不给你名份,我给你。当我的侧福晋,如何?”

云钰猛的抬头看他,然后用力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你疯了!!”

“有胆子说我胤祯疯了的,你还真是第一个。”他阴阴笑开,“我讨厌他,所以,他喜欢的,我都要毁掉。你既然不肯跟我…那…”

言罢不等云钰反应,一马鞭抽出,成功的将云钰手臂拉出一条血口,旋即转身离开。

这孩子…心里有问题吗?

云钰咬了咬下唇,忍住伤口的疼痛,折回长春宫。在回府之前,她需得换下一身衣服,身上的伤口也要处理下,否则胤禛恐怕担心。

这兄弟两个,倒底怎么了?

而正如云钰所说,只三天时间,康熙的病居然奇迹般的痊愈。堆积如山的折子立刻送到他的眼前。也不知道何故,康熙在看了数道折子之后下了道御旨,旨意极其简单,只说是内大臣索额图有罪,将其拘禁于宗人府待审。

什么也没有写明,却更叫人私下猜测。朝野间的议论渐渐指向太子,索额图获罪不算什么,他太过张扬,早晚是会获罪的。但他被拘禁后不到十日,便死在宗人府中。这其中,或许有什么秘密?

不得而知。

或许是为了换换心情,亦或许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康熙于五月底再次巡幸塞外,出人意料的,他这次竟然又带上了太子。或许想借由这个证明什么,不过也着实有效,朝中原本因索额图获罪而对太子产生疑虑的臣工们顿时稳定下来。而康熙出巡,京中的事务泰半都由四阿哥和八阿哥两人协同办理,一时间风平浪静。

只是表面上风平浪静,私下里却是暗潮汹涌。

裕亲王的病越发严重,根据太医院上报的案理来看,恐怕已经是油尽灯枯。

六月二十六日,天气格外晴朗,裕亲王福全逝世。康熙得到消息,立刻从塞外赶回。等到达京都时,已经是七月乙巳朔。裕亲王已经下葬,天气热,等不得太久。

当时的情形云钰并未亲见,只是从胤禛口中得知。看来裕亲王福全对康熙的确非同寻常,素来情绪不外露的康熙居然一路狂奔,几番哭倒在他的灵前,乃至昏厥。诸王大臣担心康熙身体痊愈不久,悲痛攻心会再度倒下,下跪请还乾清宫,却被康熙一口拒绝,曰:“居便殿乃祗遵成宪也。”

朝野上下凄风惨雨,没有人敢在这时候多说一句话。当年孝庄文皇后去世时,就有人因为这个掉了脑袋,此刻没有人想重蹈前人的覆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