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点点头。

她慢慢了解到皇上原来风流多情,他的后宫与他都是郎情妾意,并非父母之命,她对说服皇上有了点信心,她促狭得笑笑:“二皇姐的心事英儿已明了,那大皇姐和三皇姐的心上人可否告知英儿,英儿一次求皇上不就得了。”

刚恢复常态的寿阳公主又忸怩起来,倒是光阳公主替她回答:“姐姐是心仪侍中萧赞吧?别看姐姐大方豪爽,却被萧赞一首《听钟鸣》感动得百转愁肠。”

寿阳公主低低吟到:

听钟鸣,当知在帝城。参差定难数,历乱百愁生。去声悬窈窕,来响急徘徊。谁怜传漏子,辛苦建章台。

听钟鸣,听听非一所。怀瑾握瑜空掷去,攀松折桂谁相许?昔朋旧爱各东西,譬如落叶不更齐。漂漂孤雁何所栖,依依别鹤夜半啼。

听钟鸣,听此何穷极。二十有余年,淹留在京域。窥明镜,罢容色,云悲海思徒揜抑。

英儿虽不完全懂其中之意,却听出做诗之人悲切难抑满怀惆怅,她暗暗记下名字,看向安阳公主,安阳公主毫不忸怩,傲然说道:

“本宫只钟情于侍中李彧,他是顶天立地的伟男子,放眼朝堂,只有他可以协助皇上,为我元氏报仇雪恨。”

英儿知她言下所指,心想你们元氏的大仇和我无关,别拿杀人的眼光盯着我。

萧赞其人

英儿本想召三位公主的心上人来式乾殿,玲珑及时劝阻,原来外臣是不能轻易进入后宫的,皇上的御书房就是他们进入皇宫的最后界限。

英儿派玲珑前往御书房,待皇上闲暇时求见皇上。

求见皇上的官员来了又去,见过尚书右仆射尔朱世隆后,玲珑见皇上没有再召见大臣,忙求告御书房管事太监,管事太监劝道:

“姑娘是皇后身边的人,按理不该驳姑娘的面子,可皇上太过繁忙,你看这日头西斜了,皇上还没有用午膳呢,而且这尔朱家的人每次走后,皇上都没有好心情。”

玲珑只得回去禀告皇后。英儿吩咐玲珑备膳,只捡清淡爽口的准备着,另外熬一碗参汤。她略略收拾了下,玲珑劝她见皇上应着盛装,她坚持只作家常打扮,用蓝色丝带把长发束一马尾辫,首饰皆除只带一副蓝宝石耳环,着淡蓝色衣衫,素面清颜,只身往御书房而去。

尔朱世隆是尔朱荣布在洛阳城监视皇帝一举一动的眼线,前几日皇帝刚刚提拔几名官员,尔朱荣知道后竟然令尔朱世隆直接把这几名官员罢职,然后前来告知皇帝。

元子攸异常愤怒,几名罢职官员知道得罪了权势熏天的柱国大将军,都携家眷远走避祸,尔朱荣此举让天下有心效力朝堂的士人寒心,尔朱荣也借此让天下知道皇帝只是他的傀儡,皇帝以后再想选拔官员培植亲信更加困难。

元子攸在愤怒中听到贴身太监报皇后驾到,他手一摆想说不见,他明白皇后无辜,可她是尔朱荣的女儿,他现在不想看见一张肖似尔朱荣的脸庞。

英儿手扶着门框盈盈而立,元子攸看着她不见二字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无言得用柔软的目光抚慰着自己的焦躁。

子攸迈步走向门口扶她进来,她身上微微的清香让子攸心头明澈起来,她是朕的皇后,不该让她一个弱女子背负她父亲犯下的罪孽,何况还有先帝和阿那环对朕的托付。

英儿闲闲得说,:“多日不见皇上,式乾殿已备膳,请皇上前去用膳,并无什么大事。”

子攸笑道:“这会儿既非午时,晚膳又早了点,英儿这是用的什么膳?”

英儿笑笑,看来他是忘了自己未用午膳了,子攸未带亲随,和皇后一起往式乾殿而去。子攸心中有事,大步而行,他本来就文武兼修,走路飞快,英儿勉强跟着,鼻尖不断冒出细小的汗珠。

子攸走着走着才惊觉皇后被他抛在身后,回走几步,笑说朕走神了,然后牵起英儿的手往前走去,说这样就不会把你丢了。

未到式乾殿门口,迎面又遇到子攸的莺莺燕燕,英儿心中叫苦,怎么总能碰见她们呀?又是一大堆虚礼等着,还有那个华妃总是拿话刺她。

子攸看英儿脚步慢下来微皱着眉头,他也奇怪为什么和皇后一起走走时总能碰到他的妃嫔们,看着众妃嫔和一大堆宫女跪在那儿,妃嫔们都浓妆艳抹盛装打扮,一阵阵脂粉香扑鼻而来,只觉莫名的厌烦,看看英儿素雅简洁的装扮,才觉心情平静许多,他抬手擦掉英儿鼻尖上细小的汗珠,揉揉她素净的脸庞,淡然吩咐妃嫔们免礼,拉着英儿的手缓步而去。

式乾殿里子攸品尝着清淡的饭菜,看着英儿笑语嫣然,心情也开朗起来。听英儿讲完三个姐姐的事,感激地说:“英儿这个弟媳可比朕这个弟弟贴心多了。”

英儿没有接他的话,只是问这三个男子是否可靠,能否托付三位公主终身?

子攸对高颢和李彧表示首肯,又说李彧其实是母亲的从侄,和安阳公主少有青梅竹马之谊,只是安阳公主性情刚烈傲气十足,李彧不知她心意不敢提亲而已。对于萧赞,他直言心存疑虑,此人太过复杂,皇姐性情简单,又无心计,两人恐非良配。

英儿疑惑得问:“不是一个悲情的文人吗?怎么会复杂的?”

原来萧赞原名萧综,本是南梁皇帝萧衍的二皇子,萧衍少时杀南齐皇帝萧宝卷,以梁代齐,萧衍喜爱萧宝卷后宫吴妃青春貌美,纳为自己后宫,荣宠一时。吴妃为萧衍妃7月产子萧综,世人疑萧综为萧宝卷遗腹子,但萧衍和吴妃称是早产,且萧衍对萧综疼爱有加。

萧综成年后吴妃色衰爱弛,对梁武帝心生怨愤,对萧综说他乃南齐皇帝之子,并非萧衍亲生。萧综自此疑惑自己身世,竟掘开齐帝之墓滴血验亲,自己鲜血溶入齐帝尸骨,萧综深信自己乃齐国皇裔,发誓要灭梁复齐,夜夜散发明志,赤脚在沙砾上行走,练就日行三百里的本领。

他数次请求带兵立功,梁武帝觉察他有异心,一直不允。后来他终于等到机会,在魏梁彭城之战时作为领军主帅弃城投降,在魏国官至侍中,但复国之愿不成,又时时觉得愧对梁武帝,经常郁郁寡欢。

英儿听出子攸不赞赏萧赞所为,自己也觉此人太过偏执,自语道:

“此人糊涂,养恩大于生恩,何必执着于血脉,何况滴血验亲做不得准的。”

子攸诧异:“英儿此言倒是异于世人,要知道世人门第观念浓厚,非常看重出身,士族寒族不通婚不说,朕有心寒门取士竟困难重重。还有,这滴血验亲一直用来刑部断案的,不知英儿何来不准之说。”

英儿心说,看来这会儿还没有开科举,做官也是世袭制,再说你们又不知道基因一说,自然迷信什么滴血验亲。

英儿笑说:“英儿胡乱说的,皇上别放在心上,看来二皇姐和三皇姐的婚事都是你情我愿,只是这萧赞,还是让大皇姐见他一面再说。”

高颢遵皇后懿旨请萧赞到高府一叙,萧赞也有心结交这位洛阳城的风流名士,欣然前往。仆人带他到后花园就不见踪影,待要原路返回,花亭中一女子低吟浅唱,他凝神一听,竟是他所写的《听钟鸣》,女子语调哀切婉转,放佛吟诵日久,萧赞奔到花亭近前,那女子泪流满面吟唱已毕,萧赞也泪流满面,两人泪眼相望,萧赞只觉此女吟来较自己所写更为深入肺腑,深感高山流水遇知音。

大婚

后来皇帝于御书房接见萧赞,问及萧赞婚事,萧赞直言已有中意之人,皇后从屏风后拉出一女子,笑问可是她吗?萧赞方知知己竟是当朝长公主寿阳,皇帝为表示接纳萧赞,封他为丹阳王。

三位公主都缔结良缘,同一日举行婚礼。元氏皇族迎来几年未曾有过的热闹欢庆,皇族命妇尽皆被皇后分派婚礼事务,一日下来忙而不乱,命妇们对皇后心生敬畏,洛阳城里也载歌载舞,一扫河阴屠杀后的冷清凄惨,焕发出勃勃生气。

三位公主顺利嫁做人妇,傍晚时分,英儿见诸事妥当,长吁一口气歪在卧榻上养神,梅香报尔朱世隆求见,她刚刚坐起身,尔朱世隆已迈步进来,他大咧咧坐下,斥责道:

“皇后难道忘了是尔朱家的女儿吗?怎么一心向着元氏?三位公主都婚配高官名士,这样一来皇帝在朝堂之上就增加了几股势力,柱国大将军远居晋阳,掌控朝堂就多了几分困难。”

英儿见他趾高气扬,全然不顾君臣之礼,何况一天下来劳心费神,正想歇息他就来了,不由大声道:“不是哀家忘了是尔朱家的女儿,哀家看是你忘了身为人臣,全然不顾及身份,后宫是你一个外臣能随意进入的吗?父亲虽居高位,也是为人臣子,何来掌控朝堂之说?哀家看你是酒醉胡言,来人,把尔朱世隆轰出去。”

尔朱世隆不曾想一个小姑娘摆足皇后娘娘的威严竟然如此可畏,涨红着脸告辞而去,一路上心想皇帝为平衡朝堂各方势力,都没有对自己这样声色俱厉过,这个从侄女脾气如此之大,真正是一悍妇。

入夜梅香服侍英儿沐浴后上床安寝,英儿趴在床上嚷嚷道:“玲珑呢?辛苦你给我捏捏腰揉揉腿吧,今天真是累死我了。”

有人在后背给她揉捏起来,英儿哎呀一声:“玲珑是不是偷喝喜酒了?这么没轻没重的。”

揉捏的力道变缓,她舒服的抱着枕头闭上眼睛,絮絮得说:“玲珑,你说当皇帝多不容易啊,虽说坐拥天下,可光那些个大臣就很难应付,也不知道那个是真的忠心?你看尔朱世隆那个德行。还得时时提防有人觊觎皇位,为了争夺宝座父子兄弟间都互相残杀。我真希望能去一个鸟语花香青山碧水的地方与心爱的人厮守着,生几个孩子,逍遥一生,现在只能是在后宫这个樊笼里耗费美好时光了。你说后宫这些女人也真可怜,那么多人共用一个丈夫,天天挖空心思讨好皇上,希望得到皇上的宠爱,不过谁让皇上那么贪心,要那么多女人,你说他白天勤于朝政,夜晚勤于后宫,是不是也很累?”

她说着说着呵呵笑起来,后面有人问到:“英儿是在嘲笑朕吗?”

竟然是子攸的声音,英儿从半梦半醒中惊醒过来,她睁开眼想挣着起身,怎奈后面的那双手加大力道把她摁在床上,随即那双手绕到她胸前,隔着她中衣揉捏起来,她全身不争气的酥软下来。

子攸覆在她身上,埋首在她枕边披散的长发中张口咬了咬她的后脖颈,口中散发出淡淡的酒气,他的声音沙哑微醺:“朕今日也要大婚。”

英儿骇然,子攸的手一刻未停在她胸前揉捏,她强自镇静,低声央求:“子攸忘了吗?我是诩的贵妃呀,我还怀过诩的孩子。”

子攸让她仰面躺着,看着她的眼睛说:“那是过去了,英儿现在是朕的皇后,是我元子攸的妻,英儿以后会有一大堆孩子的,朕的孩子。”

英儿没想到搬出诩来也无法阻止子攸,用力推着子攸的双肩:“子攸是不是喝醉了?子攸,我是尔朱英娥,是尔朱荣的女儿呀。”

子攸重重捏她一下,看她嘶声,喑哑说道:“朕不管你是谁的女儿,朕只知道你是朕的皇后,朕今日高兴,朕也要大婚。”

英儿还要开口,子攸的唇已堵住她的唇舌,他的手撕开她的中衣,她的身体袒露在初冬微冷的夜里。子攸放下重重帐幔,火热的身体覆在英儿身上,英儿渐渐没了冷意,只感觉身体里似乎燃起一把火,她搂住子攸的脖子,迎合着他,随他一起沉沦。

天色未亮时沉睡中的英儿被人捏醒,她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她偷偷把被子往上拉蒙住头死活不出来,子攸闷笑出声,也钻到被子里伸手捉住她胸前的粉红不住揉捏,在英儿耳边说:“朕要早朝去了,再让朕尝尝英儿的清香。”

这次的子攸不同于夜里,也许是酒醒了,他温柔得有点小心,英儿全身如同春风拂过般舒坦。

子攸早朝去了,英儿缩在被窝里赖着,枕边还留存着子攸的气息,她闭上眼睛慢慢又睡着了,一直睡到快近午时,玲珑和梅香进来看了几次,还是沉沉睡着。

睁眼醒来时,子攸正坐在床边含笑看着她,看玲珑要进来,吩咐她去准备给皇后沐浴。

随后拿被子裹住英儿抱起往浴室而去,英儿被放入浴桶中才发现自己脖子以下满是道道瘀痕,明白子攸为什么早晨会那么小心,她捧起水就朝子攸洒去,子攸逗她:

“朕要湿了,只能与皇后共浴了。”

英儿不敢再朝他泼水,只是羞红着脸,任子攸为她静静洗完把她抱出来,擦干后又裹着抱回床上,轻轻擦上清凉的药膏,连她最私密的地方也不放过,子攸见她紧紧并着腿不肯,哄她道:

“是朕不好,昨夜太过失态,英儿可能会有点红肿,上点药就好了。否则今晚朕就不能品尝英儿的清香了。”

英儿在他肩上轻轻捶了几下,还是把脸埋在他怀中任由他了。

丽嫔的迷香

皇帝又开始夜夜宿于式乾殿,不接见大臣时甚至把奏章也搬到式乾殿,开始有大臣进言皇帝不该专宠尔朱后,一旦尔朱后有孕,尔朱荣势必立外孙图谋不轨,皇帝置若罔闻,他对目前魏国的危局忧心如焚,只有在英儿面前才能放松,英儿从不挖空心思引他注意,也从无任何要求,经常安静得坐着看书,有时也与玲珑梅香学着绣花,可惜总是半途而废。

自那日知道子攸经常忘了午膳后,式乾殿总是备着子攸爱吃的饭菜,到午时就会安排玲珑送去御书房,如果午膳时他在式乾殿,皇后就会默默把他手中奏章拿开,劝他用膳。夜里看他乏了也不多话让他安静睡到天亮,从不求着他歌舞或者倾诉。

一日午时,英儿照例劝子攸放下奏章用膳,不想子攸阴沉着脸把她推到一旁,拿起奏章匆匆离去,英儿有些生气,又挂心他没有用膳情绪恶劣,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赶忙让玲珑去打听。

时入深冬,河北闹起粮荒,一直控制河北的起义军葛荣,开始南下进攻邺城,葛荣手下百万之师,一旦攻破邺城趁势南下,都城洛阳便会面临危机。元子攸想到让尔朱荣去与葛荣两虎相争,但看看英儿明丽的脸庞,尔朱荣手下不过万人,一旦尔朱荣兵败,英儿会恨自己吧,她看着安静豁达,实际上性情刚烈爱恨分明。他不愿意英儿恨自己,但尔朱荣乃国之祸患一定要除。

皇帝下旨尔朱荣后在前往式乾殿的路上止住脚步,丽嫔妩媚生娇迎面而来,甜软得喊着皇上,皇帝转身向丽嫔寝宫而去。

皇帝在丽嫔的床榻之上一夜疯狂,次日早朝时昏昏欲睡,下朝后在御书房中坐着只觉头晕目弦,他奇怪自己的身体怎么如此衰弱了?虽然昨夜有点失态,可以前也曾有过,却不曾如此疲惫。

午时皇后准备的膳食还是准时送了来,子攸心中急燥,挥手让玲珑拿走。

英儿看着玲珑端回来的膳食,吩咐玲珑宣寿阳公主和驸马进宫,两人进宫后皇后询问朝中可有大事。

萧赞婉言回禀:“陛下登基后,鉴于胡太后前车之鉴,严令后宫不得干政,皇后还是不知道的好。”

英儿说:“难道问问也是干政吗?只是皇上近日情绪急躁,午膳也不用,我想知道原由而已。”

寿阳公主关心弟弟,大咧咧说道:“什么干政不干政的,不就是皇上宣旨让尔朱荣前去剿灭葛荣起义吗?尔朱荣兵不过万,葛荣却有百万,尔朱荣恐怕是一去不回了,这事也就瞒着皇后和她的身边人,朝堂上下谁人不知。”

英儿心下了然,明白子攸是让尔朱荣去送死,或者至少让他和葛荣胶着于战场,子攸就有机会重整朝纲。

那就由着他吧,省得看见尴尬。第二日皇帝依然昏昏然,午时不见皇后的膳食送来,心中更添烦燥,入夜又想起丽嫔媚眼如丝,不由自主朝她寝宫而去。

皇帝不来式乾殿,英儿倒不寂寞,如嫔经常约着玉嫔怡嫔前来,三位公主也经常进宫叙话,英儿就让玲珑和梅香找木牌做了五十四张扑克牌,式乾殿里经常笑声不断。

这日正玩得兴起,华妃和丽嫔施施然前来,丽嫔进来就跪下磕头,说自己可能是怀上龙子了,请求皇后宣太医诊脉。

英儿看看寿阳公主,寿阳公主说:“这个是要皇后做的,皇后应该宣太医当面诊脉,确定怀孕后对照皇上宠幸妃嫔的记录,再问皇上要不要留这个孩子。不过,皇上还没有子嗣,这倒也算好事一桩。”

英儿宣来一干人等,丽嫔确实有孕,主管太监记录在案,然后恭请皇后前往御书房禀告皇上,并听皇上示下,这孩子是去是留。

英儿来到御书房,子攸看看是她也不言语。月余未见,英儿惊觉他脸色苍白消瘦很多,本来英儿日日给他调理膳食,他已经不似初登基时那么瘦削,这是怎么了?英儿强行掰过他的头,他的双眼布满血丝,嘴唇都是发白的。

英儿心下着急,难道是太过心急勤于朝政才如此的,可他眼神淡漠茫然也不像,忙忙宣太医前来诊脉,太医诊脉后为难的看看皇后,皇后厉声说讲,太医躬身快速回禀:“皇上像是房事过度。”

英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看元子攸,摇摇他的肩膀:“元子攸,你竟然这么没出息,自己苦心经营来的机会,就耗费在女人床榻之上了吗?还把自己搞成这样。”

子攸强打精神看看她:“英儿,朕不知道怎么了,近来总感力不从心。”

英儿咬牙回头看着主管太监:“皇上近来都宿在那个妃嫔寝宫。”

主管太监小心回到:“皇上自不去式乾殿以来,夜夜宿在丽嫔寝宫。”

英儿心想原来这些个手段是真有的,一直以为那是宫廷戏的狗血桥段而已。她断然吩咐主管太监召熟悉药性的太医前去搜查丽嫔寝宫,并召诊脉的太医商量如何调理皇上的身体。

丽嫔的寝宫没有任何异状,英儿明白她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要销毁不利于自己的证物。子攸在式乾殿夜夜安眠,几日后神志恢复清明,他勃然大怒,明白是丽嫔使了手段,御书房肯定有太监被她收买,入夜后在熏香炉上下手,所以他晚间才不由自主想起丽嫔。

可丽嫔有孕,怀了子攸第一个孩子,又没有证物难以服众,为子攸身体考虑应该杀一儆百,英儿犹豫着。

子攸大怒之下严令禁止宫里熏香,要杖毙丽嫔,英儿劝他稍安勿燥,子攸愤恨地说,当年与丽嫔相识于江南,他去好友萧纪处逗留数日,喜丽嫔妩媚多娇长袖善舞,所以带回长乐王府,本来是性情真挚的女子,怎么变得如此歹毒?

初春时御花园花匠翻土,意外找到丽嫔寝宫的熏香炉,上面有残留的迷香,子攸毫不容情,命丽嫔喝下堕胎药后生生杖毙,英儿见识到帝王的无情,虽对子攸更加关心,且常常在床榻之上放纵自己与他身体纠缠,心却更加封闭,心里只装着那个孩子气的帝王诩。

军事天才

杨柳尚未吐绿的时候,邺城捷报传来,尔朱荣以七千骑兵轻松击败葛荣百万之师,葛荣被连夜押解来洛阳,手下除奔逃溃散战死余留二十万之众悉数被尔朱荣收编麾下,捷报传到皇宫,皇帝并无喜色,坐在御书房一动不动,夜色已深御书房没有一点灯光,皇帝和贴身太监都没有吩咐掌灯,宫人们垂手站着,一动也不敢动。

皇帝贴身太监赵顺见夜色越来越深,皇帝却跪坐着几无声息,他摸着黑悄悄出来,吩咐门口的小太监去请皇后,他也不知道请来皇后会不会火上浇油,皇上现在分明是对尔朱荣更为愤恨,愤恨中又添了忌惮,但皇后总能轻易说服皇上,缓解皇上的情绪。

七千骑兵短短月余,击溃葛荣百万之师,葛荣霸占河北之地长达两年,魏国拥兵五十万,在征讨过程中死伤惨重,葛荣杀死魏国数名最高将帅,攻城掠地,明帝与胡太后忌惮不已,可尔朱荣却将起义军一举击溃,他无疑成了魏国的大功臣,河阴屠戮后他本就肆无忌惮,坐阵晋阳摇控朝堂,皇上每一举措都困难重重。

皇后匆匆而来,她留玲珑在外守候,接过她手里的灯笼进入御书房,子攸跪坐在坐席上,没有抬眼看她。

她刚要吩咐赵明掌灯,被子攸大力一拉跌坐在他旁边,子攸的手完全冰凉,她捉住子攸的手握了握,又摸摸他的脸也是冰凉沁骨。她张口要说什么,嘴却被子攸的唇舌堵上,子攸冰凉的唇压迫着她,舌头撬开她的牙齿开始狂暴的进攻。

她的衣衫被撕开,子攸冰凉的手箍着她的手臂,英儿疼得把灯笼甩在地上,灯笼燃起火来,赵顺连忙奔上前踏灭火苗,悄悄招呼宫人们退了出去。

在御书房漆黑的坐席之上,子攸的狂暴持续了整整一夜,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不停滴落在英儿脸上身上,天光透亮的时候,他终于停下来,身体也温热起来,英儿想让他起来,他的头埋在英儿胸前一动不动,英儿想要起来拿被子,他摁住不许,英儿只好抱着他,轻轻抚摩他的肩背。

皇帝登基后首次没有早朝,他恢复清明后把英儿抱到床上,拿棉被盖了,自己躺在她身侧紧抱着她沉沉睡去,英儿看着他睡梦中依旧紧锁的双眉,心中一颤好似绽开一条细小的裂纹。

皇帝午时醒来后朝英儿淡淡笑着:“朕饿了,想用式乾殿的午膳了,想喝英儿备的参汤了。”

英儿默默陪着他用膳,午膳后他一直在式乾殿陪着英儿,英儿拿出自做的扑克牌,叫来玲珑和梅香一起玩,两个人玩了几次,怎奈紧张局促出错连连,英儿不停的埋怨她们,子攸哈哈大笑。

两个人终于放松下来,英儿把以前玩扑克牌的本领都用上了,偷看耍赖诈牌无所不用,子攸不停得弹她的额头揪她的鼻子以示惩罚,入夜后子攸静静搂着她说了会儿闲话,看她入睡后前往御书房召见心腹大臣密议朝政。

囚车中的葛荣刚进洛阳城门就被皇帝下旨枭首示众,亲自押解前来的尔朱荣加官进爵,称天柱大将军,皇宫里彻夜欢庆,尔朱荣喜欢契胡歌舞,皇上后宫妃嫔和一些精心挑选出的美貌宫女都出来助兴。

尔朱荣大喜,只身佩刀进入皇宫,以前柱国现在天柱,皇帝也费尽心机讨好我,我拥立他他就是皇上,惹我不高兴就换一个,女儿身为皇后没有出席,大概是皇帝怕我当着女儿的面放不开。

大臣们频频举杯,尔朱荣来者不拒,三更时分众人散去,尔朱荣烂醉如泥被抬至殿后歇息,皇上与李彧疾步进入尔朱荣歇息处,李彧解下腰间佩刀递给皇上,皇上看着尔朱荣酣睡的脸,尔朱荣军事之才举世罕见,朕如此做也许是国之损失,可如此天才要留下势必造成董卓之祸。

李彧见皇上沉吟,急忙劝到:“机不可失,皇上莫要迟疑,要不臣来动手。”

皇帝沉声说:“朕的两个兄长都命丧此人之手,还是朕亲自动手。”

皇帝举起刀砍到半途却硬生生停住,尔朱荣的脸让他想到英儿,仿佛英儿在笑吟吟得望着他,他滞住,如果杀了英儿的父亲,英儿会怎样?恨自己倒在其次,她以后何去何从?

皇帝犹豫间,中书舍郎温子升快步跑来,紧紧抱住皇上手臂苦劝:“皇上三思,尔朱荣虽只身进入皇宫,可他征讨葛荣的铁骑都在洛阳城外等待封赏,此时斩杀尔朱荣,定会给都城和皇上带来祸患。皇上还是暂作忍耐以图日后。”

皇帝攥紧拳头思忖片刻,长叹一声把刀交给李彧,旋身而去。

李彧怒视温子升:“温舍郎竟替尔朱荣说话,莫不是被尔朱氏收买了吗?”

温子升不客气道:“李侍中莽撞冒失,终会为皇上招来祸患,尔朱氏一党遍布朝堂,城门外铁骑一触即发,皇上除了宫中禁卫没有一兵一卒,边境守军在皇族亲贵带领下士气低迷不堪一击,皇上应该等待时机。李侍中不要因为安阳公主妇人之言,就对朝堂局势失了判断。”

李彧愤然离去,因为爱极安阳公主,他确实是急于为安阳公主的两位兄长报仇,温子升之言他无话可说。

天柱大将军酣睡醒来,领了封赏大咧咧出了皇宫,率麾下铁骑回转晋阳,遥控朝堂之余日日练兵打猎为乐。只是至此以后,轻易不来洛阳,慕容绍宗和高欢告诉他,他一时大意差点殒命皇宫。

皇帝自那日后后宫轮流侍寝,偏宠梅嫔一些,让赵顺提醒自己日日午膳,不再劳动皇后费心。

梅嫔一向清高自许,跟别的妃嫔来往极少,空闲时抚琴为乐,皇帝后宫自相安无事。

只有赵顺心中明了,梅嫔巧笑嫣然时,眉宇间很象皇后。

琳琅和阿那环

梅嫔的清高在听到传言的瞬间被击碎,她本就冰雪聪明,只是不屑与人争斗,在宫中看到皇后的次数极少,御花园一次,式乾殿外一次,在御花园中皇上虽对皇后关心,但客气中有疏离,式乾殿外皇上对皇后已经是呵护有加,神情中满是爱宠,三位公主大婚后皇上长时间宿在式乾殿,皇后夜夜专宠,后来皇上忽然疏离皇后,专宠丽嫔,皇上来自己寝宫频繁好像是葛荣兵败,尔朱荣加封天柱大将军之后。

看来皇上是极喜爱皇后,可又憎恨尔朱荣,他刻意疏离皇后,以免影响将来与尔朱荣敌对的决心。可是梅嫔目下无尘,她一直以为是皇上欣赏自己脱俗高洁,后宫妃嫔的宫名都是皇上亲自取的,她能得一梅字,可见皇上对自己性情的了解,没想到自己竟做了他人的替身。

华妃日日留意后宫,自然猜到皇上用意,皇上后宫妃嫔都是皇上之母去世前纳的,时间短的也有四年多了,难免日久生了厌烦,皇后虽是二嫁,可貌美脱俗,皇上也就看她新鲜罢了,华妃决议去诱皇后为皇上后宫增加新人,九嫔还差四人呢。先让皇后失了皇上欢心,自己再图日后,最好能想法为皇上生下长子。

华妃前往梅嫔处约她往皇后寝宫请安,梅嫔正暗自饮恨,欣然前往,她不想不战而降。

英儿最近又烦了日日玩扑克牌,正琢磨新花样,春风日暖,她想到御花园中走走,看看花匠剪树种花,方要出门迎面走来华妃与梅嫔,华妃笑语嫣然,说是闷了,来给皇后请安并说说话,英儿只得返回招待二人。

三人落座后,英儿感觉到梅嫔不善的目光,佯装不知吩咐梅香上茶,梅嫔盯着英儿,心想皇后真是美貌,最难得的是清新淡然,不过并没看出来那儿和自己相象,也许只是传言而已,皇后虽美听说不能歌不能舞不会写字不会骑马,也许皇上厌了她真喜欢自己呢。

华妃偷眼看着梅嫔,看她脸色放缓,娇笑道:“皇后莫怪妾妃不敬,以前没注意,今日坐在一处仔细瞧着,梅嫔和皇后眉宇间还真有几分相似,如果笑起来那就更象了几分。连皇后陪嫁过来的侍女名字都有一梅字,可见是有缘分的。”

梅嫔脸色一冷发作起来:“嫔妾这梅字可是皇上亲取的,皇后身边婢女竟然如此不知避讳,就算嫔妾地位低于皇后,但都是侍奉皇上的,皇后不该如此折辱嫔妾。”

英儿没有料到这也可以让她发作起来,尴尬得坐在那儿,在她心中梅香和梅嫔一样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她再次入宫后自徽音殿找到梅香,她毫发无损抱着自己大哭一场,她和玲珑一样与自己日渐亲近,自己一直拿她当妹妹看的。

梅香看皇后无奈,连忙跪下回道:“梅贵嫔请恕罪,奴婢自幼就名梅香,不想犯了梅贵嫔的讳,劳皇后娘娘给奴婢改个名字吧。”

皇后感激得看看梅香,幸亏这丫头机灵给自己解围,要不还真不知该如何对付这个咄咄逼人的梅嫔,她想想说:“那就改名琳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