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英儿和玲珑悄悄向娄昭君辞行,带几个婢女嬷嬷,由一队兵士护着悄悄离开相府,鲜于默也跟随着,二人从离开屋子那刻起就轻纱遮面,玲珑悄悄看看随行的人群,长舒一口气,都是生面孔,看来她们所料非虚,娄昭君精明小心,婢女嬷嬷皆是新入府的,兵士自然更没见过。

傍晚时分一行人来到普贤寺,普贤寺依山傍水,宁静清幽,住持师太早带了寺内众尼在寺门外迎接,兵士门就在不远处树林中扎下营寨,玲珑遵师太安排命众婢女嬷嬷住下,带英儿进入师太为她安排好的禅房,送走师太后只说累了,命人不得打扰,指指英儿说,她就住在这房中暖阁吧,可方便随时伺候。

两人关上门,摘下面纱,相视而笑,又抱在一起大哭,一夜酣眠无梦。

第二日早起英儿关心玲珑一日颠簸,身体是否不适,唤鲜于默前来诊脉,住持师太只允他在大殿侧室内诊脉,英儿和玲珑进来时依然轻纱遮面,住持师太站起身笑着,鲜于默身旁站着那位面无表情的兵士头目,玲珑略点点头,快步走到座椅前坐下,英儿则站在她身后。

鲜于默诊脉后说一切安好,英儿心下一松,不由微笑,玲珑站起身来,英儿在她身后轻声说:“既一切安好,四夫人就去寺外树林里走走,这儿依山傍水的,真是一清幽所在。”

四人来寺门外,山曰鹿泉山,河曰白马河,山峰高峻挺拔,层峦叠翠,雄伟壮观,河水蜿蜒流淌清澈见底。英儿沿河而走,只觉从未有过的轻松舒畅,她回头看看那个监视她的兵士头目,问道:“哎,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对她的无礼倒不以为意,冲玲珑低头道:“禀娘娘得知,末将杨忠。”

玲珑未说话,英儿指着他说:“什么?你就是杨忠?大丞相竟然派你这样的大人物来保护我......我们?”

疑是故人来

杨忠向玲珑躬身施礼道:“小人只是独孤将军帐下一名统兵,不是什么大人物。”

英儿心说隋文帝杨坚的老爹还不算大人物吗,虽然现在是一个小小统兵,不过这不能说。她一听杨忠说是独孤将军帐下,眉飞色舞来了兴趣:“噢,是那个天下第一俊男独孤郎吗?”

杨忠听见她说独孤信是天下第一俊男,不知独孤将军听见作何感想,他心中奇怪四夫人少言寡语,她的这个婢女却信口开河。

玲珑见英儿又要说话,不禁翻了翻白眼,知道她轻松愉快又露了本性,随意随性不分亲疏与人说玩笑话,虽然这点讨亲人朋友喜欢,可眼下这种情形,她一高兴就忘了危险,玲珑轻咳一声提醒英儿:“玲珑无礼,莫再与杨将军胡言乱语。”

英儿这才打住躬身说是,再不敢开口,鲜于默看二人主仆颠倒,心中好笑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他知道二人处境,只能暗中帮忙,确保玲珑母子健康。

三人不知杨忠底细,其实独孤信乃贺拔岳手下,贺拔岳如今统兵关西,与高欢暗中对峙,孝庄帝崩后贺拔岳出兵击溃尔朱家族在关西兵力,也是朝廷功臣,高欢奈何他不得,此次故意调遣孤独信帐下杨忠前来普贤寺保护他的妾室,一方面是向他们示威,另一方面试探其忠心。

杨忠向独孤信辞行,独孤信令他只要忠于职守,保证高欢侍妾安全产子,每日将她所行所言报告高欢,务必事无巨细,当然有些事可避重就轻,不可多生事端。

杨忠一路上见这四夫人与婢女都非多事之人,出府后都轻纱覆面,看来是知礼识仪的女子,也就稍微放宽心,鲜于默只是一个医痴,他与杨忠住一个营帐,杨忠观察他几日,有时也由着他到山林间走走,不再时时跟着。

英儿和玲珑日日沿着白马河散步,看河水清澈见底,河中鱼虾游来游去,英儿几次起了玩心,跳到河里去抓鱼,衣裙湿了大半却一条也没捉着,她看着水中鱼儿,想起那时常常与子攸去郊外捕鱼烤来吃,子攸叉鱼总是一击就中,她茫然看着鱼儿发呆,子攸,你真的还在人间吗?

她慢慢往岸边走时,鲜于默正好出来,他走到玲珑身边,略略颔首,背着的双手中摊着一张折好的纸条,玲珑身形不动,待他走过去背部正好挡上远处哨兵的视线,玲珑手指微动字条已到她手中。

杨忠远远看着鲜于默碰巧遇上四夫人,打个招呼就朝前走了,四夫人的婢女在河里抓鱼未获怏怏而回,四夫人沉静少语,她的这个婢女倒是疯野,在四夫人面前随心所欲毫无拘束,四夫人倒也真有耐心,每次她挽着裙子脱掉鞋袜下河抓鱼,都静静在岸边等她尽兴才回。

二人回房后,玲珑拿出纸条给英儿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大意是当日尔朱兆攻入皇宫,禁军统领奚毅穿上龙袍坐在御书房,尔朱兆手下冲进去用布袋兜头而下将他抓获,尔朱兆以下犯上,一直未能鼓起勇气去面对皇上,所以没有发现。

这些与娴妃推测相符,如果一直到晋阳都没人发现皇上是假的,那被勒死的很可能是奚毅,可阿那环和子攸为何又追去晋阳,后来又没了消息?如果子攸活着,阿那环派到洛阳的信使为何只字不提?子攸为何不来找我?

英儿心思千回百转,一夜似梦似醒。早晨英儿和玲珑到山下树林里走走,听见细弱的喵喵的叫声,英儿循声走过去,一只小小的白猫蹲在树下,可能是从主人家跑出来找不到回家的路,在树下呆了一夜饿坏了,不住得叫唤。

英儿把它抱起来不住哄着,抱到玲珑面前:“可怜的猫儿大概饿坏了,此处离杨忠他们的兵营较近,我想去讨点吃的来喂它。”

玲珑点点头,刚要伸手逗小猫,鲜于默从树林边进来:“四夫人,有孕之人最好远离小猫小狗,免得染病不利腹中胎儿。”

英儿想起好像是说猫容易传染弓形虫给孕妇,对胎儿不利,没想到鲜于默连这个也懂,她连忙把猫交到鲜于默手上:“没想到鲜于连这个都懂,既然这样,把猫儿交到兵营里养着吧,鲜于最好也不要太接近它。”

鲜于默苦笑着看着手上的猫儿:“我对这些小东西躲都来不及,怎么回去接近它?”

英儿嘟囔道没有爱心,一边仔细看着小猫的眼睛,喊道:“你们看,它的眼睛是蓝色的,和阿那环多象。”

玲珑看了看小猫的眼睛不由笑出声来,鲜于默也笑了,只听树林深处有低低的笑声传来,有个愤怒的声音说:“这个可恶的女人……”

英儿侧耳听着,她突然疯跑起来,是子攸的笑声,是子攸,说话的是阿那环,阿那环听见她说小猫的眼睛象他的眼睛,所以不高兴了。

英儿疯跑着,树林深处枝叶纵横,荒草过膝,她的衣衫被刺破,面纱掉落下来,胳膊上腿上脸上都是划痕,她不觉得疼,不管不顾得只是往密林深处疯跑。

她跑着跑着,树木逐渐稀疏,草也没那么高了,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树林,跑到进来时的相反方向。

她坐在地上绝望得嚎啕大哭,她边哭边大声喊:“子攸,你出来,我听见你的笑声了,你出来呀……”

山林寂寂无声,只有山风吹过时枝叶的哗哗声回应着她,周遭杳无人迹,树上的鸟儿听见她大声的凄惨的哀哭,都惊得扑楞楞向青天飞去。

鲜于默和玲珑刚追过来,已隐隐听见杨忠带着几个兵士的呼喊声,鲜于默慌忙把林中拣到的面纱罩在英儿头上,把手中的小猫往她手上一放,杨忠过来时,看见四夫人正训斥着她的婢女:“你也太过疯野了,为了追一只小猫,竟然跑到密林深处,回去罚跪两个时辰,不许用午饭。”

杨忠看那个叫玲珑的婢女衣衫都被划破,坐在地上抱着小猫一言不发,四夫人已经厉声斥责,他也不好再说什么,无事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支持我的筒子们说句话(可以不打分,跟我说句话就行):

我是尽快结文,让英儿子攸团聚快意人生?

还是让英儿去更广阔的空间里徜徉?

满月宴

玲珑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住持师太与杨忠和二人渐渐熟悉起来,也就没有开始那么谨慎,只是依然日日写信给高欢和娄昭君,细细报告她们的饮食起居。

英儿自那日在山林中嚎啕之后,看起来轻松冷静,再也未提起此事,玲珑本来疑心她是太过思念皇上以致出现幻觉,因为自己目力耳力超过常人尚未听见,英儿怎么就听见了,不过她看英儿不想再提,她也没再说什么。

英儿更加细致小心得照顾玲珑,好像不只在外人面前,两人在屋内时也主仆颠倒,玲珑起初不好意思,英儿说:“你现在就是玉皇大帝,比谁都大,再说我们早不是什么主仆了,我只把你当妹妹看。”

玲珑渐渐习惯了,她自小孤苦无依,有时候赖着英儿和她撒娇,越来越像她的小妹妹,有孕的人脾气性情反复,玲珑虽定力较强,有时候也跟英儿噘嘴闹点小脾气,英儿每次都笑着哄她,心中对她越发疼爱。

有时候两人想起琳琅来,不知她在遥远的西域怎么样了,上次阿那环到洛阳怕有危险没有带她前来,阿那环对英儿说:“琳琅已经在柔然为你布置了最好的住处,比我的宫殿都要舒适,就等你带着孩子去了。”

玲珑笑说:“她都是王的妹妹了,谁又敢让她不好呢?”

英儿说也是:“琳琅也有十六了吧,该婚配了,阿那环不知道能不能想到这些。”

玲珑说:“你就放心吧,柔然民风粗犷彪悍,柔然男人都英俊勇猛,定有琳琅能看上的。她如今贵为柔然公主,又机灵俏丽,定会有好姻缘的。”

英儿笑了,她心里最担心的还是玲珑,她怀着高欢的孩子,可高欢并不知情,如果他知道实情,二人可能会丢了性命,就算他留着玲珑,那样野心勃勃又生性多疑的男子,心中哪会有女人的位置呢?他对娄昭君也只是敬重多于爱情,众多姬妾对他来说也就是玩物而已。

可玲珑心中一片柔情和憧憬,她不忍说出心中的担忧,她自小接受严苛的训练,又奉命嫁给杨华,后入宫夜夜跪在胡太后床前,她从没有品尝过爱情的滋味,如今怀上高欢的孩子,英儿决定冒险一搏。

山水间清幽日子缓缓滑过,来年春草萌发时,玲珑顺利诞下高欢的第五子,高欢大喜,取名高浟,命英儿她们一行人满月前回到相府,相府要大摆宴席。

英儿看着粉嫩可爱的孩子,比玲珑还要欢喜几分,她让玲珑好好静养,夜里孩子哭闹全由她照顾,玲珑恢复很快,十来日就行动自如,孩子二十多天时,她们回到相府,

满月宴那日,各地来贺喜的官员士绅络绎不绝,皇上皇后也有赏赐,娄昭君抱着高浟和高欢一起坐主席,英儿和高欢众姬妾也坐在厅堂,英儿看见许多昔日见过的面孔,只觉恍若梦中,贺拔岳慕容绍宗宇文泰独孤信都在,尔朱兆的女儿坐在她身边热络得说着恭喜的话,她敷衍着想着自己的心事。

宾主尽欢酒酣耳热时,门外来报,梁国武陵王萧纪来贺,梁国此时与魏国交恶屡犯边境,众人不由噤声,场面冷清下来,这时候已进来一个男子,英儿数次听子攸和阿那环提起过他,不由仔细看着来人,萧纪身形文弱温柔俊秀,云淡风轻得只身走进来:“梁国萧纪前来为魏国高丞相道贺。”

高欢哈哈一笑:“来者皆是客,高欢谢过萧殿下。”

萧纪拿出两串小儿手腕上戴的珠子,粒粒圆润晶莹,在阳光照射下栩栩生辉:“一点薄礼望高丞相笑纳。”

高欢知道武陵王出手必非俗物,笑着接过来请萧纪坐在身侧,娄昭君把珠子拿在手中犹疑一下,高欢看她一眼,她连忙把珠子带在高浟手腕上,萧纪仿佛没看见她的犹疑,轻笑着扫一眼英儿她们:“高丞相好艳福,这些姬妾个个美艳,兼之仪态高贵,这个满月的孩儿不知是哪位夫人所出?”

高欢一笑看看英儿,英儿方要站起,萧纪轻笑道:“本王来猜猜,就当一游戏好了,应该是座中最为欢喜的那位吧,其余的夫人好像不太高兴呢。”

高欢脸略略沉了沉,看向他的夫人们,众女忙装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来,萧纪又回头看看娄昭君:“倒是丞相夫人是真正的欢喜,丞相有此贤妻羡煞人也。”

高欢看着娄昭君点点头,她确实是无可挑剔的,可他总觉美中不足。他又看向英儿,英儿本来正在暗笑萧纪真是个活宝,感觉到高欢的目光,敛了神色端坐着,高欢心想萧纪不是说她最为欢喜么?怎么我看不出来,他看着英儿绝美的容貌,想起夜色中的芬芳,心动之余犹觉美中不足。

这时门外兵士来报:“先锋将军高敖曹讨伐尔朱兆归来,尔朱兆兵败自缢而亡。”

众人齐声向高欢道贺,高欢点着头看了英儿一眼,英儿心下一松绽出笑颜,身旁的尔朱氏尖叫一声昏死过去,娄昭君手一挥,过来几个婢女迅速把她拖到后宅,喧哗中没人注意这个可怜的女人,高欢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高敖曹进来说:“大丞相奇谋高明,我军四次散布消息称攻打尔朱兆,尔朱兆次次紧张戒备,第五次时他已不信,竟带手下将士整夜饮酒寻欢,我军凌晨攻进北秀容,尔朱兆不战而败,最终走投无路自缢而死。”

萧纪在嘈杂中看向英儿,冲她指了指高浟腕上的珠子,她疑惑得看向他时,他已转过头去,英儿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他是子攸挚友,多希望他能看自己一眼,跟自己说说话。

众人散去后,玲珑忙从娄昭君手中接过孩子,英儿扶她坐在塌上,娄昭君坐下即软软得倒在坐塌上,鲜于默被召来诊脉。

娄昭君醒来后听到喜讯,高兴地拉着英儿的手:“看来四夫人诚心拜佛,真为我求来一子,多谢四夫人了。”

明月公主

宴后贺拔岳带宇文泰向高欢辞行,高欢看着面前身材高大气定神闲的宇文泰,甚为赏识,笑对贺拔岳说想把宇文泰留在身边委以重任。

宇文泰抢在贺拔岳前面说:“末将家中小妾待产,奉母命赶回关西,不便久留。”

高欢看他如此婆婆妈妈,觉得自己看走了眼,便点头不再说什么。两人告辞后四夫人的婢女玲珑来报知娄氏有孕,高欢沉思着进了内宅,略略安抚娄昭君几句,看着英儿怀中的高浟,忽然站起身来,说道:“这宇文泰绝非常人,才能定在贺拔岳之上,本相将来多一劲敌,绝不可放他回关中。”

他往外疾步走着大声唤兵丁速召高敖曹前去城门追赶,追至城门口守门兵士说贺拔岳宇文泰已走多时,且说有要事快马扬鞭,高欢看着官道上扬起的烟尘已淡下多时,只能不悦而返。

娄昭君看他回来,忙问何事忧心,听高欢一说也叹道:“只怕是纵虎归山,事已至此日后再谋吧。随兰芝进宫的贴身嬷嬷来贺浟儿满月,悄悄给我一封兰芝写的信,兰芝在宫中终日郁郁寡欢,皇帝宠爱什么样的女人不好,偏偏把寡居的近亲堂姐元明月留在宫中,这不是乱伦吗?”

高欢说道:“兰芝也太不懂事,做皇后就得大度识体,皇帝的堂姐不也是女人吗?皇帝沉迷女色这是好事,只要不是又一个元子攸,随他宠爱那个女人都行。”

娄昭君嗔道:“瞧你,兰芝还是个孩子,那想得了那么多,再说她贵为皇后,皇帝怎么也得善待她吧。本来我想入宫去看望她,可这身子又……”

高欢看看她:“去看看她劝说她几句倒也应该,近日我怀疑皇帝和南洋王元宝炬密谋兵变,也许你去后宫探探虚实更好。可是,你这身子不适,就算了吧。”

娄昭君笑道:“我这都第五个孩子了,没那么娇贵,今日可能是忙碌浟儿满月宴有点劳累,休息几日后我就启程。”

高欢笑着捉住她手:“还是我的夫人识得大局,带上四夫人照料你吧,她倒是个懂事的,又在宫中呆过,还有那个鲜于默。”

娄昭君犹豫道:“四夫人怎能舍得浟儿?”

高欢挥挥手:“孩子有玲珑和奶娘照顾就行了,我看玲珑对浟儿的疼爱不下于四夫人。”

玲珑得知后极不放心英儿独自前往,英儿安慰她道:“你可以留下照料浟儿就行了,经历这么多事情,你还不相信我可以自保吗?”

玲珑只好流着泪点头,英儿细细嘱咐她照顾好浟儿,千万要忍住不要给他喂奶,有奶娘就行了,英儿笃定得告诉玲珑:“那人在山林中听到的肯定是子攸的笑声,自那日后我坚信子攸还活着,浟儿满月那日萧纪分明给我暗示,可我迟钝思索多日也未明白。如今能去洛阳是难得的机会。”

英儿看着面前苍白忧郁的兰芝,心中一叹,兰芝的寝宫正是式乾殿,英儿看着这个金碧辉煌布置奢华的宫殿,心中无悲无恨,自己与子攸能摆脱这个牢笼,也许是不幸中的万幸。

元修有着拓跋家族的高大俊美,他对娄昭君恭敬有加,阻止娄昭君行君臣之礼,耐着性子陪她们家宴,娄昭君与兰芝说着话,元修抬眸看看英儿,他的兄长广平王元悌就在河阴亡于尔朱荣刀下,广平王妃郑大车寡居至今,他在河阴屠戮后避祸家中,极不满孝庄皇帝三年隐忍与尔朱荣周旋,久闻孝庄帝皇后绝色,看来传言非虚,只是态度冷淡,不若他的明月,温柔时如水热情时如火生气时冷若冰霜承欢时娇媚如丝。

元修一直骄傲于自己的高贵血统,喜好拓跋元氏的女人,除元明月外尚有另外两个堂姐藏在宫中,他并没有拿皇权逼迫她们,是她们自愿死心塌地不计名分跟着他。高兰芝虽也清秀可人,可出身寒门,那如皇族女子高贵大方,况且看见她就想起远居晋阳掌控朝堂的大丞相高欢,本来有的几分喜欢也渐渐消失。

宴毕后皇帝借口政务繁忙离开式乾殿,娄昭君对兰芝说:“召那个明月公主来我看看吧。”

兰芝低头道:“她只奉帝诏,女儿那敢召她过来。”

娄昭君叹口气温言道:“兰芝是皇后不是?皇后统领后宫,她既在宫中象妃嫔一般伺候皇帝,皇后下诏她怎敢不来?”

兰芝依言行事,过一会儿明月公主姗姗而来,英儿心中不禁赞叹,造物如此钟情元氏男女,此女丰美修长肤色白皙,她的脸如明月般圆润莹亮,双眸若秋水般澄澈,嘴唇仿佛朝霞般流光溢彩,娄昭君看见也眯了眯眼睛,心中一叹,兰芝只能不战而降。

娄昭君和煦得温声与元明月话起家常,什么年幼失父丧母啊,与几个兄长在寺庙中长大啊,初嫁守寡呀,被人争抢呀,另有属意之人却被皇帝强留宫中等等,看来娄昭君对元明月做足了功课。

惴惴而来的元明月本来以为要受为难,她本想去求皇上庇护,可想到高欢权倾朝野,皇上估计也没奈何,就鼓起勇气来了,没想到娄昭君如此和蔼可亲,从小丧母的她倍感亲近,话一多就对娄昭君说了一番话,英儿不由头疼得看着她,不知是娄昭君太会演戏,还是此女太过迟钝。

本来我不喜欢皇上,是他硬将我霸占的,我有一次问他:“你喜欢我浓妆艳抹,还是素面朝天?”皇上回答:“我看你,有时觉得你浓艳,有时又觉得你淡雅,有时觉得你媚态天生,有时又觉得你宝相庄严。这与你怎样妆扮无关,你实在包含了世间万物之风姿,无论哪一种我都非常喜爱。”我慢慢觉得皇上才是我的真心人,从排行上来说,皇上可以算是我的二弟,我私下里都叫他修二,每次这么叫,皇上都非常高兴。

连兰芝都为元明月担忧,忧心得看着她想要阻止,娄昭君瞪她一眼,她只得不说话,恨不得捂上自己的耳朵。

娄昭君笑笑说:“既然明月公主如此知礼,少不得规劝皇上多来皇后寝宫走动,毕竟皇后才是一国之母。”

明月公主点头:“明月一定会规劝皇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的文太闷太悲,给亲们加一个明月公主的小插曲,开心一下:)

历史上的元明月:

元明月(508年-534年),北魏平原公主,西魏文帝元宝炬的胞妹。父亲是京兆王元愉,母亲杨氏。508年,元愉谋反失败被捕后自缢而死,杨氏生下遗腹元明月以后亦被处决。他们的孩子们年幼免死,遭到囚禁,胡太后时期恢复了自由,才得以改葬父母,追服三年。

元明月在丈夫死后喜欢上封隆之,打算再嫁,但堂弟元修看上了她的美貌,将她霸占为情妇之一,晋封公主。

相逢犹恐是梦中

作者有话要说:向亲们请个假,6.7-6.11公司开半年会,停更几天,12日恢复日更一章,也许11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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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儿从心底佩服娄昭君,她隐忍着为女儿争取最可能的幸福,不得罪皇帝也不得罪元明月,她知道女儿性子温良柔弱,所以对皇帝和元明月采取亲和的态度,估计也是希望女儿能生下太子,好在后宫有立足之地。

高欢虽野心勃勃,但他以讨诛谋逆的名义发迹,自然不能自立为帝,元氏亲贵蠢蠢欲动,关中贺拔岳又与他对峙,浟儿满月时贺拔岳带着宇文泰以贺喜之名前来试探高欢虚实,高欢并没有篡位的意图,他只要有一个听话的皇帝。

娄昭君对元修说从未到过帝都,听说帝都锦绣繁华,想开开眼界,元修爽快答应,一个未见过世面的妇人,四处走走又能如何?娄昭君带着皇帝诏令畅行无阻,在洛阳甚至皇宫内逛得尽兴。

一日英儿随娄昭君坐着马车路过燕然居,英儿往外看时,废墟中建起一座几进的宅院,正门处是两层的酒楼,匾额上书燕回馆,英儿面上不露声色,心中怦怦直跳,是阿那环他们又回来了,她不敢想子攸是不是也在。

英儿陪娄昭君说着话,永宁寺的钟声传来,娄昭君感叹说:“可惜只有皇族命妇才可进永宁寺礼佛,否则倒想去上香祈福。”

英儿心下一跳笑着说:“永宁寺乃胡太后所建,太过奢华,夫人若想拜佛,还是去瑶光寺,那儿是历代后妃修行之所,夫人乃皇后娘娘的母亲,瑶光寺住持师太定不敢不允。”

娄昭君高兴起来,令车夫回转驿馆,精心收拾准备次日一早出发去瑶光寺。住持师太果然不敢怠慢,殷勤招待娄昭君,素斋香茶静坐谈佛,相谈甚欢以致忘了时日,待到想起告别时日已西沉,师太笑说夫人这是与我寺有缘,就屈尊留宿一晚,娄昭君告了叨扰,当晚宿在禅房中,明月清风花香树影,娄昭君睡得分外香甜。

英儿看娄昭君与众随行的人都睡下,悄悄去找住持师太,住持师太竟在房中等她,看见她进来含笑牵起她手来到寺门处,把她轻轻推到门外,英儿借着月光看去,一人牵马站着笑看着她,她颤着手捂住嘴,她的心不停抽搐着,我又做梦了。

身后沉重的寺门隆隆关上,清冷的月光下,子攸看着她笑着,笑着笑着又流下泪来,英儿站着一动不敢动,她怕从梦中醒来,又怕说话惊走了子攸,他沐浴着月光仿佛是透明的,一说话一动肯定会把他惊得像云雾一样散去。

子攸流着泪轻声说:“英儿,是我呀,吓着你了吗?”

英儿不动也不说话,她只贪看着子攸,子攸迈步要朝她走来,她连忙哀求:“子攸,别动,你别走,你终于肯与我在梦中相见了吗?你怪我没保护好咱们的孩子吗?还是怪我任性坏了你的大事?我那么想你,可你一次也没有在梦中出现。子攸,让我好好看看你就行,我别无所求。”

子攸带着泪笑了,他一步一步慢慢走过来,走到英儿跟前,轻轻抱住她颤声说:“英儿,我的英儿,你没有做梦,真的是我,我没有死,英儿……”

英儿还是不敢动:“我知道是做梦,我知道……”

子攸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把她纳在怀中,轻轻吻着她的额头她的脸,又缓缓吻上她的唇,英儿环住他的脖颈,紧紧靠着他,他的怀中温暖舒服,英儿闭上眼睛,就算是梦吧,但愿不要再醒来。

子攸的吻越来越炙热缠绵,英儿的舌尖传来眼泪咸涩的滋味,许是马儿不耐两人厮磨,四蹄轻刨着昂首长嘶,嘶声惊动梦境中的两人,英儿睁开眼睛,子攸的身体是温热的,子攸的泪水是咸涩的,她双手的指甲狠狠扎进手心里,钻心的疼,她看着子攸喊起来:“子攸,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对不对?是真的对不对?”

子攸掰开她紧握的双手,撕下袖子上布条为她裹住掌心,把她抱到马背上,她侧坐着靠在子攸怀里一路风驰电掣,英儿小心翼翼得问:“子攸,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子攸吻一下她的额头:“英儿不是在做梦,英儿和我在一起,和我在一起骑马。”

英儿满足得窝在他怀里笑着,过一会儿又问:“子攸,我是在做梦吧?”

子攸又吻一下她:“不是在做梦,是和我在一起,在一起骑马。”

一路上英儿一次次反复得问,子攸不厌其烦得回答,英儿还要问时,马儿在燕回馆门前停住,子攸抱英儿进了内宅,把她放在床榻上,英儿未开口子攸的吻封住她唇,他的唇一直向下,他的牙齿解开她的衣带,他抖着手轻拂过她每一寸肌肤,他滚烫的肌肤贴合着英儿,英儿冰封的心迸裂开来,心中如岩浆喷发,她轻喘着颤着手抚摩着子攸的肩背,她的手停在子攸腰间一处深深的疤痕处轻轻覆着。

子攸感觉到腰间那双温暖的手,想起伤口处那种折磨的绝望的疼痛,他在昏沉中要放弃的时候,剩下的唯一渴盼就是,那双温暖柔软的手终有一日会覆住他的伤口,抚慰他的疼痛。他在渴盼中坚持下来,他醒过来时,阿那环蓝眸里隐着泪光连呼奇迹。

英儿的手在他伤痕处轻轻抚摸着,子攸隐忍的欲望爆发出来,他把英儿抱坐在身上,揉在怀中狠狠要她,牙齿舌尖轻咬厮磨着她的双乳,英儿紧攀住他的肩,肆意得喘息呻吟着……

你有了孩子又怎样?你过得开心又怎样?高欢极度宠爱你、能给你想要的生活又怎样?我要尽我所能把你抢回来,你只能是我元子攸的,只能是我的,我无法忍受你在别的男人身边,无法忍受你有别的男人的孩子,我不要皇位不要天下不要权势,我只想要你,我要给你想要的生活,与你儿女成群享受天伦,与你牵手游历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向亲们请个假,6.7-6.11公司开半年会,停更几天,12日恢复日更一章,也许11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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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魔王

两人在迷乱中缠绵,英儿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她的问话没有头绪也没有重点,抚摸着子攸的伤口,一会儿问一句你疼不疼,子攸笑着一遍遍回答她,已经不疼了,刚受伤时疼得不想再活着了,英儿心疼得吻着他,抱怨他受伤自己未能在他身边。

鼓敲四更时,子攸先冷静下来,他看着英儿:“英儿告诉我,你跟着高欢过得可好?”

英儿凄然笑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子攸看这她凄然的笑容,紧皱着眉把她紧抱在怀中抚慰着:“都怪我不好,没有保护好英儿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