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儿窝在他怀中,尽情宣泄尽两年来的愤怒委屈隐忍不甘,子攸不住劝哄着,看她眼泪不住,由内疚到愤怒:“高欢他竟敢欺负你?欺负我元子攸的皇后?”

英儿仰起满是泪水的脸:“他倒没有,他对我尚能维持表面的恭敬,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我心急为你报仇,主动委身他的,可又不愿意跟他共枕,结果玲珑……玲珑她就……”

子攸仔细为她擦着脸上的泪水,轻声说:“我知道,我知道的,我醒来后阿那环告诉我你和孩子的下落,我就知道这一切的原因,你别急,玲珑她怎么了?”

英儿叹道:“子攸你料事如神大概也不会料到玲珑怎么了,玲珑她……我愧对于她,那孩子是玲珑和高欢的,我们为了避过杀身之祸,所以设法去了普贤寺,且日日白纱覆面,互换身份十个多月,所幸孩子和我们安然无恙回了相府。”

子攸震惊着半天没有说话,只是抱着英儿坐着,好久之后才开口:“玲珑这丫头…….唉,我元子攸就是为她粉身碎骨也还不清这份恩情。”

英儿点点头,子攸的话也是她一直以来的想法:“子攸,那日在普贤寺山林中是你和阿那环吗?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子攸叹口气:“我醒来后就想马上去找你,可那时坐着都困难,只能耐着性子能走动后,就离开柔然前往晋阳,阿那环不放心我的伤势,又拗不过我,只好陪着前来,我在马车中一边养伤一边赶路,到了晋阳后高欢的相府外松内紧,插翅难进。阿那环相貌又惹人注目,我们只能夜间外出秘密察看,你和玲珑动身去普贤寺时,阿那环安插的眼线即来报告,我和阿那环远远跟在你们身后到了普贤寺,那个杨忠非常机警,我们不能妄动,后来看他放松戒备,知道你喜欢小动物,阿那环那天把那只小猫饿了一夜,放在山林中诱你前来,小猫不停叫唤,你果然来了,我当时就要冲出来见你,阿那环拦住了我,后来我们听见鲜于默的话,才知你已有身孕,我看你轻松愉快,以为这个孩子能弥补你前两次丧子之痛,我又听说高欢对你非常宠爱,你高兴就好,我能远远看着你,过得安乐就好,所以我拉着阿那环离开了。没想到,玲珑和你……如果我知道真相,保护着你们,你们也能少担惊受怕。”

英儿趴在子攸身上看着他怎么也看不够:“子攸能活着我就知足了,在历史上子攸是去了的,我能与子攸相聚也知足了。也许我的出现改变了子攸的命运,我很庆幸也很感激。”

子攸揉着她的头发:“我现在有点相信英儿真的来自千年之后了,英儿真的知道历史吗?我倒想知道一千多年能发生什么?本来想强留你在身边,可如今……”

英儿急急说道:“不行,玲珑怎么办?我必须保证玲珑好好的,才会再跟着你,去那儿都行。”

子攸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五更前我必须把你送回去,千万不能让娄昭君发现。”

英儿蹭在他怀里厮磨,扁扁嘴说我好舍不得,我要趴在你身上睡一觉,子攸笑着搂住她,轻抚着她的背,说安心睡吧,一会儿我叫醒你。

英儿只觉离开子攸后从未有过的安心,她闭上眼睛突然又想起什么,喃喃说道:“对了,浟儿满月时萧纪去了,送了一对珠子,是你和阿那环让他去的吗?那珠子可有什么名堂?”

子攸惊得摇醒已沉沉睡去的英儿:“好英儿呆会儿再睡,那个魔王听阿那环说了你的事后,非要借满月宴前去,说设法弄死孩子,你没有牵挂就会乖乖离开相府,我说他若伤害孩子就取他性命,他才答应不生事,不曾想最后还是去了。”

英儿听见他说伤害孩子,瞪大眼睛:“看你交的什么朋友,看起来文弱,竟狠心伤害一个孩子?”

子攸无奈道:“那个魔王文弱俊秀的外表不知迷惑多少人,他的世界里不是黑就是白,不是朋友就是敌人,如今难以揣测他是好意歹意,英儿回到相府后千万让孩子远离他送的珠子,你和玲珑也要小心。”

英儿担忧得再难入眠,子攸为她穿好衣服,抱起她到门外上马,策马缓缓向瑶光寺而行,两人经历生离死别,一切都看得淡了,只求玲珑有个好归宿后,能相伴终老,两人相依偎着,骑在马上行在静谧的夏夜里。

英儿靠在子攸怀里:“怎么没见阿那环呢?他可好吗?”

子攸轻笑道:“你终于想起他了,如果你问都不问被他知道了,又会无端寻衅跟我发脾气。上次你说那只猫的眼睛像他,他偷偷暗算我好几次。”

英儿奇怪到:“我得罪他,他为什么找你的麻烦,你不要对他客气。”

子攸笑道:“我得到英儿,自然要让着他,让他发泄一下。不过我一让他,他又说我是炫耀故作姿态,会更生气。”

英儿不禁笑着抱紧子攸,手触到子攸伤口,子攸压抑着轻喊一声,英儿忙问:“可是又疼了吗?”

子攸暧昧得看着英儿笑道:“因为伤在腰间,大夫曾嘱咐要约束房事,可看见英儿我就忘了,所以……”

英儿心疼得避开他的伤口把他抱得更紧:“是谁伤了你?伤得这么重,我跟他不共戴天。”

子攸捏捏她鼻子:“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能活着见到英儿,英儿回去后一定要谨慎小心从事,千万不要让玲珑受了委屈。”

两人在寺院门口笑着告别,早有小师太侯在门口接英儿进去,英儿心中充满希望,她临睡前咬牙咒骂萧纪一番才沉沉入睡。

郑大车

作者有话要说:苏伶亲亲还在坑里吗?好久没见你说话了,想你了:)

早晨娄昭君醒来对婢女说:“这寺院就是清静,睡得又沉又香,竟无梦酣眠一夜,真是舒畅。”

英儿自陪她到洛阳后,总是一早侯在门口等她起床,今日却没来,娄昭君笑说:“看来四夫人夜里也睡得香甜,别去扰她了,待她醒了,我们再和师太告辞吧。”

英儿醒来后日已东升,她慌忙洗漱到娄昭君房中告罪,娄昭君温声说“你不用慌,难得能睡个好觉,再说你也是生产不足两月的人,陪我前来不易,想孩子了吧?”

回到驿馆后,鲜于默已等着为娄昭君把脉,他看英儿冲他轻轻摇头,细细把脉后说:“夫人数日来忧心操劳,又四处奔走,为了腹中孩子还是早日回到晋阳安心养胎才是。”

娄昭君点点头,带英儿进宫向元修兰芝告辞,娄昭君在席间正色对元修说:“兰芝虽出身寒门小户,但大丞相和我是把她捧在手心里养大的,也是娇养的女儿,天下间父母都不希望儿女受一点委屈,何况兰芝乃一国皇后,皇上请体谅我做母亲的心。”

元修心中不耐却敷衍道:“朕会善待皇后的,夫人请放心。”

娄昭君又说:“听说皇上日日狩猎,可要小心身体,不可太过劳累。”

元修的手微颤了一下,没有说话。

英儿心想娄昭君才是做皇后的人选,言行密而不漏,既警告元修善待皇后又保留他天子颜面,只是为何问道元修狩猎的事,英儿想不明白。

回去途中,娄昭君对英儿说:“你为我府生下第五位公子,又在寺院中日日为我烧香祈福,我不把你当外人,皇帝与南洋王元宝炬日日以狩猎为名,来洛阳郊外练兵,看来皇帝与大丞相嫌隙已生,只怕天下又将生变。”

英儿方知娄昭君日日在洛阳四处走动的意图,但也不好问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只是更佩服娄昭君女中豪杰。

一行人回到晋阳,高欢亲自在府门外迎候娄昭君,亲自扶她下马车进内宅,众姬妾自不敢怠慢,簇拥在后面,英儿甫下车就看见姬妾中多出一女子,此女美艳娇媚,慵懒得站着,看人时只轻轻瞟过去,从不正视,含羞带怯得又仿佛在挑逗着勾人魂魄。

高欢长子高澄手扶着母亲手臂,眼睛却一直瞅着那女子,娄昭君却好像没看见她,只是与高欢轻声谈笑着回到房中。

娄昭君坐下喝茶歇息片刻后,受了众姬妾的礼,高欢朝那女子点点头,那女子从众人中站出来:“婢妾郑大车给夫人请安。”

娄昭君这才看了看她:“我说怎么觉得多了人似的,竟没注意到你,真是好模样。”

高欢笑笑说:“夫人不知她的来历吧,她是皇上寡居的嫂子广平王妃。”

娄昭君笑出声来:“那恭喜大丞相了。”

英儿明白娄昭君装作无视郑大车,正是因为介怀她过人的美貌,无声得警告她不要过于张扬,她听见高欢的话笑出声来,是因为她明白高欢纳皇帝寡居的嫂子为妾,是对皇帝施压,让皇帝明白魏国究竟是谁的天下。

娄昭君笑着先让英儿回去歇息,英儿急急告退回房,玲珑正抱着孩子在门口等她,看她进来高兴得笑起来,英儿从她手中抱过孩子,浟儿胖嘟嘟的胳膊上并没有带那对珠子,英儿悬着的心放下来,对孩子亲了又亲,连说胖了也白了,浟儿乌溜溜的眼珠看着她,咧开小嘴笑起来,英儿冲玲珑喊道:“浟儿会笑了,看笑得多好看。”

玲珑笑说:“你走两日后他就会笑了,你想他了吧?”

英儿把玲珑拉到房中,低低说一番话,玲珑听得又惊又喜,埋怨她说:“你不该再回来,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英儿抱住她说:“我知道你能保护自己,我要让你拥有更多。”

玲珑黯然低头,娄昭君和英儿离开没几日,郑大车就进门了,大丞相迷恋她的美色,夜夜宿在她处,玲珑心中为自己和英儿感到轻松,可又怅然若失。

英儿明白她的心思,笑笑说:“那么美貌的人怎么会有那么粗俗的名字?大车大车……”

玲珑看看她刮刮她脸:“她的名字怎会粗俗,郑氏乃我朝士族高门,她的名字撷取自《诗经》里有一首青年男女表示情爱的短诗,题为《大车》,全文如下:

大车槛槛,毳衣如菼。

岂不尔思?畏子不敢。

大车啍啍,毳衣如璊。

岂不尔思?畏子不奔。

谷则异室,死则同穴。

谓予不信,有如皦日。

英儿吐吐舌头,看玲珑一副嘲笑的表情,央求道:“玲珑妹妹不要笑我了,我一向不通诗文的。对了,你怎么知道萧纪送给浟儿的珠子有问题?”

玲珑笑说:“王一向称他为魔头,谁知道他来贺喜浟儿满月究竟何意,我为防万一,就把珠子埋在后花园树下了。”

入夜后高欢还是来了,他贪恋郑大车妩媚多娇,可又防着娄昭君多心,毕竟她带着身孕前往洛阳,为他打探到许多消息,白日里见四夫人神采飞扬,不若往日冷淡,想起她床上的手段来,不禁盼着天黑。

入夜后他在娄昭君房中叙话,娄昭君与他说几句后称乏了,让他去四夫人房中看看,高欢摇头不去,说数日未见,我只想陪着你,娄昭君硬把他推下床来,他才出了房门,一路疾步而行,想着从她去普贤寺前那夜,再没享受过那销魂滋味了,郑大车倒美艳入骨,可在床榻中风流放荡永无餍足,疲惫时难免就生了厌烦。

高欢掀开床帏躺下去说:“近日来有点累了,可又想着你……”

话未说完,那妙人儿已经过来抱住他,坐在他身上动作轻柔缓慢,他只觉舒畅开心却不疲惫急迫,周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他尽情放松享受着,到了顶峰时紧紧抱住那人儿,满足得叹着气,那人儿不敢也不舍从他怀中挣开,感觉搂着自己的双臂松弛下来,知道他已经睡着了。

鼓敲二更时,高欢醒过来起身要走,他得回娄氏房中,那人儿这次却有点任性得抱住他没有松手,高欢坚硬的心中现出一丝柔软,又躺回去趴在那人儿身上安然睡了半个时辰方才离去。

英儿在玲珑房中听着高欢来去的脚步,算了算他呆了三四个小时方走,她不相信高欢这样的男人心中会有爱情,只希望让他有一天能割舍不下玲珑,从而善待她。

作者有话要说:苏伶亲亲还在坑里吗?好久没见你说话了,想你了:)

元修西逃

元修日日练兵,观望洛阳四周,唯关西贺拔岳一向忠于朝廷,当年数次阻拦尔朱荣篡位,如今又雄踞关中,震慑着野心勃勃的高欢,遂下诏贺拔岳为雍州刺史,督关中二十州军事,贺拔岳以牧马为名,屯兵西凉准备攻打高欢。

高欢秘密致函贺拔岳手下侯莫陈悦,侯莫陈悦本是贺拔岳结拜兄弟,不过贺拔岳治军一向铁面无私,他曾因公受到贺拔岳训斥,心中埋怨贺拔岳不念旧情,高欢做了大丞相后,却依然在众人面前与他称兄道弟,并许以高官厚禄,所以他将贺拔岳诱入帐中杀害。

贺拔岳军中一片混乱,宇文泰应时而出,率军击败侯莫陈悦部众,将他斩杀,收服贺拔岳部下,高欢除去对手又来强敌,并与元修之间剑拔弩张。

浟儿十个月时,元修准备率军攻伐驻扎在晋阳的高欢,下诏戒严,声称要南伐梁国。又和南洋王征发河南诸州兵马,在洛阳近郊进行大阅兵。为了麻痹高欢,他密诏给高欢说要带兵攻打宇文泰,高欢马上回说自己属下五路兵马共二十万已出发,助援皇帝征讨,并清除朝中奸佞。

元修封宇文泰为关西大行台,赐妹妹冯翊公主为妻。又下诏宣示高欢的罪恶,与高欢公开绝裂。宇文泰发檄各地声言高欢罪恶,屯兵观望待变。

高欢镇静如常,英儿知道他实则心中忧虑,因为自宇文泰发檄文以来,他夜间去娄氏房中前,总要来与玲珑欢好,偶尔去性子和顺的韩氏房中,看来玲珑能让他抛下烦恼彻底放松,英儿心中更添了几分希望。

娄昭君足月临盆,生下高欢六子高演,此时韩氏也有身孕,郑大车不甘寂寞,故意大清早趁高欢未出门前去娄氏房中请安,高欢对她如丝的媚眼恍若不见,倒是娄昭君看到她狐媚的样子,心里更添了几分厌恶。

高欢思虑数日后,亲率大军往洛阳而去,元修亲师十万军队屯于河桥,据守不攻,宇文泰对左右讲:“高欢数日内急行军八九百里,疲军迎敌是兵家大忌,正好乘其疲惫奇袭。当今皇上以万乘之尊御驾亲征,不主动出击渡河决战,反而沿河据守,很是失策。而且长河万里,只要一个地方被突破,必败无疑。”

高欢离开晋阳,英儿和玲珑松一口气,夜里不用再密密防备。浟儿开始蹒跚学步,两个人带他到后花园扶着他练习,英儿弯腰扶他走到假山旁,累得一屁股坐在假山下的石头上,擦着汗刚要开口说话,玲珑冲她一嘘。

英儿侧耳细听,山石后隐隐传来令人面热心跳的声音,有个甜软的声音喘息着说:“还是大公子年少体壮,丞相虽春秋鼎盛,可在床榻上也忧心国事,实在无趣…..大公子,快点,再快点……啊……嗯……真是可人儿……”

男子正在变声期,声音听起来怪怪的,他喘着粗气:“姨娘刚进府那日,我就恨不得把你压在身下,后来只好找几个小丫头发泄,这几日父亲出兵真是天赐良机……”

英儿听出是高澄与郑大车,示意玲珑抱起浟儿,一起轻手轻脚得离开,心想这郑大车也太心急了,在假山后就与高澄勾搭上了,这要是有人撞上,唉,既然高澄经常拿小丫头发泄,娄昭君对他一向纵容溺爱,高欢不在府中,他是有恃无恐,可这郑大车真是不要命了。

刚走时,身后又说:“这花园中较床榻上别有一番乐趣,大公子还真是会享受……”

英儿方明白这两人早就在一块了,今天是到室外尝新鲜来了,她一笑看向玲珑,玲珑竟咬着唇很生气的样子,她心下奇怪,转念即明白玲珑心中所想,高欢在外征战胜败未知,儿子却和侍妾勾搭成奸,玲珑对高欢一片真情,所以替他感到愤怒。

回到房中英儿偷偷和玲珑说:“玲珑放心吧,大丞相会安然而回的,高家日后改朝换代称帝为王,大丞相的儿子们有好几个都会做皇帝。”

玲珑看着她,英儿早与她说过自己的事,玲珑虽觉得英儿不会骗她,但也难以接受她说的是事实,听她说高欢的儿子们会做皇帝,马上搂住浟儿说:“浟儿千万不要做皇帝,安乐度日就好。”

英儿笑着安慰她:“浟儿只是庶出,夫人嫡出的儿子都轮不过来,你不用担心。”

玲珑这才放下心来,英儿扶着腰,点点浟儿鼻子道:“玲珑扶他走会儿吧,这家伙真累人,什么时候就能自己跑了?”

元修据守给高欢喘息之机,高欢大军稍事休整后快速渡河,元修无奈之下决定西奔宇文泰,元修带着随侍在军帐中的元明月,率五千兵马与南洋王连夜往西而去。

高欢师劲骑一直追到到陕西,终于没有赶上一路狂逃的元修。元修一路饥渴困顿,缺粮少食,最后在长安东阳驿遇到率兵迎驾的宇文泰。高欢自发兵以来,给皇帝上了四十多封奏表,都没有答复。他亲自追赶元修,目的是他追回以掩盖逐君出逃的过错,最终没有实现此愿。高欢无奈之下回到洛阳,选立十一岁的清河王世子元善见为帝。

元修秘密养在后宫的另外两位堂姐听到元修独自带元明月西逃的消息,伤心绝望愤而自尽,高兰芝按制应到瑶光寺削发为尼,兰芝是高欢的第一个孩子,打小温顺乖巧,高欢任晋州刺史前,她终年随父母颠沛流离,父亲发迹后她也没过几天好几日,就进入深宫受尽冷遇,高欢终是心下不忍,在元氏王爷中默默察看,将她许配安分随和的彭城王元韶。

高欢换掉皇帝后,又觉洛阳西近宇文泰,南近梁国,遂决定迁都邺城。命令下达后,三日即行,四十万户民众狼狈就道。

从此后,魏国分裂为西魏和东魏,西魏以长安为都城,元修为帝,宇文泰执掌军政大权,东魏以邺城为都城,元善见为帝,高欢执掌军政大权。高欢和宇文泰都试图统一魏国,双方开始旷日持久的征战。

王府风波

元善见这个十一岁的孩子机变隐忍,甫登基即封高欢为渤海王,娄昭君为王妃,高澄为渤海王世子,封姐姐元仲华为冯翊公主下嫁高澄,同时亲自去渤海王府提亲,欲封玉容为皇后。

高欢爽快应下高澄的婚事,嘱咐娄昭君仔细准备,却以玉容年幼为由婉拒了皇帝,他想到兰芝入宫后的命运,不想让二女儿再受同样的悲苦,况且东魏实为高家天下,元善见是名副其实的傀儡,不若当年贺拔岳雄踞关中与他抗衡,他需要拉拢元修。

娄昭君把高澄叫来摒退左右,让他跪下悄悄说道:“你这个逆子,你和郑氏之事早在内宅传开,你贪恋她妖媚也就罢了,男人嘛多几个女人也没什么不好,可是事情如果被你父亲知道,他还不要了你的命?你如今就要娶公主为妻,日后把公主哄好了,多纳几个可心的姬妾也就是了。”

高澄点点头:“母亲放心,儿子大婚后,即请父亲恩准离开晋阳去邺城主持朝政,儿子已偷偷去看过公主,公主仪态高贵温柔娴雅,儿子心中十分欢喜。”

娄昭君笑道:“如此甚好,你这小子除了早经人事贪图美色外,倒是让我省心,不过你才多大呀,就去国都主持朝政。”

高澄笑道:“母亲放心,儿子定让父亲那帮居功自傲的老部下知道儿子的厉害。”

娄昭君笑着揽住高澄双肩,抚着他的头:“我儿出息了,小时随你父逃亡,哭喊不休,你父亲怕引来追兵,差点把你射杀,幸亏他那些部下苦劝,你才保住性命,所以对他们不要太过严苛。”

高澄心下不以为然,不过为了哄母亲高兴,还是点头称是,竹帘外人影一闪,高澄怕与母亲的对话被人偷听去,待要出门去追,娄昭君止住他:“是你二弟,他愚笨迟钝,不用理他。”

晚宴时娄昭君带着众姬妾子女等着高欢归来入席,高欢今日回来得晚,却并没有小厮来通传,众人足等了一个时辰,饭菜都没了一点热气,有小厮进来躬身施礼说:“王爷请王妃带领众妾室和子女去前厅。”

众人进去时,高澄跪在高欢面前,高欢一言不发,一向眯着的双眼张开来扫过众人,双眸迸射出凛冽的寒光,娄昭君猜到高澄和郑大车事发,笑着刚要求情,高欢冲她低声斥道:“澄儿有此事分明是你一向纵容溺爱缺了管教,你且回房去吧,这次由我来细细审问。”

王氏穆氏韩氏游氏早吓得失了颜色,冯氏李氏尔朱氏不动声色作壁上观,郑大车心中惊慌强作镇静,从未受过斥责的娄昭君颤着转过身来,她的目光转向英儿,求助得看着她,她是先皇后,高欢一直对她尊敬有加,在外人面前自称下官,夜里就寝前十有六七去她房里,她说话也许高欢能听进去吧。

英儿看着沉浸在怒气中的高欢,心里也有几分惊惧,不过还是决定尽力帮娄昭君一次,毕竟她以后贵为太后,也许可以护佑玲珑和浟儿。英儿冲娄昭君点点头,娄昭君带头向外走去,一干儿女和众姬妾也急急跟在身后。

英儿深呼吸几次,走到高欢面前为他奉上热茶,绽开笑颜跪在高澄身边,望着高欢道:“王爷请息怒,听英儿说几句话。”

高欢看着入府后终日冷淡的四夫人绝美的笑容,没有阻止她开口,她的声音轻软甜美,令人不忍拒绝,

英儿见高欢没有说话,大着胆子说:“如今这事不论真假,都不宜细究,万一传扬出去,岂不落人口实失了王爷颜面,何况世子大婚在即,此事也不应让皇上公主得知。”

高欢看着英儿沉吟良久,唤来亲随吩咐秘密将高澄关入大牢等待发落。

高欢让英儿起来说:“我欲废掉高澄渤海王世子位,立浟儿为世子,你意如何?”

英儿跪着不起,求恳说:“王爷厚爱英儿十分欣慰,可是王妃已有三位嫡子,浟儿只是庶出的五子,且浟儿为世子的话,王妃多年来随王爷出生入死受尽苦难,让王妃情何以堪?”

高欢怒道:“我就是一向太顺着她了,如此不堪之事竟敢瞒着我,她以为是患难之妻,当日以小姐身份下嫁于我,就可以为所欲为吗?还有高澄,郑氏区区一女子,他若喜欢可以向我来讨,竟然在内宅偷鸡摸狗,我对他大失所望。”

英儿方才明白高欢真正愤怒的并非郑氏不忠,而是娄氏的欺瞒和高澄的猥琐,郑大车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姬妾,她的所作所为根本不在高欢的考虑范围。

英儿把娄氏以前所说的事情细细说于高欢,高欢想起昔日夫妻间的情分,一声长叹,但依然无法释怀,他独自宿在前厅卧房,娄昭君几次求见都被拒绝。

如此过了几日,高欢终于进了内宅,他径直往四夫人房中走去,他忧虑感怀数日,终于想到去那暗夜的芬芳中寻求慰藉。

玲珑早已从英儿口中知道此事,她与英儿想法不同,英儿想高欢那么宠爱郑大车,尚不屑为她一怒,可见他的心里根本没有女人的位置,女人对他来说也就是床榻上的玩物,他对娄昭君多半也是敬重和感激,而谈不上什么情爱。

玲珑却深深为高欢担忧,妻儿背着他在内宅胡为,置他于何地?根本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高欢一掀床帏,玲珑就轻轻靠过来,十指在他发间不停得抚摩,温暖柔软的嘴唇吻着他的额头,他的眉眼,他的胡子,最后停在他的唇上,馨香的舌挑开他的唇齿,俏皮得纠缠着他的舌头。

高欢闭着双眼由着她,他与娄氏多年夫妻从没有如此热吻过,床榻间情动时也是蜻蜓点水般适可而止,其他姬妾慑于他的威严只是一味顺从承欢,只有这个人儿时而热情时而柔顺,给他不一样的销魂滋味。

高欢恍惚间觉得这个人儿对他多日来的忧虑感同身受,无声得慰藉着他关心着他开解着他,这人儿的唇舌一直到了他从未想过的地方,他在那密密的厮磨中体验到快要窒息的快乐,他终于没能忍住吼出来声,他轻轻抚着那人儿的长发,只希望她永远不要停下来。

事后高欢把那人儿拥在怀中,他因自己的失控叹着气没有说话,但他生硬的抚摸和亲吻让玲珑心里流满爱的泪水。

细究因果

娄昭君到底是最了解高欢的,她一开始也很生气,高欢竟然如此宠爱郑氏,没有发落她不说连一句责备的话也没有,只是迁怒于自己并责罚澄儿,冷静下来后她细细思量,终于明白高欢的心思,明白她究竟为何发怒。

今夜高欢一进内宅,就有小婢来禀告她,她脱下绫罗摘下金步摇,换上布衣,用木钗束着头发,跪在门口忐忑等待着高欢,也许他从此以后就宿在四夫人房中,再不与她同榻而眠,她足足跪了两个时辰,双腿发麻膝盖生疼,婢女们苦劝她只是坚持着。

过了三更,高欢缓步而来,神情莫测,娄昭君看见他的身影出现在院门,立即一步一跪迎了上去,高欢起初只是看着她,并不阻拦,后来看她双腿抖着脸色苍白,又看她布衣木钗,想起昔日她一个贵族出身的小姐,倒贴妆奁,拖儿带女随自己到处奔波受尽苦楚,不由心下一酸,快步过去扶起她:“算了,你能明白我的想法就好。”

就寝后高欢看娄昭君双膝青紫青紫,不由叹气:“明日就放澄儿出来,大婚还有几日,不曾想他如此不成器,一百军杖是难免的。”

娄昭君哀哀哭泣:“澄儿马上大婚,这一百军杖下来万一打坏了,我们怎么向公主交待?不如我来替他受这责罚。”

高欢看她半晌:“如此饶过了,只怕日后就坏在这色心上。”

娄昭君连忙把那日高澄的话说给高欢,只是略去要惩处那帮老部下之语,高欢点头:“倒也有点志向,那这次的惩处姑且记下,日后再犯一并责罚。”

几日后娄昭君还是知道了是自己身边的两个小婢向高欢告密,她把二人分开恐吓威逼,问谁在幕后主使,她以为会是受宠的四夫人,因为高欢在众多孩子中更偏爱高浟,如果她受到高欢冷遇,澄儿被削去世子位,四夫人是最大的受益者。

两人受煎熬不过,分别招认是二公子高洋指使,娄昭君不肯相信,一个六岁的呆傻孩子怎么能主使你们做事呢?你们就听他的?二人说高洋对她们说,你们是王妃房里最下等的奴婢,根本没有出头之日,如果此事办妥,我过两年向母亲讨陪房丫头就讨你们两个,我父亲是渤海王,日后我如果封王的话,你们就是王爷侧妃。

娄昭君又气又笑,洋儿竟有如此心计,想起那日在竹帘外晃动的人影,她叫来高洋:“这是你指使的吗?”

高洋跪下说:“儿子只是一时顽劣,没想到她们就当真了。”

娄昭君斥道:“你可知一时顽劣,差点害死我和你大哥,你大哥聪颖多才,将来就是我们王府的顶梁柱,你又笨又丑,不安分点,还给我添乱,来人,去书房拿戒尺来。”

娄昭君高高举起戒尺狠狠落下,高洋的手心里一片殷红,他硬是咬着牙不哭不叫,英儿正好带着玲珑过来,英儿连忙劝阻娄昭君,玲珑则把高洋搂在怀中不住抚慰。

娄昭君冷静下来,令高洋跪着痛斥一番,方放他离去。玲珑跟在高洋身后,高洋一路跑到后花园,转身扑到玲珑怀里痛哭不止,一边哭一边说:“我恨他们,就因为大哥比我生得好看,因为我黑点丑点,母亲就嫌弃我,父亲也不理我,我恨他们,我哪儿比大哥差了?”